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八章 春申歌子
馬蹄踏得很穩,白昭很快就熟悉了這匹馬的性子,她甚至記住了這匹馬耳朵顫抖時的模樣。
每一道菜肴吃完,老闆就會送來茶水,讓眾人漱口解咸。
韓雲的眼裡帶著淚,她輕輕地搖晃著兒子。
在烏蘇拉,那些男主人和女主人似乎有一個的共識,那就是兩個唐人在一起交談,就一定是在密謀逃跑。到了後來唐人奴僕們就發現,只要他們和同胞談過話,就會挨打。
白昭和趙婉分食一塊。她們在棠城內逛得餓了,很大的一塊肉,卻很快被兩個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吃光了。
這是春申的女人為酣眠中的孩子低唱的歌子。
白昭有些時候甚至埋怨自己,埋怨得有些想哭。
羊膾配魚,被掌柜稱為「鮮字盤」,這是他家羊湯鋪子在棠城的首創,別的地方是沒有的。
掌柜很開心,擺擺手:「不會不會。現在的香辛料比過去還多,羊湯也是半夜起來熬的,又濃又鮮,怎麼會差!」
這一桌的食客們紛紛扭頭去看。
聽說唐軍裁編,阿普保忠點了點頭,表示他很支持這樣。當初都護準備東征的時候,各地的郎隊已經龐雜不堪,營兵、郡兵、鄉兵編製混亂,騎帳、歸附軍更是亂無頭緒。阿普又詢問了一下過去的幾位郎官現在被調到了什麼地方。棠城城守告訴他,吳文斌已經升任南郡都尉,熊靈均則出任新林都尉。
白昭知道這種事情,但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所以每一次遇到唐人背過臉去不理睬她,白昭都會感覺心中刺痛。
最後他們沒辦法,終於雇了一駕馬車,朝著城守府走去。
那船料店的老闆突然發現有人盯著他,不由得有些臉紅。
這些小孩三男四女,他們發現有外人來搶奪鞦韆,便圍上來。他們各自|拍著胸脯,說自家兄長或者父親便是郎官或者農丞,問白昭家裡是什麼來頭?竟敢跑來搶鞦韆玩!好大胆!
一行人在城守府內住了好幾天,直到石大人傷口稍愈能夠騎馬了,眾人才告別了棠城城守,朝著旅程的重點——臨湖城——出發了。
掌柜隨口詢問,聞兩位以前來過棠城沒有。
所有的人都默契地停下了腳步,不再向前。
白昭曾以為,她再也見不到親人了。
騎手們怒馬鮮衣,擎著都護府的旗幟,緩慢地追隨著這些重要的客人。
到了夏天,棠城內的茶果小販就去買來冰塊,供應居民消暑。
「那就對了」,石越說:「店門那羊腿的畫旗,我是認不錯的。在灰堡的時候,我就吃過你家的羊湯。羊雜碎的味道很好,至今難忘!不知道你家的羊湯鋪子開到棠城了,味道會不會差了許多?」
阿普保忠對那個女人說,他們不認識什麼城守,都是瞎說的,該多少錢就給多少。
不過白昭也不太在意,她對於沿途的風光明顯要好奇一些,每一次遇到新的城鎮和村莊,她都會詢問石越或者阿普保忠,打聽一下這個地方的情況。
都護府的景象,明顯讓把白昭感到無比興奮。
小時候,只要看見了哥哥,她隔著很遠,就會對著天空伸出胖乎乎的手等著抱,她的哥哥會笑著走過來,一把將她抱起來。
一股悸動從心底傳來:好熟悉啊。
「哈哈,阿普不願
和-圖-書
說,為兄也不多講了。」「不怕不怕,是姑姑回家啦。」
掌柜很快就開始轉移話題,說起了尋常的趣聞。
那個伙子走的時候還叮囑,下次路過的時候,把食盒還回來就好。
到了尼塔之後卻不一樣,這裏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南郡。
有幾個騎手甚至呵斥白昭,讓她不要聒噪,惹得石大人和阿普郎官心煩。
說完了,掌柜親自圍起了圍裙,走到了石越一行人的跟前。他說在棠城遇到故人不容易,這次他要親自造食。
與白昭隨行的是三十多名棠城的騎手。
掌柜點頭稱是,說他家最早在灰堡煮羊雜碎,後來去了瑞德,幾兄弟分家后,他就來了棠城。
那船料店老闆在新婚妻子面前,似乎變得非常無畏,一身男兒雄風鼓脹,幾乎連天花板也蓋不住。
