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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一片炮響，南北兩麓革命軍的炮兵還在連綿不絕地開火，炮擊的火光映紅天際，閃爍的火光照著敵我兩邊人們臉龐都紅彤彤的。

督戰隊的恐嚇非常有效果，機關槍滴嗒嗒掃射起來，噼里啪啦打得雪花片飛射四溢，亡命的潰兵見狀也被打醒過來，只能硬著頭皮回到第一道營壘里，接著和浙軍敢死隊硬拼。

清軍的腰刀、關刀、鬼頭大刀、手槍和機關炮，浙軍敢死隊手裡被切短了槍管的步槍、鋒銳閃亮的刺刀、隨時可能殉爆的炸彈，各式各樣的武器在戰場上顯示威力，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將敵人擊敗並驅逐出去，使得己方佔領山道上有利的位置。

他咬咬牙，心知督署衛隊這幫大爺不好伺候，讓張人駿的這幫子嫡繫上前線做督戰隊已經是極限，目下的情勢，只有拼掉自己的本錢，把十營緝私營里自己最寶貴稀罕的親兵派上去了。

「我們贏了！」朱瑞興奮地一把將望遠鏡拋上天去，「全軍跟進，拿下天堡城，打進江寧啊！」

桑梓家鄉和父老兄弟，是中國人精神世界中始終極崇高的一種概念。

戰鬥正出現有利於浙軍的轉機。

「大清賞你們錢和_圖_書糧，賞你們榮華富貴，領著大清的皇糧，就要為大清賣命。誰敢後退一步，全是如此下場！」

但王有宏的親兵營卻都脫下了號衣，一群人在數九隆冬里光著膀子，把天津青皮混不吝的勁兒用到了極致，嘩啦一片就往浙軍敢死隊的先鋒里撞了進去。

朱瑞啪嗒一聲，連手裡的望遠鏡都摔落到地上。他怎麼都沒想到，那樣英雄勇猛的敢死隊，怎麼會頂不住暮氣深沉的清軍緝私營呢？

「媽的，民黨不要命，咱可要命，守江寧城它不好嗎？非擱這兒拚命！」

「兄弟們，你們從天津跟著我、跟著劉壯肅公起兵，這麼多年了，咱們沒什麼話可講，半輩子榮華富貴都是老佛爺和大清給的，你們說——咱們能對不起大清嗎？老子說什麼也不能讓大清的江山，被民黨這群假洋鬼子奪去了，咱沒什麼可說的，江寧城二百萬藩庫銀等鎮你們，拼吧！再拼這最後一把，什麼榮華富貴沒有？殺啊！」

北洋軍也無法理解陽夏保衛戰時鄂軍亡命式的突擊，但北洋軍強大的火力，足夠戰勝鄂軍無畏的熱情。

「呵啊！弟兄們，殺呀！」

在山脊的營壘上和圖書，愈來愈多的緝私營士兵開始向後潰逃。韃子兵們無法理解浙軍敢死隊紅著眼睛，往死人堆里沖的氣魄，是什麼在支持他們這樣玩命？

學生兵年輕的面孔上尚帶著稚嫩之氣，但揮舞刺刀的雙手卻毫不猶豫，並不比眼前緝私營的老兵油子慢到哪裡去。

朱瑞緊抓著望遠鏡，時刻觀察到山坡上激烈的白刃交戰，他的名譽可就砸在這一波了！

清軍倉惶已極，他們的管帶匆匆逃去天堡城，還想說服王有宏撤回城裡，卻讓王有宏一槍給斃了。剩下的緝私營韃兵沒有收到撤回城內的命令，反而是等來了管帶的首級……以及王有宏親督的督署衛隊援兵。

逼仄的山路猶如火焰之中的風箱，兩頭受熱的士兵並無退路，只有奮起手中的武器，與面前素未謀面的同胞廝打、拼刺、殺戮成一團。

狹窄的山路成為了青年學兵們的葬身之處，王有宏的反擊極為得力，親兵營及時投入戰場，成為壓垮敢死隊的最後一根稻草。

至於朱瑞本人，他的名譽恐怕再也不能撿起，更沒有機會在未來淪為袁世凱的奴才，丟盡浙軍最後的光榮與尊嚴。

但王有宏也知道，光是靠m.hetubook.com.com這樣出動督戰隊硬堵也不是辦法，很明顯清軍的士氣已經低沉到谷底，全線崩潰也就差那麼一口氣了。

向上衝擊的人群奮力揮舞刺刀，眨眼間浙軍敢死隊和清軍緝私營的傷亡就又各自增加一倍。打到這種程度，雖然清軍士兵還在以手槍、機關炮和腰刀堵住營壘的大門，但陸陸續續已有一些韃子兵開始丟下武器，倉惶地向後方潰逃。

