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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使者當即出發，沿著來時的路返回格拉摩根，把這裏的情況報告給列加斯。

唐軍上下很快就在號角聲中完成了列隊，在騎兵的帶領下朝著尼科城外的村莊飛奔而去。

章白羽不禁好奇地想到，這裏的諾曼人究竟是多久沒有打過仗了，他們有接近半年的時間布置防禦，結果唐人來到的時候，這裏就跟今天早上才知道要打仗一樣。

俘虜被關進了地牢，地牢裏面的唐人、布爾薩奴隸則被釋放。

「死者是誰？」章白羽詢問身邊的嚮導。

最後，確認安全后，唐軍進入了莊園，並在老人面前停了下來。

「人多而已。」陳粟滿不在乎的說：「咱們唐營如果有兩萬戰士，加上四萬部落，就是諾瓦城，我們也給洗劫一遍。」

本來章白羽是安排石越跟著鍾離牧前往布爾薩平原的，但是石越百般懇請章白羽帶著自己，說他不願意跟在鍾離牧身邊，因為鍾離牧這個人做事向來不留分寸，石越很難和他共事。章白羽在權衡之下，終於同意帶著石越跟隨自己。

嚮導表情陰冷：「是一個酒鬼，一個愛吹牛的人，一個欠我很多錢的人。我不喜歡他，但他和我有同一個老媽。」

唐軍緩緩行進在廣闊的平原上。

牧場上偶爾會遇到無主的牧群，牛羊正在肆意嚙咬牧草，對於大軍的到來，這些牲畜並無任何驚慌，它們剛剛被主人拋棄不久。部落還沒有劫掠此處，沒有一個村莊被焚毀，也沒有一個莊園被屠殺，唐人偶爾會穿行過無人的果園，地面尚未長出野草，果實掛在樹梢頭，再有一段時間，果實便會成熟。果園之中，石頭圍砌的石井維護得很好，連水桶都留在旁邊，唐人幾次將水桶裝滿了石頭，探到了底部，檢查井中是否被拋進了屍體，但最後卻發現，這口井確實沒有問題。不過唐人士兵依然不願意飲用井中水，他們折向了南部，在一處河流旁邊取水。

「把絞死他的繩子給我，我要用這根繩子絞死城主。」

在村莊的一個地牢裏面，唐軍解救出來了四十一名奴隸，其中唐人奴隸二十四人。這些人被補充進了唐營的隊伍，石越負責看管這些人。不久之後，這些新加入唐營的奴隸，就開始負責起來了搬運戰利品的任務。唐人沒有留在村莊之中，而是驅趕著上百俘虜，前往了下一個村莊。

石越留在最後，一邊低頭撿紙，一邊對著遠去的唐軍呼喊，讓他們等等自己。可ｈｅｔｕbｏｏk.ｃom•cｏm是唐軍根本不理睬百騎長，很快就穿過了一片低矮的籬笆，繞過了城外的廢棄的花房，離開了尼科城的視野。

「如你所願。」

石越從一隻皮包裏面翻出一隻小皮夾，皮夾裏面有一摞精美的紙張，上面是夾雜著安息字和唐字的筆記：「上次校尉告訴我，要勤奮一些，我便專門找了一個地方記錄我每日學習唐字的心得。這是學士告訴我的，唐人有一個習慣，不能直接潑冷水。如果一定要說出來，在前面一定要加上『我也不是』這四個字，這樣潑起冷水來，別人也比較好接受一些。」

這個時候，一個唐人騎兵從遠處策馬而來，帶起了一陣風。

托利亞山脈朝著西部海岸線一路降低，很快就變成了一片坦途。滿眼所見，都是富庶與安寧的景象。唐人偶爾會把一些沒有圍牆的村莊甩在身後，諾曼村莊衛隊滿足於自保，根本不敢阻攔，這樣的行軍，如同在自己的國土上旅行。

