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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落大王嘴唇嚅動了兩下，那土谷渾人急忙俯身過來，同老尼耳語。老尼微微一笑，對王文達說：「大將軍不想念大烏山被俘虜的將士嗎？我們可以交還給你。」

誰都想不到的是，那個老尼接著上面的話，飛快地用鮮卑語說道：「白蘭諸王不和，有人要回去鬧事，大首領急著想同你們談和……」

坐在旁邊的土谷渾人急了，他完全沒明白兩人在說什麼。他霍地立身，拔刀沖老尼吼叫起來。那老尼全無懼色，忙擺手，且用羌語與之交待數句。看來土谷渾人的怒氣稍有平息，又重新坐了下來。

土谷渾人聽懂了，謙卑地湊近南落大王的耳朵邊一陣低語。

使者返回時，王文達親送他們出柵口。三人都戴上帽子，裹緊披風。周人牽來他們的馬匹，請他們上馬。就在這個時候，老尼抓住韁繩，轉頭飛快地對王文達說和圖書：「請轉告李大將軍，萬事萬難，但須堅持，望他子孫多福。就此永訣了！」說罷留下驚呆的王文達，踩鐙上馬隨虜騎出柵欄而去。

坐在中間的白蘭南落大王，那個身材極為高大的虜人，自始至終微閉雙目，似乎並不理會眼前發生的事情。

不久，虜人果然如約驅出所俘的周軍將士，用繩系成數條縱隊，由虜騎牽引至周營。周人也將所剩土谷渾俘虜從兩側放出，任其歸營。周人共得高平軍俘虜六百餘人，暫時居於一處，並送來皮裘和乾酪，先讓他們休息再說。

本來說好第二天陸續撤兵，但周人恐怕夜長夢多，趁著虜人不夜戰的機會，連夜開拔向東而去。和_圖_書

老尼又心平氣和地對王文達說：「大將軍可明白我大凡贊的仁慈之心？速速應答才是。」

王文達心中激動，但面色卻保持鎮靜，似乎虜人所提條件並不令其滿意。而南落大王顯然等不及，想要早點了結此事。他同老尼一陣和圖書耳語，老尼急忙說：「按我風俗，請大將軍備兩碗酒。」

這次是老尼對南落大王低語。那虜人面色凝滯，緩緩頷首。然後他睜開炯炯雙目，沖王文達一陣虜語，老尼則在旁傳譯。他說的是：「我們自古生活在大天神賜給的聖地上，從不知道兇惡和貪婪。你們不待在自己的國家過活，貪念他人的物產，上山搶掠他國的人民和牲畜，實屬冒犯天神。而今天神已經給你們懲戒，你們上將的頭顱已被挑在我們的矛尖之上。希望從今後，你們不要一錯再錯了。我們的祖先教導我們寬厚對待認錯的人，否則就算讓我們和你們的鮮血塗滿沒有封凍的大地，也不會讓你們在大雪來臨前溜走。」

整個下午，周軍統帥李岐豐仍在昏睡中，對雙方約和之事毫不知情。

王文達表面平靜，腦子卻轉得飛快。那老尼真不知何處高人，通ｗwｗ.hｅtｕboｏk.coｍ•cｏm曉四方語言？不過她應該是中原人，冒險說這些話，明顯站在周人這一邊。他轉過來盯著好像在閉目養神的南落大王，沒有通過薛鎮，而是直接說道：「我上邦大國將士，從來不知道交出武器戰馬。你們想要，戰陣之上自己來取便是！」

那老尼立即用鮮卑語接話道：「不必問我，抓住機會同他們講和，只要交出俘虜，白蘭人對貲虜就有個交待了！」

從老尼的口中，王文達早知虜人的底線，故而從容回答道：「土谷渾王的親屬子女都在我營呢。如果要講和，可交還雙方俘虜。其他要求免談，如不答應，那就戰場上見吧！」

此語一處，帳內周人都頗感驚異，不禁對這個虜人刮目相看。只聽得他繼續說：「我們敬畏天神，從不夜戰。你們不講這些，驚擾天神，終究要受到懲罰。」

王文達一驚，不急細想，也用鮮卑語和*圖*書反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幫我們？」

望著她瘦削的身影在馬背上顛簸遠去，王文達竟恍若夢中一般，脫口說：「莫非菩薩顯靈？」向著她的背影，心中直念「摩訶至尊如來諸佛諸菩薩」數遍。

周人早就猜測，虜人不夜戰必有其苦衷，虜人首領所說當然是對真相的掩飾，不過也確實沒料到會從他的口中得到證實。

酒端上來后，南落大王遂即抽出佩刀，挽起袖子，橫刀劃破小臂，將血滴入碗中。王文達也效仿他的做法，把自己的血滴入另一碗酒。南落大王端起王文達滴血的酒碗，仰頭一飲而盡，抬腕等待王文達也飲完，這才擠出一絲笑容。老尼對王文達說：「我們回陣后，就開始交換俘虜，明天各自撤兵。如有違背，人神共誅！」又飛快地用鮮卑語對他說：「不用立紙約，回朝廷必加重你們之罪！」王文達微微點頭，對她充滿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