紫金山又一次見證了中國人血腥的內戰，就像五十年前敗亡於此的太平軍，但這一次，至少相對而言更為正確的一方，絕不相信他們將會重蹈洪秀全的覆轍，落入失敗的境地。

何況浙江省是有著徐錫麟和秋瑾的偉大省份，哪怕這一次因為朱瑞的盲目與無謀，浙軍的攻勢組織如此失敗，但卻難掩浙江青年那一顆大無畏的革命之心。

敢死隊隊員們手上圈起來的那條白毛巾，這時候都因為激烈的廝殺，被浸上數不清的殷紅血跡。滿清曾在各省之間，有意無意建立起省籍的鴻溝作為分化人民的工具，但在青年學兵的眼中，如今省籍卻成為了鼓舞他們戰鬥到底，甚至不惜為之付出生命做代價的一種信念。

但就在這時候，和_圖_書蘇軍巡防隊的隊長驚愕指著遠方：

炮聲轟鳴里，江浙聯軍和華野北伐軍其餘各部的總攻擊也終於展開，但由於浙軍支隊搶先發動的天堡城攻勢完全失敗，戰鬥的結果，也就因而出現了巨大變數。

可是駐守紫金山天堡城的緝私營兄弟們，可沒有他們北洋軍同僚豪華奢侈的軍械裝備，江寧城裡數得著的精悍火器，都擱在張大帥江防軍的手裡嘞！

學兵們全部激戰到極限，手臂的肌肉因著不斷揮舞拼刺，已經膨脹酸痛到像灌滿鉛水一樣。他們猝不及防又遭到王有宏親兵的反撲猛攻，那一大片親兵射著槍彈、舞著腰刀便拼了過來，所有人一頭撞在一起，刀片子和刺刀鋒芒格在一起，不容分說，就在一名名學生兵的胸膛上開了血花。

王有宏一手揮舞左輪槍，一手提著潰逃管帶血淋淋的腦袋，滿臉狠厲，駭聲怒吼：

不可理喻的亡命徒啊！

「進，還能打退民黨；退，都只能死在這裏！」

毋寧說，這群熱血的青年人，反而在生死相搏的白刃戰中更具備無上的勇氣，更具備著壓倒眼前敵人的氣勢和魄力。

山腳下浙軍的支隊長朱瑞，還沉浸在敢死隊即將取得重大突破的興奮感里hｔｔｐs://ｗｗw.h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他上躥下跳，忙裡忙外地準備第二波攻勢，甚至已經做好了一口氣打穿天堡城、衝到江寧城下的心理準備。

「浙軍兄弟們，沖啊！不要給浙江人丟臉！」

王有宏從天津老家招募來的這伙親兵，是他手底下最精銳也最值得信任的力量，天堡城之戰開打才剛過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就拼到他連親兵營都得丟進去，也可見浙軍的攻勢雖然組織並不合理，但勇猛的白刃衝鋒是多麼的驚人。

那些逃出第一道營壘，向天堡城和江寧潰逃的士兵，在身後看到的已經是督署衛隊架起的機關炮。黑黝黝的機槍口，和另外上百支曼利夏洋槍排成一列，對準了所有的潰兵，砰啪一下打出排槍，就將潰兵掃倒一大片。

滴嗒嗒、滴嗒嗒、滴嗒嗒——督戰隊猛烈的機槍聲一刻響得不停，緝私營韃子兵前無可進、后無歸路，大部分人滿臉茫然，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事情。

肉搏疲累到極點的敢死隊隊員們，體力消耗殆盡，終於難堪地讓清軍驅逐開來，被趕下山去。許多人連滾帶爬，還是難免因崎嶇的山路栽倒下去，而這種情況里，栽倒也就意味著性命的喪失。

「敢死隊……敢死隊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