「釀酒莊園。」章白羽說。

唐營在頭天如同疾風一樣地清理了大部分村莊，今天，唐營的士兵前往了最後一處村莊。

舉目四顧，已經看不見安息人的軍隊了。

騎兵報告章白羽。

當唐軍抵達了村莊周圍后，村民們慌忙架設起了柵欄，在柵欄後面布置了六七十名弓箭手和武裝農夫。在村莊的其他方向，同樣有不少弓手正在緊張不安地看著村外的道路。

唐人士兵留下的空檔之中，歸義人郎隊放平了長矛，直接衝鋒到了村民的眼前。

唐軍抵達尼科城的時候，並未遇到抵抗。

居民已經撤退到了城內，高牆之上，弩手們的碟形盔已經隱約可見，長矛手的頭盔在石牆之後閃耀著光芒。城門上掛著一個死人，這是前幾天去勸降的使者。尼塔北部的九個主要城鎮裏面，有三個選擇了投降，剩下的六個則驅逐或者殺死了使者。尼科城就是拒絕投降的城市之一。

章白羽笑著說：「你有什麼妖術？」

「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的地方窮得很，水源少得很，壞人多得很，兩個月前，還有四個部落想來分咱們唐人的地盤。但是呢，我們窮，但是我們有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一個唐人餓死；水源少，我們就挖水渠，手挖出血了，我們也會挖；壞人很多，但你們可以去看看，是他們的腦袋多，還是我們唐人的長矛多，壞人的腦袋，全部插在長矛上面；部落來勢洶和_圖_書洶，但是來一個，我們消滅一個。」

宿營之後，奴隸被集中到了一起。

在天空徹底黑透之前，唐人兵焚燒了另外三個村莊，不血刃地佔領了一個村莊。

陳粟被繞暈了：「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個——」陳粟也有點看不懂了。

這陣風把石越辛苦記錄的紙張全部吹到了天上，一時之間，漫天都是小紙條。

號角聲響起了。

「我會為你報仇的。」

章白羽盯著高大的石牆，根本沒有在意耳邊石越的聒噪。

唐軍在殘橋邊稍作逗留，派出了騎兵沿著河流朝上下游分別探查。兩個小時之後，騎兵們回來報告，說所有的橋樑都被摧毀了。

「你們可以來唐營。」章白羽說：「在那個地方，我們有自己的城堡，我們有自己的土地。你們不想挨餓，就要自己種地，你們要穿得暖和，就要自己紡紗，你們要不再為奴，就要拿起武器，跟著唐營的兄弟一起打仗。但是，你們如果還是想跑，我也讓你們走。有人總覺得跑到別人的城市裡面才安全，沒有烏蘇拉人保護，這些人就覺得沒有保障。你們可以去看一看，現在這些共和國，這些自由市是什麼樣子。在格拉摩根，父親賣掉女兒，丈夫賣掉妻子，姐姐賣掉弟弟，所有的親人都在互相算計，只為了自己活下去。但是我們唐營不一樣。」

當唐人離開村莊的時候，這些人則負責看管唐軍的俘虜、彈壓投降的村莊、準備糧草、整理裝滿戰利品的大車。

陳粟和幾個歸義人郎官紛紛對石越投來了冷眼，責怪石越不該把實話說出來。

歸義郎隊掠奪了大量的牛馬、糧食、布匹、金銀。

歸義人士兵將村莊中的居民集中看管，警告他們說：「有一人抵抗，全村皆殺。」

「用什麼？」章白羽看了看周圍的屋舍：「用葡萄酒？我們能夠直接拿走的東西，我是不會感謝你的。」

「酋長。」老人說：「請保全我們的莊園，我會報答你的。」

「什麼叫『我也不是在破冷水』，」陳粟說道：「這不就是在潑冷水嗎。」

老人站起來，用渾濁地目光盯著章白羽，然後對章白羽行禮。

陳粟郎官指派了六個士兵帶領這些人，把他們編成了輜重營。

章白羽立刻下令離開尼科城，先佔領村莊。

這種說法讓唐人稍稍地感覺到了心安，看起來列加斯將軍的情報是對的：諾曼大軍拋棄了無險可守的北部尼塔，轉而集中兵力在南部和圖書防禦。

目光移動到北面的時候，還能看見海面上的雲層正在緩緩移動，亮藍色的天空下，唐人兵甲明亮，旗幟鮮艷。

唐軍繼續前進，沿著河流朝著下遊行進，不久之後，一座城鎮的教堂塔尖出現在了唐軍的視野之中。

這個村莊看起來很小，但卻全部是石頭房屋。在村落周圍，還有大量的倉庫和葡萄園，一些石屋子頂端還有高高的煙囪。進入村莊之前，唐人發現了一個廢棄的伐木場，伐木場中，堆積著大量新砍伐的木料。

