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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白羽還專們派出了監察令，讓他巡視各地城鎮，看看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

監察到的情況當真古怪，各地城鎮供給的冬衣都下降了，總不能所有的城守同一時間都變成了蛀蟲吧。

唐軍當初的士兵人數雖然沒有現在這麼多，可是佔據的土地也沒有現在這樣大。在那個時候，唐軍四面作戰，卻也很少遇到冬衣匱乏的問題。

「眾將士一定早日奪取格城！為都護獻禮！」

章白羽大概能夠想明白，戰爭開始后財貨匱乏，同樣的錢，自然買不到過去那麼多東西，可也不會差出這麼多才對。

守軍士兵費解地戒備著。

唐軍坐擁都護府內財貨大頭，尚且會出現冬衣不足的情況，又何況是居民們呢。

其實章白羽明白，兩人說的都是一件事情。

「你們幹什麼！」

等到烏蘇拉和都護府開戰之後，頁折上記錄的貨出、貨入的記錄立刻減少了。

這種海圖，雖然東西南北方位難以判斷，可是卻能更加清楚地看明白兩座港口之間的距離。

大多數時候，能夠把事情處理明白，已經相當不容易。

此外，格城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它是唐地貨物運到布爾薩半島的樞紐。

章白羽看見貨出裏面只剩下了潤滑油膏、剔毛刀、催情葯、《瑞德群芳譜》、唐棋盤等貨物；貨入裏面，則是一些活字、書籍樣板、奴隸等財貨。

往後的幾分的頁折裏面，也大體如此。

雖然唐軍不計財力、民力修築了托利亞石道，但是石道修築得再寬闊，也比不上格城控扼的這條通道平坦寬闊。格城的南邊，本來就有諾曼時期留下來的石道，石道的周圍，還有一些引來山中水源的溝渠。這些地方，一旦要擴建石道、移居居民，都是極為方便的。更不用說，此地地處懷遠、古河兩郡中間，用來設置市集再好不過。等到唐地光復，此地作為唐地居民南下遷徙的登陸港口，也是不二之選。

一旦拿下了格城，都護府的土地立刻就能融為一體。

格城之內一時亂相百出。

「都護說得對。」食貨郎點頭：「蒯長史的確是按照過去冬衣的價格徵收。當初，市上一千六百大錢可買一件冬衣，唐軍採買，還有折頭，一千三四百便可以採買。縱然稍有不足，都護的官家織坊也能填補不足。可是現在，都護府還是用一千三百大錢去採買冬衣，便收不到這麼多冬衣了。」

在成群路過的士兵身邊，市民衛隊正在努力維持著秩序。

厭戰之思，也不是一日之間起來的。

章白羽已經命令各地的城守確保的民夫的數量、保證道路的通暢。

「都護，我輩兒郎定然不負眾望，拿下格城，再解新林之圍！」

沒有聽說大戰曠日持久，國家卻還能興旺繁榮的。

這些食貨郎進諫的辦法，比起許多城守們「慷慨激昂、至情至性」的進言還要讓人願意接受hetubook.com.com。

身居都護，章白羽反倒不在意旁人是否人情練達。

「都護，我們都明白的！」一個頗為善解人意的執戟郎說：「都護之憂，便是唐人之憂！」

對烏蘇拉開戰以來，章白羽已經多次囑咐過了，卻依然遇到了冬衣匱乏的情況。

不要說紅色的夾衣等制式裝備的缺乏，就連基本的保暖衣物也難以按期運抵。

從此數郡之地渾然一體，再無被割裂開來的可能。

章白羽根本不相信這種說法。

一個是效法過去的修築托利亞山區石道的做法，從懷遠郡修築石道通達安息，想辦法引導安息商人將財貨運抵懷遠；

「如今的一千三百大錢，不如過去值錢。」食貨郎回答。「如今一件冬衣，當值廿千六百大錢。」

章白羽看見林中學者白色的鬍鬚顫抖不停，覺得這食貨郎未免太不講情面，揮手讓人給學者奉茶，叫食貨郎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水渠旁邊，數百居民正在排隊等候取水。

食貨郎展開了一副海圖。

等到守軍士兵們抵達了西面城牆頭后，卻只看見唐軍士兵簇擁著他們的首領，莫名其妙地在海邊吶喊。

在貨入裏面，則有鐵具、書籍、玻璃器、香料等烏蘇拉、萊赫貨物。

許多士兵只能前往附近的村落、城鎮徵募冬衣。

唐地的貨物經由唐海南下，主要分作三條，兩短一長。

章白羽的身後，執戟郎和軍官們目睹了章白羽英姿背影，也頗為感動。

欒城粗布極廉價，與托利亞山中茶農交往頗好，售賣布匹興旺。故而欒城內茶葉、雞蛋供應頗豐，吃得起茶葉蛋；

春天就要來了，到時候用水更多。

這一番話，把那林中學者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你這是強詞奪理。」

當初抵抗安息軍人的時候，格城士兵們用很少的士兵，就拖住了安息人很久。

「食貨郎，」章白羽讓人賜給了食貨郎兩批白絹，嘉獎他的呈報有功，又詢問他：「如今戰事緊張，要四境安寧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你們食貨司可有什麼應對之策么？」

