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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蒼茫:北朝末戰爭筆記小說

作者:賀六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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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明夷 第八十一章 迷霧清晨(下)

第三卷 明夷

第八十一章 迷霧清晨(下)

他看見追騎迫近,立即抽箭射擊。每射出一箭,就在口中念「金剛菩薩摩訶薩」一遍,念了數遍,接連射倒了前面的幾個人。但更多的追騎逼來,又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大腿。眼見要被射死了,他乾脆扔下弓,一把攀住伸下坡的樹榦,往坡頂上爬去。無奈腿上猶如灌鉛,動作遲緩無力,雖然努力爬上了坡頂。但走了不過幾十步,就在柳林中被蜂擁上岸的追兵趕上了。
法鳴頂著箭停下馬,翻身下來,一躍奔向河道旁的斜坡。此處蘆葦稀疏,只有一片伏地的枯草。
其實那隼發現的是法鳴他們身後的馬。兩人雖然都被凍得半死,聽見隼拍著翅膀擦過蘆葦稈的聲音,都不由得魂飛魄散,立即抓起武器,從蘆葦中一躍而出,朝馬兒飛奔而去。不過須臾就到了拴馬處,那隻隼盤旋了一圈,停在一棵柳樹的枝頭,歪著頭打量下面慌不擇路的兩個陌生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漸向曉,一陣輕霧從水面飄上來,裊裊升上弔橋。但懸起的弔橋卻沒有放下來的意思。漸漸地,一團朦朧的陽光自下游射過來,河上河邊頓時亮了起來,照在兩側深深的蘆葦叢上。一夜工夫,原本青黃色的蘆葦覆蓋了一層白霜,白茫茫一片,好像下過雪一般。天亮后,霧氣更大,完全https://www.hetubook.com.com蓋住了河冰,升騰起來,朝兩岸瀰漫開來。
他輕輕扭頭看了一眼放下的弔橋,霧氣繚繞中,弔橋若在雲里。他心裏一陣絕望,凍僵的手腳拉的開硬弓嗎,拉開了射的准嗎,橋上水霧瀰漫,哪知那個是宇文薩保?
突然,一支箭穿過法鳴的後頸,雖然卡在頓項上沒有深入,但箭頭還是入肉了,劇痛頓時傳來。
此事之後,薩保不得不加強警戒,私宅也不常去了,出入常帶數百鐵騎,即便入宮也是如此。
沙苑合戰中,他派人射殺了正深得叔父宇文泰寵信的宇文七寶,從此和宇文深結下血債。執掌國柄以來,他沒有報復終南山遇襲之仇,還是心中覺得畢竟自己先下的殺手,有就此扯平的意思。而今這幕後的人又出手了,這次如果還不了了之,就太便宜這個人了。
薩保正打著哈欠,一臉倦容,舉手問:「哪裡有獵物?」
法鳴急忙舉手制止,就在這個當口,遠遠地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傳過來,伴隨著鐵鏈墜地的響聲,最後響起砰的一聲。龍仁背對身,也知道弔橋已經放下,裏面的人馬上就要出來了。他伸手抓取身旁的長弓,渾身又是一陣冷戰。他再看法鳴,如同一支僵硬的蛇蜷坐在地,hetubook•com.com兩眼雖然仍舊放光,但身上微微戰抖,明顯和自己一樣被凍僵了!
就在這個時候,上面漸有喧騰之聲,扈從們打開了院門,馬蹄落在木板的橋面,隱約可看到有人騎馬已經開始過橋。兩人對視了一眼,法鳴做了一個往下按手,然後擺手的動作,意思是說機會不好,先放他過去,或許等他晚上回來再動手。
法鳴雖然還在策馬,但感到坐騎明顯跑不動了,他知道馬兒必是中箭,暗喊不好。再看前面的王龍仁,早不顧自己打馬飛奔而去,漸行漸遠。
隨後,法鳴被剝光衣服,用鐵鏈吊在橫柱上折磨。他一直捱到第二天才斷氣,屍體梟首后被扔到柳林中喂野狗。薩保不無惋惜地說:「這人逃命途中還斃傷我這麼多人,手段實在了得。可惜了,沒有早為我所得!」對於冒死捉拿刺客的護從,他都給了金帛褒獎。他對伽檀那說:「可惜這白嘴鶻是牲畜,要不它立的如此大功,我非封他做大將軍不可。」
侯伏侯龍恩一身劇痛,趴在寒冷的冰水間,還沒有來得及起身,就聽見嗖嗖亂箭紛飛,直飛向前面那個人。遂即馬蹄踏起的冷水和碎冰打在他的頭臉上,冰冷生疼之極。後面的追騎毫不客氣地繞過倒地的人和馬,飛快地向前追去。
