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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的建立

作者: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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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率土之濱 第二十七章 同林鳥

第九卷 率土之濱

第二十七章 同林鳥

大殿如同熱油鍋潑了水,炸成一片。
「賞。」姜女面無表情。
又一陣呼喚讓姜氏從錯亂中恢復了神智。
「你!」姜氏今天第一次被激起了怒氣,她的尊嚴、唐國正統再怎麼被羞辱,她都可以忍受,可要把她的孩子送給匪首,絕不可能,章家對她恨之入骨,怎麼可能會放過她的骨血。「朕當你做貴使,你卻要朕送太子去死!」
「陛下?」洛西使者們紛紛抬頭看著姜氏,不知道姜氏為何陷入了沉吟。
「陛下,您不知道唐王是什麼樣的人。」
「竊國,」姜氏的嘴裏一片苦澀:「你是已經算定他能竊國了?」
洛西使者們冷冷地看著宣喻郎跑過來,等到宣喻郎抬起了腳,洛西人齊刷刷拔劍,立刻以使團為圓心攢成一環劍牆,嚇得朝上大臣們紛紛跳過草窗逃走。
官軍駐紮在山口、溪流附近,一層層的木柵、土台、石圍修得密密扎扎,看起來使人安心,可是姜氏心裏卻明白,春申城的高牆攔不住章白羽,這些木頭柵欄就攔得住嗎?
「朕,還未改宗!」姜氏斬釘截鐵地說道:「章匪雖然和碧眼兒打得熱絡,朕也不曾聽說他棄絕了祖宗。來人,禁港!」
姜氏用手帕捂著鼻子,帶著僅存的四名宮娥離開了大殿,走向了後殿。
大殿最後響起了幾聲虛弱的抗議,慢慢又變得鴉雀無聲。
不顧雙方對峙,洛西使者首領單手舉起一份國書,等待著姜氏來傳。
成群結隊的羽林郎被烈日晒得皮發焦枯,抱著膝蓋坐在宮中幾處瓦屋邊,獃獃地看著姜氏。
洛西使者的胸口都披著罩袍,上面繪製著墨色十字。
四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宮女走了過來,她們手裡舉著雞毛拼成的孔雀羽扇,跟在姜氏身後一邊走一邊扇風,扇得雞毛簌簌直飛。
「此乃國君託付國書,大國師只是……」
史官一挺背:「匪白羽自領軍圍我阻卜,隔斷南北,又遣大將保忠將五千兵,使寇下方。」
朝廷中樞已經沉浸在狂喜中,整個下方城卻還在驚恐戒備里。
「哪還有三年,再過三個月,章氏的大將便來了呀……」
「我說了不願締約么?」姜氏說:「只是國師說了不算,回去告訴你們洛西王鍾離牧,若他要娶我,便親自派人來。唐家正統,若他心無敬畏便想拿走,朕又何妨自縊而死,成全了章家人?朕的兒子,也流著章家血啊。來人,送客至城南安置。」
「這是一夥賊人,頭領叫做龍大,幹些放利勒索的勾當。龍大在春申街頭欺辱唐民,自己卻不成器,在打鬥時刀子脫了手,反叫唐民奪刀殺死。這些潑皮懼怕連坐,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連夜渡河逃來了下方郡,說要投朝廷效力,還說要給龍大報仇。不曾想,到了下方郡又舊習難改,四處騷擾百姓起來了!笑話!匪軍不留渣滓,我們便留么?」羽林郎對幾個劊子手擺了擺手:「別看我們,接著殺。」
「賊人狗三,潑皮惡民,拷稽究竟,乃春申屯糧居奇之賊,罪本不當死,然國難之時懲惡從嚴,」勾銷官在一本冊頁上劃了一道:「斬!」
「你不是林中人么?」姜氏詢問。「那洛西國,聽來也是林中子弟建國,為何要給一個春申兒賣命!」
即便身處敵位,姜氏也很費解,洛西郡此時反正究竟是什麼意思?詐降嗎?朝廷已如驚弓之鳥,幾月之內存亡尚且未定,這洛西郡莫非真是那十字兵所說的「上帝賜予」的?
