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亞公社
第二百章 流亡政策
張伯倫苦笑連連,他又怎麼聽不到對自己潮水一般的反對聲呢?英國走到今天分裂、內戰的地步,或許是統治階層的咎由自取,然而就算是張伯倫這樣的人,一想到今天以後英國需要流的血,也忍不住有些黯然神傷。
如果今天的英國政府是由丘吉爾擔任首相掌舵,那麼以他冷酷、功利和極端實用主義的手腕,說不定還就真能不惜一切代價把英國革命給鎮壓下去——但結果肯定是要讓無數人頭落地。
下議院里對張伯倫的不滿聲音也越來越強烈,大家現在不過只是在等待丘吉爾趕回倫敦,然後馬上就可以由丘吉爾取代張伯倫來重新組閣——大英帝國在這種危急關頭需要丘吉爾這樣的鐵腕強人來掌舵。
像是之前的朴茨茅斯港胡德號起義事件中,本來朴茨茅斯港通知政府艦艇叛亂以後,丘吉爾第一時間就拍電報到倫敦,要求張伯倫立即下令,命朴茨茅斯港內所有艦艇立刻駛出港口,對於已經完全叛變的艦艇,則由艦艇內的軍官設法實施爆破自沉,岸上的陸地岸防炮台也應該立刻將所有叛變艦艇徹底擊沉。
如果不是丘吉爾中途繞過政府,直接聯繫海軍,那從朴茨茅斯港里逃出的極少數幾艘主力軍艦m.hetubook.com.com,估計也會落入朴茨茅斯的公社政權手裡。
「那需要美國人願意幫助我們的……」張伯倫搓著自己的雙手,又喃喃自語,「如果王室離開白金漢宮,甚至出國去加拿大,人民會怎麼看待我們?大家都會覺得國家要完蛋了,連王室都在逃跑。」
雖然已經是清晨六點鐘,夜色還很重,而且寒風凜冽,只是天空漸漸破曉,神秘的蒼白色晨光正在不知不覺地照到倫敦靜寂的街道上,使路旁的煤氣燈慢慢地暗下去,黎明的曙光正在慢慢升起,照臨整座不列顛的島嶼。
就這,丘吉爾還是做過海軍大臣的人,可他心裏對於皇家海軍又哪有一點半分的榮譽感可言,到關鍵時刻,寧可英國海軍為統治階層陪葬,也不允許海軍回到英國人民的手裡。
倫敦一到深夜,偶爾也會發生不少起義者的恐怖襲擊,可能是一處士兵崗哨,也可能是一座軍營營房或是政府辦公樓,大半夜就會突然發生爆炸和火和災,有時候政府的辦公樓前還會被人在深夜貼滿革命標語。
「首相閣下,現在下議院正在準備彈劾您,現任政府可能沒辦法再繼續存在多長的時間。」秘書勸說道,「但您可以www.hetubook.com.com為英國的未來做些什麼,英國在加拿大、在南非、在印度南方和澳大利亞、紐西蘭這些地方,還有許多忠誠的自治領和殖民地。如果本土失陷,王室和政府就應該轉移到加拿大去,現在,我們至少可以優先把一些重要的人員和資產轉移到北美。」
政府內部的情況當然也相當動搖,下議院里的那些人精到這時候還在吵吵囔囔,張伯倫的內閣本來就是由保守黨、自由黨拼湊而來,當初跟著丘吉爾一起投奔保守黨的不少自由黨人,如今眼看著張伯倫政府面臨重大危機,也就泛起別樣心思。
破曉時分,倫敦全城都被籠罩在一層奇異的氛圍中——全城呈現出極度緊張、興奮、混亂和恐懼的氣氛,整個不列顛都在討論那份伯明翰發出的《大抗議書》,表面上一切好像還平靜:倫敦幾十萬人民群眾仍然遵守資產階級政府的戒嚴法令,也照常工作,大部分罷工者都已經離開了倫敦,剩下的人似乎都打算接受舊政府的一切安排。
當然,換一種角度而言,丘吉爾的殺伐果決也能稱之為「統治階層的覺悟」。
在白廳附近,昨天晚上就又有人貼了一張布告說:「……前政府首相張伯倫及部長hetubook.com.com丘吉爾、鮑爾溫以及道格拉斯·黑格等軍官,均已被全英勞聯會通緝,張伯倫及丘吉爾尚在逃,茲命令各級軍事機構採取一切措施立即逮捕張伯倫、丘吉爾,並將該犯移送伯明翰接受法庭審判,任何援助張伯倫、丘吉爾叛亂匪幫的行為,都將被認為是嚴重的叛國罪行,決予嚴懲不貸!」
