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五十一章 繁榮
如今諾曼人不光是在人數上少了,似乎在精神上也瓦解了。
林中人會覺得這些唐兵好不解風情,紛紛拿碩大的眼白白唐兵,然後就訕訕地摳了摳腦勺,該忙什麼忙什麼去了。
只不過水渠修築好后,不光是臨湖城用水極為便利,臨湖城外的平原之中,灌溉水渠也順勢修築而成。
在接連的戰爭之中,本來窮荒地區的受降城,反而因為地處內陸,又有糧食供應,成為了頗為富庶的城鎮,幾乎不輸給欒城。
當然,進入臨湖城也可以,但卻遵從都護府的安排,進入工坊之中為工。
小孩子們發現豬很愛吃一種蕪菁,正好許多為唐軍提供馬糧的諾曼農人種了這樣的東西,所以林中孩子們經常白天玩,到了傍晚就跑到隔壁村莊的諾曼農田之中,用木棍杵起蕪菁,不論成熟與否,全部丟進筐裡帶走。
不過這個方法也不是藥到病除。地下水渠錯綜複雜,但卻敏感得很。在一次「沖淘」的過程中,積水只漲不落,最後將淤積了幾十年的淤泥倒灌入城鎮之中。惡臭籠罩了臨湖城。恰逢那時章白羽率領士兵們四處督促唐男進入臨湖任職,城內的居民紛紛猜測,都護估計也是熏得受不了,逃出城去了。後來韓夫人聽聞后,便抱著都護的兒子出現在街上,這樣的閑話才少了許多。
各城的官員們已經有許多次上報臨湖城,希望能夠制定律法,約束流民遷徙,都護卻遲遲沒有答應。
近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則是郡兵還家的消息了。
林中人自然多有不服,但這之後,懾于都護府律法,林中人與諾曼人的交往開始變得正常起來,即便有衝突,也會極力避免傷人性命。
都護會和郡兵們一道返回臨湖城。
負責護送的唐兵,這個時候就會大吃一驚,不知道這些林中人喊春申是什麼意思。
臨湖地下的排水溝渠,倒是很難修復的。
臨湖城外,就有諾曼農人孤身進入林中人村莊,說有個林中孩子把他家的羊全部割喉了,要林中人賠。
唐人礦工每天下井的時間還不如苦工們長,天見亮了才下去,天沒黑就上來,然後聚集到鎮子裏面去洗澡。澡堂過去是安息人開的,現在則是兩個布爾薩人在經營。他們白天的時候都會淘換澡池中的水,在門口潑水的地方,堆起了一堆泥渣。可就是這樣,每個唐人礦工采出的礦,都頂的上兩個苦工們。即便派了監工去打那些苦工們的鞭子,他們也總是磨磨蹭蹭。
臨湖城。
戶溪出很好的葡萄,大多會送到定北寨去做酒。現在戶溪鎮的居民倒是想自己開設酒坊,只不過人手不足,臨湖www•hetubook•com.com城又不產釀酒之具。瑞德城雖然有得賣,卻苦於路途遼遠、價格昂貴,戶溪酒坊的開設至今沒有下文。
首善之地,即便再怎麼艱難險阻,即便路上花費的時間再多,也值得跑過去。
水渠足有六里之長,鋪石的部分就有兩里。清理起來極為耗費功力,幾次有林中學者指責都護「空耗國帑」,放著就近的湖泊不用,反倒要引那南郡河的水。
寨中多安置老兵,為之媒配妻子,安置產業。
都護又沒有禁止農人遷徙,這讓城守們在勸農納糧上非常難辦。
號角相聞不絕,燈火明亮相耀。
布爾薩地區的林中人向西遷徙的時候,本來被各地的城守當成一個麻煩,生怕過境。
都護府的勸農令如同一個小媳婦一樣,坐在一眾虎視眈眈的農人之中,告訴他們,本城是有糧種供應的,肥田兩年不納糧,但絲帛鹽茶之屬,只能用糧食來買,薄田五年不納糧,餘糧由都護府收買。此外耕牛可以借,農具可以借,水渠只要出力,一定會修到各家田邊,田碑界由都護府勘定,各給契約。
所謂的戶溪,是「一戶一溪流」的意思,這倒是真的。