進宮稟告的近侍連忙磕頭謝過天子,喜滋滋和圖書地接過了兩錠黃金,寶貝一樣收起,又將銀交子隨便揣在懷裡,只當一張手紙,匆匆出宮去了。
洛西人緩緩收劍,再次維持剛才的坐姿。
一群身穿唐式甲胄的赳赳武夫走了進來。
她滿臉的憂戚在見到兒子的時候一掃而光。
「陛下。」洛西使者再拜:「我王新近受洗便得天授,兵不血刃收一大郡,如今正在齋戒不務國事。國人信士以國師府為樞軸,譬如百官從丞相、吏民從官府,並無一國兩君之說。」
「如何?」
姜氏展開了國書,先看稱呼「洛西王謹致書河西姜主」,又看結尾印章,卻只看見了「蒙主庇護萬福洛西國國師府」的落印。
棺材、結實的粗繩、體面的白綾、銅爐附贈精炭、小匕首、放血刀等等,花錢都能買到。
「那你還要背棄他?嗯?」姜氏說完,便用手指搭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聲:「不用說苦衷,朕不聽的,背棄就是背棄。你們這樣的人朕見得多了,不必在朕面前空談信義。」
「陛下貴胄之身,賢名在外;年華正茂,豐饒多產,我主早有耳聞。如今強鄰勢大,若不互為犄角,恐怕傾覆在即了。」
如今,下方城逃跑的朝廷官員越來越多了。
姜氏瞪了史官一眼:「今日如何記錄的?」
一個衣衫襤褸的史官跟在姜女的身邊,他左手握著一卷厚厚的書卷,在脖子下纏著不漏水的墨硯,右手捏著一隻筆。
港口傳來了號角。
姜氏走到這些羽林郎身邊的時候,他們便紛紛站起來,對姜氏行禮:「陛下!」
很奇怪的是,姜氏過去看見了這樣明顯貶低的稱號一定會勃然大怒,如今她顛沛流離,反而心態平和了許多,過去煞有其事能唬住人,如今就連她自己都不信的事情,怎麼去讓別人相信呢?
宣喻郎的臉都嚇白了,立刻跪地磕頭,對朝上諸公告饒:「陛下,諸公!從洛西人進港,我再三驗看過他們的文書,又問了許多次他們的來意,他們只說『洛西入唐,兩家作一家』,並未提起求親之語。這是洛西使者擅自提議,無關小人啊!」
姜氏大為奇怪,招來土台下坐著的一個狒喇祭獼侍從官:「好漢子,那是什麼紋章?朕看著像是十字旗,可為何十字卻又是唐樣紋路?」
「陛下。」洛西使者們紛紛行禮,但他們無一跪下,而是按照西禮按胸,隨後便按唐儀跽坐,手也一直按在劍柄上。
「願陛下將大將軍之子送往春申,唐王必不會殺他。若陛下攜子南下,臣恐有不測。」
洛西使團覲見。
「貴客……遠來,」姜氏輕咳了一下:「不知……不知有何教朕?」
如此,朝廷學了乖,只給配發木頭官印,帶走就帶走,算是留個念想好了,也不追究了。這樣一來,姜氏的刻璽匠手藝突飛猛進,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上午雕尚書、下午雕校尉,每天都要焚香典禮,拜謝祖師爺賞飯吃。
兀兒速喇人極其猖狂,他們在城內各地兜售財貨。
下方城有官軍士民八九千人,多半都是官家子。這是小朝廷新想出來的一個稱呼,專門稱呼那些潰逃的大族子弟、姜氏朝廷的重臣子弟、跟隨官府一路轉進的忠良,這些人多半和章家有潑天血仇,怎麼都不會投奔章家的。
這些使者的頭上戴著飛翼盔,身上的鎧甲片光明耀目,戰袍戰裙隨著身軀晃動。一個曾在清河與匪軍作戰的老頭突然嚇得大喊一聲「章賊來了」,一群重臣聽聞悚然後退。眼前這些洛西使者雖然m.hetubook.com.com「反正歸順」,但卻是實打實的章氏附逆,他們這些厚墩墩的鎧甲看起來就嚇死人,十幾個人上殿就走出了上百人的氣勢,許多官員甚至猜測,如果一旦談不攏,港口船上那幾百洛西兵想要把使者們接走,無人攔得下來的。
