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二十二章 天堡城戰鬥(三)
浙軍敢死隊的學生兵們,正在給浙江的武力爭奪最後的尊嚴。他們隊列較前一波仰攻的友軍更有章法,也更靈活些,幾個梯次間就向前推進許多,也有人悍不畏死,連命都不要,舉著炸彈就向前沖,直到膝蓋被清軍的子彈打斷以後,才用盡全身力氣把炸彈扔了出去。
「頂不住?頂不住也給我頂著!你頂不住,老子就砍了你的頭,換人再去頂!都頂不住,我就親自上,這條命就算給大清效死了!」
尖銳的刺刀,一捅就是一個眼,清兵被刺中基本立刻就失了性命,這瞬間就讓戰鬥士氣本來就很不堅決的清軍營伍大亂起來。
只有幾個馬弁飛快拿著腰刀跟鬼頭大刀沖了過來,零零散散地扛住敢死隊的拼刺隊伍。山路本就狹窄,緝私營的營壘又堵在特別險要的地方,如此地勢,只能說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再沒有什麼戰術發揮的餘地和空間。
刺刀和腰刀,手槍和鬼頭大刀,滴滴答答的機槍聲還在不斷響著,白閃閃的刀刃一頭進去,血淋淋的臟汁體液就從另外一頭噴濺出來。
那個管帶頭上歪戴個紅頂子,滿臉血跡和m.hetubook.com•com硝煙,一根豬尾巴似的辮子纏繞在脖頸上,手上還提著一把沾滿鮮血的腰刀。
狹窄的山道上,趴伏著不少前人的屍體,敢死隊隊員輕一腳重一腳困難地前進著,韃子的防禦火力又加強起來,噼里啪啦一頓亂射,流彈橫飛,山上已無任何鳥雀之聲,只剩下槍支的怒吼和人聲的喊殺。
可惜距離尚不足,炸彈只落到韃子防守陣地前面好幾米的地方,轟然一聲旋即掀起大片雪霧。後進的敢死隊學兵,卻趁著這個機會穿過一層層屍首累積起來的山坡,哈的一聲揚起刺刀衝進了韃子的營壘。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王有宏練罵帶問重複兩遍,衝著手底下一個管帶就是兩腳,「王八羔子,誰讓你過來的?不在前線好好守著,來這幹嘛?他媽的,戈什哈呢?給我把這個王八蛋就地槍斃!」
他轉過身來,就命令督署衛隊準備出擊。這是天堡城裡最精銳的一支部隊,原來是給兩江總督張人駿做衛隊,開戰以後,好歹張人駿還願意為大清再拼一把,就把這支武器裝備非常新銳的督署和-圖-書衛隊,交到了王有宏的手裡。
清軍緝私營的人馬數量很多,在天堡城附近高溝深壘,形成層疊十幾個營壘陣地,火炮和機槍也有那麼幾門幾挺。前面打得焦灼起來以後,王有宏也是不惜本錢,立刻下令不管什麼瓶瓶罐罐,都給他老子調到最前線去死守著。
他想著自己這條命,就算是丟在江寧城,也不能讓民黨這些無法無天的反賊,壞了西太后的江山。
「兄弟們隨軍門效死!一定打退這幫子民黨!」
「誰敢退一步?全是這個下場!進,不一定死在民黨手裡;退,一定死在老子手裡!」
督署衛隊的人馬並非王有宏的嫡系,這幫人也都各懷心思,並沒有為王有宏的一腔「忠魂」賣命送死的打算。
幾十名敢死隊隊員最先跨過防線、衝過淺淺的壕溝,冒著緝私營的槍彈拼到近距離。學生兵們揚起刺刀,「哈!哈!」怒吼著就刺了下去。
淺淺的壕溝壁壘之前,清軍的槍彈還在散發最後的威力,十多名學兵中彈以後應聲倒地,他們的同袍很快就踏著犧牲者的腳步,推進到了足可以展開白刃戰的距離。
「咱https://m.hetubook.com.com們不能光坐著不動,就知道挨打。弟兄們,賞錢都在江寧城裡準備好了,二百多萬庫平銀!守住這一波,我保證人人升官發財!」
