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舊山河
第四十三章 同樣的月色
一直到後半夜,眾多林中寨主才心滿意足,準備各自回寨。
周圍的出雲女衛立刻自亂陣腳,都護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王仲在林中郡做得事情,其實也差不多。
相反,對於淤積處的沼澤,諾曼人在疏通方法卻很有效。
章白羽苦澀地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此時此刻,竟無一人相陪。
新嫁娘不滿意婆家跑了,幾年後跟個男人抱著孩子回來認親,認還是不認?
抵達了寨落之後,王仲發現,已經有許多寨主和族長等著他了。
一個林中人對王仲指著遠方:「這邊向陽的山坡上,就是我們的寨子。對面的山背陰,就是鹽山。這地頭很邪:過了河谷,對面的山上什麼莊稼都不生,我們這邊的土裡也一顆鹽也沒有。諾曼人來了三次,才把對面禍害光了。」這個林中人頗為感傷:「我小時候,對面非常紅火。曬的鹽不光夠我們自己用,還能賣到河谷去。每年我們宰了豬,都喜歡用山鹽腌起來,風味比別處好。」
快要抵達都護內院的時候,親從官們也與都護辭別,跑進了周圍的衛兵室休息。
在林中郡,王郎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在開闢校閱場時,城守沒有花費多少精力,就將此地殘留的居民遷徙到了別處,給他們安置了更大的房舍。
許多紫橋軍的士兵還會假意摔落下馬,惹得周圍的居民一陣驚呼。那紫橋軍的士兵隨即又翻身坐回了馬上,還會對周圍面容姣好的女子眨眨眼睛。
這些寨子,也是隨著鹽池的增多而增多的。
半多年的追隨後,不光白家子弟,就連清河來的唐民也覺得「見了世面」「聽了故事」「學了本事」。
許多林中人稱呼王仲為「平肉郎」,這是個很好的稱呼。
王仲第一眼看見山麓的各寨落的時候,就心生了這種感嘆。
白家子弟先還覺得在這苦地方混不出頭,他們都想著斬殺敵將揚名天下的。
主君如此,我怎麼能懈怠呢。
遠處有人吹笛。
「是啊,唐土有兩賊,一個是諾曼頭子,一個是姜氏。」另外一個寨主說:「都護府如果不殺這兩個賊,我們怎麼能安生?現在的這些好事,都護府在,便有著落;都護府要是不來,那有朝一日,怕又要給人奪了去。」
王仲聽說那裡缺鹽,便派人送去了二十多包鹽巴,順便一看究竟。
在內院前,執戟郎看著牆上虎視眈眈的女衛,也都乖覺地下馬,侍立在院外戒備。
方一開戰,便折上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克虜軍的瓔珞全是雪白之色,沒有一根雜絲,雖然裝備沒有親從官耀目,但這些戰場死士卻氣勢更足。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簡潔幹練,絕不拖泥帶水,就連馬蹄聲也彷彿趨於一致。
霎時間,就連居民也感受到了他們的快活:他們沒有親從官耀眼、沒有克虜軍整齊,幾乎每一個紫橋軍的騎兵都在彈奏弦琴、敲鼓、吹笛。
王仲抬著頭,看著皓潔的月亮。
諸多寨主靜靜地聽完了王仲聲明的主張。
月光如水。
看來烏蘇拉和都護翻臉了。
入城慶典進入了最高潮。
如今都護府在林中的聲譽越來越好。
五日之前,她月事已畢,昨天早上,她胸口濕涼的寒意也已經消失。這
hetubook.com.com幾天本該是她最為舒心的日子,在等待白羽回來的時候,她的確且怒且喜。章白羽返回了臨湖。
諾曼人經常在土地肥沃的地方修築石頭堡,周圍只安置改宗諾曼神的唐人,林中人不準在周圍耕種。
臨湖城的居民至今沒有恢復到鼎盛之時的一半,大片的空地依舊沒有人居住。
外加繳獲的輜重、旗杖,隨同入城的民夫、郡兵,還有數不清的牲畜、大車,整個臨湖城都在喧囂和歡呼著。
許多林中寨子第一次見到王仲的時候,都覺得此人夸夸其談,滿嘴空話。
唱禮官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紫橋軍至,之後就氣鼓鼓的一句話也不說了,就連入城的紫橋軍其實是「林中新軍」也沒介紹。
章白羽一手抄起了韓雲的小腿,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軟肩,將她抱了起來,直接朝著內廂走去。
許多寨子之間起了糾紛,也會找到王仲來仲裁。
從諾曼北部出生的教士,都是半個農藝家。
唐軍將教士技藝整理成冊,由食貨郎帶到各地,傳授給土地貧瘠地區的農夫們。
王仲要不是在布爾薩見過更複雜的庶務,恐怕到了林中郡也要兩眼一抹黑。
章白羽走進臨湖城內校閱場時,發現此地已經被裝點一新。
他感到煩躁,不過很快,他便內省了起來。
山上的鹽池在鼎盛時,是前後修築了幾代人,才有的規模。
韓雲只感覺今天在香風、軟膏、玉胭脂中周遊了一圈,各色絲袍、圍兜、髮式換了又換。
韓雲捕捉了章白羽眼裡的驚訝,便微微揚起了下巴,頗為自負:比那安息小婦如何?
