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二十四章 北伐首戰
林地上冒著白霧,霧氣繚繞看不真切。
萊赫人的貿易點也因此不和烏蘇拉人一樣,可以跨過漫長的航路。
他還注意到,新來的一批烏蘇拉人似乎地位更高:他們穿戴著黑皮外套,帶著三角軟帽,不倫不類的,但卻很快接手了所有的談判接洽。
十日後,出雲人叛亂,盡殺當地河陽駐軍,派人到河陽送來了歸附的書函。
這一下,望南堡眾人幾乎罵娘。
作為唐人的盟友,萊赫人還是覺得要做些什麼。
「我程某何德何能,以唐人衣冠,重回唐疆最南。」
程校尉猜的並不錯。
程校尉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擺起排場,前往春申港巡遊。
都護府來的唐兵、水手擠在船舷上看著望南堡的人。
望南堡的旁邊,埋著一些新墳冢。
彷彿鯊魚嗅到了血味,各郡大族的私兵雖然不敢直接跟河陽人撕破臉,但卻不斷地派出軍旅靠近河陽城打探。
朝廷軍在觀望了大族私兵的下場后,也停在了春申北部。
四千多河陽軍逗留在城外,既想立刻攻城,又捨不得城內財貨。
程校尉踏足在春申港,就忍不住豪情勃發,熱淚盈眶。
也不知道是不是翻譯得不好,程校尉總感覺對方不太當真。
程校尉這才發現,左腿從膝蓋以下已經不見了。
船長以為郎官是討吃的,立刻從船上卸下來兩大包食物。
程校尉卻已經撅死過去。
上一批抵達都護府的萊赫船被烏蘇拉人攻擊之後,其中許多被重創的槳帆船,就折價賣給了都護府。
程校尉如同一條狗在水裡發現了一隻大葫蘆,怎麼都下不了口,急也沒用。
雙方接洽的時候,還是頗為緊張的。
「什麼?」船長大驚。
歷代唐王若要朝廷穩固,必須佔據春申。
將軍號上的船長,則悄悄地把望南堡守備叫到了一邊。
可惜程校尉讀書少,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該念什麼詩。
但吃別人的嘴短,望南堡人便都默默地圍坐在長桌邊,自顧自地撿著好吃的往嘴裏塞。
抵達林中郡東南部海岸的唐船,被船員稱為「北海將軍」,或者乾脆稱為「北將軍」、「將軍舟」、「將軍號」。
九百多清河兵豎起唐旗,強沖烏蘇拉人的石堡。
程校尉是個善於觀察的人。
萊赫人知道,唐海軍目前最好的幾艘船,都是烏蘇拉人生產的。
他們過去來到海邊,就會被諾曼人轟走,如今看到有自家人佔據石堡,便過來詢問能不能留下來。
羽林郎得死囚白餘人,又發動城內惡少年,開始兜殺河陽大族私兵。
都護府來船的消息,也讓這個小小的堡壘興奮起來。
姜氏的朝廷,終於在血泊中立足在河陽郡。
清河兵們紛紛一楞,隨即一邊用左手扶著餅,一邊用右手去摸兩枚往懷裡塞。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阻卜人悄悄將兩百羽林郎送入了城中。
在信中,諾蠻首領遵從姜氏的囑託,對河陽人「許諾以春申之地」。
朝廷建立之後,城外河陽軍已經內外交困,不得不逃向西北山區,將河陽平原拱手讓出。
港內的烏蘇拉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諾曼船了,不由得警惕起來。
畢竟將軍號上有許多羅斯人、諾曼人,即便船員反覆解釋,這些是歸義人、是自己人,可北部的林中人卻沒有這麼快就接受。
他們確認了各郡在朝廷中的位置后,終於悻悻而去。
郎官帶著船長前去查看:「這裏買了我的兄弟,我們一道跟著王將軍北上。多少殺陣都過來了,不料他在望南堡病死了。你們要是早幾個月來,我的兄弟也能瞑目。」
他聽見了弩炮的紐盤緊繃后又鬆開的聲響:噼!啪!