「都護一定在憂慮戰局。」

「都護，屬下正要說此事。」食貨郎說：「如今都護府四面環敵，唯有東面安息與我相安無事。食貨令已將諫書擬定，一份呈遞到臨湖，由長史與諸僚商議，一份呈遞軍前，由都護過目。」

河兒汗在時，懷遠郡前往南郡，只能經由托利亞山脈。

食貨郎卻很淡然：「我強得是什麼詞？請學者指教。奪得是什麼理？也請學者指教。」

章白羽眉毛微驟，不曉得屬為何忽地戰意高昂。

這還只是大頭，小頭還有鮮果、鸚鵡羽毛、醬料、蠟燭、鎖頭等物資。

接著，食貨郎又取出了幾分頁折，每隔三個月，就有一份新的記錄。

諾曼人留下的城鎮中，格城的城牆是少有的堅固結實。

比如瑞德鹽價忽貴，是因為m.hetubook.com.com有人造謠說諾曼女子使用巫術害人，每天只要用鹽擦抹額頭就能抵禦巫術；

「都護看見了。與烏蘇拉之賊開戰之前，海路暢通，都護府數十種財貨通貿各國，各國財貨蜂擁而來。」

「海貿斷絕，」章白羽看了看：「也不該讓我軍中冬衣匱乏才對。都護府金銀不少；冬衣的棉花多來自安息，商路未曾斷絕；各地織造坊雖然不能和萊赫人通貿獲利，但織工、織機卻一個沒少。更何況，蒯長史採買冬衣的時候，都是按照市價出錢的。」

「老先生說話又差了。我說的是瑞德海貿凋弊；懷遠的邊市蕭條；都護府財貨匱乏。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仗不該打了？一家孩子生了病，我說出了病在哪裡，難道是告訴那家，本來不該要這孩子么？」

食貨郎卻直接回應：「都護府新拓之地，多產布、酒、礦石、彩磚，哪一份是農桑？都護府購置兵甲駿馬，所用府中財貨，大半仰給土貨海貿，又談何農桑為本？農桑為基，萬民不飢不凍而已。都護興兵討賊，所用財貨，多由海貿招來，海貿怎麼就是小事了？所謂士人竭誠，萬民用力——兩年前唐軍轉戰各地，如今的唐軍便是躲在城內避戰不出了么？兩年前唐民躬耕于鄉土、勞作于坊場，如今便好逸惡勞，遊手好閒了么？學者所言，欠考慮了吧。」

自從唐人崛起之後，布爾薩半島對唐貨的需求越來越低。

不過食貨郎這種就事論事的風格，章白羽還是挺喜歡的。

章白羽看著食貨郎，總覺這些傢伙和那陳從哲老頭有點重影，不由得腹誹起來：這當過食貨郎的人，骨頭都硬的很，隨時隨地要給人好看。

說完，食貨郎呈上了一份牛皮裹住的厚厚諫書。

格城。

許多港口，都被食貨郎標記財貨出入的情況。

食貨郎解釋完畢之後，章白羽陷入了思索。

牆下的居民立刻開始燃火煮水。

「那他們叫什麼呢？」一個士兵好奇地詢問身邊的夥伴。

一直等到傍晚，唐軍騎兵撤離了格城西郊，格城守軍才逐步解除防禦。

河兒汗主政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他為了擺脫都護府的控制，資助過一些烏蘇拉商人，希望重開春申—格城航線。河兒汗還為此籌備過一支商船隊。

在唐軍佔據古河郡后，拿下格城就成為了必然之舉。

就是不論要講什麼道理，首先都會描述一件事情：要麼是瑞德城鹽價忽貴；要麼是欒城人極為奢侈，竟然吃得起茶葉蛋；要麼是昭城有人在街頭鑄造石越雕像，還有人在石像上題詩《思我石君》。

章白羽詢問：「這是為何？」

「過去，一位織工手腳勤便些的，六日可出成衣一件，若有妻小幫襯，一月可出成衣七八件。如今，織坊大多關張，織工只能另尋他業謀生。一個織工織造成衣，乃是本業，必然手腳熟練，做ｈｅtｕboｏｋ.com.com了其他的行當，便是副業，不免手腳粗疏。」

