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赤色子夜
第三百一十三章 歐洲的燈光熄滅了
一道道陽光透過狹長的哥特式窗戶射入宮中,照得王冠上的鑽石熠熠生輝,威廉三世將紅白兩色的花圈放在靈柩上,隨即同其他數十位皇族貴胃一起跪下默默祈禱。
威廉三世登基以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軍事指揮權從內閣和總參謀部那裡要回來,在威廉二世中風以後,宰相施萊歇爾、海軍元老施佩伯爵和陸軍的勃洛姆堡就結成了三巨頭同盟,壟斷了德意志帝國的一切最高決策權力,在威廉三世看來,毫無疑問這三個人就應該對帝國公約這兩年來的各種失敗負責。
他不能算是一位傑出的軍事指揮官,在1914年西線七大集團軍司令中,年僅36歲的威廉皇儲最為年輕,無畏和魯莽二詞伴隨了他的整個軍事生涯。在1914年阿登會戰中,他的抗命為德軍帶來了重創法軍第三、第四集團軍的契機,威廉皇儲也因為阿登會戰的勝利博取了巨大的軍事威望,但威廉皇儲在凡爾登戰役的表現非常糟糕。
在皇族隊列裏面,盛裝打扮、騎馬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威廉二世的皇儲弗里德里希·威廉·維克多·奧古斯特·恩斯特·馮·霍亨索倫,他和_圖_書十八歲就在波茨坦接受了完整的普魯士式軍事教育,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以後,威廉皇儲擔任了德軍第五集團軍的總司令。
現在,戰爭的帝皇去世了,德國在戰局垂危之際,迎來了一場空前規模的國葬。
戴著彩色盔纓的胸甲騎兵列隊魚貫在前,裝點了霍亨索倫王室紋章的裝甲車和坦克跟在後面,數百門發射空包彈的禮炮在道路兩旁發出轟然巨響,最終,由於戰事阻礙了道路交通,德國還是沒能找齊一百位君主參加威廉二世的國葬大典,不過多達數十名君主和數量更多的皇室貴胃齊聚柏林,還是給德國人民帶來了一種德意志帝國看似強盛無比的假象。
歷史對待威廉二世已然不薄。
德國人盛讚威廉二世是「勝利皇帝」、「戰勝皇帝」和「萬勝的榮冠」,然而令人諷刺的事情卻是,一旦戰爭再度爆發,威廉二世在間戰期二十年中取得的一切政績,就完全淹沒在了戰敗的恥辱當中。
柏林政府是希望可以在威廉二世的葬禮上,集結一百位君主出場,創造一個君主制度最後的輝煌畫面。
也就是威廉二世本人中風以後和_圖_書,帝國大權才會再度落到大臣們的手中,現在威廉三世自然想要奪回大權,但在德國目前戰局每況愈下的情形里,再挑起新的權力鬥爭,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贏得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當然也就能贏下第二次。」
太陽緩緩落下,施佩伯爵置身送葬隊列之中,他是德國高層里最了解中國和林淮唐的人了,如果不是時局如此,施佩伯爵也許終生也不想與中國為敵。
百位君主聚集柏林,儼然是中世紀帝國會議的再現。
威廉三世引領著幾十名君主、諸侯和皇室貴胃,踏馬向前,他將要繼承的帝國已經因為戰爭的衝擊,處在搖搖欲墜之中。可是威廉三世還是躊躇滿志,他相信德軍在戰場上的失敗,根本原因在於父皇中風以後無法治理國家,而自己登基以後,就可以作為一名真正的皇帝,一名真正的「戰爭帝皇「帶領德國走向勝利。
德意志帝國的憲法框架給皇帝留下了大得過分的威權,這也是威廉二世當年吸取了一戰末期魯登道夫奪權的教訓,給帝國憲法重新打的補丁。
帝國國會全體肅立,聆聽議長宣讀唁文,柏林城裡的每一個角落都降下和-圖-書半旗,就連路燈的柱子上都被系起了黑縐紗的蝴蝶結。