見到都護旗幟后,唐軍士兵開始歡呼。
後來,當他們看見一個個寨子從狐疑冷淡變作熱忱親切;一片片沼澤被排干、旱地逐漸露出;不可一世的諾曼軍石堡緊閉,看見都護府的旗幟就獻堡投降。
王仲被逗笑了:「對對,不是畜生就是田舍物。」
直到傍晚,最後一批郎隊離開后,章白羽才終於離開了校閱場,前往都護內院。
王仲幾乎一刻不停地奔波在各個寨落之間,剛剛讓這個寨子豎起都護府的旗幟,又立刻離開,前往下一個寨子。
王仲知道,許多所謂的風俗,背後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可是,古來存在的事情,卻未必合理,一時合理,卻又未必一世合理。
不知道南方的戰事怎麼樣了?林中人說的沒錯,都護府什麼時候會有大軍來呢?
林中人家彼此之間的抵牾,也多半和分肉不均有關。
如今布爾薩局勢應該更加困難了。
他走到了內院門前。
可是不久之後,都護府的兵士的確言出必諾:沒有鹽的寨子拿到了鹽,只要幫都護府出人出力就行;地薄難墾的寨子,都護府也會派出兵士幫忙開拓;鬧匪患的地方更不用說了,如今許多土匪聽說都護府的軍兒要來,早早地跑了,要麼跑去深山老林、要麼去河谷投奔了諾曼人,各地消停了不少。
因為缺乏工具和人力,林中郡的開發非常緩慢。
只要找准了最佳的泄水口,那麼沼澤會在一年的時間內消失,留下一片淤泥遍布的原野,第二年就能開始在上面耕種。如果找錯了泄水口,和圖書可能幾年的時間里,沼澤起起落落,總是難以排干,領主也會失去耐心,不再給予資助。
城門已改為唐式,原來的城門兩旁,工匠們修築了一座瓮城,將老門變作內門。
林中人果然堅韌。
寨主們約定,明天會帶些後生來,好讓他們跟著王仲走。
章白羽走到了韓雲面前,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把臉埋在她的脖頸深吸了一口。
道理說得再多,不如得到一些實在。
林中郡不光有沼澤和密林,還有這些擠在山脈之中的角落。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踏步朝著妻子走去。
「是什麼地方的諾曼人來禍害的?」
定讓他坐立不安,定讓他撓頭難辯。
都護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
在林中郡,宰殺了豬羊,可不是自家的事情,而是周圍的親朋鄰里都要過來分一份的。
紫橋軍之後,阿普保忠的營兵首先入城。
校閱場的地面,都鋪著整齊考究的石板。
從今天一早,她聽見城內歡呼之時,便下令出雲女衛為她盛裝打扮。
王仲聽聞這些話已經無數次了,早就知道怎麼應對。
法統說得再多,不如亮一亮刀子。
「反正不是畜生就是田舍物。」林中也不懂,只能這樣介面。
月華汩汩涌動,大地一片皎潔的光色。
一路之上,官員們紛紛告辭。
如果現在托利亞山中,捉住了偷糧食的人,直接就給絞死,那就說不過去了。
王仲喝了點水,準備睡到中午,或者睡到下午。
林中人經常點燃森林,燒出空地。
林中人在這裏修築了一圈圈的田地,圍繞著山勢盤旋而上。
疲憊不堪。
在場觀禮的許多唐男,在之後效忠的時候,都要求都護賜他們一套「那種亮亮的鎧甲」。
王仲還記得,當初托利亞山中鬧糧荒,偷糧食是要絞死的。現在糧食逐漸豐盈,遇到流民前來割麥,主人也就說兩句就打發走了,說不定還會雇來幫長短工,等南郡有了新土,都護府自然會給流民安置。
諾曼北部有許多地區,一百年前還是黑森林,其中土地貧瘠、光照稀少,地面也經常有沼澤「冒著毒氣,溺亡行人」。