「可是我們能做什麼呢?現在已經做不了什麼了,太晚了,都太晚了,我們本應該做些什麼的。」
張伯倫的秘書站在一旁,說:「英國的命運還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危急過,英國國家生死存亡的問題還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引起人們無限的憂慮,歷史從來還沒有象現在這樣嚴峻而毫不含糊地把問題攤在面前——首相閣下,英國是存在還是毀滅?您不該放棄政府的職責。」
內憂外患的張伯倫一度還萌生了辭職的打算,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意志力特別堅強的人,而是正相反,屬於出了名的優柔寡斷。本來張伯倫就是因為這種溫和的性情,才能被保守黨和自由黨的大聯盟所同時接受,現在張伯倫的這種綏靖立場和妥協態度,就不免引起倫敦資本家和金融街那些銀行業巨頭們的憤恨。
還有人傳說法國國民軍已經在朴茨茅斯港登和_圖_書陸,幾天以後倫敦就會被一百多萬穿著藍上衣、紅褲子的法國革命軍士兵團團包圍,然後所有體面的、有固定資產的紳士都會被絞死。
張伯倫沒有丘吉爾的這種鐵腕,也沒有他那冷酷和堅毅並存的統治階層覺悟,關鍵時刻,面對丘吉爾的催促、海軍部的求援,張伯倫什麼決定也沒做出來,他就在白廳傻傻愣了一整天,跟身邊的大臣、秘書,還有下議院的議員們反反覆復開會,到最後,直到起義水兵徹底控制朴茨茅斯港的時候,張伯倫也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來,就這麼坐視干涉時機徹底流失。
可是人們私底下的流言便大不一樣,關於格拉斯哥的血腥戰鬥已經傳出了許多版本,還有人說英軍在格拉斯哥使用了毒氣彈——雖不中亦不遠矣,遠征軍雖然沒有在格拉斯哥真的使用化學武器,但他們進攻市區過程中所犯下的戰爭罪行也足以令德國人感到汗顏,最少也是大大違反了日內瓦條約。
朴茨茅斯港內可是停泊著大英帝國皇家海軍一半的家當,丘吉爾直接擺出了寧可不要這副家當,也不能讓英國海軍艦隊落入革命者手中的蠻橫態度,直接就嚇住了張伯倫。
「如果我們早生三十年多麼好啊……」張伯倫低下頭說,「出生在hetubook.com.com滑鐵盧的勝利以後,死在世界大戰的前夜,活在屬於英國的十九世紀該有多好?眼睜睜看著祖國的世界霸權崩塌,是對一位愛國者最無情的懲罰,再沒有什麼能比讓我一點點見證英國地位的衰落更為痛苦。」
「如果王室落到革命軍手裡,情況只會更壞。」秘書苦口婆心說,「您看看中國、俄國和日本,法國已經當了半個世紀的共和國,倒沒什麼,但中國、俄國和日本這些發生紅色革命的國家,他們的君主和王室,可是全部都罹難了。」
張伯倫想到溥儀、尼古拉二世一家還有大正天皇和裕仁太子一大家族的下場,心裏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總算點頭:「你說得對,我馬上入宮勸說陛下去訪問加拿大,還有,你馬上草擬一份英國上層的重要人物名單出來,包括有名望的知識分子、藝術家和科學家,快些把需要轉移到加拿大的人列出來,我們要早做打算,萬一英國像法國一樣淪陷,我們可不能像貝當他們那樣毫無準備的流亡非洲。」
雙層巴士照常行駛,商店和飯館開門營業,劇院在上演節目,一根街燈柱上還張貼著最新電影的宣傳海報,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衣食住行,好像都並沒有受到格拉斯哥、伯明翰和朴茨茅斯正在發生的事情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