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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蒼茫:北朝末戰爭筆記小說

作者:賀六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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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雲中蒼鵠 第七十四章 子為公侯母為俘隸(下)

第四卷 雲中蒼鵠

第七十四章 子為公侯母為俘隸(下)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者屬鼠,次者屬兔,汝身屬蛇。鮮于修禮起日,吾之闔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二叔,時俱戰亡。汝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干及兒菩提,並吾與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干,各別分散。寶掌見汝雲:「我識其祖翁,形狀相似。」時寶掌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婦女,可六七十人,悉送向京。吾時與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鄉人姬庫根家。茹茹奴望見鮮于修禮營火,語吾雲:「我今走向本軍。」既至營,遂告吾輩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將兵邀截,吾及汝等,還得向營。汝時年十二,共吾並乘馬隨軍,可不記此事緣由也?於後,吾共汝在受陽住。時元寶、菩提及汝姑兒賀蘭盛洛,並汝身四人同學。博士姓成,為人嚴惡,汝等四人謀欲加害。吾共汝叔母等聞之,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無母,獨不被打。其後爾朱天柱亡歲,賀拔阿斗泥在關西,https://m•hetubook•com•com遣人迎家累。時汝叔亦遣奴來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時著緋綾袍、銀裝帶,盛洛著紫織成纈通身袍、黃綾里,並乘騾同去。盛洛小於汝,汝等三人並呼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當分明記之耳。今又寄汝小時所著錦袍表一領,至宜檢看,知吾含悲戚多歷年祀。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如此不孝!宿殃積戾,唯應賜鍾,豈悟網羅,上嬰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負一物,明神有識,宜見哀憐。而子為公侯,母為俘隸,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爾。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摩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四姑即蒙禮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于河東拜見。遙奉顏色,崩動肝腸。但離絕多年,存亡阻隔,相見之始,口未忍言,唯敘齊朝寬弘,每存大德。雲與摩敦雖處宮禁,常蒙www.hetubook.com.com優禮,今者來鄴,恩遇彌隆。矜哀聽許摩敦垂敕,曲盡悲酷,備述家事。伏讀未周,五情屠割。書中所道,無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憂苦,常謂寢膳貶損,或多遺漏;伏奉論述,次第分明。一則以悲,一則以喜。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已十余歲,鄰曲舊事,猶自記憶;況家門禍難,親戚流離,奉辭時節,先後慈訓,刻肌刻骨,常纏心腑。天長喪亂,四海橫流。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兩河、三輔,各值神機。原其事迹,非相負背。太祖升遐,未定天保,薩保屬當猶子之長,親受顧命。雖身居重任,職當憂責,至於歲時稱慶,子孫在庭,顧視悲摧,心情斷絕,胡顏履戴,負媿神明。霈然之恩,既以沾洽,愛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魚感澤,況在人倫,而不銘戴。有家有國,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戴岳,未足勝荷。二國分隔,理無書信,主上以彼朝不絕子母之恩,亦賜許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問,伏紙嗚咽,言不宣心。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表,年歲雖久www.hetubook.com•com,宛然猶識,抱此悲泣。至於拜見,事歸忍死,知復何心!
於是將回書交往玉璧與齊使,令其飛報齊都。回信既序親情,又兼論兩國通和的意思。信中有「子為公侯,母為俘隸」之句,更請求齊人放還母親,「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為此甘願承認兩國現狀,「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兩河、三輔,各值神機。原其事迹,非相負背」。信中寫道——
宇文護為了迎回母親,決計與齊朝講和。至於聯合突厥,三道伐齊的準備也暫告停止。他發出書信之後,就急切地等待齊人方面的回應。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三十余年,存亡斷絕,肝腸之痛,不能自勝。想汝悲思之懷,復何可處。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喪亂,備嘗艱阻。恆冀汝等長成,得見一日安樂。何期罪釁深重,存沒分離。吾凡生汝輩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干、汝嫂劉新婦等同居,頗亦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恙。今大齊聖德遠被,特降鴻慈,既許歸吾于汝,又和-圖-書聽先致音耗。積稔長悲,豁然獲展。此乃仁侔造化,將何報德!
時至盛夏,宇文護當即下令做好迎接準備皇姑的準備,命親信叱羅金帶左右數百騎及宮人數十日先期趕往玉璧。月中,他由侯伏侯龍恩率軍護衛,自蒲坂渡河,在河東親自等待迎接。十八日,皇姑楊氏由韋孝寬、叱羅金護送,來到河東渡口。宇文護得見姑母,叩頭請安,姑侄兩人報頭哭泣。楊氏姑母拿出一件緋綾舊錦袍,交到宇文護手中說:「薩保,你可還認得嗎?這是你穿過的袍子,你阿摩敦一直留著,想念你的時候就拿起來看看。點點眼淚都在上面,濕了又干。」薩保捧著袍子,一時淚崩,跪地呼喊阿摩敦大哭不止。軍將護衛從未見大冢宰如此動容,都驚詫萬分,皆垂頭不敢仰視。
東人又根據閻氏口述,找人寫了一封信,這次也一併交給宇文護。信雖然是齊人寫的,但其間所述薩保兒時和分別場景,非其母閻氏親述是不可能寫出的。信中寫道——
信中提到的薩保兒時夥伴宇文元寶、宇文菩提及賀蘭盛洛都已去世。
汝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阻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https://www.hetubook•com.com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不以為怪。
屬千載之運,逢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一聞此言,死猶不朽,況如今者,勢必聚集。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今復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蹔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飢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繫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薩保吾兒:
齊人信里提到了願意歸還閻氏,宇文護在奉皇姑楊氏返回長安后,立即找來御正中大夫李昶,命他給母親寫回信,當然信其實是寫給齊人看的。由宇文護口述主要意思,李昶執筆並潤色。完成後,找來府中親信幕僚觀看,眾人皆驚,因為書中不僅承認齊朝的存在,更有卑詞以求通好之意,大出意外。有人問是否告之天子和重臣知曉,宇文護則擺手道:「這事我既然定下來,沒有更改一字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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