這些事情,讓清河人在回憶的時候大為驚愕,過去半年的時間才是天翻地覆、精彩至極,之前的幾十年,反倒是眼界狹窄,只知道在清河和別人扯皮,爭奪幾畝旱澇保收的河灘地罷了。
「那是春申的諾曼人公爵。」王仲對於諾曼家族的紋章還是比較熟悉的:「那個鷹的左下角,是不是有一角塗了綠色?上面畫了一棵橡樹?」
都護府及身邊親兵進入城內的時候,瓮城之中,戒嚴兵士有如牆立。
許多林中老頭閑來無事,就會四處湊熱鬧。他們喜歡看別的寨子里當家人是怎麼做的,然後評判一番,收穫許多讚譽和滿足。
克虜軍之後,紫橋軍歡快地進了城。
如果是周圍有匪患,王仲的部下就會翻山越嶺將賊窩肅清,再把人頭送到那個寨子裏面。
他在此地謀求的,是新唐的天命。
章白羽低頭看了一會,發現這些石磚多半是從內堡的城牆、石頭雕塑還有教堂上拆除下來的石料打制。
親從官的內襯,依然是唐騎兵貫穿的紅夾衣,不光親從官們身著厚甲,就連他和_圖_書們的駿馬也披掛著甲片。
王仲自勉著。
白家人也終於對王仲改觀了。
都護府的旗幟被一個寨子一個寨子樹了起來。
韓雲只等著章白羽開口,便要百般譏諷、斥責、反駁。
阿普保忠在戰場親手殺死了諾曼軍的將領,只不過在追亡的時候,跑不贏克虜軍,結果讓克虜軍奪走了首功。
「叫諾曼狗捉了大半去,少數跑到了我們這裏,絕了好多戶。我們這邊的寨子里要是出了孤兒,都會記到幾個絕戶人家名下。十幾年後,也算有人給他們燒香火,不至於墓穴凄涼。」林中人搖了搖頭:「幾百口人,好多個寨子,一年裡都沒了。王將軍的別說我少見多怪,田舍奴沒見過大世面。」
韓夫人也一年紅暈,說好的看眼色行事,如今都成了屁話。
「哎喲,」林中人有些驚訝:「王將軍還知道十幾年前的事情?」
「好香。」
王仲跟著都護走訪過南郡的幾個沼澤池,當時就有不少工匠正在疏導沼澤。
紫橋軍簡直亂來,讓林中唱禮官很不適應。
一百多親從官和執戟郎進入城內后,克虜軍的四個郎隊魚貫而入。
唱禮官告訴觀禮的居民,克虜軍這次是首功,絕大多數的賊軍貴人,都是被克虜軍斬于馬下。
開口吧,韓雲做好了一切準備。
林中人的老人會傳說起古代的故事:唐軍穿行在林中的霧氣中,鬼魅在白霧之間且唱且歌。
「都護府是好,」一個寨主說:「可是為何遲遲不見有大軍北上?王將軍要給我們整頓地界、要給我們定規矩、要我們掛都護府的旗,這些都行。即便是都護要稱王,將軍給我們指個方向,我們也就遙遙跪拜了。可是都護府什麼時候有大軍來?當初,都護的阿兄帶著我們的子弟走了,現在回來的少。回來的人說,不光是林中子弟,就連河谷兵,也有好多都死在北邊了,死在了河陽大族的手裡。」
森林之中,常有霧氣瀰漫。
春申淪陷后,諾曼軍人和烏蘇拉人開始爭奪林中郡的鹽場。不光是幾處大鹽場被搶佔,就連這種產鹽自足的山地,也會被摧毀鹽池——因為它壞了烏蘇拉人的生意。
此外,阿普保忠在營兵極為果敢:當時,眼看諾曼人後撤準備再次整編,阿普保忠下令橫隊集中,列為楔形縱隊,直接貫穿了諾曼人,將他們一分為二。那之後,諾曼人的士氣才算徹底崩潰了。
可是現在,當看著章白羽那模糊的面容從遠處走來,變得愈發清晰的時候,她心中只剩下了憤怒。
對於地勢低洼的沼澤,諾曼人也力不從心。排干這種沼澤,要在上游改變水流方向,甚至築造堤壩。可是在諾曼北部,領主的領地犬牙呲互,除非共同的封君下令,否則統一的水利工程便無從展開。
宰殺了一頭豬,誰取豬頭?誰取豬尾?誰取脂肪?誰取豬蹄?都有講究。
歡呼之聲傳上了城牆,又引燃了城門等候觀禮的人群的熱情。
一個寨子的獵戶趕山,把狍子攆到另一個寨子的地頭宰了,肉怎麼算?