碼頭上。
程校尉站在風中,髮絲飄搖。
望南堡的士兵,不論林中兵還是戴著孝的清河兵,被這等闊綽的出手嚇得說不出話來。
下方郡也派出了使者。
「啊
和-圖-書!腿!——」程校尉嚇死了,嚇得把腳都丟了,丟完又想起那是自己的腳,趕緊又摟在懷裡抱著,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天爺!親娘!老子的腿啊!啊!是誰啊!!」
雲郡之中,許多韓姓歸義人莫名被殺;
「以為再見不到校尉——哦,都護的人馬了。」
許多清河人還在戴著孝,也還在哭。可是哭歸哭,飯還是要吃的。
趁著河陽百官出城之際,這些羽林郎控制了城門。
大族們聽說的消息五花八門,卻都知道了個大概:阻卜大族,比如程家、黃家、烏家,已經入城拱衛姜氏,據說還有一支諾曼兵也在河陽城內。河陽大族,卻是死得七七八八的,在外領軍的都是年輕子侄,不能服眾。
海峽通暢之後,唐人將其中三艘槳帆船開過了海峽,並且駐泊到了格城,以此作為探索唐海的基地。
程校尉嚇得腳上雞眼都白了,一天之內連發十多封信,讓朝廷體恤他孤忠懸于外域,又肩負談判之責,千萬不要招惹烏蘇拉人。
幾個月的時間下來,朝廷軍隊已經抵達了春申郊縣。
河陽大族私兵閑居各地,聽聞兵變,驚駭莫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四處遊走的亂軍殺死。
姜氏明白,雖然暫時擺脫了大族之手,但卻並不安穩。
哎呀,果肉泥爛在嘴裏了。
后一批烏蘇拉軍人卻覺得,一切都應該服從共和國的利益。如果共和國能夠恢復和平和繁榮,一處邊緣地區的河口,失去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是姜氏的捨命一搏。
這些傢伙來去匆匆,耳朵下面夾著鵝管筆,不收禮也不送禮,總是冷冰冰的公事公辦的模樣。
船長登上望南堡的塔樓,四處觀看。
「白家父老在天之靈!方才技藝不精、未能殺賊,切莫怪罪!今日權當警告那姜氏一下,不然她還以為殺了人家子弟,都是白殺!都沒人記得找她報仇!」
程校尉也是個風流的人,他挺喜歡去城內一處妓館,裏面不光有唐人、出雲女子,還有個安息舞|女時常過去跳舞。
在斷絕河陽人外援之後,姜氏在河陽城最終發難了。
哭得停不下來:「怎麼這麼好吃」。
春申本地人說:「聽不太清,好像是公爵什麼的。」
領航員聲嘶力竭地喊出了讓所有烏蘇拉人膽寒的警告:「上帝呀!是大公的船!」
王仲將軍的士兵接管這裏后,在村落周圍修築了木牆,並且恢復了諾曼人荒棄的田畝。
程校尉看見船上飛射來了一顆黑點。
「你們是誰?」
「當然,」士兵說:「國公北伐時,春申河口往北,一個賊人也跑不掉。這個事情兄弟要去過了都護府了才明白得了:殺賊可以,但不要把不是賊的人殺成賊了,那是不聰明。」
各地的大族,除開阻卜早已堅定支持姜氏外,其餘各郡都在觀望中。
春申居河谷下游,一畝之地可當上游十畝。
阻卜、下方,豪傑大族趁機吞併弱鄰,一邊擴大土地,一邊觀望天下之變。
這些大族聽說河陽人後院失火時,因為之前被河陽人折辱太過,竟無人為河陽人說話。
還有一個清河老頭,看著周圍大吃特吃的後生,不住地搖頭,說「服喪也服得不體面!南邊來的後生雖是好意,但沖了老太公的喪了」。
北海將軍號。
東方商路逐漸通暢后,萊赫人開始增加了風帆的數量和面積,逐漸適應著遠途航行的需要。
船長越聽越怒,不久后,便召集了船員、槳手,告訴他們:靖國公的親人蒙難。
船長高喊一聲:「將士聽令!」
