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二十三章 清且漣漪
不過,也有些小錢莊,就不按《親疏表》來。他們蓄養了許多閑漢打手,對前來借錢的人標準很低,只要開口就有錢,可是利滾利很快就會讓對方家破不能償。這個時候,那些閑漢就會拆屋、牽羊,連本帶利索回債務。
優先嫁給唐兵;其次是工匠;如果相貌英俊,便可不問身份。
接著,他們描述了判定方法:「一等,都護府內有官身者;二等,家中兄弟叔伯;三等,族中兄弟;四等,寨內出五服而同姓;五等,寨內出五服而不同姓;六等,鄉里同音同姓;七等,鄉里同姓不同音;八等,鄉里不同音不同姓——廿一等,灰堡石姓。」
唐人沐浴在晨曦之中。
那些為都護提供大宗財貨的商人、族長們,對「當廿」錢也會照收不誤。
當地鄉老不能決斷是非,便把他和錢莊主人一併送到三牆城受審。
「許多年前,我們的執政官主持了老年教士贍養的差事。各個教區會支付一筆小錢,但卻要共和國贍養這些教士到他們去世。夫人很快就制定出了一部《贍養金錶》,裏面也是對不同的教士區別對待,並且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幾年後,夫人竟然真的解決了贍養教士的問題,雖然還是虧錢,但是共和國已經可以忍受了。夫人建立的抹牆商會——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後來便開始和作坊主們打交道。夫人還是一樣不講情面,只看對方是否能還錢,並且有更加細緻的評價表,其中就把信用看得很重。」
長史府內「崇石貶桑」的議論逐漸出現了。
哈桑這段時間一直在聯絡典客司,總是和萊赫人攪和在一起,這在長史府內惡評頗多。
布爾薩荒涼的赤色平原上,第一次有這般美麗的東西出現。
唐人這才明白,這些布爾薩半島上古老國度遺留下來的錢幣。
懷遠郡。
懷遠郡的各地,使用大瓮埋葬並儲存唐錢的風氣非常旺盛,屢禁不絕。
都護府不比河谷唐地,許多新情況從未出現過,也無法保證未來不出現。
陳從哲說完就離開了,食貨令想了兩天,終於覲見靖國公,表示之前說了糊塗話,還是願意留在長史府。
懷遠郡守經歷過許多庶務問題,他知道遇到一件麻煩事情就使用「禁令」,雖然可以消除眼下麻煩,但長遠來看則是無濟於事的。
工匠走到了堤壩的盡頭。
為了讓三百個工匠進入築城的工地,章白羽需要排出一個郎隊、前後徵發五六百民夫才能如願。
上游的水還在奔涌而下,河床的底部已經蓄滿。
集市上流通的唐錢,多半都是唐人的「當什」「當廿」的大錢。
他從安息人那裡弄來了四十頭長毛羊,指望割取羊毛做些毛料生意。
幾個前來都護府的萊赫人,在偶然之中得知了此事。
林中人的兌票牙人,最初也就只和自己寨子的人打交道。
他們拿著新唐錢,就能在寨落附近的城鎮採買到足夠的貨物,不需要千里迢迢將糧食運回去了。
懷遠郡自己的事情卻解決不好,卻要讓長史府分心旁顧。
和唐人一樣,布爾薩人一旦接受了新的錢幣,立刻就開始儲存了起來。
都護府目前看重萊赫人的航海術、造船術、貿易法則,哈桑卻如同看見了另外一方寶庫:萊赫作為一個共和國,在這幾百年的時間裏面,積累了這麼多的知識,並且已經開始將它們應用開來。
這都是林中人遇到了麻煩,然後自己摸索出
和*圖*書來的解決辦法。哈桑不想插手此事,便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食貨令,」陳從哲對他說:「食貨司觀望天下財貨,立法設規,立意極為高遠,這當然是沒問題的。可是如今唐國大勢,乃是制度漸成。如今便耐不得煩,以後怎麼辦?今有英主,食貨司可恣意行事,百十年後,新君治國必然依靠朝廷。食貨司倒是若在朝堂上沒有立足之階,你們的話說給誰聽?是準備殿前叩闕上書,還是準備街中跪攔陛下車馬?食貨司的本分要做,食貨司的位置也要站住。你還是年輕人,不要生出這種輕浮求退的心思。」
林中男人挺劍刺死了幾個索債的閑漢,一時釀成命案。