最後,威廉二世能夠在德國戰敗之前善終,甚至還是在德國本土遭到攻擊、德國人民受盡戰爭的苦難以前,就因病去世,已經足夠體面,也足夠光榮,這一時空歷史對威廉二世的厚待,足夠他發出「悠悠蒼天,厚此其極」的感慨了。
不得不說,前後兩次世界大戰,幾千萬軍人被捲入戰爭,十多億人民被迫參与戰爭,可是始作俑者的德意志帝國,即便到了今日,雖然已經一再實行了更加強勢的中央集權單一制改革,但名義上,還是保留了國內的大量諸侯君主。
在威廉二世的治下,他給德國帶來了兩次世界大戰,也給全世界帶來了無數的戰火和災難,有多達數千萬人的生命消逝于威廉二世挑起的戰爭之中。
為此,柏林方面希望邀請奧地利、土耳其、保加利亞、波蘭、瑞典、丹麥、比利時、荷蘭、芬蘭、波羅的聯合公國和白俄羅斯等國的君主,共同參加威廉二世的國葬典禮。
此外,還要再加上德國自己國內的巴伐利亞王國、薩克森王國、符登堡王國、巴登大公國、黑森大公國、奧爾登堡大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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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克倫堡-什未林大公國、梅克倫堡-施特雷利茨大公國、薩克森-魏瑪-愛森納赫大公國、安哈特公國、布倫瑞克公國、薩克森-阿爾滕堡公國、薩克森-科堡-哥達公國、薩克森-邁寧根公國、利珀侯國……等等,林林總總幾十個諸侯邦國的君主。柏林政府正苦惱于德國全國軍民士氣的日漸低下,所以更有意圖把威廉二世的葬禮辦成一場彰顯德國國力的勝利慶典。
從面貌上來看,威廉皇儲——現在他即將登基為德意志帝國的第四任皇帝威廉三世——不肖乃父,沒有留著張揚的威廉胡,一抹簡練短小的鬍鬚,頗具紳士風度,看起來更像一名知識分子,而不是一名擁有乍看之下還算可以的戰績的軍人。
事實證明,這位戰爭的帝皇並不適合戰爭,狂熱于軍事的威廉二世更適合做一名和平年代的君主。
皇帝在帝國公約組織顯露敗績以前,便因為中風喪失了理事能力,最終威廉二世又死在了德國大局崩塌的前夜,這對威廉二世個人來講,也許是這一時空歷史對他的最後一次垂青。
威廉二世的屍體被放在一具炮車棺材裏面,這算是德國的傳統了https://m.hetubook.com.com,接著棺材車開入柏林城市宮中,寬敞的大廳里,停放著靈床,一片莊嚴肅穆。靈床周圍擺著王冠、王徽和御杖,靈床四角由四個軍官守護著,他們都是德軍中的戰爭英雄,四人皆按傳統致哀儀態站在那裡,低著頭,戴著白手套,兩手相交按在劍柄上。
1942年的時代,人類已經真正走入現代,可是在柏林,此時此刻德國卻還要組織一派中世紀神聖羅馬帝國慶典一般的古風儀式。
宰相施萊歇爾沒有跟在送葬的皇室隊列裏面,他站在道路旁的人群裏面,向施佩伯爵說道:「閣下,我們這位聽話的皇太子,還能聽話多久?」
他望著淡紅色的落日,好像看到歐洲、基督教和帝國時代的燈光正在一一熄滅——從哥倫布探索新航線開始,歐洲逐漸主宰了五百年的世界歷史,現在這五百年的歐洲時代也該落下幕布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勝利以後,德國在東歐扶持的一系列衛星國中,都選派了霍亨索倫王室的成員,或是德國國內邦國的諸侯,前往東歐國家擔任君主,所以波蘭、白俄羅斯等國也都是君主制國家。
新的燈塔將在遙遠的東方升起,而那將是一個施佩伯爵不再熟悉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