最初在這裏定居的,是二十多個遊俠兒,有兄弟父兄之親的共八九人,最後籍冊時定下了十二戶,周圍正好有十二條溪流穿過,所以稱為戶溪。
城南臨湖,緣湖設兩寨,南芷寨、南萍寨,務水殖,西南三里設戶溪鎮。
鄉中則多囤平民,只設鄉老協助管理。
唐兵們會厲聲呵斥:「春申你們媽!真是羞死春申的先人!這是臨湖城!這是都護府!」
當年能夠修築起春申城,現在也能修建起臨湖城來。
布爾薩人西遷的時候,這些遊俠兒的沿途幫助護送,許多歸義人看著這些人秉性不錯,便跟著他們返回戶溪。一兩年的時間裏面,竟然聚成了小鎮。最初的遊俠兒們,大多迎娶了異族女子,這在以林中人為主的遊俠客中,還是不多見的。
這周圍諾曼人留下的磨坊和酒庄,自然被遊俠兒們盡數收並,連其中的寡婦也一併笑納。
這件事情驚動了臨湖城,抓了幾家林中男人,問出了動手的人,最後在臨湖城外絞死了,說殺人償命。
受降城的士兵們說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充當苦役的健壯軍俘們,干起活來還不如瘦削的唐人礦工。
臨湖城的唐軍士兵們聽說這些之後,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城東四里設明華寨,務土茶,再三里設東湖鎮。
第一批郡兵已經從埃辛城回撤,改為別軍輪戍向西。
進入城市之前,林中人首先會在
和-圖-書
城外得到勸農令的接待。都護這次返回臨湖,還會帶來什麼消息呢?
道路上成群結隊的諾曼人在行走時,大多是低著頭沉默不語,偶爾遇到諾曼人「出喪」的時候,林中移民才能驚覺身邊還住著這麼多的諾曼人。
所謂的恆產,主要是指開耕一片地至「三熟」,三次納糧之後即可籍冊,從此為臨湖之民。
晚上回家,也還有的忙。
臨湖城內,一大批郡兵即將輪戍,這可是個大日子。
之前入城的人已經看見了,在校場上,無數耀眼的頭盔被碼放起來了。那些鐵盔當真好看,即便看一眼都能覺出好來。更不用說營兵的新鎧,穿上身簡直光耀過人,不知道綴了多少片鐵甲。親眼見過的人都說眼睛晃得疼,數也數不清楚。
敏感多情的林中人會覺得很感動,離開林中郡之後受的一切苦,都有了報酬。
地下的排水溝渠總共被大修了三次,每一次都多修了幾處排淤口,將城內的水倒入城內河,再流入馬恩吉湖內。城市擴張的時候,城內河兩岸的居民持續增多,城內河有大段被石板覆蓋,竟然不見天日。到了後來,隨著居民建築的覆蓋,這些河竟然成了一段段的地下河,最後乾脆也被算作了新的地下水渠。
在瑞德城,自營生意乃至混跡城內做閑工的人已經出現。但在臨湖城,還是按照唐軍的慣例,新城之內不允許有閑人。敢不事生產的人,很有可能莫名其妙吃一個「惡少年」的名頭,被遷到別處去。
「富瑞德,傷都護」這樣的童謠也被許多不明究竟的兒童拍手歡唱,不知道是誰教的。
都護回來了,就意味著西境之賊已經瓦解,都護回來了,戰爭帶來的隱約壓抑才會一掃而空,都護回來了,就說明之前傳聞的大勝:「的確是真的了」。
各城的農丞都在忙於勸農。
都護府的勸農令,當然也很羡慕他們在北部的同僚,只不過他們要是敢那樣做做樣子,估計會被桀驁不馴的農夫揍一頓,回到城內非但得不到體恤,立刻就會被長史免職。
這些林中人一路風塵僕僕,走到了臨湖城后,入眼便是亮藍色的湖泊,還有湖泊邊潔白高聳的城牆。
如果不是諾曼帝國持續衰落,很難想象周圍的諾曼城鎮為什麼沒有因此繁榮起來。
臨湖城不同於其他城鎮,不是來了就可以籍名入冊。林中人聽說在臨湖城籍冊,需要「有恆產」。
受降城礦井下面的鐵石極好,基本上不需要怎麼處理。即便在礦井外面,也有許多鐵礦石散布各地。