「好的,那麼河西朝廷可以抵擋唐王多久呢?」
「放肆!」「我天朝,以道德為甲胄、以禮儀為干櫓!」「咱們究竟有幾艘船?」「我他媽哪知道。」「反正打還是能打!」
幾個月的時間里,姜氏一邊備戰,一邊將下方土地授給唐民。因為授田的關係,許多貧苦唐民熬得了生機,開始投奔姜氏朝廷。姜氏有一支兩千多人的新軍,便全部都是本地人組成的,雖然破衣爛衫面黃肌瘦,但卻勝在聽從節制。
「洛西王依然會迎娶一位姜女,」洛西使者說:「不過少了數萬朝廷兵馬、少了數百朝廷旗帳、少了萬冊朝廷圖籍,雖無大利,亦無大害。只是朝廷上下,恐怕不保了。」
「陛下,」侍從官無奈地回頭:「這十字很奇怪,我沒有見過,可能是尼塔的唐人信眾聽說您要改宗,前來投奔您的?」
「看到此景,」使團首領點頭稱讚:「姜氏到還算有些明理的。」
閹人會意,立刻宣布退朝。
來到下方郡之後,雖然軍務多半都是丟地、敗軍,姜氏卻出人意料地完成了授田。
「出了什麼事情?」洛西使者頭領詢問一個下方羽林郎。
這些就算了,姜氏考慮到友邦情誼,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姜氏那時候詢問章白逸「女子力不能殺人,為什麼要學呢?」章白逸回答姜氏「只要捨棄性命相搏,劍在男人手中還是女人手中沒關係的」。
史官點了點頭:「撮爾之賊,尚且記錄姓名,竊國巨盜,哪有不記錄的道理?」
「若朕不去呢?」姜氏問道。
「稟陛下,」一個身穿唐樣罩衣,內襯羅斯鎧甲的近侍走到了女王的面前:「匪首白羽圍困阻卜城,匪將阿普寇下方郡,各地告急。群氓難制,然忠正之士不懈內外,不日必將有義軍遍起,迎回天子……」
一群羽林郎聽聞剛才的聲響,成群結隊披甲執劍湧進朝堂,甲胄碰撞的聲音嘩嘩如同大河涌動。
姜氏皺了皺眉:「怎麼,匪類的名字已經可以寫進史書了?」
幾天前,姜氏最漂亮的一個宮女晚上出去小便時被羽林郎拉走了,早上人們發現了那個宮女衣冠不整的屍體。
「如此,」洛西使者拍了拍手:「臣為陛下謀!」
「陛下?」洛西人詫異不已:「若不願締約,我等回去便是,何故劫奪使者財貨?」
史官提筆記載:「上詔,命以國史賜匪白羽,曰『賊得此當喜,當有賜汝』。」
姜氏本來不怎麼在意,只當狒喇祭獼國來了幾艘十字兵船。
「臣當陛下只吹了一半的牛,那麼唐王南下之時,河西朝廷尚有三個月的時間。唐王已佔有春申之地,與陛下共分唐海之險,唐王水師又接連擊敗海上第一強國烏蘇拉,陛下水師可否一戰?若不能一戰,可否自保?若不能自保,可否拱衛陛下安全離開?陛下,您有幾艘船?」
這件事情姜氏不問,沒有人敢追查。姜氏沒有責罰羽林郎們,只是站在他們的面前哭了一場,羽林郎們都低著頭,卻沒有人供出是誰乾的。
姜氏嘆了一口氣:「若國破了你還活著,把你記的東西給章白羽看,他會高興,他會賞你。」
可離譜的是,商人們竟然開始在宮牆上張貼告示和*圖*書了,還賣起了壯陽膏藥。商人畫了一幅圖來宣傳:兩個面容發紅的男人,左邊男人的肚皮上寫著「不振」,右邊男人的肚皮上寫著「良醫」,右邊的良醫說:「我的葯好,吃一劑,長一寸」,左邊的不振說「大夫,您的葯我吃了六劑」,右邊的良醫說「吃不得了,吃不得了」。
