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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主席，你是說陳其美嗎？」

劉師復參加先鋒隊以前，是廣東醒天夢劇社的成員，和潮梅總工會的莫紀彭等人一樣，都是純粹的無政府主義者。

他手裡的那支毛筆，沒有幾天時間就用得快要壞掉，也可見工作是多麼繁忙。

白天來總工會做報告的那位工人代表，已經被人丟到了黃浦江裏面！

偌大的上海灘，繁華的十里洋場，好像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魔，黑洞洞的深邃胃口，只等著吞噬一切血肉。

那時我們想到政府曾有法令，軍需彈藥不準私自移動，我們為盡國民之責任，伸張正義起見，立即上前追回，並報總辦李平書處理。

庄文統打個酒嗝兒，拉著劉師復進內室繼續說：「他們可能近段時間就要動手……」

而且上海灘福建、廣東兩省籍貫的苦力工人數量不少，同樣可以爭取。

「劉先生，我們工人多不識字，近來雖然工會組織夜校掃盲，但我也知道，工人們大抵教育水準是很低下的。可有句話我也想同劉先生講，我們雖然沒有知識，但也有一片純潔的愛國熱忱，我們知道國家是重於一切，國家的一絲一毫我們有保護的責任。」

劉師復連連點頭，請製造工人同盟會的這名代表不要著急，慢慢說話。

「絕不是和*圖*書如此的。都督府徵調軍資，一向走會計處，只有……只有，劉先生，我們不敢到外面講，但此事確鑿無誤，只有拿到黑市裡去賣，譬如說賣給青幫或土匪的軍資，才是這樣偷偷摸摸拿出去的。」

當時庄文統才從洪門中人的宴會上回來，身上還帶著酒氣，暈暈乎乎，好像走路都站不穩似的。但當劉師復在他耳旁小聲提及殺人沉江的事情后，庄文統的眼裡霎時冒出令劉師復都感到害怕的寒光：

滬軍都督府安插在製造局裡的監工，多有監守自盜之人。

劉師複本來就是素食主義者，身體並不多麼強健，這段時間忙於公務，整個人更是好像累得都脫了相般，簡直比許多重勞力的工人看起來還要憔悴。

就在工人代表離開籌備委員會臨時總部以後，當天夜裡，劉師復還在總部挑燈寫小冊子的時候，他就收到了一條更加駭人聽聞的噩耗——

劉師復聞言一驚，這事可不能亂說。目前南北交戰正烈，江南製造局裡卻有人把軍資偷偷運走，賣給土匪、幫會？

「殺了小赤佬，骨灰揚進黃浦江。」

「劉股長就是青幫的人，這些人實在過分，除了會讓工人拿光復薪外，何嘗干過一件事情？原來我們的薪水就不高，誰和*圖*書知道都督府接管製造局以後，薪資又以光復的名義減少一半，連一個月的柴米都買不起，工人不是沒有知覺的機器，也不是不會說話的牛馬，連父母妻子都要養不活，怎麼好做得好工！他們自己倒好，成天偷賣軍資，李總辦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參与其中。」

他轉身立刻奔去總部找庄文統，黑道江湖的辣手無情，已經超過了劉師復的處理範圍，這種事還得由同樣黑道出身的庄文統來解決。

這是青紅幫小癟三常說的話，劉師復若在大街上聽見這話，也只會當成一個笑話。然而今天白天還一起談話的工人代表，晚上屍體就被從黃浦江里打撈出來，劉師復從頭到腳，只感到徹骨的冰寒。