塞米公爵的士兵在百般絕望之時,曾在此地縱火,隨後退入內堡之中。
今夜臨湖皓月當空,有涼風吹動。
林中郡地薄民苦,居民抱團極緊,遇和圖書到災禍困苦時韌性極強,但在平時,卻又因為這種緊密的關係而橫生摩擦。
他們最初不明白章家阿兄為什麼要派這麼個後生來,也不見哪裡有過人之處。
「對面的人呢?」
大門緩緩打開,章白羽似乎覺得有涼風從中吹來。
許多被俘虜的諾曼兵都說,春申公爵和烏蘇拉人聯手,已經南下布爾薩了。
返回的鹽隊告訴王仲,當地寨子本來不缺鹽的:當地的山中有一種鹽土,用水浸泡,在土池中曝晒幾天,就會有白色的鹽霜凝結其上。
諾曼人摧毀鹽池、摧毀鹽井后,寨民們陸續恢復了一些,但卻無法恢復到過去的規模了。
王仲這次帶著士兵,就是為當地寨子修復鹽池而去的。
平肉郎,就是宰殺豬羊的時候,負責分肉的人:只有長者或者精於世故的人才能操刀。
白昭一開始跟著韓雲大罵兄長,跟著出雲女子亂忙,幫阿嫂梳妝、卸妝、盤頭髮。
他知道,他在林中郡謀求的不是別的。
遠遠看去,水田如同鏡子,靜靜地映著夜空,彷彿有數百個月亮墜落田池之中。
不過這裏的情況也不是太壞。
她們紛紛議論,是等待指示還是怎麼樣?
可是這些樹林竟然彷彿有靈性一樣,會和唐人爭奪土地。許多荒僻的村落,幾年之內就會被幽幽樹林重新圍困。開闢出來的道路也會雜草橫生,遍地凄涼。
他們的手冊多半很有針對性,比如尋找泄水口的方法,就是通過觀察一些植物的生長情況來判斷。
章白羽接受了長史府諸官的祝賀,走到了校閱場的最高處。
王將軍經常給林中人實在,也經常為林中人拔刀。
大多數唐人移民穿越了林中地后,就不願意再返回,只有少數唐人選擇留了下來,在林中郡開闢家園。
王仲現在每抵達一個寨子,就會先說都護府的規矩:「陋習是要廢的。溺死嬰孩,不再是你一家一戶自己的事情,那是唐律里殺人償命的事情。女人死了丈夫,聽憑自願改嫁,不得強勉去留。尚能生育的女子,若是被禁止改嫁,娘家、婆家都罰……過去命賤,是天時不好。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跟了都護府,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總是要變樣子的。你們沒有鹽,都護府幫你們找鹽;你們的地少,都護府幫你們開地;你們周圍鬧土匪,都護府幫你們把土匪的腦袋割來。天時會變,規矩也要變。」
雖然都護府在布爾薩半島上關閉了所有的教堂,不允許教士們活動,但是諾曼教士有一個技能卻被唐軍毫無保留地接收了。
女衛們大吃一驚。
五千多名士兵入城。
遠方傳來的消息讓她怒火中燒。
章白羽看見韓雲也忍不住心中微動:對面的女子宛如仙子一般。
出雲女衛與韓夫人同心,紛紛卯足了勁頭、用足了技藝,就連韓夫人眉尾的微翹,也要百般考慮後下手施妝。
這一次,王仲要去的,是十多個寨落聚集的一片山麓。
王仲最初還以為林中郡真的是遍地老林,等到了這裏后,他才發現,林中郡只有腹地和北部是這樣。其他的地區,實際上都是開墾不足才會貧困。
林中郡的沼澤也有很多。
