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覺醒年代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遠奔
火車平穩地開過濟南,機車頭冒出煙來,接著就傳來了汽笛的鳴叫聲,車輪哐嘁哐嘁哐嘁地摩擦著鐵軌和枕木,幾名年輕的國際縱隊隊員從車窗向外探出頭來,南美洲拉丁人種的面貌在中國的土地上顯得十分獨特,很快就引起火車站外一些小販的注意。
把這樣一支部隊,投入到此時正如血火地獄一般的膠東戰場,中執委和中革軍委當局其實都很感遺憾,但即便是林淮唐也不能違背國際志願者們自身的意願。
「紅軍部隊都很有朝氣,在今天的中國已經看不到過去歐洲報紙上常常提到的那種腐敗情況。我們經過了許多城鎮,應當承認革命后的新政府依舊採取科層制,它不可避免的催生了一個新的官僚階層,但目前來看這些官僚與一般群眾的生活水平差異並不大,工人們也依靠產業民主牢牢控制著大部分的工業資產。」
「望你的身體一如往常健康,歐洲發生的一切災難不能影響我們的戰鬥熱情,伊里奇。」
何貫中說:「紅軍在膠東作戰已到最關鍵時刻,我們不能給紅軍添亂。大家都要嚴格執行紀律,紀律、紀律,在https://m.hetubook.com.com戰爭結束以後我們可以高唱無政府主義的頌歌,但在此刻,我想所有人都有責任選擇克制和犧牲。」
在何貫中和博尼法喬將軍的身後,更多國際縱隊的隊員則開始高聲唱起歌來,有人唱的是南美洲家鄉的民謠,也有人在用法語吟唱著曲調激昂的馬賽曲,歡聲笑語間,讓人誤以為眾人是要去赴一場盛宴,而不是要投入到一場九死一生的戰爭里。
「中國的社會黨人正在致力於土地革命,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擁護支持小生產的農民。我們在一座初級煤鐵複合體的工業城市徐州,已經見到了不少採取了工人合作社管理方式的工廠,工人們可以直接參与到工廠的一線管理,這些工廠雖然是國營,但絕大部分的利潤並非上交財政,而是由廠內的工人們用非常產業民主的方式決定去留……」
「我在廣州和濟南還見到了盧森堡女士,她還是那副精力旺盛的模樣,軍事上的工作沒有壓垮這個女人,反而讓她迸發出了更驚人的魅力和光彩。還有您的老朋友克拉拉·蔡特金女士,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體檢沒有過關,因此不能參加國際縱隊的一線作戰,現在留在了上海,正在和中國政府合作籌建全亞洲範圍的婦女聯合會……」
這封信不久后就會送到歐洲,送給朱加什維利視為老師與摯友的另一位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的領袖。
國際縱隊的隊列遠沒有紅軍正規部隊的隊列整齊,他們在軍事上的戰鬥能力實際上僅僅相當於紅軍的二線地方部隊,只是由於軍械裝備更為優良,所以戰鬥力較赤衛隊民兵要強一些。
國際縱隊的政委何貫中很快也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一隊隊洋人紅軍戰士荷槍實彈走下火車。那幾名操西班牙語的墨西哥人和古巴人,手裡還拿著軍綠色的鐵質小酒罐,裏面裝滿了甜味的朗姆酒和莫吉托,但按照紅軍的紀律,戰士們是不能飲酒的,他們只好在沿途把專程帶來的朗姆酒都拿給鐵路周圍的中國小販,交換來了符離集火車站的燒雞。
「日本人入侵中國以後,在廣東、上海、江蘇、淮海和山東這幾個省區,我們沿途所見,民眾並沒有因此產生強烈的排外情緒。我在www•hetubook.com•com蚌埠聽到了幾位老人的對話,他們困惑的是中國如此貧瘠,富庶的外國人為什麼又要侵略中國呢?青年人中的民族主義情緒更激烈一些,但報紙刊物上都把戰爭的責任歸結于日本高度專制的絕對天皇制和藩閥制度上面,比起排外情緒,應該說中國人現在想要『解放』日本,拯救日本勞動者的情緒來得更激烈許多……」
遠方的天空被夕陽染成一大片赤紅色,連綿的晚霞就像一面璀璨的旗幟大放星光,人類的理想猶如寶石的輝芒,勝過了世界任何珍寶的美麗。原野的盡頭肅然沉寂,光陰自山巔之上流逝,隊伍前進在山巒樹木的陰影和明月白露的間隙中,紅旗招展,雄獅與猛虎都在國際隊員們的心中怒吼。
「國際縱隊,前進吧!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也為了全人類共同的事業!」
「我們要到戰場上去了。」博尼法喬將軍說,「這些年輕的小夥子,年長的學者,天資聰穎的藝術家和工程師,這麼多人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同你們,何政委,就是為了同你們中國革命者並肩作戰。然後在中國的革命勝利以後,革命的波瀾就會遍及全亞洲,
https://www.hetubook.com.com遍及全世界,也包括我的故鄉菲律賓——到那時候,菲律賓也一定可以贏得真正的民族獨立。」
他們放棄體面的工作和優良的薪水,遠隔重洋來到這個素未蒙面的東方國度,為的就是把熱血拋灑在理想之中啊。
「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注意紀律!」
商販們雙手把油紙包裹著的燒雞高高舉起,一邊叫賣著美味的食物,一邊也好奇地打量著這群長相奇特的洋人——一群穿著紅軍軍裝、戴著紅軍軍帽的外國人。
羅莎·盧森堡系著一頂風帽,她手臂上系著一枚紅色的臂章,何貫中強烈要求羅莎琳盧森堡留在醫護隊伍里,但這位倔強的波蘭女士還是堅持即便負責醫護工作,她也要擔任戰場上野戰醫護的職務。
一位從喬治亞來的神學生——青年的俄國革命家,他叫做朱加什維利,唇上已留起厚重的大鬍鬚,手裡則抓著精巧的筆記本和鋼筆,在跟著其他隊員往前走的同時,還不忘把路上所見到的種種景象寫進書信里。
「國際志願者都接受了良好的語言學習,但中文確實是一門高度複雜的語言,所幸這是我第二次來到中國,比起其他志願者的情況好得多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還接受了相當完善的軍事訓練,紅軍發給我們的軍服、鞋子、武器和各式各樣的步兵裝具,包括毛毯、雨衣、露營工具、水壺和飯盒,都非常完善。革命政府在物質上的動員能力真是出類拔萃,廣東和山東戰場的距離幾乎相當於從莫斯科到烏拉爾地區,但紅軍在各省區物資調度上的能力已經超過了沙皇當局……」
就連何貫中都為羅莎·盧森堡的倔強低頭,不得不答應這一請求。還有更多無名的國際志願者,也都做好了交火的準備,所有人都在嘹亮高絕的歌聲里用油紙布細細擦拭好了槍支的每一個部件。
何貫中和國際縱隊的司令員、來自菲律賓的博尼法喬·馬里亞諾將軍一起騎上戰馬,博尼法喬將軍有一一部分華裔血統,本來就會講潮汕話,他和何貫中的交流都是使用方言,流利程度還比何貫中跟外省人交流都通暢。
「李卜克內西先生還是縱隊里最堅強的戰士之一,以德國革命者為主的斯巴達克團是現在縱隊內最可靠的部隊之一。何政委和紅軍中央都已經同意,現在斯巴達克團就可以前往青島附近,真正加入進這場戰爭了。幸運的是,我也在這個團的序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