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覺醒年代
第一章 暖流
這場國大盛事很快席捲全國,也吸引了這個古老國家知識階層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以至於很少有人注意到同一時期,社會黨正在山東和福建兩省內實行著規模空前的土地改革。
「這樣原始的手段,能起得了效果嗎?」
越飛還不會中文,只能用俄語和桑來朝對話:「我懂醫學,可以為中國朋友做醫療的工作,工程方面的問題我想我的另一些同事能夠幫助到你們。」
那些從海參崴被救出來的區聯派分子,還有另外一群受羅莎·盧森堡號召影響,而專程從歐洲趕到上海的社會民主黨人,都是循著這條路線,進入到了中國鄉村廣袤的土地之中。
孕育了人類十分之一的中國沿海大平原,原來是季風的產物。可是,季風從未停止過侵擾自己所創造的這片土地。季風帶來了雨水,因而有了生命,可是季風卻又周期性地危害這些生命:忽而旱忽而澇,忽而澇忽而旱,循環不已,這就導致了中國人民年年要與其賴以生存的水進行鬥爭。
蘑菇狀的巨大的冷空氣團席捲北方,無窮無盡的凍土地帶一直蔓延到了中國的邊緣,西伯利亞的冷風向海洋狂吹而去,把從黑龍江直至長江的遼闊地域都置於乾和-圖-書旱之中。然後熱帶風暴從太平洋橫掃而來,滔滔洪水沖刷著秦晉黃土,挾帶泥沙,瘋湧入黃河之中,最終使河流在沿海平原上泛濫。
桑來朝也曾在海參崴當過苦力,聽得懂俄語,只是自己說起來不大流暢而已。
越飛有些質疑地問道,桑來朝則回答說:「有的地方能起到效果,有的地方則沒辦法,最後洪水還是衝垮了堤壩,但我們總該嘗試去做。」
「給你們老毛……給老俄做工,錢是不少,但這不是聽說老家正興分田嗎?俺爹說啥社會黨要分田,人人有份,人頭愈多愈佔便宜啊,所以俺這不就趕緊回鄉了嗎?」
黑潮是北太平洋西部流勢最強的暖流,北赤道暖流在菲律賓群島東岸向北轉向以後,主流沿中國台灣島東岸、琉球群島西側往北流,直達日本群島東南岸,巨大的熱量促成了日本列島上文明的誕生與繁衍。
「你去過滿洲里和海參崴?為什麼又回到了山東呢?」
鄉國大和村農會,還有山東省內一些剛剛成立不到三個月的生產合作社,全都進行了總動員。數量有限的社會黨基層幹部簡直都是一個人當成五個人、十個人來用,竭盡所能地號召農民們都起來保m.hetubook.com.com護河堤。
從車窗里朝外望去,一望無垠的淺灰色原野上,處處可見三五十人一群的搶險隊伍,河堤邊上也插滿紅旗,幾個臂上戴有紅袖套的社會黨黨員則咬著紙煙,光腳站在泥地裏面帶頭搬運砂石土塊。
山東境內的戰爭剛剛結束不久,老百姓們都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赤衛隊也在嚴格維持著鄉間的安定。自從晚清以來在魯中南地區橫行一時的匪患,現在基本都龜縮到了某幾個範圍很小的狹隘山區內,不再像一兩年前那樣猖獗,所以離開鐵路以後的道路安全也是十分可觀的。
越飛是一個典型的大鼻子猶太人,出生於俄國一個富裕家庭,中學時即參加政治活動,十一年前參加了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之後在俄國各地活動,一九零六年被迫流亡,先到德國柏林,后被逐,轉至維也納。一九零八后越飛在維也納學習醫學,並與托洛茨基一同編輯《真理報》,不幸兩年前回國時,被沙俄當局逮捕併流放西伯利亞。
去年年底紅軍奪取了中國的中央政權以後,那位在國際上小有盛名的林主席便號召全國進行無條件、無門檻的國民大會選舉。
