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亞公社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承德軍演
林述慶從胸前的口袋裡抄出一盒香煙,他遞給藍天蔚一支以後,又自己點燃一支:「紅軍兵不血刃,收回七河省、濱海省上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放在中國幾千年歷史上也是頭一等的武功吧。如果要靠紅軍去打一場大規模的對外戰爭收復這些疆土,那所需要花費的人力、武力,一定是我們援助蘇俄所需要的十倍、百倍以上。」
林述慶不自覺笑道:「你史書讀的太多,黨的理論經典讀得又太少。這一套儒家的學說理論,不是也沒使中國富強起來嗎?孔子也好,孟子也罷,還是什麼公羊家,那都早落伍了,這套理論不符合當今世界真正的大勢大局。」
藍天蔚又是一聲嘆息:「國際主義!既高且遠,太理想化了。而且是我們得理想,讓外人得實惠。中國人自己還沒吃飽肚子,就要到國際上做散財童子,頌亭,你覺得到這時候了嗎?」
只是身為軍人,林述慶內心對於「開疆拓土」肯定也還是有一些執念,他個人對林淮唐主張的那一套國際主義理念,也並不是完全贊成。
藍天蔚曾應童子試,和蔡鍔一樣都受過一些舊式士大夫的傳統教育,兩人思想上其實很有接近之處,私交又極好。
林述慶和藍天蔚倒沒有下榻駐足在康熙、乾隆都和*圖*書曾住過的避暑山庄,而是挑選了承德外八廟中的一座附屬建築物作為此次軍事演習的導演指揮總部。
「我是遺憾中蘇之間的領土協議簽得太早!」
這樣寬鬆的國防環境下,我也不覺得咱們有必要在領土問題上過度大包大攬。更何況今天中國的領土之大,難道不已經是中國歷史上相當之高的程度了嗎?就連清朝全盛時期也不及今天吧!
距離北京一百二十公里之外的壩上草原就是承德,古往今來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去見駕或護駕,蒙古王公、滿洲貴胄、漢人大臣、西藏活佛……去者來,來者歸,長城外的原野一望無垠,今天這一方天地則成為紅軍騎士賓士的演練場,還有十幾輛仿製於法國雷諾坦克的輕型戰車,正發出呼哧呼哧的內燃機聲響,如野獸般橫亘在青草之上。
而是實實在在的縮編和裁軍。
自從東北戰爭結束以後,紅軍在國內集中人力物力建設一五計劃的同時,又進行了一次很大規模的全軍整頓。這次整軍裁撤了戰爭時期擴編的約十八萬紅軍部隊,還將相當一部分的野戰部隊轉入鐵道兵、基建工程兵和公安總隊的隊伍裏面,經濟建設時期軍隊要忍耐,絕不僅僅只是一句空談的口號。
「可惜,和*圖*書我們對外的軍事援助力度太大,特別是對蘇俄,幾次援助擠佔了紅軍自己建設過多的經費。」藍天蔚語氣里微微抱憾,「不然,紅軍今天的武備水平肯定還要高很多。」
「紅軍不把蘇俄武裝起來,那今天就不是蘇俄紅軍和白俄在中亞、在額爾齊斯河對峙了,而是我們紅軍要在上萬里的國境線上陳兵百萬,同白俄對峙。」
從軍事業務水平這一點來講,林述慶和藍天蔚的眼光都不差,兩人的學習能力也都很強,並沒有把自己的眼界就停留在辛亥革命和民初國內革命戰爭的水平上。
「春秋大義是貴中華、賤夷狄,我們的書記長卻是以唐太宗李世民自比,要愛之如一。」藍天蔚飽讀詩書,也受過晚清正統舊學的教育,苦笑中便扯起經學史論,「夷狄畏威而不懷德,所以有江統的徙戎論,魏徵也以夷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強必寇盜,弱而卑伏,是所謂不顧恩義的天性。」
他對這一點就略感不滿:「當年你們真不該急著和蘇俄簽下白紙黑字,應該再拖一拖的。拖到柏林會議,蘇俄求我者更多,到時候我們在領土談判上優勢一定更大,如能拖到今天,那更不用說了,以今日中蘇兩國的國力差距,我想這時候再談領土問題,那就hetubook•com•com連蘇武牧羊的北海都有收回的可能。」
