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解放戰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法團主義
以目前民國農民和工人的人口比例,如果遵照完全平等的普選原則來進行選舉,結果是可想而知的。要知道在後世,直到建國以後第一次進行人大選舉的時候,憲法還必須規定城市居民的投票權權重是農村居民的八倍,才能勉強維繫工農聯盟的平衡,保證工人階級的領導權。
國大模式的選舉,雖然是把選舉過程局限在了社會黨主導的一系列社會團體中進行,但進入這些社會團體的條件和門檻都遠比民元國會的條件門檻低得多。
在林淮唐的設想里,社會黨現在提出的「過渡時期總路線」制度設計,必須滿足這樣四個條件:
「國大模式是社會黨提出的過渡時期總路線,如果各方舊勢力不能接受國大模式,就只能接受採取普遍選舉原則的國會模式。」
這兩個選項,無論哪一個對舊勢力而言都是很難接受的選擇。但如果兩害擇其輕,舊勢力當然還是傾向於第一項選擇,因為若真的採取普選原則下的國會大選模式,那麼依靠地方農會控制了大量人口的社會黨優勢可就太大了。
所以他更小心翼翼同林淮唐講話,並不想因此觸怒於社會黨。
那對林淮唐希望推動的工業化計劃而言,就將是災難性的結果了。
林淮唐在蔡鍔陪同下一路前往鐵獅子衚衕一號的總統府,一年前他出任蒙疆經略使時來這裏見過袁世凱,一年以後再回來的時候,這條北京最重要的巷子,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
「主席在南方時曾提過一切歸國民大會,而國民大會則將採取無條件、無門檻的選舉原則。南方國大據我所知,早已完成選舉,但北方及西南數省,還從來沒有進行過國大的正式選舉,新的中央政府會否推動國大補選呢?」
在林淮唐的印象里,人大城鄉居民的投票權重差距,直到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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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才被改為四比一,直到2010年的時候城鄉居民才真正擁有了平等的投票權。社會黨的打算,是規定二十二個法團,由這些法團內部選舉出國大代表以後,再組織一院制的國民大會。這二十二個法團,在權重上,大概是按照工會系45%、農會系30%、其他類別25%的比例進行組織,如此社會黨可以依靠自己對於法團這些工農會團體強大的控制力,確保本黨對國大的絕對領導權,同時又能依靠法團內部的權重比例,確保工人階級對國大擁有最大的影響力。
如此制度設計,也實在是因為民國的工業基礎太薄弱,無產階級的隊伍規模又太小,無產階級還缺乏僅僅依靠自己一個階級來進行專政的實力。
那麼由工農聯盟來實行專政呢?由小資產所有者的自耕農與工人階級來進行聯合執政呢?
而在其他類別的25%比例中,則不僅可以塞進去一些用於統戰維穩的席位,而且還可以用於安排諸如邊疆民族代表團或者落後省份代表團的席位,對未能參加任何法團的一般公民,也可以安排到這一類中。
至少在形式上這是相當具有民主色彩了。
至於鄉鎮一級的基層國大,就是在選民結構中,儘可能保證產業工人在各基層國大中的領導作用,同時限制但並不排斥小資產階級參与到國大的選舉與被選舉當中。
此前宋教仁設計民元國會的組織法和選舉法時,如果他們真的歡迎普選,就不會一再縮小選舉權了。
首先要知道破產農民雖然也是無產階級的一份子,但執行分田的土地改革以後,小自耕農就會迅速轉化為小資產所有者,這時候就不能再認為其是無產階級的一份子了。
總的來說法團主義是一種階級調和
www.hetubook.com.com的思想,在具體實踐上就是要求以工會、農會這類法團團體來構成代議制民主的新基礎。一般而言就是由憲法規定若干個社會團體為法團以後,由這些法團內部選舉出代表來組成議會。
這樣一套制度設計,固然會導致一大批投機分子趁亂湧入工會團體中,但本來這也是今後很難避免的事情,否則林淮唐又有什麼必要時時刻刻提清黨和整風呢?
一、需要體現一定民主來實現社會黨對於國民的莊嚴承諾,並且也能夠獲得更多進步群體的支持,同時還能一定程度上滿足部分舊勢力的要求,以在日本干涉之前實現國家大致上的統一和穩定;
這樣法團主義就把社會變成了勞動方、資本方和政府三方協商的結構,帶有非常濃厚的階級調和色彩,所以歷史上法團主義發展到極致,往往就會演變為法西斯主義的溫床。
以這種形式進行選舉,那麼社會黨肯定會取得極為巨大的優勢。
在這樣要求的基礎上,社會黨人現在設計的比較完善的國大模式,就很接近於後世所說的法團主義了。
但如果不按此前的國大選舉法來組織選舉呢?
