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造黨事業
第四十三章 初夜權
蔡綺洪拉住黃少通,咳了一聲道:「過程中間的失誤也還是很多,卓知不要說大話。」
他連忙為自己辯護道:「先生,這不是我負責的工作內容!具體情況我不太了解,但之後我一定向監察委會員多了解一下情況!」
林淮唐說:「過去在武昌起義以前,我們基本上是依靠廣大農村,但是經過辛亥革命,我軍已經佔領了許多城市。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能不能守住這些城市?有一些同志認為袁世凱力量強大,如果國會政治失敗,不能限制袁世凱的總統權力,一旦南北再次開戰,或者爆發二次革命,就覺得我軍一定保衛不了這些城市,因此就發生失敗主義的思想。他們便認為,現在沒有必要好好管理這些城市內的資產,又或者應該把城市內的資產全部拆除,搬運到農村去。我以為不然,你們怎麼覺得呢?形勢正在發生變化,如果有一年的準備時間,我們的一年計劃建設方案成功,中國社會黨就應該有信心守住我們的城市。去年在徐州戰場的那場對決,也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即便論陣地戰,我們也不輸給北洋軍。」
「像廈門的情況就很好,有統一的物資分配,有計劃地搜集購買與分配物資。我看在廈門工作的幹部,好像也沒有那種大吃大喝的壞風氣,更沒有擅自沒收財產或者逮捕毆打任何人的混亂狀況。」
林淮唐說道:「萬一國會政治失敗,袁世凱妄圖復辟不得人心的專制制度,到那時沒有城市的支援,沒有鐵路的運輸,是不能迅速取得最後勝利的——當然,社會黨人也該有這種自信,即便沒有城市和鐵路,我們也能打到最後,也能勝https://www.hetubook.com.com利到最後,但這不等於我們就要白白丟棄已經獲得的優勢。」
「這是農民主義、游擊習氣。」林淮唐反對道,「在潮梅的時候我們長期沒有城市,一直感受著沒有城市的痛苦,戰士們子彈數量都那麼有限,為什麼?沒有城市,我們連復裝子彈的簡單工藝都無法搞定。現在我們有了城市,就應當愛護城市,發揮城市的作用,使城市產生更多的軍需品和日用品來支援未來的第二次革命,用來反哺和繁榮農村的經濟。」
但還有的呢?
自然,有些人說田主都是有錢的闊老闆,而鄉下佃戶的妻女往往都是皮膚粗糙、相貌醜陋的劣女子,所以闊老闆們怎麼瞧得上她們?
蔡綺洪向中執委書記局做過一番詳細的彙報,如在泉州,就發生了工會糾察隊任意假借沒收八旗資產的帽子,去沒收那些本來罪不至此的工廠和商店。
林淮唐也明白像黃少通這樣的技術官僚,總會有眼高於頂的過分自信:「華南地區的城市管理工作是比較好,但社會黨的任務不是去維持前清的舊社會,而是要推動城市的工業化,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那幾個劣紳死有餘辜,據說裡頭最王八蛋的一個人是沭陽大地主顧七斤,他在蘇北有良田上萬畝,又擔任當地團練局的團總,每當他看中某家佃農的妻女時,就會以服役為名,將其召至家中姦淫。
蔡綺洪說:「這方面工作要感謝黃展雲老先生,他很重視司法方面的工作,廈門的國民法院就是黃展雲先生組織起來的。國民法院接受老百姓的控訴,極嚴格地懲治了一批罪大惡極m.hetubook.com.com的土豪劣紳,很好地解決了民憤問題,又不至於像純粹依靠公審大會那樣,經常導致老百姓的過激行為。」
不僅是幹部如此,工會糾察隊和農會自衛軍的不少普通民兵,在光復城市時,也經常出現鼓動城市貧民去搬取物資的情況。一開始還是鼓動貧民去搬衙門裡的官產,後來就發展到搶劫私人財物,還有的人趁機發泄私憤,搞私刑,更有甚者純為發泄情緒便縱火焚燒衙門官產,給社會黨接管前清資產造成了很不必要的損失。
「這不是在批評你,卓知同志。」林淮唐幽幽道,「整風運動,勢在必行。這種情況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錯,而是我們黨必定要經歷的一個特殊階段,咱們這一屆中央委員會一定要穩住陣腳,把好這方舵。否則社會黨與袁世凱那些舊官僚又有什麼區別?自己就能搞垮自己,堡壘內部若被蟲子蛀壞了,袁世凱幾顆銀彈打進來,社會黨就要土崩瓦解,就要亡黨,中國的革命事業又不知道將延後多久!」
黃少通對林淮唐的問題不以為然:「我們城市工作的經驗很豐富,廈門現在也被管理的井井有條,書記長大可以好好巡視一番。」
林淮唐辛辣批評道:「黃老總啊,我聽說咱們興閩銀行打物價戰的時候,不乏有城市幹部利用當時物價的激烈變化,靠著內幕消息提前套利。」
事實上在北伐軍帶走大批黨員以後,華南後方大本營在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均相繼出現了不少混亂狀況。
