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解放戰爭
第一百三十章 總長
楊度感嘆說:「消息屬實,我已經將外交照會交給朱爾典公使了,和談已成虛言,戰爭還要繼續打下去。我現在只想知道,蔡總長在北京到底有什麼計劃?他還留有什麼後手嗎?」
楊度輕嘆道:「菊人公放心,事情的輕重緩急我們都知道,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可要生出大亂了。唉,總統為什麼就不願意議和呢……」
楊度在回家以前,本來還想去宋教仁府上試探一下國民黨的口風,但走到一半,他又覺得不妥。現在是非常時刻,如果讓袁世凱、陸建章知道他私下去聯繫過宋教仁,事情可就麻煩了。
楊度和梁士詒一樣,也是乘坐馬車回家。他坐的馬車還是從西洋引進的四輪馬車,就連車廂的輪廓造型也都是歐式的,在北京任誰看一眼,都知道這輛車裡的主人一定就是袁大總統特別親信的那位總統府高等顧問楊度。
「慰亭,慰亭……糊塗啊!」
梁士詒也大吃一驚,這段時間來他一直在負責和公使團溝通,操辦善後大借款的種種事宜。而自從北洋軍在三大戰役中落敗以後,公使團的態度便漸漸發生了變化,原本一些正在交涉中的款項,也被公使團和六國銀行團突然以種種借口扣壓了下來。
張開儒把他放和圖書在桌上的一封信推到楊度的面前:「夫人見到楊顧問的親筆信后,就讓我進來等您。」
林淮唐……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自己總是無法看清林淮唐的招式呢?
天會大雪,楊度等到夜裡才匆匆離開總統府,準備去東交民巷把袁世凱決定告知朱爾典。但他剛一出門,就見到徐世昌、梁士詒等人已經等候在鐵獅子衚衕的路口,楊度心裏也是和明鏡一樣,對什麼事情都看得很清楚,見到眾人第一句話就是「總統不同意!」五個字。
另一輛馬車突然加速,很快朝著黑夜中的巷尾離開,坐在車廂內的日本浪人川島浪速則倚靠在座位上,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笑容。
這條消息果然令張開儒有所動容:「袁世凱一意孤行——他要拉著整個北方給他自己殉葬嗎?」
「蔡鍔不知道到哪裡了?」
他和蔡鍔是老朋友,隨著北洋軍在戰場上的步步潰敗,他們之間秘密的聯繫也就越來越活躍了起來,等到袁世凱想要調蔡鍔離京的時候,蔡鍔當然也就開始在北京城內做出相應的部署,一場明爭暗鬥因此揭開序幕。
楊度苦笑道:「大總統全都不同意,包括和談,大總統也不同意。菊人公,燕hetubook.com.com孫兄,我雖然一直負責聯絡英國方面,但在外交事務上也只是總統的一個辦事員罷了。現在總統對誰也不信任,我想勸兩句,但恐怕也做不到。」
楊度手邊的公文包里,還夾著一本林淮唐寫的《激進社會主義ABC》以及一冊陳獨秀翻譯的《共產黨宣言》。他在日本的時候曾對無政府共產主義做過一些研究的,但直到今天才算第一次認真對待起來中國社會黨所信仰的主義和思想。
楊度認識這名軍官,他是蔡鍔從雲南帶來的親信張開儒,是日本陸士的畢業生,也是個老同盟會,現在是陸軍部的一名副司長。
楊度看著坐在餐桌前的一名軍官,眼睛眯了起來:「藻林兄?我以為你會隨蔡總長一起南下。」
直到夜深以後,交通部的燈火全部熄滅,梁士詒才坐上一輛馬車往家裡走,行到一半時,狹窄的道路對面又走來了另一輛緩行的馬車。
楊度盯著張開儒,道:「等到紅軍打到北京時,就像你說的,我們都要為總統陪葬。」
他閉上雙眼,終於承認了現實:「為今之計,但願蔡總長的一切行動都能夠順利。」
梁士詒坐在馬車內,將側窗的門帘輕輕撥開,待兩輛馬車交錯穿行而過和*圖*書時,才對著那另一輛馬車低聲說:「總統拒絕了。」
更不用說原本就被公使團重重責難的關余、鹽餘問題,現在更是不可能拿到手了。
