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二十八章 建元
王家郎昨夜才到,又帶來了唐土的見聞,韓雲自然知道輕重的。
雲生很焦慮,從韓雲的肩頭伸出兩手,眼瞎盯著地上的安息毯子。
錢樵看得頗為感動。
「你先講吧。」章白羽雖然已經知道了許多,但卻想聽聽王仲親自說:「說說我那不成器的兄長。」
「你們兩個怎麼了?」錢樵說:「遇到什麼事情了?」
「王家郎!」章白羽擠了一個笑臉說:「都護府的人樣子終於回來了。」
「不負主公之命。」王仲返回都護府後,也改了稱呼,說起「主公」來朗朗得體,毫無一絲彆扭。
周使和沛使不久之後也得到了召見。
沛使錢樵雖然行事輕浮,曾在都護府公然刊登招|妓告示,但在唐人需要立國的時候,卻立刻以國使的身份表示支持,這對唐人來說是最需要的事情。
韓雲沒好氣地走到了女衛面前,吩咐她們「把那條破毯子卷了來」。
等了一會,瘦了一圈的王仲踏著大步從陰影處走出。
他只是看不上錢樵身為臣子卻不為君主執言的行徑,卻未必想到錢樵是為沛國脫離海上朝廷鋪路。
錢樵一愣,見過耿直的,沒有見過這麼耿直的。
「這裡是通衢道啊!」
陳從哲心中腹誹:明明就是不信國公你啊,扯上唐人幹什麼。
出乎林中人的意料之外,陳從哲此番卻明確地表示,支持靖國公在伐取春申之後建元。
唐國立國艱難,偏居西土,這也有好有壞。
眼看都護府的禮官臉色不太好,錢樵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此事關係重大。」王仲說:「若傳聞不假,那麼姜氏已經有身。他日姜氏誕下腹中小兒,是女子更罷,若是男子,主公如何裁處?」
章白羽指了指旁邊的一處坐墊,「別站著了。」
諸侯國這樣的彼此提防,恐怕就是海上天子苟延殘喘的唯一指望了。
姜氏的一系列年號,自然全然不在考慮之中。
之前有幾次,章白羽都覺得時機尚未成熟,直接駁回不予理睬。
復興后的唐國,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重新建元。
都護府曾經有人提議,使用最後一位田姓唐王的年號。
即便有惡名,那也是西土唐國的章氏來背。
諸侯國中,大國已經有了立朝氣象,小國則委侍大國。
「那什麼時候能停?」錢樵對車外喊道。
兩個出雲女衛過來捲起了毯子,對國公行禮,隨後離去。
王仲一點頭,正坐侍奉于側。
可這個錢樵還不如市井之徒有情義。
「姜氏與大將軍有——男女之情。」
「王郎,我家阿羽成器啦」。
新的唐國,將會焚燒一切姜氏的殘餘,將會滌盪一切使唐人蒙受屈辱之事。
都護府的禮正對王鳴鶴素來敬重,到了這個時候,卻覺得那錢樵看得順眼一些。
此外,長史府如今的根基在都護府五郡之中,未來的門生後嗣,自然也屬於南部五郡。現在建元,從長久來看好處極大。
臨湖城的通衢大道上。
故國非國,章白羽想到,建元之日該到了。
好久不|穿使者正服,都有些不習慣了。
只是,現在的時機已經到了么?