三、需要確保社會黨在行政和幹部資源有限的條件下,盡量對地方鄉鎮擁有更強的控制力;
所以林淮唐也是強調,法團主義的國大模式只能在過渡時期沿用,這個過渡時期嚴格規定起來是不能超過四、五年以上時間的。
人大模式是考慮到了中國當時的統計手段還比較落後,所以採用簡單粗暴的一刀切方式,按戶籍劃分投票權重,並沒有考慮到農村居民可能也是工人,而城市居民未嘗不可能是農民。
林淮唐則完全不以為然:「國大補選應在清黨運動結束以後再實行,否則大批不法分子勢必混入國大代表的行列中,不知道會給我們增添多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麻煩。」
蔡鍔很注意自己的口風和用詞,他現在對林淮唐是越來越感興趣,這樣一位馬基雅維利式的政治家,在蔡鍔眼裡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領袖」原則里最不可缺少的那一位偉大領袖。
像同時期的蘇聯,統計手段比較發達,蘇維埃的選舉辦法中就是嚴格按照階級屬性,規定工人的投票權重是農民的五倍。
南苑新軍和總統府衛隊的一場激戰,在總統府的建築上留下了永遠不可磨滅的痕迹。
可即便如此,這些年輕的指戰員和紅軍戰士們,還是給蔡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種朝氣蓬勃、活力洋溢的氣質,也讓蔡鍔深深明白了今後主宰這個老大民族的人,終將會是這群社會黨少年。
其實只要是帶有階級調和色彩的任何主義、政策和措施,只要長期發展下去,一定都會走向法西斯主義的道路。因為階級調和的勞資兩利論調中,永遠是把國家政府處在一個超然于勞動者和資本家的地位上,這種把國家政府絕對化、神聖化的措施,無疑是法西斯的最大溫床。
鄉國大將同時擁有立法權和行政權,而不需要在鄉國大之外再重複設置一個鄉政府,這樣鄉鎮一級所需要的基層幹部就可以減少三分之二以上。
這樣設計,一般輿論也更易於接受一點,不至於使人產生農民低人一等的感覺。
蔡鍔一路上也在細細觀察著林淮唐帶來的這支軍隊——中央警衛旅其實稱不上是紅軍里最精銳的部隊,和號稱「大哥部隊」的華東野戰軍第一師相比,那就更加相形見絀了。
林淮唐提倡的國民大會組織原則是「會員由各縣農工商學各會推舉一人,採取省縣區域性的職業代表制、代議制」,按現在的形勢來看,全國絕大部分有組織的農會、工會和學會性質社會團體,實際上多數都是社和*圖*書會黨的外圍組織。
採取第一種國大模式的話,至少在這若干個法團中,還可以依靠同社會黨協商,獲得一部分可靠的維穩席位,這也更易於操作。
好的一方面,則是法團主義的國大模式能夠確保凸顯出工會團體的重要性來,這與林淮唐極力希望促進產業工人規模擴大的願望是相符合的。
自耕農不僅是無時無刻不在自發產生資本主義的小資產所有者,而且還是小資產所有者中最保守的一類。如果林淮唐採用普選原則的國會模式,那麼社會黨依靠鄉村農會控制的大量人口,完全可能光明磊落的贏得一場更大的選舉勝利,但結果就是社會黨將演變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農民黨,而工人階級也就將喪失領導權。
這是相當冷酷無情的選擇,可林淮唐的理想本來就不是要創造一個小自耕農自給自足的田園幻想鄉,社會黨也從來不是一個土地改革黨或一個農民黨。
二、需要確保工農聯盟的絕對領導權,這一點是絕不容許妥協的;
現在社會黨給出的選擇就只有這兩項,第一項就是國大模式,在憲法規定的若干個法團內進行選舉,第二項則是普選原則下的國會模式,即是規定一切擁有政治權利的合法公民,都能夠擁有選舉權。
所以即便林淮唐要在中國搞普選制的選舉辦法,也是必須要區分出工農之間不同的投票權重。但以民初的輿論環境而言,這種做法是較難於被人們所接受的,因此還不如採取法團主義的模式。
四、需要制度設計能夠起到壯大無產階級隊伍規模的效果。
因為法團是同時囊括勞方的社會團體和資方的社會團體,又帶有國家行政部門的色彩,長期發展下去則法團內的工會必然就會演變為黃色工會,成為幫助政府和資方維穩的工具,喪失無產階級的戰鬥性。
而且鄉國大的一元化管理模式,既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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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減少基層脫產官僚的數量,也可以避免地方農會把持農村大權——地方農會雖然也是社會黨領導下的外圍組織,但農會的利益同社會黨希望推動工業化的利益未必能夠時時保持一致,特別是當高速工業化將損害到農村利益的時候,農會就可能成為另一種阻礙。袁世凱和宋教仁的民元國會實質上也是間接選舉的,眾議院是選民選舉複選人,複選人選舉議員,參議院是選民選舉複選人,複選人選舉省議員,省議會選舉議員,而且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條件門檻都設置的很高,從民主角度來看,當然是不如國大模式民主的。
像後世澳門選舉中的法人團體和香港立法會中的功能組別,就屬於法團主義的範疇。
在選舉方式上,則是召開各行業的勞動者大會、學生大會和黨組織的會議選舉產生鄉國大代表。
土地改革並非社會主義根本性的條件之一,像近代的法國、塞爾維亞、保加利亞……很多國家都實行過分田模式的土改,這和社會主義是沒有必然性聯繫的。
如果法團對國家政策的影響力更強,就是社會法團主義,如果國家對法團的控制力強一些,就是國家法團主義,後者就很容易演變出法西斯主義了。
所以如果社會黨現在就想實行無產階級專政的執政模式,就等於是要僅僅依靠幾十萬一百多萬的工人去統治四億人口的中國,完全是不現實的。
考慮到目前社會黨的幹部數量如此之緊缺,所以林淮唐甚至認為鄉政府一級應該採取議行合一的模式,由群眾直接依靠鄉國大一元化管理鄉村事務,從而減少基層職業脫產官僚的數量。
社會主義需要的是什麼?是電氣化、是工業化。從階級情感角度出發,林淮唐對一切勞動者感同身受,但從工業化的角度出發,社會黨的制度設計就必須使工人階層對國家的影響力高於農民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