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片海
第九章 外牆
內城的守衛者已經驚慌失措,他們戰戰兢兢地將弔橋全部損壞,甚至放火焚燒了兩處沒有放下的弔橋。
佔領外牆之後的唐軍士兵沒有閑著,他們開始將城下準備好的沙袋以及塗著泥巴的木框拋入溝渠之中。內城的守衛者幾次試圖燒毀唐軍堆積的雜物,他們傾瀉了火油,拋出了火把。但是唐軍的雜物的已經處理過了,守衛者的火油在油料燃燒殆盡之後,火焰就會熄滅。沮喪不已的守軍不斷地拋擲著火把和火油,但只能眼睜睜看著唐軍的通道一點點地升高。整個夜晚,唐軍不知疲憊地堆積著雜物,一個郎隊累得精疲力竭之後,另一個郎隊就會前來接替。
老兵下令拆毀城內的許多石頭建築,其中包括教堂新修築的禮拜堂。整個城市的居民都被發動起來,搬運著石塊和木料,老兵指揮著市民躲藏唐人的石彈和箭矢,在弔橋之後開始修建一道矮牆。
火焰在外牆上燃燒,諾曼人一片哀嚎。
這個時候,唐軍的兩架拋石機發聲了。
唐軍停止加厚通道了。
「我會辦好的。」
唐軍的士兵好像從黑暗之中消失了一樣,那種古怪的號角以及唐軍軍官的呼喊聲也停止了。
唐軍則第一次看見了內部的情況。
慘烈的攻城戰讓章白羽心中嘔血,他一個一個地探望受傷的士兵,許多士兵試圖站起來給章白羽行禮,都被章白羽按住肩膀,讓他們躺下。當章白羽看見兩百多具士兵的屍體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來,章白羽的表情甚至算得上平靜,但是眼淚卻無聲地汩汩而出。許多死者旁邊圍著沉默的士兵,士兵們掏出匕首,割取死者的一縷頭髮,塞進懷中。在士兵們和民夫的協力下,屍體被一具具地拖下了城牆,拖回了營地。
傭兵們也被唐軍拚死作戰的勁頭震撼了,他們以為唐軍士兵的軍餉一定很優厚,不然的話不會這般拚命的。
「校尉的意思是——」
「唐軍只夠二十日糧,」執戟郎說:「周圍諾曼村鎮不少,分派郎隊前往各地就食,還能寬出半月。」
躲在和_圖_書暗處的唐軍弓手發現一群禿頭男人站在對面鬼鬼祟祟,捧著香爐和各種法器念念有詞。疑惑之餘,唐軍士兵衝著對面的人群射出了幾十枝箭。
那是一處山谷。
「陳粟,我們明日就能攻進內城吧。」章白羽說道。
修女、神父、操羊佬、屠夫、律師、好人、壞人,他們的屍體縱橫交疊,死了一地。
諾曼指揮官是個傳統的諾曼貴族,如同蘇培科島上的提爾騎士一樣,他相信自己的性命很值錢,也相信自己的英勇無私已經打動了唐人進攻者。
唐軍的通道每個小時能夠上升兩尺,到明天早上,唐軍就能直接進攻內城了。
「隨時戒備。因為即便投降了,他們還會反叛。」
陳粟點了點頭。
章白羽陷入沉默。
民夫們將擋箭木板送上城牆,唐軍將這些塗抹著泥巴的大塊木板布置在外牆之上。
兩枚石彈砸進了人群,一枚砸死了一群淚流不止的善男信女,一枚擊倒了大十字架。
「既然總是要殺他們的,那受降是為了——」
魯瓦士兵認為這些僧侶不夠虔誠,居然怕死,就捉來了城內的修道院長,還脅迫修女前來唱祝聖詩。許多絕望的市民拆卸了教堂的大十字架,立在內牆中間的縫隙里。柔和的月色下,帶著顫音的聖歌緩緩響起。
這些民夫背走了屍體之後,又從營地裏面背來了糞便,接著,唐軍開始向壕溝裏面傾瀉臟物了,夜幕降臨的時候,整條壕溝已經被弄得污濁不堪了。
唐軍三次被從外牆上攆下去,又三次衝上城牆。
這時,魯瓦城的老兵們終於被市民尊重起來了,市民們視他們為救世主。
「哼,那幫諾曼人要是還敢打,殺了便是,有什麼要緊。」
在一處警戒塔上,唐軍士兵還發現了諾曼人來不及損毀的兩架拋石機,唐軍中的工匠花了一個小時將拋石機調轉了方向,開始朝著內城拋射。
看見內城無憂之後,外牆上的諾曼指揮官投降了。
焦慮不已的唐軍郎官不得不催促士兵們再快一點。