沙皇俄國同一時期也和圖書正在進行農奴制改革,同樣涉及到了分田與土地改革的關係,所以越飛對中國社會黨人的土改就更感興趣了。
這些沿海平原原來正是氣候循環的產物。
若不是千百萬年來河流把泥沙帶到海底沉積起來,那麼黃海之水就依然會瀕臨著山西邊界上的太行山,山東的丘陵就依然會像遠古時期那樣是海中的島嶼。
第二國際委託中國的社會黨人設法營救這群被流放至海參崴的區聯派分子,這對中國革命者而言並非難事。沙俄政府對於西伯利亞的管控並不嚴格,許多來自山東的苦力也經常聚集在海參崴做工,一個叫桑來朝的社會黨黨員,通過他在海參崴的老鄉幫忙,很容易就把越飛等人悄悄救了出來。
「先生您要去的那處村莊,在臨沂境內,距離我們社會黨的模範國營農場海州第一農場很近。」桑來朝微笑著說,「春天以後痢疾就在蘇魯邊的沿海地區流行了起來,還有一些瘟疫,那裡的老百姓很需要得到醫療上的援助,也望您保重身體。」
火車在山東南部就停了下來,越飛將在這裏下車,然後乘坐馬車,甚至是採取步行的方式,前往一處更需要他的村莊。
他有一種直覺——事情絕不像www.hetubook•com•com這位農民翻譯說得那樣簡單。
阿布拉莫維奇——或者用他另一個更為中國人熟悉的名字越飛——剛剛乘坐華南海運公司的客輪,從海參崴抵達了煙台。
成千上萬的赤衛隊也投入到搶險的工作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到處可見衣衫襤褸的農夫用裝滿泥土和石塊的竹筐堵塞河口。
一張前往中國的船票,則是自由的報償。
這些國際志願者里有醫生、工程師、技工、教師、藝術家和軍人,他們擁有在全世界都稱得上比較先進的科學技術和教育手段,總計大概有四百多人,基本上都被分配到了直隸和山東兩省內展開工作,只有幾名律師出身的國際志願者被留在了上海和北京。
暮春時分的華北大地,乾裂的農田和溝谷里曬焦的黃土,都被雨水沖刷成了泥濘的沼澤地,套車的騾子汗流浹背,農人扯緊挽具,才使牲口踉蹌著向前邁動幾步。
越飛告別了桑來朝,在另一位膚色黝黑的農會會員陪同下啟程前往他應去的村莊。農會代表把唯一的一頭騾馬讓給了越飛坐,使這個大鼻子猶太人也感到很不好意思,他百般拒絕以後,還是被熱情的農人硬抓到了騾子背上。
桑來朝和越飛同坐在一節車廂中,這個孔m•hetubook•com•com武有力的山東工人現在是津浦鐵路局中的一位重要領導者。他臉上長滿黑色的絡腮鬍鬚,堅毅的眼神透過車窗,望著鐵路沿線上那些積滿了水的泥濘土地和不少溢滿的小河溝,神情卻並不特別憂心。
戰爭時期紅軍曾以通敵等罪名,在山東省境內審判處決了大批討赤民團頭子,這批鄉紳地主所有的土地多數已被沒收,越飛聽他這位翻譯所說的話,似乎社會黨現在正在進行的分田,就是把這部分戰爭時期沒收的土地直接按照人頭數平分。
「這個洋大夫啊——嗨,我忘了你不會講俺們中國的話,沒事兒,我會講你們毛子話啦。」
桑來朝工作上非常細心,他為越飛安排的嚮導從前也曾在東北做過苦力,所以能說俄語,足夠充當越飛的翻譯了。
春汛以來,山東許多河流的河水都暴漲了起來,道路異常泥濘,春耕的農業生產也受到了很大威脅。所以桑來朝滿心是希望這群從海參崴救出來的洋專家,最好能有幾個土木工程方面的行家裡手,那便能大大幫助到華北的抗洪澇工作了。
「越飛先生懂得土木工程學嗎?」
而在日本列島的另一側,同朝鮮半島相夾的對馬海峽以北,則是另一股冰冷的日本海沿岸流向南方沖刷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