隨後。
南下的唐人使者是阻卜的程校尉。
黑點飛來極快。
姜氏在北地挑動大族內訌,火中取栗,從各地招攬流亡的姜氏親族。依靠幾個阻卜大族的親信,姜氏悄悄地設置了羽林衛,只從良家子中招募,尤其從那和圖書些與河陽大族有仇怨的子弟中招募。
對面那艘小船吹響了凄厲的號角。
清河郡殺死了郡中的河陽人,自領郡中官職,派人上表朝廷,希望承認。
如同有人在天空揮動了皮鞭。
程校尉很好奇,忍不住抓著下巴,扭頭詢問身邊的本地人:「那殺才喊啥呢?」
「他們是歸義人,」唐人士兵說:「別說碧眼兒了,這在南邊是罵人的話。」
朝廷軍隊每光復一座堡壘,一定會通穿各郡:「大捷!」「殺敵無算!」「又復三城!」
程校尉皺了皺眼睛,以為自己看錯:「這——??」
郎官坐在墓前,仔細地跟船長說起了唐地的局勢。
那黑點撞在程校尉腳下的石塊上,又彈射開來,從他的左腿猛地穿過。
有個領航員乘船靠向了來船。
眾多大族抬頭仰望時,只覺脊背陣陣發涼。
「當時覺得有了這個堡子,我們也就為都護打下了一個楔子,任誰也拔不掉。」郎官搖頭嘆息:「不料我們養不活自己,地是好地、水是好水,就是養不活。如今王將軍從西邊每隔十天派來一艘糧船,平時我們都只能吃魚肉、林貨,吃得嘴裏沒味道。」
許多大族兵被驅趕到了糧倉中,叫羽林郎們一把火燒死。
烏蘇拉人可怕的軍力之強,也讓程校尉嘆為觀止。
船長和船員們本來是請人吃飯,不料突然發現對方變了臉色。
姜氏的使者隨即南下,與烏蘇拉人商議歸土之事。
將軍號抵達的地方,被王仲的部下稱之為望南堡。
感嘆完了之後,這老頭便趁著旁人未曾察覺,將一罐蜂蜜收入袖中。
周圍的親從手忙腳亂地前來,哭喊著護主。
程校尉並不了解兩批烏蘇拉人之間的區別,他也不想去了解。
槳手們也瘟頭瘟腦地走到岸邊,仰面躺在地上休息,不願意動彈。
當阻卜援軍北上而來后,大族們妥協了。
各地河陽軍聽聞兵變,既驚且怒,紛紛趕回河陽城。
新舊兩批烏蘇拉人時常爭吵。
兩天後,清河兵的屍體堆滿了石堡之外的溝渠。
諾蠻首領放棄了公爵稱號,接受了姜氏的冊封,並且對河陽小朝廷發去了乞降的書信。
接著。
望南堡是諾曼人留下的一個城堡,在城堡周圍,還有一片附屬的村落。
尤其是被那些穿戴紅披風的士兵,打起仗來有如厲鬼,清河兵幾乎是一觸即潰,逃都逃不走。
河陽人大軍出外,只在城內留駐一千多士兵監視唐王。
這一下,各地大族終於看透了河陽大族。
若是大族希望繼續藉助朝廷的名號,就必須接受姜氏已經不再受他們控制的現實。
「你家領主是誰?」
羽林郎多半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手段極狠毒。
有個將軍號上的船員,甚至拿出了一副葉子牌,在一群林中人、清河人崇拜的目光中,給他們介紹上面的豪傑都是誰。
靴子沉甸甸的,靴子裏面是他的左腳。
姜氏一邊和兀爾速喇人虛與委蛇,套取諾蠻人的情報,一邊卻在諾蠻首領倉皇北逃的時候,趁機將其招撫。
此船離開格城的時候,有八十名槳手、二十名水手、三十名唐弩手、二十一名長矛手,還有十多個幫閑的小孩,被稱作甲板小廝。
「不到一年,」郎官說:「來了四五十人。林地險惡,誰也不想住在裏面。只可惜春上糧荒,只能遣散一批人回林地就食,有些到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是怎麼了。」
在格城港內,負責探索唐海的船隻總共有十一艘,三艘槳帆船、八艘民船改造的沛式戰艦。