劉師復有幾個疑問：「此事你們是確定有何問題嗎？或許是滬軍都督府方面，將彈藥調走。」

然而不等劉師復做出什麼新的考慮，更嚴重的事情就發生了。

庄文統眯起眼睛：「先沉住氣，等滬軍那邊的內部消息。」

平常的時候，劉師復在組織總工會各方面工作時，表現都比庄文統亮眼得多，以至於總工會內部很多人都說庄文統只是個泥塑主席，劉師復才是總工會真正的太上皇。

所以籌備委員會的實際工作，基hetubook.com.com本上都是由副主席劉師復負責的。

但即便如此，劉師復還是不忘每天會見幾名工人的事情。

上海、上海，這就是上海嗎！

「劉先生，事情是這樣的，大前天我們發現本廠人事股長劉源強，把車間的兩箱鋼材和一箱彈藥，拿小車運出廠外。

當時天色已黑，劉師復走在半路上，有時候路過沒有街燈的巷口，都隱隱約約覺得黑暗處是否潛藏著青幫和都督府的打手？

但李總辦卻只是讓人家把鋼材送回廠，那箱彈藥就不見了蹤影，我問過會計的人，文本檔案上根本沒有留下記錄，再有人向李總辦追問此事，反被他給責罰處理。」

劉師復心裏發寒：「千萬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這件事情先交給總工會處理，所有人私下千萬不要把事情傳出去！」

劉師復安撫眾人以後，也在考慮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陳其美把製造局掏空，把這個革命黨人最大的兵工廠給玩廢吧？

目前上海總工會籌備委員會的主席雖然是庄文統，但庄文統還是那副黑幫大哥做派，慣於和幫會人士交流，對工人工作並不多麼熱衷，也相對比較缺乏活絡的組織能力。

北伐軍離開上海以後，最初只有庄文統和劉師復等少數先鋒隊隊員留在了m.hetubook.com.com上海，做總工會的籌備工作。

實際上監守自盜還在其次，關鍵是他們狐假虎威，又對軍工生產的管理和技術，全都一竅不通，這才讓工人們怨聲載道。

他不太完全相信組織的威力，很多時候還是更希望能和一線的生產工人接觸，最好能夠融入這些一線工人的實際生活里去，那才能真正了解到人家的需求。

劉師復有點不敢相信，畢竟他從潮汕到閩南，見到的革命軍政權，管理都還算嚴格，這種監守自盜，甚至可能把武器賣給敵人的事情，實在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工人代表的兩腳被粗麻繩綁在一起，嘴上塞了一團破布，指甲縫裡滿是乾涸的血跡和混雜其間的沙礫，從他死後僵直的面容上，也能看出生前的俱怖來。

但當危機暗流涌動的時候，還是需要老江湖的閱歷來鎮住場子。

不過劉師復的活動能力很強，他跟中華工黨負實際責任的副黨魁徐企文相交莫逆，飛快打成一片，也和中國社會黨的陳翼龍、沙淦等人聯繫緊密，逐漸把工黨、社會黨這兩個在上海工人群體里很有影響力的政黨，都拉了過來。

工人代表手上有不少傷痕，那是軍工大機器生產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

劉師復心裏打起鼓來，在上海開戰？革命黨終究還是要走向同室ｈｔｔps://ｗww.heｔuｂooｋ•ｃom•ｃom操戈的地步嗎！

但工人們好像都言之有據，因為這種事情最近實在不少。

「他們要動手了！」

江南製造局儲存大量槍械，製造局工人又會生產武器，又懂槍械的使用，製造工人同盟會是支持先鋒隊的，有這股力量在，其實形勢還不算非常危險。

屍體的背上，讓人用小刀刺出了「莫惹事」三個血字來，上海灘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是青幫霸道慣了，還是陳其美在向總工會示威？

除此以外，江南製造局的製造工人同盟會和上海華界的繅絲女工同仁會，經過劉師復的活動，也參加了總工會的籌備委員會。

「陳其美、青幫、都督府，可能還有其他的人，比如胡漢民那些人！我們必須早做準備，各家工廠的糾察隊，要隨時做好在上海開戰的準備。」

上海光復以後，陳其美往製造局安插了許多心腹做監工。這些人大多是青幫幫派成員，既不懂得管理，也沒有任何技術背景，只會監守自盜，偷偷把製造局裡儲存的軍資偷運出去，拿到黑市私賣掉。

庄文統慢慢笑起來：「年輕人，別害怕，狹路相逢勇者勝，陳其美這個小年輕，論江湖道行他贏得了誰？我們要提前做些布置，不能等敵人先動手，真到那時候，我們有十條命都不夠活的。」

「主席，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