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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達站在車旁觀察，看虜人並無衝擊之意，連忙傳令下去，河州、原州各軍都不得放箭。

只聽見隆隆馬蹄聲如低沉的雷鳴般迫近，從西側大營中，湧出數千騎馬虜人。馬隊出營后，向兩側延伸展開，大略齊平。有數十騎從兩側橫掠，似在指揮大隊，使之保持隊形。馬上騎士輕抖韁繩，不敢鬆開馬的羈絆任其快跑，馬兒踏著低緩的步伐漸漸逼向周營。

隨後，宇文玄將三人帶到帳內，安排在側首坐了。

所說跟上回飛箭傳來的勸降書大體相同，王文達聽了，鼻子微微哼了一聲，正待要回應。

話雖這麼說，但也不得不有所防備。王文達擇了最大的議事帳幕，當中坐了，命親信將士十餘人分列兩旁，都抱大刀而坐。他自己也裹了一件披風，把短刀插在皮帶上，藏在貼身處。又命都督薛鎮立在身旁傳話。這是因為王文達兩腮受過箭傷，牙齒脫落，說話不是很清楚。有人傳話更穩妥一些，也更顯主帥的和*圖*書尊榮。

西面的高處，虜人用插下極長的大旗，在旗后建大帳，應是其大首領的居所。圍繞大帳，有許多的小牙帳。另外，很多帳幕星羅西邊和南邊各處，可能是諸多部落名王，各擇一處停駐。到午後的時候，大群的牛羊在騎士的驅趕下從西邊天際趕到，虜營中因此而喧囂興奮起來。

那老尼回答道：「交出弓矢鐵鎧戰馬，送都督以上十人為人質，只帶短兵可以下山。」

大隊虜騎陸續到達后，有無數的縱隊朝前越過周軍營壘，在東向的方向停駐，可能是為了截住周軍向東的退路吧。但虜騎沒有像上次那樣層層疊疊包圍周人，從周軍營內向外看，四周虜騎縱橫，但並不呈密集陣勢，反倒常見小股馬隊來回穿梭，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那寺尼早將風帽摘下，只留裹頭的頭巾，她端詳了王文達一下，面色似乎微動，但瞬即平靜如常，她頷首說道：「大凡贊令南落大王來你處，和-圖-書實在是因不忍見你方將士無辜丟了性命，特勸大將軍請和，可以保性命下山也。」

那人無奈，只得轉身，沖自己身側的另一個蒙頭巾的人，用土谷渾語一陣交談。那蒙頭巾的人點頭，邁步上前來。宇文玄見此人身形瘦小，用披風裹身、頭巾蒙面，卻不像另外兩人一般高大。正猜疑間，那人輕輕摘下頭巾，露出面目。見了那人的臉，宇文玄不由一驚，原來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估摸年紀應在五十歲開外了，她的臉又瘦又黃，分佈著皺紋。她的眼睛雖細，但盯著人看，卻非常有神，想來必經歷過無數的天地風霜和世事砥磨。

布置妥當后，宇文玄才將使者三人引入帳內。三人一路留意所見，他們看見無數小山一樣的箭支堆在一起。箭堆都用牛皮氈蓋住，只通過頂頭可以看見箭支露出。那個土谷渾人很感驚異，輕輕拉了南落大王的衣袖一下，請他觀望。

她一邊說，南落大王身側的那個和_圖_書土谷渾人一邊側著耳朵仔細聽。可能是在監視她，看她是否傳話有誤。不過此人可能漢話詞彙有限，也不知聽明白沒有，只顧自己在那兒頻頻點頭。

她衝著宇文玄微一頷首，用清楚的中原漢話說道：「在下乃一方外雲遊的寺尼，受白蘭大凡贊和土谷渾大王之命，前來做講和的傳譯。」話說到此，她扭頭介紹中間的首領說：「這是白蘭南落大王，大凡贊的叔叔。事關重大，還是請大將軍接見面談吧。」

未時時分，突然聽得虜營中洪亮的牛角之聲大作，四圍的牛角聲隨之而起，群起響應，宛如龐大的牛群在原上彙集。和甲而睡的周人被震天的牛角聲驚醒，掙扎著提起武器朝柵欄旁奔去。

趁著沒有遭到攻擊，周軍大營一邊保持戒備，一邊令將士輪番休息，並著手準備晚上突圍的弓弩箭矢。他們把細木樁削尖了，捆成大捆堆起來，蓋上牛皮氈。又把備用的箭支都堆在上面，準備用馱馬一併帶走。

不料，就和圖書在這個時候，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過午不久，大股虜騎開始衝擊北面高平軍。廝殺聲持續了很長時間，高平軍似乎被驅趕到了更遠處。但隨後，三股黑煙再次於天際升起，高平軍藉此表明他們仍在附近。

趁他們交談等待之際，宇文玄來找王文達稟明情況。王文達說：「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我代替李大將軍接見他們了。」身邊左右都勸說道：「當心中了虜人的詭計，需要防範暗算！」王文達笑道：「諒他不敢！」

再看前方的三個虜騎，猶豫了一下，遂撇下隨從，緩緩帶馬朝前走來。周人見只有幾騎過來，都放下心，靜觀不動。

薛鎮發話道：「大周開府儀同三司大將軍隴西公在此，有話可講。」

快到柵欄口，居中的人一擺手，他右側的騎馬人立住馬，衝著柵欄內，用生硬的漢話喊道：「大凡贊派來使者，請開營，有事要談！」

馬隊在兩箭開外逐漸停下，橫跑的輕騎也退到了兩側。這個時候，和-圖-書居中陣中跑出來七八騎。前幾騎的馬上人都頭戴皮帽，用風衣裹身，沒有帶弓矢和長兵器。兩側和後面護衛他們的騎士，也只背了弓矢，沒有持矛。眼見他們跑出陣外，牛角之聲漸漸小了下去。來到箭程外，中間的騎馬人連連沖周營舉手示意。

說罷，她用羌語同另一使者交談數語。又轉身同南落大王說話，可能是用後山白蘭人的語言吧。

宇文玄哪敢輕易帶他們去見主帥，反問他道：「你等何人，有何事，先跟我說清楚，我再去稟報。」

王文達一聽，對薛鎮一番耳語，薛鎮立刻挺身大聲說：「你們白白為了土谷渾丟了這麼多將士的性命，我方也是不忍。說到請和，究竟怎麼個請法？」

王文達見狀，即令親信都督宇文玄帶人繞道柵口出去，趕到來使的馬前，將三個騎馬人引入柵欄內。周人仍關閉柵欄戒備，而柵欄外的虜騎則向後退去。進入柵欄內后，剛下馬，那個喊話的人著急地問宇文玄：「速帶我們去見李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