張開儒微微一笑,回答道:「這要看袁大總統到底想做什麼,坊間流傳南北議和即將重開,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梁士詒匆匆忙忙指天發誓說:「菊人公,我萬死也不敢將此消息泄露。」
而前往東交民巷向朱爾典辦理照會的楊度則忙得更晚一些,他還不知道前腳剛剛發誓保守秘密的梁士詒,後腳就已經把這條消息泄露了出去。
楊度與梁士詒對視一眼后,也都點點頭,三人很快便分開,楊度前往東交民巷向朱爾典通告袁世凱拒絕和談的事情,梁士詒則回到交通部繼續想方設法、百計羅掘籌措軍費,徐世昌則還要去安撫剩下各個軍頭的情緒。
張開儒將右手伸出,握拳道:「先生,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京畿空虛,這是千鈞一髮的萬載之機,事不宜遲,總長希望您和我們合作,一起行動!」
楊度心中一片冰涼,他頓時明白了袁世凱為什麼拒絕和談的用意,北方政府內絕非一塊鐵板,現在北洋軍到了覆滅關頭,相信國民黨、進步黨、共和黨……各方勢力都會做好跳船的準和*圖*書備。
梁士詒兩手微微顫抖,臉上的神情變化來變化去,咽下一口唾沫說道:「皙子,這怎麼回事啊?總統怎麼說的?總統是不同意拉薩密約那件事嗎?我看英國人是有些過分,這個條約一簽,事情傳出去,我們是要被國人戳著脊梁骨罵的。但其他事情嗎?其他方面還是可以讓步讓步的吧!」
南苑的新軍混成旅離開北京也有一天時間了,即便算上新軍剛剛出發的各種後勤準備工作,現在多數火車軍列也應該抵達保定了吧?
楊度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拿起,這是蔡鍔離京以前他留給蔡鍔的一封密信,只要進步黨的人持信來見,楊度就會將其視為蔡鍔的代理人。
徐世昌聽到這話又是一怔,現在北洋軍處處被動,已經不可能純粹從軍事角度上扳回局面,袁世凱是知兵之人,怎會如此?
楊度重重長嘆一聲,坐到張開儒對面說:「可惜!此事是真,但可惜的是大總統又改變了主意,決定拒絕英國人提出的和談建議。」
楊度低聲說:「蔡總長到底想做什麼?」
他安全回到家中,路上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楊度的妻子已經做好了一桌飯菜,夜色已經這樣深,飯菜卻還冒著熱氣,一點都不見冷掉。
現在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楊度hetubook•com•com終於結束了全部工作,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充滿一種無力感,所有事態的發展都已經超出了他預計的軌道。
北京城裡還維持著戒嚴狀態,夜間普通市民都禁止外出,只有像楊度這些手持證件的高級官員才能出入無阻。街道兩旁,還不時能看到一些站崗的北洋官兵,楊度記得這些士兵都是馮玉祥的部下。
徐世昌在雪地里又轉了兩圈,最後說:「這個消息一定要嚴格保密,就算是在外交部內也不能讓人知道。」他指著楊度和梁士詒二人說:「你們都要嚴格保密,絕不能將消息外傳!」
徐世昌和袁世凱一樣,都穿著件厚錦馬褂,一如他們二人當年在小站練兵時的情景,但他兩手卻緊緊握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起,幾乎遏制不住地雙眼瞪大:「慰亭糊塗啊!再繼續打下去,我們怎麼可能贏得了?」
如果南北之間真的大搞和談,只要林淮唐使些手段,不需要戰爭,社會黨也能讓北方政府自行瓦解。
嘶——
徐世昌臉色沉悶:「慰亭有他的考慮,和談有利也有弊,我與他共事三十年,大概也能明白慰亭的想法。一旦議和,北方政府內部就有可能生變,到時候即便能夠保住北洋團體的元氣,但慰亭自己的地位很可能就……唉!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