他將春申城內的烏蘇拉人稱為「紅衣兀爾速喇」,將新近抵達的烏蘇拉人稱為「黑衣兀爾速喇」。
不料河陽人一點也不許,說河陽人對朝廷貢獻最大,自然河陽人分利最多。
勤王軍倉促建立。
兩側海岸也是碎石嶙峋,唯有和圖書望南堡周圍有一大片平地。
出雲人曾經試圖控制姜氏,最後招致四面圍攻而覆滅;
眾人終於得知,河陽軍已經朝不保夕時,一切情面和恐懼,都化為了殘酷和貪婪。
外港。
「雅諾薩瓦大人。」
清河郡,則要剿滅國賊親眷;
大族爭相湧來,各個都想取河陽人代之。
程校尉想得心痒痒,卻又無計可施。
西遷某年某月。
河陽人繼續控制姜氏,但如今河陽人的屍臭淡淡地瀰漫在城內外,剩餘的河陽大族苟延殘喘。
烏蘇拉人卻不讓朝廷軍隊繼續往南邊走了。
船長遠遠地觀望了一下:「媽的,運氣不好,沒砸死那偽朝的官兒。」
雲郡,須得誅殺心向韓氏的出雲餘孽;
可以說,整艘船上的人都在等待著南下的命令。
程校尉大怒,摸索著想要站起來。
正在閉目感慨的程校尉被遠處的爭吵驚動。
烏蘇拉人詢問城內的程校尉:「貴方要毀約么?」
烏蘇拉人的態度正在逐漸軟化。
大將軍曾經控制姜氏,最後身死婦人之手,將軍府內兄弟兒郎凋零殆盡;
「這幫碧眼兒,」程校尉在心中冷哼:「想必被我程家家業嚇住,不敢說話,怕露了怯。」
前一批烏蘇拉軍人覺得,他們流了血就該據有春申,否則戰爭就是徹底的失敗了;
這個郎官見到每一個船員,都如同見到親人一樣,還帶著船長四處轉悠。
姜氏給諾蠻首領的信中說:「將軍在唐地,旦日覆滅。舍我姜氏,再無可保將軍身家性命之人。率軍來投,或有一線生機。不從,必死。」
她提前派出河陽大族南下,讓他們準備接手春申之地。
聽聞河陽人要獨吞春申之地,其餘各郡的大族蠅營狗苟,想要分一杯羹。
程校尉看見那艘船的船頭對準了自己。
姜氏極為機敏,一邊藉著河陽人收並各地大族,一邊卻巧妙地離間河陽與各地大族,還勾連著兀爾速喇人。
望南堡內,只有一個郎官是跟著王將軍北上雲城,又輾轉南下的。
這艘船在烏蘇拉船的追擊下倉皇逃竄在了唐海上。
烏蘇拉人對唐地的談判越來越不上心,似乎有種「談成了也沒用」的沮喪。
這種船在近海巡遊的時候,速度很快,只不過太吃人力。連續航行后水手就疲憊不堪,只能換人。
相反,他們也可以不顧一切入城,那麼剛剛建立的朝堂之望又會土崩瓦解。
程校尉再度扭頭看向港外時,眼睛卻愕然睜大了。
阻卜、下方,也要昭明天下,他們當年扶持的那些「姜家子弟」,都是冒名頂替之輩。
河陽人果然無法拒絕春申之地的誘惑。
程校尉聽不懂烏蘇拉話,但他聽出來那個領航員嚇得夠嗆。
那艘渾然不似唐船的槳帆,突然揚起了風帆,招展了無數面艷紅的長條旗幟,主帆前,還懸挂著碩大的一面唐字旗。
他在談判中經常告訴對方,自家兵強馬壯,可以說是唐國棟樑了。
這段日子,程校尉一直在春申城內外遊盪。
郡中大族之間,抵牾衝突極多。
槳手之中許多人已經蓄了長發,裹了唐璞頭,就連衣服,也不像是諾曼賊的那種「對襟服」,反倒是唐人的斜襟了。
甲板、底艙,陸陸續續有回令傳來:「有!」「有!」
到了後來,尤其是戴三角帽的黑衣烏蘇拉人抵達后,那些官員開始接受唐人的條件了。
許多烏蘇拉官員一開始對春申城寸步不讓,態度極為蠻橫。
程校尉已經打好了腹稿,準備吟誦兩句詩,卻被剛剛進港的碧眼兒打亂了思緒。
此言一出,望南堡的兵士們,不論林中人還是清河人、不論是戴孝的還是沒戴孝的、不論是哭著的還是沒哭的,一時都沒了聲音。
過去大將軍亂政,如今河陽人竊據朝廷,各地大族逐漸離心。
北將軍,就是其中一艘。
