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六十三章 光復戰士
靳雲鶚越聽越開心,看來兄弟們對袁宮保的信心的確是十足的,民黨自以為聰明,其實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根本收編不了北洋的兵馬。
政治部的幹部說話間,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他沒有分辨出靳雲鶚的軍官身份,也沒有看破靳雲鶚捏造的一個假名,只是在名錄里記下了寇英傑的名字,接著也給靳雲鶚發了一隻碗。
靳雲鶚被刺痛后,反而激憤地反駁起來,他帶頭批駁緝私營光復戰士的話沒有道理:
「但是江北新軍的受訓練程度高,這很重要,特別是機槍射手、各種炮手、工兵、醫生……應該盡量爭取其為我軍服務,至於將校級軍官,則是單獨集中進行長期教育,連排營級幹部,則集中到光復軍官團訓練,一部留用或繼續受訓。」
靳雲鶚左右看了看,確認政治部幹事是在詢問自己,也在確認周圍的俘虜有沒有眼熟的人。
「你們就算是北洋兵嗎?北洋兵闊氣,有八旗兵、禁衛軍闊氣嗎?」
不管江北新軍的俘虜怎麼吹自己的闊氣,怎麼吹北洋軍和袁世凱多麼厲害,他們都必須承認眼前最基本的事實——
第二師的師指導陳遠琪,跟剛剛升為第二師政治部主任不久的陳勵吾,兩個人一同站在微微飄落的小雪裡。
靳雲鶚反應過來,原來站在台上講演的大漢是江防軍的俘虜兵。他低聲呸了一口,瞧不起這個背叛張勳的軟蛋,林淮唐殺了張勳,你還投降林淮唐,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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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跟著張軍門吃糧嗎?「俺叫寇英傑,山東人。」
新軍軍餉很高,普通士兵一個月都能拿到四兩餉銀,已經算得上高收入的群體。而且地方官要對新軍士兵家屬妥善保護,不得放任土豪地痞欺負,軍屬家庭要有訴訟,還要優待。
跟靳雲鶚預計的差不多,座談會上大家確實越聊越開心,但情況卻和北伐軍政治部幹事預想的很不一樣。
俘虜兵們很自然地流露出對大清的依戀,時不時就說起些什麼「你們民黨、你們會黨」、「這麼幾顆子彈和宮保爭天下?」、「才幾個兵,整天走土路,摸夜路,太苦了」、「某某連長、排長、班長連口令也喊不好」、「幹人家一下還不是偷偷摸摸搞的」……
陳勵吾笑道:「這是總司令部的新政策嗎?」
「南京兄弟們敗在先鋒隊手裡,你們說是怎麼?大炮、機槍,好使的武器都在鐵良手上,只許滿人用,不許我們漢人用。大夥都是給朝廷、給皇上賣命,憑什麼他媽的滿人就高我們一等?」
「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個大有年。」
甚至,新軍士兵每人准許免掉三十畝差徭,以示體恤,這可是過去秀才才擁有的待遇。
「現在袁宮保已經起複,有宮保在,滿人是不會再瞧不起我們的!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靳雲鶚一邊跟著其他俘虜參加訴苦會、座談會,心裏卻暗自冷笑著,還以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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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的假洋鬼子有什麼迷惑人的媚術,結果還不是些土老帽的辦法,能騙到幾個人?嘿嘿,北洋新軍可不是巡防營那種貨色可比。「我們要開訴苦大會……」
「嘿,淮海一帶就甭提了,明年能沒大災就算好事。」
「對,更準確來說,這是執委會新近頒布的光復戰士教育條例。」
還不是被禁衛軍的滿人瞧不起!
陳遠琪旁觀了俘虜營里的訴苦會好一段時間,跟著也談:
甚至北洋嫡系瞧不起非嫡系,新軍瞧不起巡防營,這部看不起那部的看法,都不能不承認,大清確實是有很多問題,特別是滿洲八旗,簡直王八蛋不是東西。
「就算你把自己當北洋軍,那北洋軍又怎麼樣?有八旗兵闊氣嗎?還不是讓人家禁衛軍的瞧不起!就說你牛的跟袁世凱一樣吧,人家載灃一句話,還不是要滾蛋回家!」
海岸線上的冷風一直吹到淮安,淮海大地的冬日氣候也算嚴寒,陳遠琪把軍大衣的領子豎起,說:
所以這些俘虜兵雖然被第二師俘虜了,但其實並不怎麼看得起北伐軍,即便得了一隻碗,吃到了熱騰騰的米粥和饅頭,據靳雲鶚的觀察,大部分人俘虜兵也還是高抬著頭,有時候還顯而易見流露出對清軍生活的留戀。
江防營的光復戰士說完以後,政治部的幹事還又請了一位緝私營的戰士上台,緝私營的光復戰士說:
靳雲鶚和多數俘虜兵都完全不為所動https://m.hetubook.com.com,要知道在新軍當兵,可是和巡防營不同,是要當地村長和地保保薦,潰勇、流民、鴉片鬼、有偷雞摸狗等陋習的一概不要。
「不,有先鋒隊在,未來淮海一定會迎來豐收之年。」
「大家吃飯,熱粥,還有饅頭!」
他話鋒一轉,隨即進攻道:「你們——十三混成協,嘿,真夠闊氣的,我們兄弟在紫金山吃革命軍炮子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洋氣呢?蔣雁行不用跟王有宏那樣死在天堡城,不用跟張勳那樣死在大勝關,是他能打嗎?他能打他有張軍門能打嘛!不就是靠他跟著袁世凱混過幾天嘛!」
但江防營那個俘虜——那個「光復戰士」,接著說道:
第二師的師指導陳遠琪一腳把布鞋踏在積雪裡,碾了兩腳后,露出雪花下灰黃灰黃的土壤:
靳雲鶚的心是越來越涼,因為他發現非常嚴峻的一件事情:
「嘿嘿,那不是滾蛋,那是足疾回家養病嘞。」
靳雲鶚吃了一驚,他聽到很讓人耳熟的山東口音,帶股鄒城味兒,難道是自己的同鄉?