浙軍已經死傷了不少人,但倉促上陣的敢死隊士氣還是非常高。大部分士兵並不了解朱瑞那些小心思,只有支隊前敵指揮處的一幫軍官臉色各異,鎮軍、蘇軍的不少人,語氣裡頭已經明顯是對朱瑞不客氣了起來。
只是王有宏剛剛槍殺管帶的血腥場面,還如在眼前,督署衛隊的清兵一時間也不敢冒然反對,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杭州話突然發飆罵人,很具氣勢。這群浙江來的年輕學生,本該成為未來建設共和國的棟樑,現在卻把滿腔熱血都灑在了天堡城的攻堅戰上,灑在了清軍緝私營營壘前的敢死搶攻上。
「亮刺刀啊!弟兄們!咱們浙江人從不落人與后,別給秋瑾女俠丟了面!倒你么個奧比,殺啊!」
王有宏咬牙切齒,抬起手來,對著管帶額頭就是一槍。砰的一聲,鮮血噴的王有宏自己滿臉都是,周圍的營官和馬弁們也全都驚呆了。
「打上去、打上去、打上去和圖書……快給我打上去啊。」朱瑞喃喃自語著,他急得不得了,大冷天里額上密布汗水,手心也都被冷汗打濕,就指望著敢死隊的戰士為他自己博回一分榮譽。
手挽白毛巾的學生兵衝上去又倒下來,纏著一圈辮髮的緝私營清兵慌慌張張的反擊,許多人還是被自己人誤傷打死,也另有許多人咬著牙往前猛衝,直到戰場徹底成為犬牙交錯的一鍋亂粥。
他王有宏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靠的不是投效銘軍一刀一槍剿捻的苦勞,也不是在台灣堵擊法國人的血汗功夫,而是慈禧太后的賞識啊。
江寧城就在長江邊上,雖然說是在南方,但到年底時分,天氣已經不能算暖和。特別是江南又比江北潮濕得多,那怕快到中午,攻上山去的革命軍士兵還是覺得衣服上透著一層濃重的濕氣,讓灼熱的軍心微微發涼。
挽著白毛巾的敢死隊隊員們一投入戰場,立刻就使得形勢發生變化。這幫學兵的訓練程度確實高出一般戰士許多,而且士氣、熱情都是上上之選,還全部不怕死,許多人是舉著刺刀,完全迎著韃子的子彈衝進敵壘。
王有宏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當年他跟和_圖_書著江蘇巡撫鹿傳霖到陝西護駕,保護著兩宮二聖迴鑾,是受過慈禧太后親口嘉獎的人。
王有宏命戈什哈拿刀割下管帶的頭顱,高高舉了起來:
還反擊呢,還升官發財呢,他們都是兩江總督的人,用得著聽王有宏這麼一個快十年沒升過官的記名總兵畫餅許諾?
他眼裡帶著恐慌說:「媽的,民黨全都不要命!軍門,前頭實在是頂不住呀!民黨全他媽一群不要命的人,端著刺刀就敢硬沖咱們營盤,這怎麼打?兄弟們實在頂不住呀!」
管帶哭道:「總督和大帥都擱江寧城裡安坐著,憑什麼要咱們緝私營的人來拚命?軍門,這不值當啊!」
他們全都是兩江總督張人駿的人,自以為退回江寧城裡以後,就算要渡江北逃,肯定也是優先保護著張人駿逃走的那一批人,誰願意死在天堡城?
一刻多鍾的時間實在沒有多長,留給朱瑞立功的時間已經不剩多少,如果這次攻勢已經失敗,那他違背聯軍司令部跟聯合指揮部計劃,擅自提前出擊的罪名,可是絕對逃不掉的。
朱瑞架起望遠鏡,在眾多軍官皺起眉頭的時候,焦急看著紫金山山坡上漸漸白熱化的攻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