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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必須要繼續戰鬥！」

渾濁的煙霧不斷瀰漫在莫斯科的深夜裡，城外不時傳來激烈的交火聲，城內則經常能聽到工會代表發表抗戰演說的喊聲。

「這個冬天，許多人都要被凍死了。」斯大林喃喃道。

在裝甲列車的火車頭和第一節鋼鐵的車廂旁邊，有一個穿著軍大衣、破氈靴和戴著尖頂圍巾帽的人像鐘擺一樣來回走動著。他把步槍溫柔地抱在手裡，像一個累了的母親抱著嬰兒，而一個尖木片似的黑影和無聲的刺刀影子也就在他的旁邊，在昏黃的燈光下和鐵軌之間的雪地上一起移動。

直到獲得德國大力援助的西北白衛軍對莫斯科發動進攻的時候，圖哈切夫斯基才帶著他的部隊匆匆撤回央俄地區。這場大撤退不僅使紅軍失去了上一段時期圖哈切夫斯基東征取得的一切戰果，而且還在白衛軍的追擊下使紅軍東方部隊的主力損失慘重，最後抵達莫斯科的部隊已經不足以同時抗衡西北白衛軍和南俄白衛軍的夾擊，莫斯科保衛戰就此展開。

斯大林帶來的政委們都穿著只到膝蓋的短皮襖、軍大衣或黑色呢短上衣，所有人都不顧刺骨嚴寒在月台上前後奔跑。另一批蘇維埃紅httｐs://wｗｗ•hetuｂoｏk.ｃｏm.com軍的士兵則在裝甲列車邊上稍後的地方做整備工作，車廂的門不斷發出很響的聲音並互相呼應。

火車站在恐懼中屏息不動了，在站內照明的只有被晚上的轟鳴聲鬧得睏倦無神的黃色小電燈。儘管是凌晨，月台上奔忙的人川流不息，在電報房低矮的黃色板房裡三扇窗都燈光明亮，透過玻璃聽得見三台發報機不間斷的嗒嗒聲。

伏羅希洛夫罵罵咧咧：「我們不該回來！」

「沒有，他們沒有攻擊烏法。」伏羅希洛夫說道，「我想這個時候，第一騎兵軍已經進入哈薩克草原地帶。」

如果要說圖哈切夫斯基的東徵到底取得了什麼戰果，那可能就是大大打擊了白衛軍陣營里政治立場比較偏左的「科穆奇」人民軍政權，把這些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的餘孽打成了東方白衛軍里的少數派勢力，讓軍閥高爾察克奪取了東方白衛軍的主導權。

莫斯科天空上的雲越聚越多，意味著又一場大雪即將來臨。整個嚴寒的世界又被藍色絲綢般的天空所籠罩，而這天空又被大炮毀滅性的黑色長鼻子刺了一個洞。淺紅色的火光在夜幕里遊戲，被驚動ｈｅtuｂook.ｃｏm.cｏm的睡意飛來飛去，震顫著整個莫斯科城。

濃濃的睡意在城市上空走過，像一隻渾濁的白鳥飛過弗拉基米爾的十字架旁邊，落到了第聶伯河對岸夜色最濃的地方，並開始沿著弧形的鐵路線飛過去。

斯大林嘆了口氣，守在火車站的紅軍官兵們都垂下刺刀，斯大林想的只是一點：這嚴寒煎熬的日子什麼時候才算過完？莫斯科被包圍以後，糧食和燃料都出現嚴重短缺，寶貴的煤炭要優先供應裝甲列車，少數還維持供暖的車廂好像另一個天堂，但多數紅軍戰士蝸居的狹窄板床卻是如此冰冷。

「你說得對，近來難得的一個好消息！」斯大林的心情又振作起來幾分，「東方白衛軍的主力集中在鐵路沿線，他們的部隊都在葉卡捷琳堡、鄂木斯克和車裡雅賓斯克。布瓊尼朝著南方活動，就避開了白衛軍主力的圍剿……第一騎兵軍在烏法嗎？」

電燈的淺黃色光線懸挂在斯大林的身後，天空上淡藍色的月亮不給人以人一點溫暖，反而戲弄著紅軍戰士最後的意志，人們在到處尋找篝火和任何一點可以燃燒起來的東西，但就是找不到。斯大林咬緊牙齒，努力活動著靴子里的腳和-圖-書趾頭來給自己添加一點熱量。

