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九十一章 向上海進軍
赤色的臂章,上面的五道杠好像刺破蒼穹的箭矢,蓄勢待發,即將釋放出駭人的能量。
「我不懂陸軍軍事,但自古用兵的勝負,不一定取決於兵力多寡。從徐州到上海,的確路途遙遠,形勢多變,但就像馬服君趙奢所言,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斗于穴中,將勇者勝——我以為,論勇,君漢先生一定比陳其美更勇。」
細雨連綿,林淮唐扯著身上的黑色雨衣外套,有種濃烈的不安預感,他很擔心這場雨會很快下大起來,到時候可能影響華野的渡江行動。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兩個團的南下戰士都緊繃著臉,所有人神色嚴峻,堅毅的面孔上掛滿了決戰的信心。
碼頭上,連綿一片的黃杉軍人,像課古樹似的浸泡在雨里,這時卻異口同聲吶喊起來:
北伐軍里不乏老同盟會會員,也不乏革命黨的元老級人物,但這場從嶺南到江淮的遠征,還有一路上先鋒隊組織所做的政治工作、集體生活,真正把所有人都融合到了新的整體里。
「同志們!我最親愛的北伐軍同志們!大家南下的路上,應該都已經知曉,正當北伐軍袍澤在南京、在浦口、在揚州、在江北、在正陽關https://m.hetubook•com•com、在徐州和北洋軍浴血奮戰的時候,同志們視為兄弟手足和朋友的上海滬軍都督府,卻在背後舉起屠刀,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常州慘案,洗劫了我們的農會、屠殺了我們的同志!無量頭顱無量血所集結之工農力量,如今正遭敵殺戮,誰人不痛心?只要稍有心腸者,只要稍稍為中國革命的未來著想者,誰人不痛心?請諸位同志告訴我,誰人不痛心、誰人不憤怒?請同志們告訴我,告訴我林淮唐,你們——你們憤怒嗎!」
他親手把紅色的臂章套在左手上,天上轟隆一聲雷鳴,銀白色的閃電驟然撕開密布深灰的烏雲,把光芒映在林淮唐的手臂上。
林淮唐收斂起笑容,肅穆道:「我也相信朝氣蓬勃的革命力量,不會被反動派輕易擊垮。」
「絕不退讓!」
「謝司令,讓你久等了!」
「我們必須團結起來,必須武裝起來!中國國民,中國支持革命的一切工農國民,必須團結起來、武裝起來,血不能白流,繼續妥協、繼續退讓,中國革命就將毀於一旦,中國革命的果實就會被陳其美、胡漢民、張謇一班流氓政客
和_圖_書和舊官僚竊取。」
他們這些人在江北打生打死,以為是為了南京和上海的革命事業在北伐,在跟北洋軍真刀真槍的血戰硬拼,結果江南卻發生了什麼?
踏步聲彙集起來,產生雷動般的共鳴,隊伍向前涌動,潮水般衝上運兵船去。謝葆璋帶好他心愛的白手套,從山東煙台海校追隨老校長南下的那些水兵們,也都各就各位,革命事業同樣需要每個人恪盡職守。
「各部立即行動,各級指導員、士兵代表大會、隊委會,要立刻負起責任,全軍渡江南進,目標是向上海進軍!現在我命令你們,全體上船,跟我走!」
細雨連綿,兩個團的北伐軍跟著林淮唐迅速南下,大家都被一片驚疑不定的氛圍籠罩,南方到底發生了事情?
