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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騎疑憚之下，竟不敢逼，只是勒馬緩緩跟隨，不過數里，西人熄掉火把消失在西邊的黑夜中，而東人的追騎都慢慢停下來，迴轉馬頭奔邙山山陰后的河邊匯合去了。

若干惠筋疲力盡、心力交瘁，過度興奮的廝殺使人雖然極累，精神卻無法平息，戰敗的結果摻雜著懊悔和失望，更是折磨人心。他環顧四周，不知是該繼續逃，還是停下來等待其他西魏部隊。

此時，若干惠略食數口，謂左右道：「長安死，此中死，異乎？」眾人皆搖頭說無異。於是坦然食畢，竟不顧遠方東人監視，令人展開軍旗和*圖*書，熄滅篝火，鳴角徐徐而退。

薛孝感左肩骨被矟尖戳破，雖受傷但面色坦然。他頗通經史，見若干惠愁苦無處發泄，就勸慰他道：「古代楚國子玉被晉文敗於城濮，歸途中羞憤自縊，可謂失之輕率；秦國孟明視被晉所俘，後來放還，尚能重領大軍，一雪前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都督於國於己，都該忍耐一時才是。」

哪知若干惠心情反而寬鬆了，他突然仰天大吼一聲，喝令眾人不要驚慌喊叫，全部下馬。他把矟尖倒插在地上，慢慢翻身下了馬。回頭招呼從奴數人，趕緊取和圖書下從馬上的糧秣包裹，與眾人生火做飯。眾西魏將士見主帥如此從容，也不再慌張了，相顧說：「武人一生，總死沙場，一天來粒米不進，合死也該飽食才是！」於是也都慢慢聚攏來坐下。

從騎薛孝感在若干惠身邊，若干惠對他說：「我手裡還有三尺斫刀，不斫敵就自戕，好自來個了斷，守著這夜卻是生不如死！」

還在東人搜山俘殺西魏右軍將士的時候，右軍統帥若干惠已經和少數步騎從者翻越山坡逃走了。陸陸續續，有更多的西人牽著馬跟上來。他們走在深夜的山間，左轉右拐，hetubook.com.com很快就迷了路。由於沒有找到西去的大道，只得沿著陽面陡峭的山谷直下邙山。此刻，後面廝殺的聲音陡然消失。濃黑的暗夜之中，沒有追騎，只聽得偶爾墮谷的人和牲畜在深淵傳來陣陣回聲，聲音隨寒風襲來，凄冷慘然之極，令人心驚骨寒。

不過多時，火光閃閃，一群大隊一齊都從林旁轉出。鮮卑語的輕慢斥呵之間，竟然還有獵狗的嘶吼，彷彿這不是兩軍交戰，卻是獵人捕捉獸類的遊戲。這些勝券在握的東人突然追上來，西人這點疲弱的殘兵卻該如何抵擋呢？

不多時，後續的人馬和-圖-書陸續跟上。清點隊伍，只有六七百人，馬百余匹。將士疲累沮喪，都癱坐在地上不起。

遠處戰馬獵狗咆哮，而這些人卻坐下來，或生食干餅，或煮食米栗。這讓東人的追騎反而疑惑了，暗色當中，又不辨周邊情勢，督將擔心有伏，或有陷阱暗弩，不禁躊躇起來。東人的馬蹄一直不安地踏地，軍馬卻沒有往前衝鋒。

好不容易下得山來，順著沿山的道路西走。天上濃雲密布，慘無星月，因擔心追騎趕來，又不敢舉火，只好摸黑而行。每走里許路，就停下來查看四周，以免誤入岔道錯了方向。這樣且停且走，穿林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障，前面忽然露出了開闊的平地，四周樹木漸漸稀疏，儼然一片坦途。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既看不到追騎，也沒有友軍。眾人又飢又渴，累的實在走不動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來。

黑暗籠罩大地和人的心。

若干惠聽罷，頗覺有理。正自思咐何時起身，卻在這時，黑夜中地面突然傳來雷鳴般的聲音，雖天黑不能遠望塵土，但對這些久歷戰陣的將士來說，嗅地也知有大隊的騎兵正策馬趕來。沒有明顯的兵器鐵甲撞擊之聲，說明這是一支輕騎部隊。眾人連忙強打精神，提矟而立，有馬的慌亂地抓韁踩鐙，準備上馬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