其實現在社會黨的情況還比後世更好一些,畢竟社會黨沒有經歷多達十余年的游擊戰爭,自然並沒有把城市革命低www•hetubook•com.com潮期中產生的農村包圍城市戰略,當做絕不能修改的策略。
這時候再一味邯鄲學步喊農村包圍城市,那就是犯了教條主義的錯誤,看不到城市的工業生產能力,可以為推動革命快速發展起到多大的幫助。
南方不少城市的政權,或直接由社會黨控制,或是由社會黨與國民黨、光復會中的進步派聯合執政,廣東、福建、上海,大抵都是如此情況。
林淮唐又強調說:「我軍到任何地方,都嚴禁以任何部隊或地方黨部、政權的名義,收受任何商人的所謂捐款。這一條要作為鐵律提倡,誰踏雷區,最低懲罰也要開除黨籍。」
蔡綺洪此時沒有說出口,但是之前在向書記局上交的調查報告里,還提到另外一樁更為嚴峻的事態:
蔡綺洪說:「中央同志很少有人抱這種失敗主義思想,但是基層……這種想法在農村、農會裡面,確實就比較多。還有一部分幹部同志,是覺著社會党進了城市,就看不起農村,就要放棄農村了,所以也反對搞好城市管理工作。」
還是江北,不過這回不是方聲洞槍斃的,而是公審大會時被當地群眾活活剮爛燉肉的沭陽程廉泉。此人有一個口頭禪叫做「嘗新」,他家中的女僱工差不多都受過他的蹂躪。老的也好,丑的也好,俊的也好,甚至於滿臉是疤和麻的,他也要糟蹋她,就是純粹為著那種欺凌女性的精神快|感,純粹為著那種可以支配他人命運的權力快|感。
最後林淮唐還是和蔡綺洪和黃少通兩人,誇讚了一下廈門現在的城市管理工作:
宿遷一帶的佃農,如果討老婆而在新婚第一夜不把妻子送到田主的床上,倒是大逆不道,是hetubook.com.com不道德了,往往還會被村中宿老指責,認為這損害到一村集體的利益。
黃少通的眼神頓時閃爍起來,整個人都好像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
農村包圍城市,提倡的是重視農村,特別是重視農村的人力資源與基礎物資生產能力,而不等於忽視城市,忽視城市的工業生產能力。
由於蘇北魯南是古代的魯地,儒家傳統影響較深,普通百姓往往羞於談論涉性話題,加上初夜權本身存在著隱秘性,當事人多不願對此加以張揚,但林淮唐是親口從方聲洞那裡了解到情況,江北的初夜權情況是真實且普遍存在的。
那就是腐敗問題。
如果反動勢力在城市過於強大,那麼社會黨當然要做戰略性撤退。但現在的情況是這樣嗎?恐怕並不是。至少北洋軍在南方城市的力量還非常有限,而統治南方城市的封建地主(即豪紳、舊官僚)和新興資產階級(包括買辦和民族資產階級)之間存在一定矛盾,且兩派力量皆因為辛亥革命的緣故,暫時失去了對於城市政權的直接控制。
社會黨控制了一系列城市,其中甚至包括了上海這樣的大都會,自然導致領導機關都往大城市搬遷,許多幹部也都想方設法調動去城市工作,很多幹部亂抓亂買東西,貪污腐化的情況同樣不可避免,還嚴重放鬆了農村工作,引起基層農會群眾的極大不滿。
還有幾個當場被群眾咬死的和尚,是蘇北宿遷極樂庵和宿遷邵店聖壽寺的和尚,他們幾乎個個尋花問柳,姦淫佃戶妻女,使得宿遷當地有俚語「廟前廟后十八家,都是和尚丈人家」。
這就是初夜權了。
廈門在辛亥革命結束以後,地方政權已經完全由社會黨控制,經m.hetubook.com.com過半年時間以後,當林淮唐重新回到這座滄海之上的鷺島時,城市裡的氣象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公審大會是一項極有創見的壯舉,它可以在革命戰爭時期極大調動一般受壓迫國民的反抗情緒,但也很容易造成過激和失控的情況。
「泉州,還有贛南和湘東南我們新控制的幾個縣,都有稅收過重且非常混亂的情況。」蔡綺洪直言道,「光復贛南時,部隊民兵民夫與後方機關亂抓物資、亂搬機器,就導致很多機器設備受到了嚴重破壞。」
就光林淮唐了解到的情況,當時方聲洞主持江北工作的時候,特別重視組織公審大會,便發生過老百姓在公審大會上情緒越來越激烈,最後居然是發展到當場將幾個劣紳亂刀砍死,然後還分食其肉。
「如何管理城市,今後如何開展好城市的經濟工作,這對長期以農村問題為工作重心的社會黨來說,也將是一項新的挑戰。」
是,這種情況的確存在,例如方聲洞帶第二師槍斃的淮陰孫圩孫大琨,家有田地26頃多,據調查此人每聞佃農娶妻,就會叫上團丁,挑了被子,拿著氈毯,提著尿壺,他自己捧著水煙袋跟在後面,一步三晃,三步九搖,到了佃農的家裡,只說:「把你姑娘帶來睡睡看,好才要,不好兩便。」
自從黃花崗起義以來,社會黨主要的工作都是圍繞鄉村展開,種種社會改革的主要措施,也是以調整土地關係為主。但自武昌首義以來,社會黨又陸續接管了汕頭、泉州、廈門、上海、常州、揚州、徐州、煙台等一系列城市,考慮到城市人口集中,階級構成複雜,經濟形式比起鄉村也更為多樣化,所以城市經濟工作有著自身的特點和運行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