只是先鋒隊自己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來執掌海軍,林淮唐也只能選擇信任謝葆璋。
夜色里林淮唐振打起精神,笑道:「同盟會有些朋友看錯了我,謝司令,你認為現在形勢怎麼樣?」
「君漢先生,恕我直言,現在形勢恐怕很不好。」謝葆璋直言,「據說上海那邊,工會和都督府已經發生了大規模衝突,事變很難和平收場了。」
謝葆璋一貫沉和圖書默寡言,這個跟林淮唐算老鄉的海軍儒雅君子,用很低沉的聲音說:
「向上海進軍!」
滂沱的大雨里,林淮唐面向所有南下戰士,幾乎是失聲怒吼道:
噠的一聲,兩團官兵一齊向前踏步,沿著津浦線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的那雙腳,堅定地踩在江岸的土地上。
這兩團精兵,一團是北伐軍總司令部的直屬部隊,包括機槍營和教導營等精銳,另一個團則是徐州前線的預備隊,戰鬥建制比較完整。
「和平?和平!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以鬥爭求和平,那人家才肯給我們和平呢!」
兩個團加起來,集結到鎮江的約有三千七百多人。
林淮唐聽著這話,不免放聲暢笑:「對對對,我超勇的……咳,借您的吉言。」
這個決策是正確的嗎?它會耽誤時間嗎?這會導致更大的犧牲和更多的流血嗎?
徐州附近飄起了大雪,鎮江附近則又下起了一場小雨,林淮唐透過夜燈,已經能望見停靠在江邊的運兵船了。
謝葆璋一襲雪白的海軍將官制服,雨水裡還是一絲不苟,站在甲板上向林淮唐敬軍禮。兩排穿海魂衫的水兵,也持槍靠在碼頭邊上,林述慶留在鎮江的幾個老部下,都帶hetubook.com.com著手裡頭不多的人馬,在鎮江碼頭附近拉起了警戒線。
「……海珠亭事件,我們妥協了,同盟會和先鋒隊之間是有過協議的,全力支持北伐,我們為著北伐的事業,為著革命的大局,一再退讓、一再容忍,為什麼?因為先鋒隊是真心為革命,是真心為救國的。現在陳其美一邊靠著先鋒隊的北伐成果坐享其成,一邊又舉起刀殺我們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到此地步,我們還能退讓嗎?」
林淮唐一步一步站到運兵船的艦橋上,雨是越下越大,讓人不禁揪心他會不會失足跌到江水裡。
但這三千多人,均為北伐軍的革命虎賁,堪稱鐵軍勁旅,還有林淮唐親自率領,士氣和鬥志如火燃燒,如水沸騰,行動又整齊劃一,難道是陳其美手下那些流氓無賴所能抗拒的嗎?
革命官兵屏住呼吸,林淮唐的手心裏也抓滿了汗,他沒有選擇帶部隊走津浦鐵路到浦口去,而是選擇繞路到鎮江坐船過江。
「謝司令,我們兩個團輕車簡從南下,從徐州殺向上海,也稱得上是千里奔襲,你以為勝算幾何?」
不過林淮唐的身手,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擔心。
林淮唐從腰間掏出一把毛瑟盒子炮,和*圖*書對天連鳴三槍:
他們不再是同盟會的成員,而是真正的激進革命派先鋒隊的一份子。
「我現在宣布北伐軍與上海滬軍都督府、南京江蘇都督府脫離任何關係,南下部隊應遵從執委會決議,立即渡江,開入常州一帶救援農會,並向上海進軍。」
鎮江碼頭上是此起彼伏的怒火,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的爆發。
大量無煙煤被鏟進鍋爐里,蒸汽機呼嚕嚕作響,白色的煙霧在黑夜裡朝上盤旋升空。那道有時寬寬,有時淺淺的長江,還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運兵的船隊和江水的流淌,證明著時間的前行。
謝葆璋始終沒有向先鋒隊提交過入隊申請書,他雖然完全聽從執委會的任何一條命令,但好像對先鋒隊的革命政策並不完全信服。
決策者不能再做無謂的思考,林淮唐地神經綳得那樣緊,但他又感到自己的意識從來沒有這樣的冷靜從容過。
同盟會對先鋒隊和北伐軍舉起了屠刀!
「更何況……陳其美的這些行動,並不超乎我的預計。」
「憤怒——憤怒——憤怒——!」
這算不上一支大部隊,特別是和江蘇都督府、滬軍都督府掌握的全部軍隊武裝比起來,就更稱不上是一支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