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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南岸沒有任何敵人的阻擊陣地，碼頭上只有少許苦力工人，連個監工和巡警都找不到。

但是直接去上海的話，南下部隊就需要沿著長江迅速東進，雖然可以繞過常州，直接沖向革命與反革命力量衝突的最中心地帶，可林淮唐還要考慮到江陰要塞的問題。

「滬寧鐵路到蘇州對吧？」

運兵船一開始渡江的時候，林淮唐還讓戰士們都保持十足的警惕，但快臨近江岸的時候，他反而改換了想法，這時候船隊距離江岸的路程，也不足以讓敵人用海軍進行攔截，林淮唐乾脆讓官兵們抓緊吃飯，登岸以後，可就沒有這種閑暇了。

林淮唐看向東方，大上海十里洋場的徹夜霓虹燈光，好像遠在千裡外也能看見的海市蜃樓。

「大家吃好飯了嗎？」

「吃好了！」

這同樣可能會陷住南下部隊，使林淮唐千方百計爭取到的點點時間優勢，完全消散。

南京？常州？還是上海？

那麼……

下一次危機爆發時，沒人能夠將工農群眾和革命同志的生命，寄托在縹緲無望的「同情」二字上。

謝葆璋和其他軍官都點頭：「對。」

幾百名華野的精銳戰士，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和近戰用的手槍，分成四列隊伍迅速下船，而後即衝上岸去控和-圖-書制了整個碼頭。

林淮唐細細盤點反革命陣營的軍事力量，其實敵人單純的武裝並不強大，上海和江蘇光復，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月時間，程德全原來就是江蘇省的巡撫，嫡系力量是多一些，但他缺乏光棍到底的魄力，根本不敢放開手腳和林淮唐硬拼。

「對！」

但林淮唐也明白，這固然是先鋒隊一貫革命作風產生的吸引力，是潛移默化的影響力，卻也是上天的眷顧。

「現在江南的形勢非常亂，各式各樣的軍隊數量也非常多，但屬於張謇、程德全和陳其美如臂使指的嫡系部隊其實並不多。于蘇軍，無非是徐紹楨、劉之潔在南京的一個支隊，總兵力三四千人；于滬軍，就是劉福彪的福字營，幾經擴充，可戰之兵也有個一兩千人。」

他兩手搭在甲板的欄杆上，眺望長江的南岸，程德全的主力部隊在哪裡？是在浦口，還是就在鎮江的對岸嚴陣以待呢？

是常州，還是上海？

「蘇州守軍隨時可能切斷滬寧鐵路，那走常州一路耽誤的時間還可能更長。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常州農會掌握著地方政權，短時間內不會被反動派軍隊屠殺，但上海大不一樣，敵我實力對比更為懸殊，而且地處兩種勢力鬥爭的最中和*圖*書心，不容有失，我們要立即去上海！」

林淮唐兩手合十，豎在面前，想了一會兒又問道：「江陰、江陰……江陰是吳淞光復軍駐守的對吧？」

他眼前一亮：「吳淞光復軍是李燮和的部隊，是光復會的部隊。李燮和是上海光復起義的臨時總司令，當初上海革命時，陳其美進攻滬南清軍上海製造局失利，被局內清軍所俘，是李燮和連夜率閘北起義軍警前來助攻，救出的陳其美。但是上海光復以後，陳其美拿幾顆炸彈威脅人家，爭來一個楊梅都督的寶座，把李燮和跟光復軍趕到江陰、吳淞——光復軍跟陳其美絕對不是一條心的。」

謝葆璋問道：「總隊長，去南京，去常州，還是去上海？」

拱衛上海的江陰要塞，正握在最痛恨陳其美的光復軍手裡，這……這隻能說是孽力回饋、報應不爽了！

林淮唐緊緊握拳，南下部隊渡江成功！這樣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林淮唐只在心裏微微鬆了口氣，表面上他倒是做出淡定自若的模樣，圍在他周圍的一圈北伐軍軍官也紛紛靠近過來。

南下部隊無聲無息里已經控制了整個碼頭，後面更多運兵船陸續靠岸，幾千人的部隊正在急速登陸。

林淮唐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好像並ｈｔtｐs://ｍ.hetubooｋ.com•cｏｍ不在乎長江南岸敵人的行動到了哪一步。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雨還在下著，但勢頭已經變小許多，這對南下部隊來說是一條利好的消息，渡江行動將變得更輕鬆、更順利。