唐兵還喜歡樂器,並且樂於學會布爾薩人的樂器。
三牆城東邊,就有一戶林中男人借錢買羊。
唐人陸續醒來,站在堤壩上沉默地看著,高興都在心裏。
若是感覺對方難以還錢,大多數牙人就絕不會借出一個錢。
作為食貨令,哈桑對財貨的見識,在都護府內已經算是不俗。
即便如此,許多經年累月跟著唐軍行動的工匠,還是覺得這樣不方便。
這些知識是不是有用,沒有人可以指摘。
食貨司一邊主持唐貨拍賣,一邊分派了人手,研究起了懷遠郡出現的情況。
布爾薩人自幼穿行在河床之上,腳下是赤色的土地,皮膚被曬得發紅髮亮。
堤上成百上千的唐人陸續睡去,只有值哨的唐兵偶爾提燈來回走動。
哈桑對此應該有所耳聞,但他卻並不在乎。
彷彿故國的河水依舊在流淌,嘩嘩。
哈桑決定將這種思路引入到食貨司內。
唐人官員還找到了一份兌票牙人的兌票扎子,裏面仔細地記錄了判別遠近親疏的辦法。
「閣下,」諾曼人的鑄幣官說:「這上面的字母不是諾曼文。」
肚子餓吃了些發霉的麵餅鬧肚子,問題在於麵餅不幹凈,而不是人餓,人總是要吃飯的。
周圍的布爾薩人,卻一邊抬頭看著明亮的焰火,一邊低頭看著群聚的唐人,他們感覺這是一群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唐人找來最年長的布爾薩族長,可就連這些族長也不認不出來這些硬幣上的面孔是誰。
兌票、借錢的人的或許會因為生活困苦而還不上錢,但多半不會惡意拖欠債務。
有些唐兵在傍晚的時候坐在山坡上,對著遙遠的地方唱著古怪但好聽的歌謠。
錢莊則不然,他們雖然也沒有都護府幫忙索債,但他們卻可以派出閑漢惡棍去索債,並不那麼擔心對方惡意不還。
「萊赫城的情況有所不同。」萊赫人解釋:「但是大體差不多。共和國從很早開始,就要經營教會財產。教廷的財產多半是地產,每年收入的糧食大體是確定的,遇到瘟疫和災禍,這份教產就不安全,多半要賠錢。教產最初都被各國視為一種負擔,領主們不願意代理教產,因為這些土地無法兼并,還要維持收入,很不划算。共和國也是如此,在繁榮的城邦里,一枚金幣過十多年就會變成兩枚金幣,可是一份教產就算放上一百年,如果沒有改良的作物,那麼它的價值還是一份教產。此消彼長,教會就會說我們把教產經營得不好,要求我們按照現價重新給教廷償付年金。教廷又不準放貸生息,共和國只能在教產上興建作坊和城鎮,以此來增加它的價值。」
最初,這些林中人索要的報酬還是糧食、牲畜,到了現www.hetubook.com.com在,他們也開始接受新唐錢。
從兌票開始,又出現了借錢、賒款、借貨、借耕牛、借糧種等事。
工匠和士兵們雖說疲勞,但卻坐在堤壩上耐心地等候著。
當布爾薩人抬頭看向堤壩的時候,發現唐人的士兵和工匠聚集在高處守望著。
遇到雨雪交加的日子,那些工地就只剩下了泥漿,還有圈佔地基留下的木樁,那些木樁彼此捆綁著繩索,在雨中濕透。
古老的大河早已乾涸,它在托利亞山脈兩側淤成了沼澤,再難灌溉整片布爾薩平原。
唐兵和工匠都扶著工具,抬頭露出樂呵呵的笑容。
在三牆城的鑄幣司,鑄幣匠和官員常常能從一堆唐錢中發現古老的錢幣。
和萊赫人交往的時候,也總是遊刃有餘,可是落到實處,他卻發現萊赫人還有太多的寶貝沒被挖掘。
有人說起了靖國公即將北伐的消息,還說北方已經建起了小都護府。
布爾薩人常常這麼想到。
到了今天,當臨湖城傳來命令:「增派五百人修築水渠、堤壩、堰塘」時,隨同命令抵達的,只不過是兩位官員。
兌票、錢莊最初為什麼出現?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么?明顯不是。
都護府一開始知道有這種兌票時,並不過問,也不保護。
可布爾薩人並不覺得世界已經改變。
「閣下,」這些萊赫人對哈桑說:「這種事情,在萊赫也出現過。實在沒有料到,都護府內竟然也出現了這種事。」
「什麼?」哈桑很不解。
許多布爾薩人還記得塔拉城、提爾城的石架高渠,還記得冰冷的渠水從天空飄下水花的清涼。
上游早已封死了沼澤的潟口,簡易的木壩正在拆除。
萊赫人對知識的態度,也讓哈桑認同。