弓手們哆哆嗦嗦地聚集到了城碟、腰牆邊。

周圍的一位林中學者，卻開始斥責起了食貨郎來。

章白羽神往了半天，一回頭嚇了一跳，他發現屬下各個表情嚴肅，眼裡似有淚光閃爍。

不久之後，各地的城守紛紛發來呈報，說財貨轉運沒有問題，唐軍冬衣匱乏的原因他們也說不清楚。

這些天，水渠的水位越來越低了，蓄水池也幾近乾涸，如今打上一桶水到有半桶泥。

「都護討賊，是為國禦敵。你是想說，這仗不該打么！」

格城城牆上。

安息商人在章白羽的面前行禮，按住胸口後退，直到章白羽不再目視他時，這名棉花商人才轉身離開。

士兵們獃頭獃腦地扛著長矛、大弩、長鐮朝著城內走去。

除非是唐人和烏蘇拉人一樣，有一支艦隊，將戰爭隔絕在本土之外，只憑藉一兩支勁旅在域外與人作戰，那樣或許還不至於陷入今天的境地。

「啊，都護一定是隔著唐海，在悵望故國吶！」

「我唐人以農桑為本！往日財貨豐盈，當是士人竭誠、萬民用力所致！今日財貨匱乏，當然是士民懈怠、監察不周！與那海貿小事有何關係？」

隨後，食貨令就開始談及這些事情背後的原因和道理。

等候取水的人群，已經延展出去了大半條街。

所謂的諫書，大部分都是在談論這種都護府內的財貨往來之事，讀來頗為有趣。

食貨郎指點說，用紅線標記的，是貨出，黑線標記的，是貨入。

這三條航線中，通往格城的航線已經名存實亡。

可是都護府現在，完全就是腹地袒露在賊人的海船之前，說是四境環敵也不是危言聳聽。

章白羽找到了瑞德城。

唐軍軍營內出現了冬衣匱乏的情況。

「我怎麼知道？異教徒就是怪！」

章白羽沒有等到第二天，就做好了批複，說他覺得沒有問題。隨後，章白羽便派人送書給長史，讓他去和官員們議論，最後給軍前發來結果就好。

格城的城鎮中心。

遠遠地看過去，那位統帥似乎頗為茫然——他既沒有拔劍四處鼓舞士氣、也不像是在演講、更沒有站在一堆戰利品邊賜給戰士們禮物。

「什麼？」

如今作戰愈久，陷入財貨睏乏的境地也是正常的。

一千四百包的棉花，將會在三個月內運送到懷遠郡，以後的每年，都會有一千七百到一千八百包棉花運送進來。

所以說河兒汗對都護府有怨氣，也是有理由的。

「如今海貿斷絕，說是百業凋零亦不為過。就好比一個敞開的口袋，現在被勒緊，只剩下了一個窄口，各地城鎮只能往這一個口子裏面討生活。」

章白羽在處理了一段時間的財貨問題后，也終於在唐騎兵的簇擁下，湊近了格城的西部海岸。

現在與瑞德城還有定期貿易往來的，只剩下了一個叫做m.hetubook.com.com「帕帕國」的地方。

到了最後的部分，食貨令才給出了兩個建議。

能夠在交談時讓人如沐春風自然更好，可如果說話沖人，卻能把事情說明白，那也不錯。

說完，食貨郎在都護准懇之後，便退出了帳篷。

可惜種種努力，最後還是被都護府用廉價而量足的唐貨打敗了。

兩條短途航線，一條由春申通向格城，輸送唐瓷、唐絲、唐漆貨等物品。另一條則從下方郡通向羅斯，主要輸送從草原部落運來的奴隸、駿馬、皮貨等物資。

章白羽一看見這個厚度，就大感頭疼：「既然長史與諸官正在商議，我便——」章白羽準備說『我便不用看了』，結果食貨郎卻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章白羽也只能改口說：「我便也看一看。」

「人是一樣的人，土產是一樣的土產，可是沒有了海貿，那都護府的財貨，卻是越來越少了。再加大戰之中，各地徵發民夫、募集士兵，也是傷民之舉。如此一來，都護府雖然土地更廣、物產更豐，財貨卻更加匱乏。」

這食貨郎一邊著手準備向都護解釋，一邊派人在懷遠邊市找來了安息的棉花商人，與商人一同前往了唐軍屯軍處。

都護府的財貨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都是各地居民生產出來的，而財貨通貿四方，則需要海疆平靜、海路通暢。