赫曼的話還沒有說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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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人郎官便斬下了他的頭顱。「校尉,」陳粟對章白羽說:「兄弟們個個復讎心切,前來詢問,破城之後幾日不封刀。」
章白羽面色陰沉了一下,吐了一口氣:「召來阿普郎官的弟弟,讓他去山區,那裡安寧一些。他要是不去,你就把他帶在身邊。」
這種自殺式的舉動讓唐軍士兵狂怒不已。
「今日鍾郎官、阿普郎官都戰死了,貿然衝進去,還有多少人會死,你想過沒有。」
無計可施的守衛著甚至捉來了幾個僧侶前來,說要召喚上帝之怒,指望奇迹發生。
魯瓦老兵們選擇的修牆地點非常巧妙,唐人的弓箭會被內牆擋住,而石彈由於地形所限,根本擊中不了那裡。唐軍明明知道魯瓦人在幹什麼,這個時候卻無能為力。
唐軍士兵騰出手來后,就將守軍從城牆的警戒塔內攆出,就地處決。許多警戒塔貫穿城牆,唐軍擔心傷亡太大,就將守軍的儲備的油鍋傾入塔內,然後點燃火油,用鐵釺封死大門。
「敢上外城作戰的諾曼人,的確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諾曼人么,」章白羽說:「他們雖然不敢衝出來作戰,但是我們衝到魯瓦城內,就算是平時再懦弱的男人,未必不敢反抗。」
與陳粟不同,執戟郎並沒有關心復讎的問題,而是詢問章白羽:「校尉,魯瓦人能投降嗎?」
「校尉?」
接著,章白羽和執戟郎說起了準備派人勸降的事情。
陳粟走後,幾個執戟郎從軍營各處返回了。
修道院長的左膝被石彈砸爛,在一群市民的攙扶下逃回了教堂。跑到一半的時候,院長的左小腿掉到了地上,一群人也管不得了,帶著大部分院長逃向了安全的地方。
對於守衛者來說,雜物通道上升一寸,他們的心就下沉一寸。
唐軍士兵控制了外牆之後,就開始四處尋找躲藏地。
「至於鍾郎官,」章白羽想了想:「找個體面大方的唐人孤兒,讓他改姓種,繼鍾家的嗣。」
「什麼?」執戟郎被章白羽的話弄得莫名其妙。
和*圖*書陳粟說完,安靜地等著章白羽的命令。
章白羽指了指地圖上的一點。
「去值夜吧,陳粟,」章白羽說:「我自有安排。」
「校尉!」
奇迹發生了!
魯瓦人一片混亂,四下逃跑,但是唐軍的工匠迅速地上滿了弦,再一次射擊了密集的人群,在魯瓦人中開出了兩道血泥通道。
留在外牆上的兩百多諾曼士兵列成了密集的隊形,絕望地抵抗著唐軍。外牆上的諾曼士兵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作戰的時候尤為勇猛,但是他們的體力比唐軍虛弱,在絕望之中雖然不畏死傷,但是他們賴以取勝的紀律已經蕩然無存。相反,唐軍在郎官們的指揮下依然進退有序,他們用長矛一排排地刺死諾曼士兵,將他們的屍體掀入壕溝,並且大聲地使用諾曼話命令守軍投降。
「魯瓦城已成死局,」章白羽說:「要佔魯瓦城,城內的居民就不能有現在這樣多;要是我們退走,安息部落肯定會趁虛而入,我們的兵士就白死了;要是我們不退——」
可是唐軍承受的損失也是可怕的,九十名唐人和一百二十名歸義人死亡,三百多人受傷,受傷的人中間有許多人活不到明天了。
「讓唐軍少死些人。」章白羽的表情變得陰冷了:「如果魯瓦人投降,派人入城告訴魯瓦人,這裡有糧食,讓他們出城。」
有一百二十多諾曼守衛者向唐軍投降。
「恩,」章白羽說:「我知道了。」
他取下了頭盔,對眼前的一個唐軍郎官說:「我是赫曼爵士,女爵士希爾達之子,羅蘭伯爵之外孫,我向您投降——」
赫曼身後的諾曼軍人沒有料到對方竟然不接受投降,紛紛揚起武器,試圖列陣,但是唐軍已經衝破了他們的陣線。在一片混亂之中,復讎心切地唐兵將守衛者一個一個用長矛挑死,他們的屍體被集中拋棄在了損毀的弔橋下面。不光是這些守衛者,其他的諾曼人屍體,不管屬於哪邊,都被唐軍士兵拋下了溝渠。當最後一具屍體被拋入壕溝之後,壕溝底端已經出現了屍體堆成的橋樑。內城的守衛者被激https://www.hetubook.com.com怒了,他們甚至不顧唐弓手的壓制,一邊大聲叫罵一邊射箭。