長史府卻有不同的看法。
他的雙手抖了兩下,將手從袖子裏面抖了出來。
兩個使者不敢說話,直勾勾地看著錢樵。
「那蠢胚是誰?」
王鳴鶴則和_圖_書吶吶不言,雖然也稱呼了陛下,但卻依舊行「面見國公」之禮而不行「面見國君」之禮。
洛西郡守鍾離牧幾番呈來勸進之表,希望靖國公儘早開元,定明國制。
這樣一來,新唐年號將會如同野火一樣燒遍唐地。
議論結束后,眾人紛紛散去。
章家本來就人丁孤寡,據說在春申還有一些旁支,也不知未來是不是還能尋得到,白家就是章白羽最為看重的親族了。
平時說起王仲,章白羽都會輕鬆地說「人樣子」,今日呼起本名,可見不同。
陳從哲沉吟著說,「龍行雲中,見過了天下之大,便不會在意一郡一地;蛙踞池中,荷葉尚且障目,怎會不看重腳下的一池一塘?」
「哇,說來聽聽。」
錢樵作為沛人,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寬大的袍服中,後背已經濡濕了汗,有些不舒服。
鍾離家對此非常惱火。
國公府。
在王鳴鶴回禮之後,錢樵詢問道:「周使對年號怎麼看?」
只是議定年號之事,對都護府官員是「無事不可說」,對兩位使者,則只是告之而已。
在都護府內,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和靖國公的態度一樣:至少也要等到克複春申郡后,再行建元。
「『王郎,我家阿羽成器啦』。」
懷有這種看法的人不在少數,即便有許多初時尚未開竅的人,經過長史稍加點撥,也立刻反應過來。
王鳴鶴深吸了一口氣,「沛使明知故問了。時至今日,不知沛使可會告知我一二:天朝這幾十年的年號之事?」
另外一個使者也點點頭。
沛國想做不能做的事情,讓西土唐人來做,自然是好極了的。
章白羽逐漸放下了心中的鬱悶,聽著王仲講述唐地如同烈焰一般動蕩的局勢。
毯子很厚實,上面縫著十六種安息人的布團玩具,屋、馬、人、鳥都有。
錢樵聽聞后,也跟著改口稱陛下,喜氣洋洋表示祝賀。
錢樵下命令后,車棚前的馬車夫大喊,「大人,這裡是通衢道,都護府不讓停啊!」
陳從哲的身邊,許多林中出身的學者、官員也同樣秉持這種觀點。
隨著唐國即將復國,這種紀年法也有些不方便了。
如今與烏蘇拉的合約已經簽訂,包括烏蘇拉在內,已經有十二個邦國承認都護府是唐國,在表述紀年的時候,麻煩開始出現了。
「西土有君,建元立國,我等遠來之人,自然是恭賀而已。」
畢竟,有了新的年號,河谷唐地卻一無所知的話,建元就變成了自言自語。
在春申時,白家是與章家最為親近的一族。
韓雲聽出了章白羽的語氣不對。
錢樵下達的命令落了空,非常丟人。
「王家郎,」章白羽說:「阿兄蒙難之前,你知道姜氏有變么?」
王鳴鶴從來不指望錢樵是一個翩翩君子,可也沒有把錢樵當做一個市井小人。
「昨夜送來的文書,主公看過了么?」王仲問道:「若有疑惑,主公可一一垂詢。若主公沒有疑惑之處,我就來講講唐地見聞。」
說起雲城之變的時候,章白羽突然開口詢問了一句。
日頭猛烈,將國公府的院子曬得一片明亮。
章白羽喃喃自語,心中選定了年號。
好處則在於白紙乍畫,周朝和海上朝廷都無從置喙,只要兩個朝廷稍https://m.hetubook.com.com微持重務實一些,對唐地都會採取「任由之」的態度。
風吹動國公府周遭的諾曼松樹,尖尖的樹梢猶如綠柱在風中搖曳。
空蕩蕩的院落,章白羽被日光耀得晃眼,腦袋也有些暈眩。
城內的碎葉與飛屑被風吹來,點點落在庭前。
只不過算下來,那個年號就成了「武威一百多少年」,非常古怪,同時都護府也並非承繼法統於田氏,所以使用這個年號可能會作繭自縛。
「入城便是死期啊。」章白羽擠出了一聲。
可錢樵就是不說,還總是耍無奈,說他是海上蠻人,沒有讀過書,不曉得中土之事。
「可是立馬就到府上了!」
章白羽跪坐階前。
韓雲過來拿走了布馬,輕輕地拍打了一下雲生的手。
王仲看著章白羽,沉默了好一會。
王鳴鶴幾次或明或暗地詢問沛使,想知道周朝如今是何年號,想把父親最後告知他的周朝年號革新一下。
「髒兮兮的,不要咬。」韓雲輕輕地哄著。
早立年號的好處,長史府的官員自然都有自覺,尤其是林中人出生的官員,對此極為看重。
之後,諸侯國肯定會慫恿沛國的貴人作亂。
車上,兩個沛人使團成員繃著臉,不發一言。
到了現在,他們已經轉變了,開始以全唐為念,不再毫無保留地偏向林中人。
從此之後,都護府內眾多官員都將改口稱國公為陛下。
「可不是,他在瑞德群芳譜上發刊,重金求真心人。」
章白羽想了想:「也好。」
這件事情只要傳回了海上諸侯國,自然會引起劇烈的動蕩——諸侯國聽說有人改元,還竊取了唐號,必然望風而從,到時候就是沛朝立朝之日。
「有所耳聞。」王仲說:「我曾求見大將軍,無奈河陽軍人重重隔絕,我見不到大將軍。」
建極立元,鑄起新唐!