藍天蔚還是有他自己的主張,猶自倔強道:「松坡說我們援助蘇俄沒什麼問題,然而援助來援助去,既沒有在蘇俄取得利權,也沒有收回尼布楚以來的上百萬失地,這是不是待人太寬,以至於中國自己吃了虧。還有對越南,越南歷史上屬於中國領土的時間,遠比它獨立的時間要多得多,我們本來是有機會使越南復歸中國的,可中央也是一意孤行,一定要幫越南建立他們自己獨立的政權和軍隊。」
藍天蔚不愛坐汽車,他在承德待了一個多月時間,每天都是騎馬活動,按他的話來說這對身體比較好,也更能凸顯出革出命軍人的風範來。
季豪,你有時間好好想想我說的這幾句話,別太在國際主義的問題上糾結……黨內有些大政方針是君漢絕對堅持的,我們就盡量不要去反對……」
「歐洲軍事界總結大戰的經驗,都認為今後的戰爭將是火力的戰爭,人力作用將越來越小。」藍天蔚縱身下馬,動作輕快迅捷,一點不像一位長期坐機關干文職工作的高級將領,身上充沛的精力給人以虎虎生風的感覺。
「我們先把手頭事做好吧,季豪,還有一些話不知道和你當講不當講,今後理論問題我勸你www.hetubook.com.com不要多涉及,還是聽君漢的話就好。」
藍天蔚下馬以後,二人並肩而行,一邊考察著壩上草原紅軍隊伍正在進行的紅白對抗演習,一邊就世界未來軍事發展的大勢做著極深入的討論。
藍天蔚現在也是中執委書記局的候補書記之一,在黨內地位相當高,但此前中蘇之間正式簽署領土和邊界協議的時候,藍天蔚還無權參与到最高決策中來。
林述慶在承德就穿著一件夏天的短袖綠軍裝,他擺擺手道:「下一場戰爭一定還是總體戰和動員戰,人力的作用依舊會佔有重要地位。」
林述慶又和藍天蔚很坦誠的說道:「從地理上來看,我們國家的外部國防環境已經是中國歷史上起碼幾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來最好的時候。我都很難想象,還有哪個國家能從陸地上入侵威脅中國?就算是敵人要從海上來,又有幾個國家有這種實力,穿過越南、穿過日本,不遠萬里,千里迢迢冒著和幾億人民作對全軍覆沒的風險來送死。
「頌亭,怎麼樣?這幾年搞整軍經武、精兵簡政,成果是不小啊,搞得紅軍架子都要散掉了。」
林述慶眯起眼來,沒有再和藍天蔚繼續談論國際主義的問題,他又把話題回到具體的軍事建設工作上,還問藍天蔚對於坦克這種新式武器的和_圖_書想法如何,不一會兒的時間,林述慶就又提議回導演部去觀看演習的階段性結果。
「蔡松坡也以為如此。」藍天蔚接著說道,「方孝孺置夷狄之統于變統,皇甫湜之不帝元魏,胡翰《正紀論》也批評唐太宗以夷狄自處,春秋大義則庶幾攘夷之義,如果你硬要我說,那我還是覺著就算漢武帝輪台屯田,畢竟是用漢兵,總要比唐代時皆用城傍番兵要好得多。」
林述慶對此其實也略有同感,不過他久在書記局工作,要比藍天蔚更注意維護黨內團結,所以從不對此發表意見。
這裏的氣候確實比北京涼爽得多,哪怕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也不至於使人感到身體不適。
談話間,藍天蔚就跟林述慶提起他過去在北京的時候,如何如何與蔡鍔一起討論國際主義、民族主義的事情來。
古北口外,火車大體是沿著清代的御道行進,潮河兩岸縱深蔓延的明代長城歷歷在目。曾幾何時,古北口尚是隔絕遊牧文明與農耕文明的門戶,而今南北一體,關內和塞外的景觀其實也沒了多大差異,軍列穿過長長的隧道以後,就是盛夏蒼莽又壯闊的河谷。
這以後國內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再進行過大規模的軍事演習,至少在林述慶的記憶里紅軍是這樣的,可能紅空軍和紅海軍的情況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