「糧食還能吃多久?」
「——唔,老鍾和阿普都是好樣的,」陳粟說道:「阿普還好,他還有個弟弟在瑞德城,老鍾家卻是沒有一點骨血了。」
「外城剛破,他們有可能投降。」章白羽說:「要是我們遲遲攻不進去,就說不好了。」
章白羽沒有說出來的話是,如果唐軍想要佔領魯瓦城,儘快穩定北部邊界,那麼魯瓦人必須大量的死去。死去的魯瓦人之多,將會遠遠超過陳粟等郎官的估計——不管是幾日不封刀,那都是泄憤的殺戮,一年之內,魯瓦城就會大致恢復生機。但是因為糧食的短缺,章白羽卻必須讓魯瓦人儘可能地下降,直到魯瓦城的存糧能夠養活剩餘的人為止。
「投降之後呢?」執戟郎詢問:「我們怎麼辦?」
魯瓦人眼淚奪眶而出,紛紛感謝上帝。
章白羽被迫派出了最後四支郎隊衝上了城牆,外牆的戰鬥終於出現了好轉。
戰鬥進行得很順利,一戰就拿下了外牆。
「是。」
唐軍承受的傷亡越來越多,因為混戰已經結束,內牆上的諾曼弓手不再畏手畏腳,他們連連射擊,將手指都射出了血泡來,每一枝箭都能命中一個唐兵。兩個郎官陣亡的郎隊撤下了城牆,但是那兩個郎隊的唐兵立刻選出了新的郎官,再度返回了戰場。
陳粟憋得臉通紅,最後終於退下了。
「外城已破,魯瓦人今夜定然六神無主。」章白羽說:「我會派使者讓他們投降。」
「糧食不夠了。」章白羽說:「唐軍自己的糧食也不夠吃,周圍的村鎮殘破,烏蘇拉人的糧食又貴如油,我們養不活魯瓦城。即便他們投降,一月之內他們還是會反叛。」
不論章白羽說三天、七天,甚至不殺光諾曼人不封刀,陳粟都不會有任何驚訝。
雙方激戰的地方從整條城牆縮短成了幾處集中的地方,牆內沒有城垛,雙方都有被推擠跌落進入壕溝的士兵。內牆上,如同傭兵們預言的那樣站滿了弓手,他們一邊低頭攢射著跌入壕溝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唐兵,一邊射擊著不斷湧上城牆的進攻者。唐軍士兵攜帶著布爾薩式的杏仁盾,也有不少人攜帶者諾曼式樣的箏形盾,這兩種盾牌的防禦不太好,很多唐兵都被弓箭射中,有些士兵還在勉強支撐,有些已經倒地不起。當唐軍士兵開始搶奪雙牆之間的弔橋時,外牆上的諾曼士兵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們悍不畏死地守衛著弔橋,最後他們砍斷了弔橋兩側的繩索,合力掀翻了弔橋,弔橋跌入了壕溝之中。
這個時候,燃燒的警戒塔內還在不斷傳出諾曼守軍的慘嚎。
但是奇怪的是,章白羽沒有立刻回答。
唐軍的弓手這個時候也佔領了一個警戒塔,站在警戒塔的頂端,唐軍士兵不再有高度劣勢,他們開始放箭壓制內城的諾曼弓手們。唐軍士兵已經征戰整整一年,不論是作戰意志還是戰鬥技巧,都比武裝市民要高出很多。許多武裝市民中箭之後,就會倒地嚎叫,讓周圍的士兵和市民都受到影響。唐軍一旦中箭,就會默默地退回警戒塔,忍耐住不要叫出聲來,許多民夫已經端著木板爬上了城牆,他們用木板擋住飛矢,在唐兵的引導下進入警戒塔,開始為士兵們進行簡單的包紮。
魯瓦僧侶們尖叫著逃跑了。
「那是自然。」陳粟說:「有種的諾曼人已經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孬種,明天進城就如殺雞一樣輕易。」
諾曼人開始混亂,收縮隊形。
執戟郎們彼此看了看,接著,他們一起對章白羽行禮領命。
傭兵和唐人的工匠加固了外城的長梯,使用石塊和木樑將長梯修築成了更為穩固的通道。唐軍準備打開外城的大門的,但是他們發現大門已經被石塊封死,只能作罷。傭兵們倒是對石塊之間的粘合劑非常感興趣,他們用小刀刮取石塊中的材料時,發現這種粘合劑竟然和石頭一樣堅硬無比。
內城的城牆看起來矮小,但牆體卻朝著城鎮中心傾斜,外牆看起來很光滑,幾乎無法攀爬。唐軍士兵墊高了拋石機,對著城內漫無目的的射擊,也不管是否會砸中城內的居民,唐軍上下被激怒了,這個時候急於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