渾濁不堪,微微發亮。
不過,這些少女很快就發現,唐人和村中的布爾薩小夥子不同。
少數錢幣被唐人拿去收藏,大多數錢幣則被丟入了熔爐重鑄。
唐人工匠、民夫還有官員吏們多半渾身是土,他們站在赤紅色的土地上,使用唐人或者烏蘇拉人的工具,在一個個高地打下木樁,記錄這些地區的河床走向。
林中寨落無法指望都護府去幫忙,便嚴格按照親疏表,信任親近的人,這樣麻煩會小很多。
郡守卻讓城守不要輕易結案,而是將此事發去了臨湖城,詢問長史的意思。
許多窮困的林中寨落,整個寨子的男人都離開了。都護府在何處鑄城修渠,他們就前往什麼地方承攬差事。
靖國公只是冷哼一聲,並不評價。
但萊赫學者卻規定,不論是什麼知識,在一個地方能夠驗證,在另外一個地方也必須可以重複驗證——否則就是偽的,是不可重複驗證的「假知識」,尚沒有探求到事務的本質。
「不能。」
幾年的時間,唐人修繕了水渠,灌溉了幾處城鎮的耕地,可也就不過如此了。
與此同時,哈桑寫信給灰堡,表示願意提供一筆錢,資助那些譯書人和抄書學者,只要他們將譯來的書送到食貨司一份就可以了。
懷遠郡。
彼年有河水之聲轟鳴入耳,嘩。
被河水涌動的聲音驚動,越來越多的布爾薩人匯聚而來。
再之後則是歸義人,一千個大錢,須得繳納六十枚大錢的「保錢」;
「早該如此!」
灰堡送來的書信中,譯者對哈桑只是表示了感謝,抄書學者們卻言語之中對某位夫人頗為不滿。
這些解決辦法未必好,可不能因此就全部禁
和_圖_書絕。唐人的工匠、民夫在附近已經勞作數年。
布爾薩人挖掘到硬幣后,還會將它們悄悄地摻入唐錢之中使用。
哈桑聽到最後,也有些雲里霧裡的,便詢問那個萊赫人:「那個銅像我也見過,我只知道他寫過一本書,裏面有個法則。」
他們既驚且喜,紛紛跳入河床,用雙手捧水擦洗臉頰,無法相信。
遇到天氣炎熱的天氣,所有的工匠都苦楚如同地面蠕動的蟲子;
本地的布爾薩人最初以為唐人要修築的是一座宮殿。可是唐人從來沒有從遠處運來潔白的大理石、雪松木、彩磚或者金光閃閃金箔。
「息息相關。」萊赫人說:「除開大數法則,還有許多有價值的書籍,這些年都護府一直在購買。我本以為這些書在都護府極為流行的,結果我到這裏之後,發現大數法則也只是國王陛下和一些貴人閑來翻看,並沒有將它們推行各地。閣下,《大數法則》、《新記賬法》、《複利法》,這些東西在我國已經被很好地應用了。萊赫共和國甚至為此專門重修了海商法,其中保貨條款就修改極多。烏蘇拉人的貨物賠償,把所有的商船分為六類,可是在萊赫,我們已經可以一船一保,每艘船的保金和償金都不同。」
薄霧的黎明,藍色的大地。
唐人又找來諾曼人留下的鑄幣官,詢問他們這些硬幣是哪個諾曼皇帝,這些鑄幣官也搖頭表示認不出來。
幾年的摸索時間裏面,林中人的餉錢兌票竟然出現了寨子之間通用的情況。
幾年前,當章白羽準備重建一座破敗城鎮的時候,只能從別處徵調民夫、調集糧食、運載石料、沿途派駐軍隊護衛。
這些萊赫人仔細琢磨了懷遠郡的《親疏表》,表情從一開始的輕鬆很快就變成了嚴肅,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許多人覺得一司主官一旦是歸義人,就會出現各種亂相,而主官如果是唐人的話,就一定會分清輕重的。
長史府如今正在全力應對談判。
反反覆復之中,布爾薩平原一直乾旱而貧瘠,托利亞山脈兩側,卻淤積著成片毒氣瀰漫的沼澤。
灰堡的糟老頭們如同久旱逢甘霖,不光當即同意,還在一把侍女傘上籤了一堆老頭的名字,說是給食貨令送萬民傘。
這些兌票讓唐人工匠可在鑄城處把工錢存起,換取兌票后,可以前往家鄉附近支取。
一個唐人工匠睡去。
「靖國公要當唐王了。」
不久后,當大多數人都已經信任了這些大錢后,它們才變成了生活中再普遍不過的東西。
工匠醒來。
可惜今年三牆城爆發羊羊瘟,那家男人的羊死傷大半,剩下的羊也染了病,出毛大不如從前。
城守連續審了幾場,終於弄清楚了,錢莊輕易借錢和兌票牙行不輕易借錢,看起來是兩回事,其實都是遵循的一個道理:看自己有沒有能力把錢弄回來。