「這樣肉,就當成麵餅一樣吃,別當成肉!大口大口地咬便是!」
掌柜接著說:「他們吃的菜,白煮羊肉、羊雜碎、胡辣湯、素角子是食菜。中間那三盆魚、蝦、糕,便是看菜了。」
石越擺了擺手:「沒事,等會城守來接我們。」
石越和阿普保忠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城守置了一桌酒菜,本來準備招待石大人和阿普郎官的。
阿普保忠扭回了頭;兩個小姑娘也趕緊收了視線;石越則歉意地招了招手告饒。
他拍著桌子連連訓斥。
在白昭和趙婉的面前,就圍著一群城守府的孩子們。
石越說:「棠城只是個偏遠小城,和瑞德城比起來,能入口的東西不多。以後想吃什麼,跟石伯伯說就好了。」
兩人是灰堡的舊識,曾一起跟著都護學寫字。棠城的城守本來就粗通文墨,不久之後就擢升備官,去瑞德城任職,現在被提拔成為棠城城守,屬於升遷很快的一批唐人官員。
石越為白昭和趙婉各包了一角葡萄乾——那個小孩隨身帶著很大片的蒲葉,包起來一大把葡萄乾,便稱為一角。一角葡萄乾要八文唐錢,算是很便宜了。
哥哥和妹妹互相看了一眼,便已確信無疑:這是我的哥哥,這是我的妹妹。
石越揮了揮手:「都包起來吧,我們等會要帶走的。」
阿普保忠說:「在這裏和諾曼人打過仗。」
棠城城守笑了一下:「當然在你我之間了。」
不一會,一大盆從水湯中撈出的羊肉就上了桌。
「哈哈,人嘛,不就是自己騙自己嗎。反正這看菜花幾十文錢就能置辦,吃完了飯,只要菜肴沒有動過筷子,店家就不會多收錢。食客體面了,店家收了利,大家都好嘛。」
這家肉鋪子掌柜認不得石越,但卻發現石越對什麼都門清,便過來詢問了石越是什麼來路。
走出了門,羊湯鋪子的夥計提著一個食盒跑出來,說一定要幫忙送到家裡去。
石越最後打發他走了,自己提著食盒。
掌柜也走過去賠不是。
屋檐有風鈴輕鳴。
趙婉嚇得直哆嗦,阿普保忠則說,別怕,這些人是都護的執戟郎。
幾人說著閑話,很快就到了城守府。
石越和阿普保忠聽了一會,覺得這裏再呆下去也不自在,就帶著小姑娘走了。
說到這裏,掌柜抬頭看了看,看見了門口的一對年輕夫婦。
阿
www.hetubook.com.com普保忠在軍中就學會了節制,從不會吃撐,這個時候,也只有他沒什麼事情。
她記憶中的哥哥,是個好脾氣的兄長,有點懶散,不如大哥狡猾,總是替大哥抗禍。
眼見白昭和趙婉眼巴巴地看著剩下的肉,石越的卻揮了揮手,讓掌柜撤掉。這引來了兩個小姑娘一陣懊惱地呼喊。
這之後,掌柜又如同變戲法一樣,端上來了各色羊肉菜肴。
在章白羽的身邊,坐著一個虛弱而幸福的婦人,婦人抱著一團襁褓,裏面有個紅堂堂的嬰兒。
旅途的尾聲,悠然而漫長。
阿普保忠詢問:「不知懷遠都尉是誰?」
石越摸著肚子喘氣,忍不住埋怨阿普保忠:「在烏蘇拉就喊人家石大人,現在回了南郡,就叫人家搶水兒。」
冰茶生意可以一直做到晚秋,直到居民們感覺寒冷時才會停頓下來。而有些貪口的居民,就是在冬天,也會去製作冰飲。
這條路,走得好漫長。
掌柜便笑眯眯地去了。
那些性子內向老實的騎手們還好,那些比較乖巧伶俐的棠城騎手們,已經極盡能事,去討好車中的小姑娘了。
白昭一邊走,一邊朝著兩邊看著,她很擔心,從一處側門中,某位熟悉的家人會突然走出來,盤問她是不是又跑到街上瘋去了,而她會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噩夢一場。
一隊穿著黑夾衣的騎兵加入了他們,這些騎手紛紛對阿普保忠行禮,稱呼他為郎官大人。
阿普看著其他三人皺眉歪嘴,不由得感到好笑。
在白昭還沒有和都護相認之前,隱藏她的身份,對於安全來說是有好處的。
這些羊肉煮的發白,看起來沒加佐料,但聞起來卻香氣撲鼻。
結果到了晚上,石大人發了痔瘡,趴在床上直哼哼。
城守去過的臨湖,也聽長史蒯梓說起過阿普郎官的任務。
當香氣騰騰的羊雜碎端上來時,幾人終於露出了哀怨的眼神,他們想吃,但卻再也吃不下了。
她還是白昭,哥哥還是羽哥兒嗎?