白家子弟到春申玩耍時就借居在章家宅中。
章白羽倒不擔心姜氏的反擊,而是希望在光復了春申之後再議定。
王鳴鶴身為上國使臣,卻被沛國使椽玩弄在鼓掌之中,這叫錢樵樂在其中。
不光是清河白家,各郡之中,曾在大將軍府中出力的大族,如今都遭到了打壓殺戮。
唐兵們都很詫異,隨著馬車的前進緩緩扭頭目送。
臨湖城。
可就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一個諸侯敢先這麼做。
長史和禮正最早得到了召見,接著是各郡之守,隨後是臨湖城內的諸多部閣官員。
周使雖然平時深居簡出,讓都護府省卻了許多麻煩,在都護府內領軍作戰的時候,也是很好的將才,可惜遇到了建元立國的時候,就總有些顧慮。
唐兵們皺著眉頭,看著馬車上伸出一顆腦袋。
陳從哲對鍾離故主已經頗為失望,卻也只能勉為其難為之說項。
「周使!」錢樵也很莊重地說:「過去是小使心胸狹隘,總是不告知您中土之事,其實也是事出有因。畢竟各為君長,彼此雖然相敬,卻也不是什麼都能說。到了今天,見到周使還是如此心系天朝,錢某再不說,實在是過意不去了。」
王仲和章白羽說了一會話,行禮後起身告辭,約定明日再來。
諸侯國中稍微有些舊唐之思的,都會感到難堪和不安。
眾人知道了此事之後,立刻心頭大慰hetubook.com.com。
「海上天子從哪裡聽說此事呢?」錢樵也很坦誠,笑容在陽光之中毫無瑕疵:「又有誰會告訴他呢?」
此事若是傳回了沛國,必然是一段美談——沛國在國力上遠遜周朝,沒少受氣,我錢樵一介使臣,得勝於邦交往來之間,算是當今天下第一等縱橫之士了。
王鳴鶴可能想得沒有這麼遠。
章白羽其實很疑惑的。
「兄長聰明機警,過於常人,怎麼會看不透——」
海上天子也是可憐,每次聽說某個諸侯國打算建元,便哭哭啼啼地前去的勸阻。
王鳴鶴這一次又是這般的誠懇、慎重、略帶羞慚。
「什麼?」章白羽愕然:「書中不曾見你提起。」
錢樵臉上的笑意逐漸散去,在馬車裡面大喊一聲,「停車!」
畢竟同為使者,對方又有使人唏噓的故事,每次想起迦毒、安息一路通使的辛苦,錢樵就更加地同情周使一些。
沛王只需要嘆息「如之奈何,都是臣子們貪圖富貴,我沒有辦法的」,然後自稱皇帝就好了。
「主公,若是早些年迎娶鍾離細娘,今日鍾離家必然自安,也不會多說什麼了。」
這自然是同為血胞的情義,也是迫於實際的必然選擇。
「使椽大人,」一個使者囁嚅著說:「為何如此折辱周使?周使雖不與我等同朝為僚,但也是我中土昭烈、磊落君子,大人未免——」
畢竟靖國公要建立的是全部唐人的唐國。
議定了年號之後,北伐就成了開弓之箭,再無回頭的餘地。
錢樵拉開了烏蘇拉式樣的玻璃滑窗,伸出頭去,「到了能停的地方就停!」
「為啥要停啊?」車夫在外面問道:「一會就到府上了!」
沛國一亂,諸侯國自然會坐收漁利。
現在定下年號,北伐之後進入都護府的人自然就是「元后之人」,如今在都護府擔任重任的,便是「開元之人」,兩者自然不同。
此時的章白羽惡念頻出,胸口如有重石積壓。
章白羽和都護府的眾多官員一樣,都覺得重新建元是最好的選擇。
「屬下又不是國公,怎麼想也是主公的事情。」陳從哲一把老骨頭,豈會被靖國公輕易拿住話頭:「不過此番長史府上書,字眼已經變了。靖國公不妨聽從他們的願望,但卻稍稍拖延一些時日。」
壞處在於,在姜氏亂國的時候,沒有同宗之國前來援救,以至於遭遇了接近三十年的屈辱。
章白羽抿著嘴唇一言不發獃呆地看著座前的雲生。