對哈桑的建議,章白羽沒有回答。
最後,這件事情被蒯長史交給了食貨令哈桑。
唐人推行唐錢,已經三四年了。
城守審問錢莊主:「我看見你們有《親疏表》,按照此表,那家男人能拿到你的錢么?」
民夫們的腳下,如今是結實規整的石壩。
下午,最後一方巨石也填入了溝壑之中。
錢莊主沒有說話。
幾年的時間了,唐人決議從山中引來河水的消息,一直在布爾薩人中傳為笑柄。
之前有好幾次,工匠和士兵們聽說傳聞,河道已經恢復,就在他們慶祝的時候,卻又hetubook.com.com得到消息,說上遊河岸崩了,要繼續修繕。
至於外族人,一般兌票牙人不會讓他們入錢兌票,而是勸說他們老老實實把工錢背回家去。
正因為如此,錢莊才會把錢借給那些明顯還不上錢的人,甚至將此作為取利之道。
最親近的,就是本家兄弟,一千大錢,只需繳納一個大錢,就可以兌取;
他們看見灰塵被風吹起,沾染唐人汗透的衣衫與額頭。
他本來以為不過是普通的財物糾紛,不料這背後有這麼多的門頭。
古代的河道已經乾涸。
長史府很快接到了懷遠郡的報告。
「現在的事情跟大數法則有關係?」
三牆城守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郡守,希望永禁兌票和錢莊。
林中人喜歡兌票牙行的便利,但卻不喜歡那些食利的錢莊放貸。
嘩嘩嘩。
三牆城和周圍的幾處唐城唐寨商議了一下,就很快招募了足額的工匠,並且把他們帶到了河岸周圍。
天若下雨,便打起傘。地若貧瘠,便去開拓。河水不來,唐人就會繼續勞作下去。
在富裕的唐城,比如三牆城,人們會帶著一把大錢隨意出門,不必自帶清水和糧食,他們不論朝著什麼地方行走幾天,當地人都會接受這種錢幣。
夜已深。
輕快的歌謠伴隨著唐笛曲,在堤壩上飛揚著。
食貨郎們記錄到,財貨豐盈的城鎮,居民對大錢的接受程度就高,財貨枯竭的城鎮,人們只願意接收小錢。
許多古老君王的面孔,在通紅的爐膛之中融化為汁水,散發著氣味熏鼻的焦煙,從此徹底地消失在世界上。
不出所料,端居臨湖城內的長史府官員們立刻感覺頭皮發緊,恨不得這些事情沒出現才好。
這塊平原在古代象徵著富庶,在尼塔平原還是淤沼遍地的時候,布爾薩平原已經誕生了偉大的國家。
河面還在上升。
「那為何還要借給他?」
在林中的工匠團里,首先出現了兌票。
在唐人新年的時候,唐軍士兵和工匠們點燃了一種色彩奪目的火焰花束。
食貨司的哈桑、典客司的韓斐來、歸義司的石越、內衛司的辛氏,看來看去,也只有石大人對長史府最為恭敬,石大人本身也是諸令之中功勞最大的人。
堤上的眾人早已做好了準備,如果這次修築還是有問題,最多,也不過明日繼續勞作而已。
兌票牙行發達的地方,甚至出現了錢莊,只要涉及到錢財往來,多半遵從親疏遠近來區別對待。
「對,就是那本書,《大數法則》。」
推行唐錢的都護府,悄悄地出現了變化。
唐人到來后,一切都變得有所不同。
三牆城的官員本來指望林中人自己過自己的,不要惹是生非就好,現在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處理這件事情。
按理說,陳從哲是長史府的「白身主官」之一,不該背著蒯長史去勸說哈桑。
哈桑只是把一些懷遠郡發來的手札給他們看,但並不讓他們和食貨司一起議論。
許多布爾薩女人嫁給了唐人。
唐錢就是財富的概念終於讓布爾薩人接受了。
幾年的時間里,越來越多的布爾薩人被捲入了修繕河道的龐大工程中。
唐人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卻沒有鼓搗出什麼值得一說的東西,他們的工地遍布在幾座城鎮之間。
「當什」錢的比例已經達到了三成,只不過再往上提升的時候,唐人和歸義人就會莫名其妙地爆發恐慌。
日出,光耀大地。
當都護府注意到這種兌票的時候,林中人已經將這種親
www.hetubook•com•com疏表應用到了許多方面。
它還會繼續上漲,直到澆灌出萬頃良田。
天神已經讓布爾薩平原貧瘠了數百年,唐人又能做些什麼呢?