一但又林中人喊出了「春申誒!春申!」立刻就會引起一片林中人和*圖*書跟著喊「春申誒!春申!」
諾曼人最初修築水渠的時候,並沒有一個完整的規制。最初臨湖城是作為一個要塞來修築的,根本沒人能料到它會膨脹到今天的規模。
單純的開拓耕地,也只能換得口糧,要想家有餘財,就需要比別人多忙一些。
城內有人歡喜有人愁,失去了親友的人自然無心慶祝,但更多的郡兵家屬們,卻準備迎回自己的親人了。
制繩、熬漆、煮皮乃至伺弄家中的牲畜,都要耗費時力。
未來,這是唐人的原野。
現在,林中人卻成了眾城守爭搶的貴賓。
諾曼人見到林中人就氣短,追上了也不敢打。林中的孩子們發覺之後,更是猖獗起來。唐人的農丞過來問過幾次,讓林中小孩別瞎鬧,說那些蕪菁是給馬吃,都護的騎兵們要用這些東西喂坐騎。林中大人聽了進去,會讓自家孩子不要去壞人家農事,可是小孩哪會顧忌這些?在北邊的時候,諾曼人何等猖狂,現在也到了欺負回來的時候了。
勸農令是農丞手下沒有定製的官員之一。
這樣的頭盔不光能保護頭頂,也能保護脖頸四周。冬天的時候內襯兔絨,夏天的時候則可以取下絨墊。打造這種頭盔的技藝,是唐人工匠吸收了諾曼頭盔和安息頭盔的優點之後摸索出來的,它不再如同唐地的頭盔一樣用許多小鐵條、皮片進行拼接,而是使用幾枚碩大的鐵片兜成一個渾圓的帽盔。這種頭盔的外形可以滑開流矢,雖然比起過去的頭盔要昂貴一些,但是軍器丞得到了都護的允許,可以不惜工料。
林中人還保留著唐人西遷的記憶,他們還記得唐人是怎麼在一片河灘上修建起春申城的。
地上的水渠其實很好修復,清理了淤積的沙木泥石后,就能引入北部山中的水。
都護府的農人大多要彎腰扶犁走上半天,腰不能直起來、一直起來,就會總是直總是直。最後就彎不下去腰了,耕種的隆線慢慢地就落後身旁的人一大截了。
可是路上的障礙太多了,那麼多能言善笑的歸義女子、那麼多體貼如兄長的郡兵、那麼多照顧有加的城守,能夠一心堅韌抵達臨湖,真的不太容易。
主要是因為之前臨湖城有太多的諾曼歸義人已經分好了土地,一開戰卻又湧入西部領地,這讓農丞大為光火。尤其是那些歸義人現在又開始返回家鄉,發現田畝已經被分給了新來的林中人,就開始聚眾鬧事。為了杜絕這樣的麻煩,臨湖城周圍已經頒布了律法,土地耕種三熟之後,自動歸屬耕種之人。返鄉之民不得索要,但可以申請糧種、耕牛,在都護府的幫助下開荒。
粼和*圖*書粼千家,生活清朴而興旺。
一千多頂圓形鐵盔被整齊地擺放在臨湖城內的校場上。
進入了臨湖城的林中人普遍覺得都護府「規矩大,活計重」,當然,因為城內糧布寬裕,又極有盼頭,林中人也大多願意留下來。
春申唐國也有勸農令。但是北方的勸農,大多數是在一片已經開拓好的耕地上,讓勸農令推著一架犁,跟著一頭牛走兩步就算完事了。春申的勸農,有一種神秘意味在其中,大概就是告訴上天,我們的心意已經盡到了,希望今年豐收,您看著辦。
現在都護府內的居民遷徙很頻繁,今年還在耕種的居民,明年就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在城內獲得籍冊則比城外要快得多,做工滿一年,就能在甲正的保薦下籍冊,成為的臨湖人。
新來的林中居民中,有一大半人接受了土地。
只有那些意志堅定之輩,才會熬過層出不窮的美食、才能抵擋住滿耳吹噓的話語、才能抵擋住城守們描繪的人間樂土誘惑,最終抵達臨湖城。
城北三里設定北寨,務酒,再三里設北平鎮。
不過許多林中人的確擁有很高的智慧:他們向西遷徙的時候,早就詢問清楚了都護府的治所在什麼地方。再三確認府治在臨湖城,騙人是小媽養的了之後,這些林中人就再也不會考慮其他的地方了。