王仲一點頭,開始說起了都護府使團在清河、河陽被人追擊,隨後被大將軍部曲援救的事情。一點一點地,王仲將北上的見聞、對各郡大族的了解、對唐地山川水路的掌握、對唐地屯糧屯兵之處的記憶,都講給了都護聽。
章白羽也沒有想太久,而是轉而問了王仲另一個問題,「兄長最後跟你說的話是什麼?」
諸侯國雖然不把海上天子當回事,可要是沛國率先建年,那麼諸侯國肯定會咋咋呼呼,「蠢爾蠻沛,大邦為仇!這是要敗壞綱紀啊!」
匆匆開元,朝中卻沒有一個來自北方故郡的人才,明顯有傷國統。
「嘉元之後的年號啊,」錢樵站在風中,如同青衣飄飄的君子:「乃曰『崇沛』,取『崇天敬土、沛然大哉』的意思。此年號一出,中www.hetubook.com.com土年年豐收,北方一年兩收,南方一年三收,天天有祥鳥落在周宮前,遍地禾生六穗,不生都不行——誒,周使,別走啊,周使,哎……」
錢樵看見王鳴鶴的表情,就好像是一隻貓看著一隻老鼠一樣。
這些林中人初來都護府的時候,往往會強調各自林中人的身份。
錢樵一臉悔恨的模樣看著周使氣憤而去,隨後,臉上逐漸露出了笑盈盈地表情。
試想一下,若是當初唐人遷徙之處距離中土稍微臨近一些,恐怕現在便是周朝的西土一郡,要麼就是與周朝連年作戰的諸侯小國。
韓雲抱起了雲生,起身離開。
「沛國正使。」
父親出使時,已經是「嘉元四十一年」了,皇帝也已經六十多歲,除非皇帝活了一百多歲,否則這個年號肯定早就不用了。
「請議年號。」
算起來,許多諸侯其實都想建元立號,徹底擺脫海上天子束縛。
「入城后。」王仲說:「我見兵將官吏,皆不是當初人馬,便察覺有變。此時我等已經被監視,我去找大將軍,已經來不及了。隨後我與項家聯手殺死監視我們的河陽兵,遁入民巷躲藏。」
目送走了周使的馬車,錢樵施施然踏上了自家馬車,命令屬下驅車回甲坊。
他準備訓斥一下下屬:邦交如國戰,豈容這等婦人之仁。
回憶起來,國制辯禮的時候,不論周使和沛使,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承認唐國。
洛娜給雲生送來了一塊安息軟毯。
不料那姜氏手段歹毒,禍害了大哥和將軍府中的眾人還不夠,還要誅連親族。
章白羽一聽,就明白這陳老頭又想故弄玄虛,避重就輕,便當即挑明,「陳先生說來說去,建元之事,究竟怎麼想的?」
「還是周使會想。」錢樵伸出了大拇指。
「叫你停你就停!」
「建元。」
王鳴鶴髮現論無恥遠遠比不過沛使,便轉而以慎重的語氣和對方說,「沛使,臣自有君。你家沛主既然臣侍海上天子,為何今日議論之時,不見你為海上天子正名?」
王仲知道此事應由章白羽自行決斷,便不再繼續說下去。
王鳴鶴一聽,覺得今天錢樵似乎想通了,便立刻長拱施禮,沛使教我。
錢樵信口胡謅,想看看對方的反應。
沛使正在和馬車夫扯皮,他身上的使者袍服極為臃腫,耷拉在馬車窗戶上,非常難看。
錢樵在王鳴鶴登上馬車的時候,立刻走過去拱手致禮。
若是一直使用它來奠定國家的基石,那麼未來唐國便一直是以亡國之民自居,這對以後和周朝、諸侯國打交道不方便,把唐國綁在了海上諸侯的體系之中,讓唐國失去了靈活機變的餘地。
章白羽:「好。」
「雲娘,帶雲生去別處玩。」章白羽說:「王仲要來……」
「媽的,還有這種事情?」
看見王仲回來,章白羽剛才的鬱結之氣稍稍散去。
章白羽翻開了一份函文後,發現長史府再一次提出了這個請求。
有許多次,王鳴鶴很尷尬地提及此事,錢樵都會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就是亂說一通。
「剛才周使過去的時候,何等利落端莊,這沛使怎麼這副德行?」
姜氏怎麼敢這麼做?