和-圖-書來的人圍住他,用大刀弓矢取他性命本不是難事,不過為了捉活口,付出代價就在所難免。混亂之中,法鳴的長刀刃捅進了一個追者的腹部,而都督伊婁覽被尖刀劃過大腿,創口既長又深,血如泉涌,也不治而死。
眼見跑不掉了,法鳴抽出用布裹刀柄的長刀刀刃,另一隻手則持趙貴給的那柄短刀,轉身面對追兵做困獸之鬥。
他雖說的合情合理,薩保並不完全相信。走脫了一個同黨,更讓他非常不放心。他仍覺得這個僧人太過面生,幕後必有他人指使。至於元氏宗親,似乎跟他們干係不是很大。儘管如此,幕僚呂思明還是勸薩保藉此勾連大獄,仿效北齊主的做法,將元氏斬草除根。
薩保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想了想說:「想必是兔子或者水獺,從草叢過去,哪裡逃得過我白嘴鶻的眼睛。」他立刻命伽檀那放隼出去獵食。
薩保命人封鎖消息,為了這件事,他一連兩天都稱病不出,藉機觀察各方反應。同時命人密切監視趙貴、獨孤信、宇文深和諸元宗室府中人員出入情況。其實薩保的心中,最懷疑的反而是宇文深。這是因為多年以來,他一直不能忘記自己被近身隨從婁和偷襲的事情。那件事也沒能查出幕後主使,但同這次的聯繫來看,好像有所關聯。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似乎是衝著跟自己的私怨來的,不像是家國恩仇。
這個時候的橋上,前面的護從騎馬剛過去。宇文薩保正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匹白色的駿馬上,由從人牽著韁繩,從宅前正門口出來。馬前是他的捧刀侍從韓慶,再前面是胡僧伽檀那。伽檀那騎在馬上,右臂上矇著厚牛皮,上面站著一隻產自西域的隼。走到橋邊,正待上橋,那隼卻左顧右盼,發出吱吱作響之聲。伽檀那勒住馬,回頭對薩保說:「它做出覓食的姿態,想必是發現獵物了。」
兩人一前一後,催馬沖入蘆葦的時候,正趕上侯伏侯龍恩飛馬而來。湊巧的是,侯伏侯龍恩一時匆忙,沒來得及帶弓,馬鞍雖有箭囊,卻毫無作用。他揮舞大刀朝斷後的法鳴撲來,卻被法鳴回身搭弓回敬一箭。尖頭箭射中了侯伏侯龍恩坐騎的脖子,直沒箭羽,馬兒前蹄一軟,一頭栽倒在冰面上,頓時把猶如鏡面的河冰砸的碎冰四飛。
橋上的人都驚了,忙喊起來:「河裡有人!」此時高大的韓慶挺身護擋在薩保的身前,頓時湧來幾個人,抓住薩保的韁繩就朝回跑。
法鳴知道必死,並不狡辯抵賴,開口稱自己乃元氏後裔,是元烈府中豢養的死士。元烈被誅、周篡魏祚之後,一直藏於寺中,圖謀報復。
幾個人都扭頭朝橋下的河和_圖_書裡看去,一陣白霧掠過白茫茫的蘆葦叢,只聽見微微傳來唰唰之聲。有人說,恐怕是一陣風過去吧。
法鳴渾身沾血,被摁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追兵解開他的頓項頭巾,才發現他是一個比丘。人們折斷他身上的箭桿,為了防止他發力傷人,將他兩手反轉,綁在長柄上,四個人各提一方,把他提回薩保宅內審問。他所帶長弓、箭囊、長短刀都作為證物,一併帶了回來。
那隼一旦擺脫桎梏,立時騰起,猛撲翅膀,朝蘆葦中飛掠而去。不過頃刻之間,一陣馬嘶之聲從遠處傳來。
兩人正在密議,就聽得一陣沉悶的慘呼。原來法鳴擔心不能忍受酷刑拷打,被利用來誣陷諸元宗室,用力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吐出滿口的鮮血。他滿嘴含血,抬起眼睛盯著聞訊而來的薩保和呂思明,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王龍仁突然從半睡狀態冷醒過來,抬頭看法鳴一身白霜,正瞪著霧氣籠罩下的弔橋發獃。龍仁哆哆嗦嗦地清了一下喉嚨,沙啞著低聲問道:「還沒有出來?是不是不出來了?」
儀同三司都督侯伏侯龍恩握住大刀,催馬從橋邊一躍,踏倒一片枯萎的蘆葦稈,奔入霧氣瀰漫的河面。他的身後,數十騎都接二連三地策馬躍入河面,順著河道朝馬嘶之處奔去。河冰那堪重負,發出一連串嘎崩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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