可是唐軍不是安息大軍，不可能像是安息人一樣對它不管不顧，直接越過去。

「濱海大城之中，唐民只要有力氣，便能從事百業都能養活自己。」

章白羽寧願被食貨郎當面說「你不懂」，也不願意他們曲意奉承，那樣反倒誤事。

食貨郎的諫書雖然有厚厚的一摞，但只要仔細地看下去，卻發現大多都是「由事論理」。

城內的古河軍官們緊張不已，一聽見遠處吶喊，立刻吹起號角命令兵士戒備。

許多士兵按著頭盔四處奔跑，還以為唐軍準備攻城。

「恢復唐國，任重而道遠啊！」

「這倒是新鮮。」

但是經過食貨令在前面描述了那麼多的「財貨之理」后，章白羽看到建議后，就覺得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一家之主不能從事主業，家財自然匱乏，不免陷於貧苦。千萬家如此，都護府的財貨，當然比起戰前多有不足。」

在最初的一份頁折上，蠅頭小字密密麻麻。

城守們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棉、麻、毛、絨四貨不全，加上織坊停歇，所以這些財貨難以運抵軍前。

食貨郎還是和昨天一樣，說讓都護先行閱覽，他就在別帳中等候，有什麼需要詢問的，隨時召見他來。

食貨郎解釋說，這個地方就是所謂的教皇國，也被成為教宗國，稱呼不同，但卻是說的一個地方。

站在格城邊的海岸上，章白羽突然明白為什麼諾曼人這麼重視它：這裏曾經匯聚了唐海沿岸大半的財富——草海上的部落皮貨、懷遠郡的布爾薩土產、唐土的諸多財貨，和*圖*書如果再算上三地本身匯聚的草原貨物、唐地北部的部族財貨、沙漠貿易城邦的貨物——格城完全稱得上是一個聚寶盆。

幾個搓著手取暖的諾曼、古河士兵，突然聽見城外傳來了震天的呼聲。

在瑞德港口的下面，更是密密麻麻地記錄了一大串唐字，章白羽看了半天，也沒有看清楚門道。

這幅海圖和諾曼人的不同，而是按照唐人的習慣繪製的，它窄而長，描繪的海圖，是沿著海岸線伸展的。

「都護，」食貨郎提前一天呈上了各地織坊的詳聞手札，第二天便前來面見章白羽，告知了都護他的判斷：「都護府比起過去，雖然幅員更廣、織工更多，然而可用的財貨，卻是更少了。這等道理聽起來古怪，但推究起來，卻也在情理之中。」

這份諫書若是一開始就提出兩點建議，章白羽即便願意相信，卻也會猶豫不決。

到時候，可怎麼辦呢。

西側的塔樓壁壘已經被唐軍清除了一半。

許多被河兒汗資助的商人最後破產、名譽掃地，一些人改名換姓逃避債務，另一些人則自殺了事。

一條長途的航線，則由春申出發，將最為貴重的唐貨經由海峽運送到諾曼海上，經過烏蘇拉人許許多多的貿易站，最終運抵烏蘇拉城。

這種情況讓章白羽有些始料未及。往年在天氣轉冷之前，章白羽只需要提一下，唐軍士兵總能如期領取冬衣。

昭城鑄造石越像，是因為昭城營造城牆，石料供給不足。當地的唐男為欺騙居民往昭城免費運送石料，就懸賞說，誰能雕刻出最好的石大人像，就能得到四萬錢的獎勵。結果昭城周圍的雕石人、採石工、農夫、小販，全部跑去採買石頭，不辭辛苦地將大批石料運到昭城找人雕刻。後來唐男從大大小小的石越像中，一眼發現，原來自己侄子雕刻的最好，便把賞錢賜給了他。眾人無奈，只能在昭城賤賣石料。此事之後，一時昭城的營城令壓力驟減，用很便宜的價格就買到了足夠的石料。如今的昭城城牆上，就有許多張石越的臉嵌在牆壁至上，守衛著這座城鎮。當地的唐人，甚至開始將石越奉為當地的土地神，祭祀不絕。

章白羽不由得感慨頗多，他甚至聽見了錢響之聲，完全不知道那麼多錢應該怎麼花。

一位食貨郎聽聞由於冬衣不足，造成守被訓斥后，便出發奔赴了軍前。

另外一個建議，則是參照欒城的舊例。食貨司建議不要將貿易全部放在瑞德城，而是應該在各城之間增加財貿往來。與其指望在戰時由都護府出面協調財貨，不如在平時就引導都護府內的貿易。

未來的唐國，若能囊括唐海沿岸，成為這些貿易路線的集結之地，再以一個完整的國家面對西部進行貿易，那麼坐收的財貨海貿之利，不知會比現在豐饒多少倍。

「呃——好，好。」

在貨出一欄中，寫著彩磚、唐瓷、絲綢、粗布、船料、繩索、果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