一分一秒過去，林淮唐反而不再那麼著急，天塹長江已渡，形勢的主動權其實又回到了先鋒隊手裡。

謝葆璋司令走近過來，向林淮唐敬禮又嚴肅彙報道：「長江南岸似無蘇軍、滬軍的阻擊陣地，兩條運兵船已經靠岸開始登陸。」

「南京？南京完全不需要考慮。」

釅釅的片片夜色，看不清哪裡是江面，哪裡是天空，朵朵浪花捲動冰冷的溫度，時而躍起，時而蟄伏，岸邊的居民大多數還在夢鄉中，直到幾條軍艦破開風浪，斗大閃爍的探照燈照亮江面，又幾縷星光悠悠揚揚地飄過來，才能看清運兵船上密密麻麻的革命軍人。

上海很大，江蘇更大，反革命武裝現在分散在江蘇省各州縣鎮壓農會，完全是削弱了自己的實力，給了林淮唐一個扭轉局面的絕好戰機。

但常州本來就是舊官僚、立憲派和老士紳們，實力最強大、基礎最雄厚的地區之一，林淮唐若先行前往常州，會不會被陷在那裡？

從鎮江趕到南京的時間，比去去常州和和圖書上海都更短。

「先鋒隊需要革命的政治保衛局……」

直到這時候，當南下的兩個團部隊夜渡長江時，林淮唐才提起心，一種冷峻的戰慄感折磨得他寒毛全部豎起。

江陰地處長江南岸，在南京、上海之間，這裏地勢險要，山上建有大量炮台，易守難攻，要從鎮江直接沖向上海，就必須攻克江陰炮台。

大家簡單吃好這頓時間來得有點早的早飯以後，渡江艦隊終於開過了最後一段路程，先頭的兩條運兵船依靠靠岸。

南下部隊的飯菜非常簡單，只是海軍騰出來的邊角料，每人一杯茶水、兩個饅頭和一小撮鹹菜，便沒有其他東西。

先鋒隊需要一個神秘、沉著、冷靜、森嚴的情報機構，它需要耳目，需要伸入同盟會、立憲派和北洋軍等等各種政治勢力內部的根系，需要報喪的烏鴉，需要傳信的白鴿，也需要拂曉時的燈火。

但目前形勢，南京根本不是風暴的中心——雖然江蘇都督程德全在那裡，立憲派的靈魂人物張謇也在那裡，北伐軍的總兵站也在與南京隔江相望的浦口——現在去南京，是濟緩不濟急，既不能改變革命力量正被敵殺戮的現實，也不能立刻扭轉雙方的實力對比。

常州也是如此和平光復，雖然先鋒隊之前已經掌握了常州府的和圖書政權，還通過發展基層農會建立了一定革命力量。

先鋒隊還是缺乏一個嚴密的情報機構，雖然同盟會內部有許許多多的同情者，為先鋒隊及時傳遞了十分重要的訊息。

程德全在蘇州樹起白旗易幟，蘇南一帶多數州縣都是和平光復，所謂兵不血刃、傳檄而定，卻也使得清廷的舊官僚多數維持下來，立憲派在蘇南一帶本來就根基深厚，經濟和政治上的潛實力都非常強大。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有林述慶派來的幾個老部下幫助，南下部隊對鎮江南岸的地理、交通也很熟悉，完全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也沒有出現任何迷路情況，就已經確保控制了長江南岸的登陸陣地。

最麻煩的陳其美，他坐上滬軍都督的寶座一個多月時間，雖然極力培育嫡系武裝，但說到底無非是以青幫流氓為主的福字營幾千人馬，成色也是非常成問題。

夜晚來臨，燈光下的長江停止了奔跑，像個孩子般沉睡，但急烈的江風不休不眠，吹拂在甲板上，也吹拂在林淮唐滾燙的心間。

「總隊長，那……那怎麼處理江陰？」

「以打促和，趁其不備偷襲江陰的作戰計劃不能放棄，掌握戰場上風以後再勸說吳淞光復軍跟我們一起拿下陳其美。一手打，一手和，兩手都要硬，兩手都不能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