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赤色子夜
第一章 受難的國度
當平民成為了士兵時,當他們思索著戰爭時,他們所面對的是切實的死亡可能性。他們需要甘願獻身,並且為之做好準備。當他們奔赴前線時,他們便訴諸他們的文化資源、男子漢氣概、愛國主義精神以及宗教信仰,準備好去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讓我代他的母親吻他,
正如一位南軍士兵祈禱時所言:「我的第一個願望不應是我能逃離死亡,而是我的死亡將會幫助正義事業取得勝利。」
當軍事衝突不可避免的時候,大部分參与者都希望這場戰爭會是很短暫的,麥克阿瑟1937年在東海岸的旋風攻勢使他相信他能在一年內重新統一美國,休伊·朗則認為聯合工團在遭遇了最初幾次挫敗后將很快瓦解,即便在大陸紅軍內部,隨著白勞德在紐約的徹底失敗,也有許多人深陷在失敗主義氛圍里,認為社會主義革命不可能在美國的「特殊環境」成功。
你都有兩片吻你的善良雙唇,
對那些目睹了戰友被屠戮的士兵而言,這種渴望能戰勝理性。
這受難的國度。
或是扮作一個親愛的姐姐……
這首歌曲以家人的口吻,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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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對那些照顧傷者的女性的感激;與此同時,它也試圖使妻子們與母親們確信,她們的親人死得並不孤獨。呵,我親愛的人!呵,我們的亡人!縱死於遙遠的他鄉,
長期的內戰徹底改變了美國人的社會結構與生活形態,內戰中的士兵體驗到了與家人的隔離之感,而這種隔離感過去在自由的白人中間卻是少有的,此外,軍隊還將男人同女人隔離開來,這促成了婦女勞動率的大幅度提高,也在潛移默化中對美國社會產生影響。
落在你長眠的棺槨之上……
坐在汽車後排的那位軍隊要人,就在負責調查著紅軍內部的士氣情況,密歇根州的一名士兵在調查報告中描述了第一次遭遇襲擊時的經歷:
當時他在加拿大和新英格蘭諸州的邊境地帶作戰,一群來自華盛頓的叛軍伏擊了正向東海岸挺進的紅軍部隊,在身邊的一名戰友被殺以後,士兵不假思索地扣動了扳機。
坐在蓋茨汽車後排的人就是目前大陸紅軍東線集團軍群的總司令馬歇爾,他低下頭淡淡說道:「但是,我們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紅軍不是叛軍,也不是武裝銀衫軍,我們有m.hetubook•com.com一些不一樣的原則,保證這些原則不徹底破產,才能保證我們的士氣。」
車上的人們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整個美國對於麥克阿瑟的憎恨正在與日俱增,因為不管是把內戰視為革命契機的紅軍,還是希望恢復美國社會舊面貌的南軍和建制派,都在漫長、血腥又殘酷的戰爭里失去了許多朋友和親人,所有人都憎恨這場戰爭,也憎恨那個挑起戰爭的人。
所謂為國家、上帝與戰友盡義務的華麗辭藻,將這場毀滅性戰爭的暴力美化為履行民族主義與基督教重要義務的工具,從而使之合理化:士兵們是在為上帝與國家盡忠。
美國內戰的一大特點,就是許多戰場犬牙交錯,沒有明確的戰線,這使得運動戰和游擊戰大行其道,但也造成了極為可怕的戰爭暴行,因為大量平民被迫捲入戰場,他們常常受到各方軍隊的影響,即便是軍紀最好的大陸紅軍一旦陷入游擊戰,也不得不進行「強制徵集」,更何況是南軍和叛軍。
1937年時,除了林淮唐、里德和馬歇爾將軍在內的少數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夠想象到這場內戰的規模之巨大與持續時間之漫長,也沒人能想象到那象徵著內戰可怕代價的死亡數字。