王仲在林中郡並不講法統,也不空口許諾,他在勸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寨子歸順之前,都會弄清楚這個寨子缺什麼。
農丞的僚屬之中,還專門設置了水利郎,他們參考的指導籍冊,就是翻譯過來的諾曼小本子:《排干沼澤的十六種方法》《論填埋與疏導》《土地貧瘠的原因》等等。
如果是林深路遠、沼澤瀰漫,王仲的士兵就會協助那些寨子排干積水。
韓雲:「?」。
要是所有的唐兵都像克虜軍一樣就好了,那唱禮官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引經據典,把他們從頭誇到尾。
許多教士識字未必多,但說起排干沼澤,卻是挽著袖子就能幹好。
按照諾曼人的經驗,沼澤的形成多半因為水系不暢,淤積的水系「既不能滲入地下,也不能排至下游」。
幾個寨子共用的水源怎麼分?
議論了一會,韓夫人的叫聲傳來,女衛們大驚且羞,終於四下逃竄了。
兵士們在夜色之中行進著。
阿普將軍在唐人之中很出名,許多唐人都知道阿普保忠是托利亞的布爾薩人,而在唐人居民看來:「最好的布爾薩人,就是托利亞的布爾薩人」。
「怎麼說呢,春申公爵家是個雜種家。那旗幟的意思,就是說他家祖上四個人里,有一個是皇族的。諾曼人的皇族,旗幟就是橡木。春申公爵的祖宗,旗幟就是一隻禿鷹。」
恐怕他也在徹夜勞作,為了都護府耗盡心血,都護也該是夜不能寐、疲憊不堪著吧。
隨後,就是漫長的入城活動。
章白羽的身後,親從官和執戟郎穿戴著最新式的鎧甲。因為這套鎧甲是禮甲,所以使用了大片錚亮的甲片,胸前更是宛然一體。幫助唐軍鑄甲的人,是一群從諾曼北部來的難民工匠,他們使用了水力鍛造鎧甲,所以這些鎧甲又被唐軍稱為「瀲灧甲」,是都護府如今能夠鍛造出來最精良的鎧甲。
她的心中醞釀著憤怒、不甘還有疑惑。
小姑娘困了去睡,醒了又來,反覆幾次,終於累得睡下了。
可是當他再一次勸勉林中人的時候,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了瑣碎的煩躁。
明天,太陽將會照常升起。
王將軍將那些石頭堡一把火燒掉,又將諾曼人殺得乾乾淨淨,林中人才開始朝著當地遷徙。
她打好了許多腹稿,不論章白羽如何狡辯,她都能讓他啞口無言。
不光是土匪,就是諾曼人修在沿海的那些石頭堡,王將軍就燒了許多個。
韓雲站在院子的盡頭,盛裝打扮,面色冷淡地恭迎章白羽。
紫橋軍的身後,還牽著許許多多的俘虜,這些俘虜被打扮成了諾曼貴人的樣子,有皇帝、有教皇、有公爵還有皇太子,所有的俘虜都醜態百出。紫橋軍給俘虜穿了寬大的褲子,卻不給他們腰帶,這些俘虜便都用雙手提著褲子。紫橋軍又催促他們快速跑步,許多人顧著跑,褲子就落了下來,露出了光光的屁股,引起周圍居民百般嘲笑。俘虜走後,紫橋軍的民夫還拖著水桶,把俘虜走過的地面清洗了一遍,說地面髒了。
如今,越來越多的林中小夥子開始加入王將軍的部下。
「那卻是不知道。他們從春申來,舉著黃旗,上面有一隻鷹。諾曼狗騎得馬很高,上不了山,就全部拴在山谷里。那些兵都穿著鐵甲,手裡拿著火把,一個寨子一個寨子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