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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蒼茫:北朝末戰爭筆記小說

作者:賀六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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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天野蒼茫 第二章 或躍在淵(上)

第五卷 天野蒼茫

第二章 或躍在淵(上)

歧豐見惠乘這般,而其身形日漸消瘦,臉上顴骨凸出。他想起往事,心中不免略微傷感,蹲在惠乘身邊,輕聲問說:「和尚還能彎弓否?去隴上殺虜人如何?」
「阿摩敦早託夢給我了,給我指了這條路。長安的家終非自己的家,總要找個歸依的。嫁人生子,不如早入寺求得解脫。這些年我讀了好幾部經,觀遍了長安的尼寺,早早做了這個打算了。您既要上隴,總得先跟您說清才是。」
阿娑說:「我今年已經十六了。」
歧豐聽她這麼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阿娑再次大聲重複,他才如夢初醒:「你好端端的,為何要這麼想!」
歧豐一愣,仔細看她伸出的右手,見她右手小指竟截去了一段!不由得大驚失色,不由www.hetubook.com.com自主地伸出右手,握住腰間的刀柄。一時間,周遭風搖鳥鳴的樹林都不見了,滿眼全是面前妙齡女兒失去小指的右手,在向他晃動,似在示威。歧豐暗自自責,她什麼時候截的啊?居然不知道!只怪自己平時關注女兒太少了。而隨著李洪的出生和成長,獨孤氏也早就疏遠了阿娑。孩子在府中沒有人依靠,難怪常往大兆寺跑,而今居然截指自誓出家!
「你阿摩敦已經去世了,怎地同意?」
從寺中出來,歧豐撇下隨從,帶了女兒阿娑去寺后林中的辛氏墓。天氣炎熱,而林中枝葉繁茂,讓人倍覺清涼。因常有人打掃,辛氏的墓地顯得很整潔。既非清明,他們也沒帶祭品,www.hetubook.com.com就在墓前佇立了一會。歧豐孑然長立,試圖回想阿咒年輕時的容顏,可揮之不去的,始終是她臨終前慘白的臉。好在兒女都已長成,也算對得起阿咒了。這個時候,歧豐轉過頭去看女兒阿娑。阿娑一襲白衣,左手立掌站在母親墓前,嘴角喃喃,應該在念著經文。她身材不高,很像她的母親。
阿娑挽著他往林外走,他回過頭,向妻子墓投過最後一瞥。能活著回來嗎?抑或馬革裹屍?人生不過天地運轉中的一瞬,終究還要葉落歸根的。
歧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女兒看來早有預謀,要在妻子墓前宣布這個事。不過他仍堅持說:「我若不允呢?」
良久,他才說了三個字:「先回吧。」
唉,歧豐長嘆了一口https://m.hetubook.com.com氣,不知道該應允還是反對。女子生於世間,何其孤苦無依啊!自己這一走,難道入寺為尼真是她最好的歸宿?
不久,歧豐到南郊的大兆寺為此行祈福。大兆寺可說是李氏的家寺了,不僅李家出資建寺造像,而累年布施財物、供養僧侶、僱人抄寫一切經,所有花費也已無數。寺后的原上,就是李岐豐的父親已故唐國公李虎之墓。寺后的林中,安葬著李岐豐的髮妻辛氏阿咒。清明時,歧豐已帶著兒女前來給父親和妻子掃墓。這次要離開長安了,雖然天氣酷熱,他還是輕裝簡從再去大兆寺。一則布施祈福,祈願上隴就職一切順遂,二則再去看看辛氏墓。
「我十歲來阿摩敦墓前的時候,就許願不嫁,只願終身伺佛。阿摩敦也同www.hetubook.com.com意了。」
歧豐背著手環顧四周,林中安靜,除了風搖樹葉之外,並無其他聲響。他心裏一時感慨,任憑征勞一生,最終還得長眠此地。到時候聽風雨鳥鳴,與世間再無爭執了。正想著,突然聽見阿娑喚自己。
阿娑仍固執地說:「快到十六了。」
大兆寺裏面供養的僧侶,除了常年唱經的法師,抄寫一切經的比丘之外,還有當年跟隨歧豐左右的幾個沙門親隨和僧友,如定恩、惠乘等人。他們漸漸老了,當年上馬殺人,下馬誦經的日子早如煙似幻。定恩還很勤快,常常原上原下墓前走動,做做剪草清掃。而惠乘似乎慢慢入定,每日只午前吃一次粥。其餘時間,既不走動,也不與人交談。一直面向西方極樂的方向坐了,良久不動,如同枯木一般。這次見了李岐m.hetubook•com•com豐,只閉目而已。
歧豐笑道:「還沒有呢,你才十五!」不過他又想,是到出嫁的年紀了。
不等父親說話,她突然說:「我想入寺為尼!此生得見大光明!」
至於獨孤氏,因為又有了身孕,清明的時候也沒來祭掃。這一次,歧豐連李澄、李湛都沒帶,只與辛氏所生的女兒阿娑一同前往。
惠乘好像聽明白了,卻半晌不動,末了微微蠕動乾裂的嘴角,卻沒人聽出他說了什麼,既非應答,也不像誦經。歧豐感覺與他應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就雙手合掌,哀然道:「和尚從東來,身飛西方去!」而李岐豐身邊本是惠乘徒弟的弘明,還有他的俗家弟子崔弘度,早就伏地叩拜,與師父訣別了。
阿娑輕輕一笑,突然伸出藏著的右手:「我早就跟阿摩敦約定了,自誓不嫁,有此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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