只是hetubook•com.com本地的郎官說,這裏的莊稼長得不好,有些沙子上可以長,但卻種不了穀物。
她將朝中新貴們派出去,讓他們勸說本家大族各自返郡。
這一下,將軍號上的眾多唐兵、歸義兵都怒氣勃發。
姜氏卻不許任何大族私兵入城。
河陽城本是大族的安樂城,一時變作地獄。
這才想到,這裏的兄弟苦慣了,怕是被感動地說不出話來了。
船長聽說了這個地名后,忍不住心中稱讚:人樣子果然是人樣子,取得名字也好聽,不像別的船長取得「什麼坡」「什麼岬」,一聽就會被靖國公否掉。
唐地。
還有人拔刀對著海面唾罵:「是誰!敢壞了我家校尉的身子!」「賊人休走!」「上岸來和我較量!」
姜氏每次這麼說,都會泣涕漣漣,那些孤兒們也恨不能赴死效忠。
那些清河兵尤其如此,他們剛剛習慣了王將軍的教導,覺得「碧眼兒」是唐人的死敵,此時卻又要接受「碧眼兒里也有為咱們打仗的人」,這種轉變還是相當不容易的。
城外,阻卜大族以及諾蠻首領的士兵,也趁機直取河陽大族。
如果能夠儘快返回格城,那麼「探明海路」的首功,自然歸屬船上的所有人。
「全船聽令!」船長的聲音威嚴而厚重:「掉頭逃跑!」
將軍號上的唐人、歸義人也起了感嘆,溫聲地說:「吃吧,吃完船上還有。」
程校尉的眼淚飄散在春申的風中。
幾個清河兵便抽抽搭搭地捧起一枚布爾薩餡餅,一口咬下去。
河陽人軍心浮動,圍不能圍,去不能去。
麵餅、布爾薩果肉泥、蜂蜜、椰棗、托利亞唐酒、諾曼果酒,一下子擺滿了三張大桌。
對於各地自表之臣,姜氏逐一回復。
許多人還覺得是天子被人操縱,城內或許也沒有殺盡家眷。
清河郡,白氏覆滅,劉氏舉族遁走林中郡;
他們望著船員的眼神,也逐漸變了味道:狗日的,這幫海狗子怎麼吃得這麼好?我們在岸上,天天撿牡蠣吃,這幫人擠在一片船板上,倒是山珍海味日日不斷了!真是豈有此理!
許多林中人兀自感嘆,勸說船長把吃的拿回去:「船家,看你曬得麵皮發黑,想來也是苦出身。這般豐盛的飯食,想來那都護大王也不是每日吃得起!你們初來乍到,海路艱難,哪有一來就把吃食全拿出來的道理?豈不是顯得我們不會做人?拿回去,拿回去!」
雙方繼續談判著。
「李郎官,」船長說:「登岸時,我看見有半數唐兵戴孝,聽說是給『老太公』戴孝,這是怎麼回事?」
大地大族有如烏鴉盤旋,與河陽人死斗。
他高高地懸挂唐旗,四處設置香案祭奠列位先王。城內的唐人,見到程校尉若不跪在路旁,便要被程校尉的隨從棒打:「打掉些春申習氣」。
萊赫共和國內,嚴禁對外邦出售槳帆戰艦的禁令,對唐人卻網開一面。
在交接土地的時候,都是諾曼駐軍從南邊的城門離開,隨後,朝廷軍隊從北邊的城門進入。
「我們是邊林領地上的諾曼人,」有個人回答,話音里有濃重的羅斯口音:「唐人殺得太凶,我們只能拋棄領地,跑到賽里斯港來避難。」
北海將軍號結束了北伐首戰,戰果是斷敵一腿。
這個郎官見到都護府來人,立刻眼淚橫流。
許多林中人因為長久地居住在林地,說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她在城頭和城下大族對峙。
附近的林地中,時常有林中人來投附。
「汝輩孤兒,吾母子亦孤苦,汝若棄我,吾母子成囚矣。」
姜氏面容清麗,著素衣屹立城頭。
唐人的襻膊很適合捆住衣服,也適合幹活,算是在歸義人槳手、工匠、士兵之中最為流行的衣服了。
林中人未免好奇,詢問南邊來的兄弟:「這些碧眼兒,為何都是唐人打扮?」
羽林軍中多m.hetubook•com•com孤兒,姜氏對其撫恤極厚,時常抱著兒子去見孤兒們。