船料店老闆把筷子望桌子上一拍:「那邊的幾個,你們看甚麼!」
掌柜立刻跑去準備了。
城守只好跟阿普保忠還有兩個小姑娘吃了一頓便飯。
哥哥就在城內。
掌柜只好坐到了這一桌來,又試了試口風,發現這些人的確沒想著要白吃。
吃完了冰茶,白昭又被石越帶到了城內的一家羊湯鋪子中。
石越、阿普保忠還有兩個小姑娘,一時都看得若有所思,點頭稱是。
湖泊明亮,映著淡藍而憂鬱的天空、映著閃光的雲朵、映著潔白而結實的城牆。
繞過了一叢花圃,白昭聽見了歌聲。
掌柜額頭冒汗,兩個人說的事情這般分明,但是掌柜卻完全推測不出他們的來頭。
白昭看見一個布爾薩小孩端著一盒葡萄乾,便用央求的眼神看著石越。
掌柜聽聞要撤食,就問了一句,這些肉上了桌再可就不好賣了。
兩人說完了話,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白昭坐在院子裏面和趙婉說話。
趙婉很疑惑,她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總有騎手會給她打來清水,並且給她搬好踩凳,方便她爬上爬下馬車。
在白昭的前方,石越和阿普保忠並騎而行。在後和*圖*書方,趙婉則選擇坐車,因為過於疲勞,她一直躺在車中酣睡,只在中間停頓休息時,才會跑出很遠小便。
阿普保忠哼了一聲:「你剛才想短人家的飯錢,還真是搶水兒。」
至於白昭,則完全無人過問的樣子。
「你們是富貴人,可能不清楚這些。有些客人並不闊綽,也不經常出門吃館子,但是要招待貴客的時候,不出門卻也吃不好。於是就要設下看菜。」
冰茶之中的冰塊,是小販儲存在冰桶之中的。售賣的時候,他會掀開一層一層的棉布,從最底下打開一方小匣。小匣子裏面擺著冰水交融的幾塊冰。小販會用特製的小鑿子鑿出冰末,再用木勺舀出,倒進一隻木碗之中。倒好了冰末,小販就會在上面澆蓋水果的汁子。這種汁子很濃,色澤並不鮮艷,但勝在味道好極。
長大了一些后,她跟著家人去掃墓時,只要把手交到哥哥的掌心,他哥哥就會在不經意間立刻將它們握住。哥哥總是可靠又溫暖,對哥哥來說,牽住她不讓她跌倒,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連想也不用想的。
院子裏面溫暖而靜謐。
冬天的時候,居民們會從附近封凍的湖泊之中采冰,將它們儲存在棠城那些幽深的地窖裏面。
溫暖的陽光里,章白羽站在窗邊,陽光讓他的臉若隱若現,難以分辨。
阿普保忠只是翻了一個白眼,什麼都沒說。
現在呢?她該要怎麼面對呢?