「總有一天，我們會洗劫諾瓦的。」章白羽看著高大的城牆，目光堅毅地說道。

「今天因為唐營，你們都不必再做奴隸了。唐營不用你們感謝。因為沒有一個唐人，生下來就該是奴隸的。我們只是在做天理昭昭的事情。我們唐營，歡迎你們來投奔。你們願意留下來的，就留下來。不願意留下來的，不管你們去哪裡，我求你們做一件事情：遇到任何一個唐人，你要告訴他，在布爾薩，在山關上，有一個地方，唐人可以不受欺負，讓他們來，讓他們都來。總有一天，我們的山關會大很多，我們能夠保全的唐人會多很多，許多和我們一樣受苦受窮的歸義人會更多。留下來，就為唐營儘力，離開了，就為唐營說話！章白羽多謝各位了！」

「尼科城。」

半島上，諾曼人的據點、要塞，大多設在布爾薩平原上面，對於尼塔行省，諾曼人從來沒有想過在這裏與安息人作戰。

一個小時之內，村莊陷入了大火之中。

只要一看這周圍的環境，章白羽就很能理解這種居民分佈的原因。諾曼人總是割取最肥沃的土地留給自己人，把原住民趕到高山和貧瘠之地。布爾薩平原雖然遍布高山，但終究還有相當寬闊的平原，科爾卡行省，則純粹是托利亞山脈一樣的山區。

士兵戒備著可能的突襲，等待騎兵探查莊園周圍的地形。

唐土遍布森林沼澤，不多的耕地被地形切割得七零八落，尼塔行省卻完全沒有任何屏障，一路向西行進的時候，滿目皆是耕地、果園與莊園。

村口的作戰持續了不到一刻鐘。

奇怪的是，這村莊既沒有抵抗，也沒有投降，只有一個諾曼老人坐在村外，似乎正在等待唐軍的到來。

石越在地面撿拾了半天，終於把紙條撿的差不多了，他爬上馬，對著尼科城揚了揚拳頭，慌慌忙忙地追著章白羽去了。

石越冷笑一聲：「陳粟郎官，你wwｗ•heｔubｏoｋ•cｏｍ•coｍ這個人，別的都好，就是太懶，平時根本不注意記錄。」

章白羽站在了他們的面前，告訴他們，為奴的日子已經結束了。章白羽說，自由市、共和國曾經許諾奴隸，逃過去便可以獲得自由，但是現在，共和國已經做起了奴隸生意，自由市更是自身難保，唐人如果再對他們抱有幻想，那就是自欺欺人。

石越在一旁聽了半天，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章校尉，我也不是潑冷水。我們現在只有五百人，說劫掠諾瓦城什麼的——是不是太過了點。」