當然,沛國內部,國柱大族之間也有制衡,在「中土昭烈,尊奉天子」這面旗幟未曾倒下的時候,國柱大族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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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讓西土唐人建元立國,對海上天子殘存的威信,自然是極大的打擊。
「沛使呢?」
使用西遷之年作為元年,是亡國之人彼此鼓舞,讓眾人不忘中土、不忘唐人身份的號召。
「即便沒有鍾離娘,」章白羽有些薄怒:「鍾離家有功,難道唐人會不記得么?鍾離郎是不信唐人么?」
「你不知道么?他可不是個體面人,他公開招|妓呢!」
說起年號的事情,錢樵又算摸著了周使的軟肋,便接著說,「周使不愧為上國使臣,即便對敵國的年號,也是這麼在意。周使問我,為什麼不讓唐王沿用海上天子的年號,我也想問問,周使為什麼不讓唐國用周朝年號呢?」
章白羽剛剛送走了白家郎。
小雲生爬來爬去抓起了一隻布馬塞在了嘴裏。
從小帶著章家兄弟舞花遛馬的,就是白家舅舅,而家中與章白羽最為親密的,除開大哥就是白家昭娘了。
沛國自然是使用海上天子年號的,在國內雖然一直有建年之議,終究還是不敢輕易新建年號。
章白羽抿著嘴,不發一言。
章白羽更希望在收復春申乃至殲滅姜氏一部后,趁著勝利之威昭告唐地。
在請求建元的人中,林中人無疑是最為積極的一群人。
「你何時知道的?」
周使每次給都護府遞交國書,都是寫得「嘉元八十四年」,這是父親所侍奉的周朝皇帝年號。
為王仲引路的出雲女衛面容羞赧,匆匆報過便離開。
在年號之議暫且擱置的時間里,都護府都以「西遷某某年」作為紀年。
只有當初從蘇培科一路殺出來的老兵,依舊會稱呼主公以示親近。
王鳴鶴的表情變得冷漠了起來。說起這件事情,王鳴鶴就對錢樵頗為惱火。
不料,周使王鳴鶴卻好像聽見了小兒胡謅一般,「錢樵,你這樣說,不怕沛主夜裡睡不著覺么?還自建年號呢,你怎麼不說海上天子禪讓,海上朝廷改稱沛朝呢?」
「正名?」錢樵笑著搖頭:「天子自有天命,我等凡人,怎能妄議?天子之名,自有蒼天正之,周使多慮了。此外,沛國已經自用年號,早已不用海上天子的年號了。」
陳從哲說的事情,其實就是長史府的勸進表中的文字把戲:最初長史府上書,寫得是「請定年號」,如今則是【「請議年號,一字之差,也是長史府權衡之後做出的妥協——如今不昭明年號也可以,至少可以先議論起來吧?」】
「沛使當真如此輕易么?」王鳴鶴笑著說:「不知海上天子聽聞此事,會如何說?」
「雲城便是死地。」王仲點頭:「大將軍若不入城,一切尚能迴旋。只是——姜氏以身誘大將軍,大將軍也沒有不入城的道理。」
有次召見陳從哲的時候,章白羽詢問他,「鍾離郎莫非覺得唐國未來只有南部五郡與海北故土么?唐國初生之國,天寬地闊,此時開元與十年後開元,猛士皆有封侯之地。他這般焦慮是為何。」
在都護府內,鍾離家和幾個林中大族,也號召門生、族人、故友,但凡在都護府任職的林中人,都被悄悄地勸說過,希望他們上書勸進。
林中人曾經失去的現在自然要百般討還回來。
西遷之後,林中郡很快就淪為了唐地遷客聚集之地,河谷朝廷中落魄的家族也多半流落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