在尼塔行省衰敗了幾十年後,清涼鳴濺的尼塔河水,再次被人為地引導南下,開始澆灌富饒的綠色平原。
在靜謐的夜裡期待著。
春申是林中人心中,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那裡的男人都養狗,那裡的女人容易騙,那裡的什麼都比林中郡要好,那裡的道路是用石板鋪成的,沒有豬在其中飛馳,那裡的房子是用石頭修築的,沒有雞四處拉屎。
春耕之時極為辛苦。
許多林中人的孩子被大人帶著去野外割采豬草,林中人稱之為「行豬草」。帶過幾次之後,就讓大孩子帶著小孩子去。只不過孩子們玩性大,經常在野地瘋一整天,回來卻帶不了多少豬草回來。所謂的豬草,也就是豬可以吃的植物,倒也未必指的是一種東西。
臨湖城內,最早恢復的設施倒是諾曼人留下來的水渠。
所有的城守都會準備許多的糧食和大屋,讓林中人遷徙的路線能夠進入自己的駐地。許多林中人頗為抱怨,明明說好的只有六七天就能抵達臨湖城,結果生生地走了個把月。抱怨雖然抱怨,但是人家給好吃的,又不好不吃。許多林中人就蹲在沿途的唐人城鎮中,大口大口地吃著熱食,發現當地的唐人城守和官員們雙眼放光地看著他們。許多林中人頂不住沿途的誘惑,
和_圖_書終於選擇停下遷徙的腳步,留下來,籍名入冊,成為了當地的唐民。
入夜之後,臨湖城外的遠鄉近郊。
臨湖城吸引著越來越多的都護府居民遷徙來此。
道路之上,諾曼人的身影已經不再佔到多數。
此外,郡兵之中勇毅過人之輩,也將在臨湖城被納入營軍。
受降城派來交割頭盔的士兵輕鬆地說起了這些頭盔的來歷,大鐵礦。
這些林中人會湧出熱淚,但是心中激蕩卻難以表達出來,只能連拍著大腿乾嚎:「春申誒!春申!」
對林中人來說,只要抵達了布爾薩平原,那麼通向臨湖城的道路就是一帆風順的。
兩邊起了糾紛,最後林中人將這個諾曼人打死了。
陸陸續續奔赴而來的都護府居民,又在外圍不斷地修築起了房舍。城鎮中最初的娛樂只有烈酒,而且沒有酒肆,一般都是託人去給受降城的釀酒人說,隔一天,才會有一些的幫工背著酒將它們送到礦井周圍。為了修建礦工們的大屋,唐軍徵發了一批諾曼民夫前來,這些民夫最後也沒有離開,而是留在當地,承擔了采木人和石匠的工作。小小的採石場,修築在礦井北部四里多的地方,最初只有一家諾曼人,後來就變成了四家。現在那裡足有四十人專門採石,有手藝的石匠現在已經修起了自己的石屋,並且從濱海裏面找到了妻子。在礦場周圍的小鎮里,已經有了食鋪、酒肆,在這些地方混跡著不少唱戲人、落魄的諾曼歌手、妓|女、吹笛手、吹肉笛手。
礦井下面的工匠有兩類,一類是苦役,一般天沒有亮就驅逐下井,天黑之後再接引上來,另外一類則是唐人、歸義人的礦工。
在礦井周圍,專門供應礦工和鐵匠幾處窩棚營地已經變成了小鎮。
只在傍晚,當日的農事已經忙完,無數的居民才會扶著犁頭或者長鋤長久的挺直後背,聽見脊椎噼啪地響,感到後背沉悶地發疼,看著壯麗的落日墜入地下,千萬傾良田上,炊煙四起。
各城都在指責瑞德城這樣的貿易城鎮,因為它將最精幹健壯的居民吸走了,卻不生產一顆糧食、不釀一壺酒、不紡一縷紗。
不過,更多的居民期待的,則是都護的返回。
臨湖城外,按定城的成例,設置了鄉—寨—鄉的囤聚制度。
唐人的工匠在清理這些地下水渠的時候傷透了腦筋,最終還是採取了一位來自春申的築城匠人的建議,使用「一衝一淘」的方法,逐漸地疏通兩條主幹水渠。
這些圓頂頭盔的鐵片極厚,比起諾曼軍團士兵的鐵盔還要結實,邊緣按照唐人的習慣,綴上了皮甲片。
城西三里設靜西寨,務煙草,再三里設西鋪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