這個時候,白昭已經和本地的孩子混熟了,因為她年紀最大,隱約成了他們的頭目,就連趙婉,也被這些小屁孩跟著喊阿姊。
點了看菜的人最心虛,很忌諱別人盯住自己看。
白昭一邊走,淚珠一邊墮下。
白昭走進了房內。
白昭飲到的這種冰茶,帶著甜味和果香。她吃出了櫻桃和芒果的味道,但還有幾種果品她卻嘗不出來是什麼。
臨湖城外。
春申歌子。
簇擁在她身邊的騎手越來越多。
看見幾個人都沒有什麼胃口,城守便也不勸,吃了一會,就上了茶,和幾人聊起天來。
「你們看,那是船料店的老闆和他老婆。」
章白羽張開了懷抱:「昭娘,回家啦。」
這種感覺很難描述清楚,長久地生活在都護府的唐人,恐怕更是難以察覺。白昭卻能立刻捕捉到此地的不同:在這裏,身為唐人,再也不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了。
阿普保忠愣了片刻,搖了搖頭:「還要聽都護的安排。」
石越笑著說:「這才開頭呢。現在吃得太飽,後面吃什麼呢?」
走進內院的時候,白昭彷彿回到了幾年前:在春申的宅院之內,她在凄惶哭喊的人群中,被帶離了家園。
快要抵達內院的時候,一群甲光耀目的士兵魚貫而出,侍立在道旁。
她有點記不得哥哥的臉了,她也不知道,見到哥哥后應該怎麼辦?
號角清亮,往來的士兵們鎧甲鮮亮、身材高大,他們在行進的時候,彷彿大地也在顫抖。城樓之上,穿戴著鐵甲的士兵扛著大戟,走來走去。進入城市的時候,白昭忍不住抬頭。
城守府的飯菜清淡了許多。有一種用綠豆發成的豆芽,這是安息南部流傳來的新植物,在城內很時興。還有嫩豆腐,肉不多,主要是魚肉和_圖_書和鴨肉,都是燉的湯。
城守府的院子裏面掛著一家鞦韆,是給府內的幼兒們玩耍的。
石越說:「你家羊湯鋪子,可是從灰堡遷來的?」
她幾乎跑了起來,最後,她推開了一扇門。
阿普保忠看見石越和掌柜你來我往,忍不住皺眉:「快點切肉去,餓得很了。」
這座城市好大啊,它的樓宇、塔樓、房舍都那麼高大,在白昭的眼前,如同豎立著白色的蒼穹。
在這些騎手們並不清楚眼前這兩個小姑娘的底細,但卻有不少人認識阿普保忠和石越,他們只能盡量推測,這兩個小姑娘都是什麼來頭。
這裏的道路上有唐文的路標,這裏的地名都有唐名,路上也會有唐人來往行進,他們遇到士兵不會驚慌,即便遇到諾曼人,也絲毫沒有奴顏媚骨或者恐懼的樣子。
可是現在一路的所見所聞,她卻有點迷惑了。
「在瑞德城的時候,就有食鋪、飯店設置『看菜』的。這個看菜,就是一盤菜,端上桌專門給客人們看的,不是給他們吃的。」
她所有的委屈、恐懼、無助,全部化為了哭嚎,她跑過去,摔了一跤,又跌跌撞撞爬起,她終於抱住了章白羽。
「搶水兒,人家做小生意的,你搞這一套幹什麼?你現在也算個城守了,怎麼還有過去的毛病!」
過不久,女掌柜出來,說什麼也不要石越等人的飯錢。
她繞過了一道月門,走得越來越快。
章白羽從光暈之中走了出來。
石越說:「棠城當初叫做泰爾城。城內居民暴亂,不服歸義。我來這裏幫忙籍名歸義,是做了一些事情的,慚愧慚愧。」
阿普保忠告訴白昭,這些人是備官。
細看之下,白昭發現,這周圍的石桌、小亭、小凳、水池,竟都是春申故園的布置。
石越坐在馬車上連連放屁,臭得很,他很不好意思,便拉開了車簾。
掌柜說要不要去幫忙雇一輛馬車,等會好把各位送回家裡。
趙婉不敢說話,白昭蹲在地上抓了一把沙,揚了那些孩子一臉,他們便一鬨而散,一邊跑一邊回頭,讓白昭等著。
這一下,阿普保忠立刻來了精神。
「既然不吃,放在那裡做什麼?」趙婉問掌柜。
這一下,掌柜大驚,走到了一邊和他老婆悄悄地討論了起來。
「真給食客們吃的菜,都放在邊上,用白盤裝;給客人看的菜,就放在中間,用青盤裝。」
白昭騎著一匹溫馴的古河馬,穿行在都護府的土地上。
小嬰兒被驚醒,發出了啼哭之聲。
白昭第一口吃進嘴裏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
掌柜說,這羊肉雖說叫做白煮肉,但工料卻一點沒有省,吃起來不光好吃,而且肉膩子都煮掉了,吃多少都不會反胃。
掌柜笑著說:「給別人看啊。遇到了鄰居、熟人,要是桌子上沒有點幾盤硬菜,豈不是丟死人了。」
進了羊湯鋪子后,石越便開始點菜。石越不知道吃過多少次了,非常熟練,他找來羊湯鋪子的掌柜,讓他各色羊肉都來一些,不必在乎飯錢。
那個掌柜見到女掌柜沒把錢送出去,就低聲指責她沒用。夫妻互相埋怨著,女人說了幾句后便火起,把錢塞給了丈夫,說你能你去!