萊赫人幾百年來一直習慣在近海航行,所以在萊赫船上槳位極多,佔據大片艙體。
眾船員:「——得、得令!」
「他媽的,邊林地怎麼會有羅斯領主!你們究竟是誰?」
姜氏朝廷則表示,財貨子女任取,五十裏海疆也可以談,可是春申城卻一定要交還給朝廷。春申城不可能設自由市,但可以開闢城坊設海貿區。
如今可以奉詔殺賊換取官身,自然樂意為止。
可惜那安息舞|女狡猾得厲害,每每讓人感覺要得手,卻又如同魚兒一樣溜走。
姜氏雖然也有親疏之分,但大體上,她是均平地對待各郡官員的,甚至還啟用了一些河陽人。那些被河陽人排擠在朝廷外的別郡人,都逐一被詔入王宮議事。
這艘船是直接問萊赫人買來的槳帆船,雖然船體結實,但並不是萊赫人最好的戰船。
死囚紛紛伸出手上鎖鏈、脖上枷鎖:「從天子!」
紫袍紅綢雍容冠冕,一時化為血水遍地身首分離。
船長聽到最後,突然給了一個很大胆的提議。
春申港,可是唐國最南部的疆土了。
程校尉高大而魁梧,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她並沒有直接答應對方,而多半要求對方誅殺「郡內之賊」后,才能得到朝廷承認。
突然。
李郎官皺了眉頭:「你們來,把我高興壞了,這件事情竟然沒跟你們說。清河白家,完啦。」
烏蘇拉人依舊提議,烏蘇拉和唐國共管春申,將春申開闢為自由市。同時,沿海五十里設為烏蘇拉區,烏蘇拉人可以自由建立貿易站,同時給唐國交付一筆地金。
「沒啦,」郎官擺了擺手:「老太公,便是都護的外公,如今也多半不保。」
這段時間,姜氏在河陽城內,將朝廷眾員仔細篩選了一遍。
程校尉總感覺「黑衣兀爾速喇」比較麻煩。
河陽軍聽說城內父母兄弟已被誅殺殆盡,各個恨得目眥決裂,恨不能生啖姜氏之肉。
該死的碧眼兒,總是在這種時候搗亂!
程校尉小腿一麻,翻倒在地。
程校尉還悄悄地給女王報告:「臣觀兀爾速喇人,不過色厲內荏。雖說前些時日,兀爾速喇人大敗清河兵,然兀爾速喇兵終究敵不過朝廷天兵之威。城內有教民,懂得兀爾速喇方言,那人告訴臣下,說兀爾速喇國內有人亂政毀國。兀爾速喇人日夜思歸國,必不能久留。」
他手忙腳亂地扶著地面,正準備開口大罵,然後他的手摸到了一隻靴子。
一艘海船懸挂著諾曼領主的旗幟,正在緩緩靠岸。
許多林中人直到這個時候,才真的相信,大海以南真的有個都護府:「原來不是騙我的!」
將軍號上的船員這個時候也大多下了岸。
兩批唐兵、水手彼此問話個不停。
「探明海路,怕是沒有首功了!」船長遺憾地說:「倒他媽拿了個北伐的首戰之功!」
羽林郎首先攻擊監獄,找到其中死囚,用刀架在死囚脖子上告訴他們:「從天子者,無罪不赦!不從天子,良人亦誅!」
船員們很費解:「這有什麼?我們在船上,每天都吃這些。回了格城,吃得還好。都護說了,不吃飽怎麼殺賊?」
「唐王陛下敬告西海之王兀爾速喇國陛下:唐地財貨無所不有,海貿往來,大利貴我兩國。一旦春申歸土,兩國即為永世盟好。絲、瓷、茶之屬,量全唐之物力,結西海王之歡心。」
望南堡的士兵也擠在岸邊看著海盡頭的來者。
「歸義人我們知道,王將軍說過,只是我們終究沒有見過幾個。北邊的碧眼兒都壞。」
好在烏蘇拉人的確比較講信用,他們開始將春申北部的土地交還給朝廷。
他們燒殺了大族兵后,又折向大族眷區,不論男女老少,稍有衣著華貴著便盡數殺盡。
望南堡。
春申北部還有一些諾曼駐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