軍裝方面,冬夏制服、軍帽、皮鞋、手套、雨衣、雨帽、洋毯、背包、水壺,一應俱全,闊氣程度絕非連每人一套冬裝都做不到的北伐軍可比。
「江防營它不好嗎?你們江防營縮在南京城裡面,留我們緝私營的兄弟在天堡城死拼硬拼,連點援軍都沒有,不就因為鐵良、張勳的官位都比王有宏高嗎?江防營讓滿人瞧不起,可江防和_圖_書營又何曾瞧得起緝私營?」
這些「光復戰士」一句話接著一句話,句句都刺入靳雲鶚的心中,也扎在十三混成協俘虜兵們的心上。
甚至就算闊氣到袁世凱那個地步,位極人臣,又怎麼樣?愛新覺羅放個屁,還不是滾回河南養病。
甚至有的公然在訴苦會上講「民黨造反,是收了洋鬼子的錢」、「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天下亂了誰最開心?不是日本鬼子,就是老毛子」。
「兄弟原來是江防營的,跟著張軍門吃口糧,南京我們被先鋒隊打敗了,我是服氣的,你們在清江浦被先鋒隊打敗,怎麼就不服氣了?」
政治部幹事又操著一口靳雲鶚半懂半不懂的四川口音,扯起訴苦會的事情,無非是一套假溫情灌米湯的招數,袁宮保又不是沒給大夥用過。
而且有過作姦犯科記錄的、有吸鴉片習慣的,甚至五官不全,有皮膚病等傳染病的均不錄用。
「你叫什麼名字?」
那就是隨著第二師政治部幹部的說服和光復戰士的講演,他媽的,就連靳雲鶚自己都覺得滿人真該死,遑論其他和北洋團體關係根本不親密的一般俘虜?
北洋軍根本沒來救他們,袁世凱也根本不在乎他們,牛氣的他們,也確確實實一整個混成協都被第二師俘虜了。
「對,這很不一樣。對不同階級出身的清軍士兵,應該做好甄別工作,要進行不同類型的說服教育工作。」
「是,十三混成協是闊氣,可你們也算北洋軍?袁宮保拿你們當北洋軍和-圖-書嗎?人家北洋六鎮都有五六十門德國貨的大炮,你們有嗎?呵呵,十三混成協這麼牛,怎麼還在清江浦讓北伐軍一鍋端了?也不害臊!」
「陳師指,現在看來,要把十三混成協的新軍士兵,轉化成合格的光復戰士,需要付出的工作量,遠比江防營、緝私營多得多。」
「江北新軍原來受的待遇,原來的家庭階級出身,都和巡防營不一樣。」陳勵吾說。
袁世凱被滿洲宗室親貴逼迫下野的歷史,這是俘虜們無法反駁的,滿人對漢人部隊甚至對北洋軍的種種防備和歧視,也是靳雲鶚無力反駁的。
要不然就是言必「我們北洋軍」、「子彈足足的」、「機炮手技術好經驗足」、「吃的是大米白面」、「如果擺開來拼,你們還能打過人家嗎」。
而且還不止,就像緝私營那個兄弟說的一樣,即便袁世凱真把十三混成協當成北洋嫡系,甚至真來救他們,那又怎麼樣?
也就是北伐軍訴苦會的組織形式更豐富些,除了政治部的幹事直接和俘虜們說話談心,還有分組座談、大會討論、演劇遊藝,甚至派同鄉來聯絡感情的辦法。
許多人也跟著爭吵起來,面紅耳赤,甚至一時痛斥,可隨即又來了批政治部的幹事,他們拉來更多江防營、緝私營的「光復戰士」,加倍拿出更多事例做說服。
十三混成協也屬於新軍,士兵的招募條件相當高,年齡要求在20歲到25歲之間,身高1.66米以上,還要求一小時內能跑到十公里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