石越把食盒交給了城守府內的備官,說給他們www•hetubook.com•com加餐。備官招來了一群在城內應差的年輕人,當著他們的面掀開了食盒。那些很久沒有見過油水的差員立刻歡呼起來,紛紛跑回住處去拿筷子和碗,跑得腳不點地,生怕晚了連湯也喝不著。
菜肴到了最後,即便花樣繁多,食客們吃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阿囡喲,回家啊,燈火亮處是家呀。」
在棠城,白昭喝到了冰茶。
偶爾還有街上的一些小販走到食客們中間,他們各自捧著一隻食盒,向眾人兜售零嘴。從街上走進來的小販,大多是棠城的小孩。他們的從家中端來了一些食鋪沒有小菜,要麼是果脯、要麼是甜茶、要麼是鹽豆,掌柜的見到了也不會趕人。
「主人、客人都明白,但是都不說破,誰也不會往青盤裡伸筷子的。」
棠城城守還給阿普保忠講了一下唐軍改制的事情。
其實讓趙婉呆在車裡,是阿普保忠的意思,他擔心消息走漏。萬一遇到伏擊或者突發|情況,呆在馬車中的姑娘,就會為白昭擋過一劫。這種安排,石越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不過石越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點了點頭,接受了阿普的安排。
她在烏蘇拉城的時候,一整年也只能見到一兩個唐人,那些唐人還對她唯恐避之不及。
石越尷尬一笑:「習慣了習慣了。」
接著,一群身著紅色綢衣的官員也聚集了過來,這些唐人青年看上去都好像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挺拔、英俊,戴一樣的璞頭,璞頭的兩條尾帶在腦後瀟洒的飄動著。
白昭朝著裏面走著。
她知道該去哪裡,這裏的一切,都按照她熟悉的樣子布置。只要她是白昭,她當然知道該去哪裡找到哥哥。
許多騎手認為,在車中酣睡的小姑娘不光模樣更好,地位想必也更高一些,至於騎馬的那位,看起來相貌平平,而且讓人怎麼也記不住臉,總感覺沒有富貴相的樣子。
沿途各地都有哥哥留下的影子,但哥哥本人的形象,卻顯得愈加模糊了起來。
幾人走著走著,吹了一點風,就覺得肚子裏面腹脹如石,感覺是羊肉發起來了,越走越難受。
他這次見到阿普郎官帶著兩個小姑娘回來,便對阿普郎官道了賀。
阿普保忠蹲下來,幫白昭整理了一下衣結,拍了拍她的腦袋,給她指了指院子的深處。
那個時候,左右兩側,便也是這般,站著許多甲士。
「還是奇怪,」白昭也詢問:「大家都點看菜的話,便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那還有什麼用呢?」
用的盤子也越來越精美,最開始端上來的白煮羊肉塊,用的是木盤;接著端上來的辣餞羊蝎子,便開始用細陶盤;上精切后的羊膾以及一道魚菜時,用的已經是精美的瓷盤了。在瓷盤的底部,還有一個青色的福字。這種青福盤,來自蘇培科,據說字樣還是都護親筆題寫的。
老闆自己理虧,也不好多說什麼。
背後,那個船料店的老闆還在嘟嘟囔囔。他老婆是個外族人,不知道是諾曼人還是布爾薩人,一直在勸他不要再說了。
最後石越和掌柜算清了價錢,很痛快地付了賬。
距離臨湖城越近,白昭反而愈加忐忑。
石越假意推辭然後便要笑納,不料,阿普保忠卻惱火起來。
白昭嚎啕大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