白俄政治領袖薩文科夫組織雅羅斯拉夫叛亂的時候，時任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的托洛茨基曾下令將圖哈切夫斯基等部東方戰線的紅軍部隊都撤回央俄地區。但圖哈切夫斯基堅持認為東方戰場的形勢有利於紅軍，只撤回了很少的一部分軍隊，他自己堅持在烏拉爾地區繼續對白俄方面的科穆奇政權發動遠征。

伏羅希洛夫回答說：「察里津失守以後，布瓊尼指揮第一騎兵軍曾試圖沿著伏爾加河北上進攻薩馬拉。但高爾察克帶著捷克軍團先一步趕到薩馬拉后，布瓊尼就轉向攻擊奧倫堡——這是近來難得的一個好消息，第一騎兵軍順利攻佔奧倫堡以後，部隊主力已經跳到了烏拉爾河以東地區。」

這名紅軍戰士非常累，凍到了非人所能承受的程度。他的冷得發青的雙手徒勞無益地想把木頭般僵硬的手指塞進破爛的袖子里尋找躲避的地方。在圍巾尖頂帽的邊緣骯髒破損的洞口裡露出毛茸茸的、凍壞了的嘴巴和睫毛上掛著雪花的眼睛。那是一雙天藍色的、很漂亮的眼睛，同時也是一雙苦惱的、睡意很重的和疲勞的眼睛。

夜色正濃。

斯大林的情緒被寄託到了遙和*圖*書遠的東方。

伏羅希洛夫跟著斯大林趕回莫斯科參与首都保衛戰，但斯大林離開南方以前，很敏銳的把第一騎兵軍主力部隊交給另一位老朋友布瓊尼指揮，並且誠懇的告誡布瓊尼：「南俄和高加索的局勢如有挽回的可能性，第一騎兵軍就停留在頓河河曲地區活動。如果南方戰線的局面徹底敗回，那麼第一騎兵軍千萬不要返回央俄地區，最好是渡過伏爾加河，向東前進，到烏拉爾河一帶活動。」

「圖哈切夫斯基做錯了。」斯大林的摯友蘇維埃紅軍騎兵第一軍政委伏羅希洛夫不無抱怨道，「早在雅羅斯拉夫叛亂的時候，圖哈切夫斯基就該把東方戰線的部隊撤回莫斯科，而不是在紅軍又在烏拉爾地區盲目進攻兩個月時間、向東前進整整四百俄里以後再撤回來。」

斯大林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連續四十多天的圍城戰讓他疲憊不堪，莫斯科不分白天黑夜都在戰鬥，根本抽不出任何一點時間打理外表，不修邊幅的鬍渣和骯髒的制服都表明著主人這段時間以來辛苦至極的生活。

在第三條金屬鑄造的軌道上停著一列裝甲列車，所有面積，直至車輪，都用灰色鋼板嚴密封住。黑色的火車頭像一個巨大的多稜體，heｔubook•ｃｏｍ•coｍ從它的腹部正在吐出一條火舌，鋪在軌道上，而從一旁看去就會覺得，火車頭的腹部塞滿了燒紅的煤。它低沉怒吼，發出嘶啞的聲音，車頭似乎在靜靜看著第聶伯河沿岸的森林，在最後一個平台上是射程達十二俄里的大炮，炮口則套著嚴密的防護罩，向著前方，瞄準著藍黑色的高空並直指半夜裡的南十字星座。

結果圖哈切夫斯基雖然在戰場上取得了很大成果，蘇維埃紅軍向東一路突破，前進了整整四百俄里，殲滅科穆奇人民軍的主力部隊，但這也使得托洛茨基缺少足夠兵力來鎮壓薩文科夫領導的雅羅斯拉夫省叛亂，最終導致蘇維埃政權失去了彼得格勒和整個西北地區，也令薩文科夫、尤登尼奇領導的西北白衛軍成為一把刺向莫斯科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第一騎兵軍是斯大林親手組建且最為信任的一支紅軍部隊，關鍵時刻布瓊尼秉持斯大林的戰略幹得非常漂亮。這支部隊現在遠離白衛軍的圍剿，也沒有像圖哈切夫斯基那樣帶著紅軍主力盲目落入白軍的包圍網內，為蘇維埃政權在中亞地區保留下一支極為重要的有生力量。

「布瓊尼還在頓河河曲作戰嗎？」斯大林詢問他的老朋友，「第一騎兵軍還有多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