當然,根據遠近親疏,這種兌票要繳納的「保錢」不同。
之後則是族內親戚,按照是否出了五服,又有一個保額;
彷彿看不見頭的勞作,成了整個懷遠郡的主題。
唐人的工匠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反倒是陳從哲去勸說哈桑不要意氣用事。
唐人的鑄幣司在鑄造唐錢的時候,正在悄悄地提高大錢的比例。
過年的時候,那家男人還在四處借錢,春耕時已經親友嫌惡,再籌不到一枚錢。
尚不豐沛的河流,依然發出著美妙的流水聲。
閑言絮語,都在疲憊之中化為困意。
「我在臨湖城看見過一座銅像。那個銅像,就是執政官的丈夫。萊赫夫人的所作所為,參照的,也是他丈夫研究。」
唐人的工匠還有士兵,非常獨特,他們有時焦躁難安,有時候又泛著傻氣。
林中人還是很乖覺的,他們先給自己按照親疏遠近定保錢的做法找了個理由:「天生萬民,豈有厚此薄彼,然天道常平,人事常非。血汗錢糧,不敢輕易。出此下策,實非本意。」
沒有布爾薩人認為這是人力可為的事情。
烈日灼烤大地的時候,布爾薩人皆在陰涼的屋檐下觀望。
與那些新鮮的玩意比起來,唐人的堤壩實在醜陋不堪。
在萊赫,有一些學者正在藉著古代賢人的名義,提出許許多多的新知識。
索債者在春耕前掠走了他家房舍,又牽走了剩下的羊,還當著他的面羞辱了他的妻女。
宛如天神。
三牆城。
但是陳從哲年輕時候的經歷,卻叫他不能放任食貨司。
他甚至有好幾次對靖國公章白羽建議,將食貨司從長史府獨立出來。未來食貨司直接對都護府負責。畢竟,食貨司本來就不求實權官身,對國君從旁顧問財貨之事,才是本職。
哈桑越聽越驚。
河流在他腳下涌動。
他夢見了故國的家園,在河陽的一個村莊,他們一家要去大河對岸走親戚。父親把他抱在懷裡,讓他從船舷的一側看著無盡的大河。那時有艄公搖動船櫓,唱著清河歌子:「船戶孤且苦,衣食憑檣櫓,此去清河地,採買繩與布,繩須胭脂繩,纏我細娘頭,布須青紗布,裁我細娘服。一生無妻室,膝下何以有細娘?春夢忽然醒,細娘喚我在夢鄉」。艄公唱完,工匠和他的父母都哈哈大笑。
很有意思的是,唐軍在各處修繕水渠、堰塘、水壩的時候,使用的工匠已經不必就地徵募了。
「這麼多作坊主,把錢給誰?這種問題一出來,共和國內就開始出現貴國懷遠郡的情況了。上帝面前人和人是一樣的,但對每個人來說,其他人必然有差別。」
最初在參与買賣的時候,每個人手裡捏著這些大錢都會惴惴不安,只有在把它們花出去后,才會安心下來。
在布爾薩平原上隨意地挖掘,經常能夠挖掘出來古代的硬幣或者鐵片。
這些錢幣大多鑄紋模糊,還能看見一些古老的面孔。
許多布爾薩少女最初也附和著同伴們的嘲笑,覺得唐人一定是腦袋古怪,否則怎麼會去做這種無用功呢?
無數的汗水和眼淚滴落在赤色的土壤上。
遇到了問題就要解決問題,不能一禁了之,自欺欺人說根本不存在這些問題。
諾曼人當年還架設了高架水渠呢!
夜幕降臨。
這些萊赫人找到了哈桑,希望能夠參与議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