「如果您放過我的莊園，」老人說：「我會讓您輕鬆地攻克尼科城。」

整齊的草地，乾淨的道路，半人高的路柵，精心打理的花圃。

石越則干起了老本行，他將諾曼人俘虜按照美醜老幼分別拴起來，把最老弱的諾曼人選出來，交給輜重營，吩咐新兵們說：「給這些人干最重的活。」

石越大怒，跟騎兵爭執起來。

雖然同處布爾薩半島，但是尼塔行省與布爾薩行省、科爾卡行省不同，后兩者主要的居民是布爾薩人，而尼塔行省居住的是諾曼人的移民後代。

章白羽點了點頭，這是分配給唐人的第一個任務，佔領尼科。唐人要在這裏收集糧食、徵集工匠、修繕橋樑，在完成這些工作之餘，列加斯允許唐人進行掠奪。

陳粟郎官眼前的農夫開始頻頻回顧。

唐軍人數並不多，也沒有攻城器械，尼科城的守衛者並不太在意唐人。

左右繞行進入村莊的兩個歸義郎隊分別佔領了村莊兩側的入口，他們焚燒了幾處房屋，大聲吹響了號角。

諾曼人的村莊並沒有什麼防禦。

唐人列成了隊形，在平原上散開，朝著尼科城推進而去。

歸義郎隊開始發出恐怖地呼喊聲，開始砍殺落單的抵抗者時，村口的守衛者崩潰了，他們慌忙地逃回了村中，但卻迎頭撞上了另外兩支歸義郎隊。

第二天一早，兩百多唐人、布爾薩奴隸加入了唐營，四十多個新釋奴則離開了唐營，朝著他們認定安全的自由市逃去。

「葡萄酒？」老人搖了搖頭：「這些東西，酋長的戰士要多少，我們有多少。我只是希望，您的士兵不要毀壞我們的莊園，這些東西，我的家族經營了上百年了。」

「我以前還以為那些據點都是二三十人守衛的石塔。」

騎手報告說：「周圍有六個村莊，各自戒備。」

幾乎沒有任何戰術準備，兩個歸義郎隊左右繞行到村莊的和-圖-書兩側，陳粟帶領著唐人的郎隊和第三個歸義郎隊直撲村莊守衛者們。

訓練有素的唐人士兵頂著村莊弓手的射擊，前突到了村口，挪開了柵欄，隨後，唐人的郎隊朝著左右兩側散開。

「我也以為是。」章白羽搖了搖頭：「在軍營裏面我才知道，那些據點都是上百人的小要塞。安息大軍確實強盛，銳不可擋。」

唐人奴隸們，許多開始歡呼，大多數人只是默默垂淚。前一刻，他們還是奴隸，現在，他們許多就變成了士兵和工匠。周圍的布爾薩奴隸們，則低聲地詢問他們的歸義人同胞，想弄清楚章白羽所說的，歸義人和唐人一樣不受欺負，是不是真的。歸義人士兵無不拍著胸脯保證，章校尉並沒有說一句謊話。

沿著河流繼續朝著西部前進的時候，唐人終於發現了戰爭的痕迹，一座石橋已經被摧毀，中間留下了四匹馬身長度的缺口。

「我有一條地道。」

「城內的士兵倒不多，最多兩百人左右，不會更多了。」陳粟說：「居民到有六七百。列加斯瘋了么，居然讓我們來攻克這座城市。」

「錢？女人？駿馬？」章白羽皺著眉頭，把鞭子抽出來，在手裡面把皮革捏得發響：「諾曼老頭，你有什麼東西我拿不走，非得你才能給我。」

歸義人士兵並不知道，他們的祖先就是在尼塔行省建立了文明，最後越過了尼塔海峽，建立起了跨越海峽的布爾薩王國。羅斯部落從林間遷徙而來的時候，尼塔海峽對面的土地全部淪喪，布爾薩王國從此收縮回了半島，並幾次擊潰了羅斯部落的攻擊。在之後漫長的歲月里，羅斯人開始定居，並且皈依了諾曼人的宗教，而布爾薩人卻保持了自己的信仰，雖然曾經被安息人征服過，但卻總是維持著對尼塔平原的佔有，直到諾曼人吞併了布爾薩之後，布爾薩人才被從世代居住的平原大量驅逐。

安息使者用右手按住胸膛，對章白羽祝福，然後策馬離開了唐軍，前去尋找別的先遣部隊，為他們領路。

章白羽苦笑道：「這已經算好了。你記不記得，洛泰爾將軍讓我們把整個布爾薩行省的據點都攻克。」

當然，尼科城有這個底氣。尼科城比塔卡要小得多，城牆卻高不少，看起來結實厚重。與布爾薩人青灰色的城牆不同，尼科城的城牆看起來泛白，城牆上也沒有灰塵泥土，看起來城鎮很注意維護城牆。

進入尼科城之前，諾曼式的城郊景觀已經映入了士兵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