「復https://www.hetubook.com.com讎情緒也許有利於紅軍的士氣,馬歇爾將軍。」
在個體士兵拿起武器「去看大象」(這是他們經常用來描述第一次作戰的話)之時,他們也開始為個人直接的殺戮責任焦慮。
但是蓋茨聽得出來,紅軍士兵們的歌聲里滿是哀慟,人們每解放、收復一座城市,就要看到這座城市在兵燹之中遭受到了何樣的痛苦——其中多數來自於叛軍的暴行,可也不乏來自大陸紅軍的炮火。
我們為你輓歌,為你哭泣……
蓋茨現在不僅是為大陸紅軍開車的一名司機,他還在發揮更多作用,以他出色的文字技巧擔任了紅軍一位軍隊要人的秘書。
「我兒子現在在芝加哥,他生活的很好,至少在這場麥克阿瑟挑起的該死內戰里,他肯定比我們國家大部分餓著肚子的兒童過得好很多。」
沒有參加任何一支內戰軍隊的平民,不得不自行武裝起來,這些武裝平民又進一步造成了戰爭暴行的擴大化,並在中誕生了許多小型的軍閥團體。蓋茨在那趟穿過了整個美國西部的冒險之旅,就見識了許許多多這一類的軍閥。
隨著戰爭日益激烈與傷亡日益慘重,復讎便開始同職責、信仰與自衛的準https://m.hetubook.com.com則一道,在將暴力合法化的過程中發揮愈來愈重要的作用,對報復的渴望幾乎成為了暴力衝動的最基本要素。
那位要人就坐在這輛汽車的後排座位上,他微微低下頭,使得臉龐隱藏在帽檐的陰影之下:「我有個戰友的兒子在尼亞加拉瀑布丟掉了性命,他告訴我那成了他一輩子的遺憾,哪一個父親不想在孩子臨終前給他說些愛他和鼓勵他的話,並感受他最後的呼吸呢?可是事實卻完全不是這樣的。」
哪怕是在麥克阿瑟的叛軍內部,哪怕麥克阿瑟一再把內戰的責任推給里德總統,也正有越來越多人不再把這場戰爭視為榮華富貴的階梯,而是當成了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苦難。
別了,陌生的、親愛的弟弟,
蓋茨正駕駛著汽車開過特拉華峽谷附近的大陸紅軍駐地,公路上來自底特律的吉普車川流不息,道路兩旁成群結隊的士兵則在低聲詠唱著這首名為《答覆》的民謠。
美國在上一次內戰也即南北戰爭中失去了2%的人口,但在第二次內戰中,僅僅是1937年的死亡數量就超過了南北戰爭的全部,腹瀉與痢疾,傷寒和瘧疾,疫病橫行,內戰士兵出生入死,且死法各異。人們原本期望這場戰爭很快結束
和-圖-書,但它卻持續了如此之久,並觸及了幾乎每一位美國人的生活。
「那個射殺了他的人死於我的來複槍下,」他寫道,「當我看到我的所作所為之後,我感覺很不舒服,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而且因為我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且並非挑釁者,我很快便能一次又一次地開火了。」
從1937年開始,已經過去的兩年對整個美國社會都產生了極為深刻的影響,長達二十五個月的內戰摧毀了一切,也改變了一切。起初,誰也沒有料到內戰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詹姆斯·切斯納特在1937年前往路易斯安那支持休伊·朗政府的時候,曾經向當地民眾大胆地承諾,他會喝乾所有因內戰而流的鮮血。
有人為你撫平睡枕,有人為你合上雙目。
「同志,你的孩子怎麼樣了呢?」
1939年。
坐在蓋茨汽車副座上的人是一名大陸紅軍的政委,他的視力因戰爭的創傷受到影響,不得不戴著一副眼鏡,有心人可以從政委稜角堅硬的臉龐側影上認出來,他就是底特律保衛戰里出了名的戰鬥英雄克拉克·肯特。
「但是情況正在朝好的方向發生變化,不是嗎?」克拉克坐在汽車副駕駛的位置上說道,「因為中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