「不對。」姜氏微笑著搖頭:「你王齋戒不齋戒朕不知道,這聯姻聘娶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恐怕這一切,都是貴國這……」姜氏翻開了國書:「大國師的手筆?」
「陛下,大喜!」
「若給朕三年。」姜氏抬頭看著天空,與冥冥中的神祇對話:「朕可團結下方吏民,不能進取,亦能自保。」
閹人尖著喉嚨喊了一聲「宣!」,近臣侍衛鞠身行禮,宮女們賣力地搖晃起雞毛羽扇「赫赫威儀,以服遠人」。
姜氏啞然,扭頭走上了高高的土坡,俯瞰她小小的國土。
幾名羽林郎立刻出發,不久后,以港口為中心,整個下方城開始在恐慌之中執行起了禁港令:居民們驚慌失措地逃回家中、官兵開始封鎖街道、吏員開始檢查滅火水缸等武備、十字兵和唐兵還是登城準備應對外來之敵。
「既是洛西王來信,」姜氏妥善地將國書收起,平放在膝頭,詢問洛西使者:「為何結尾落印,卻是國師府?朕此前從未聽過洛西國,貴國可是一國兩君么?」
這次呼喚要有力得多,許多得到了消息的朝廷重臣從各自的草屋中趕來,他們很乖巧,各自提著幾隻大豬肘子、豬尾巴、牛隔膜、狗肋條前來賀喜天子。
洛西人首領站了起來:「我等奉國主之命而來,願陛下嫁與我王,攜唐正統入洛西,如此可保唐家社稷不至傾頹。」
姜氏小朝廷每天的政務便又告一段落。
一時辰,又一時辰。
姜氏與小太子玩了一會,一個哭喪著臉的奶婆子過來,沒好氣地說要奶孩子了。
「臣不知。」史官回答:「臣據實記錄。」
大小臣僚眼巴巴地看著姜氏,恨不得代替她宣召救命稻草覲見。
劊子手點頭,手起刀落。
姜氏隨手給了點禮物送給奶婆,奶婆子便笑開了花,把烏黑的奶頭往太子嘴裏強塞,催促小太子「快吸快吸」!
朝廷重臣們禮畢后立刻回頭,看著殿外大步走進來的洛西使者。
姜氏點了點頭,閹人立刻指著國書大叫:「呈上來!」
姜氏蹲下來,對他捂住眼睛又張開雙手,嘴裏發出「哇」的一聲,小太子也笨笨地捂住雙眼又打開,發出「哇」的一聲,開心地呵呵傻笑。
姜氏沒有接到她想要的消息,卻接到了一堆「官員焚印潛逃」、「民屋走水」、「官兵自相踐踏」的消息,等到傍晚,才有一個羽林郎帶來了她想要的消息。
「喔,大將軍的孩子。」洛西使者離開的時候,回頭對姜氏說道。
姜氏瞬間啞然。
兩個伶俐的近侍趕緊跑過去,接過了使者的國書,又連滾帶爬地跑了上來,把國書遞給了姜氏。
一刻鐘,又一刻鐘。
遍地烽火。
朝廷在春申的時候,配發的官印都是玉金銀三品,如今則全部配發木雕官印。
洛西使者指著下方郡、春申郡、阻卜草原、弗拉基米爾大公國等地,開始為女王講解如今河西朝廷的困境。
平時入夜就休息的閹人,這個時候也匆匆戴上了朝冠趕來,低眉順目地等候宣旨;
隨著拍手聲,兩個洛西侍從箱子中取出了一副碩大的海圖。
洛西人等朝廷重臣叫囂完之後,終於環顧了一下大殿左右:「說完了https://m.hetubook.com.com么?」
小朝廷重臣們目瞪口呆。
不少新改宗的唐人捏手指畫十字花感謝上帝,然後匆匆去街角燒紙感謝祖先有靈。
說罷,姜氏自己輕笑了起來。
洛西使者走到了姜氏的面前,距離很近,呼吸幾乎噴到了姜氏的臉上:「陛下若再稱唐王為章匪,臣當血濺五步,為舊主盡節。」
洛西使團這個時候紛紛露出了笑意。
羽林郎們列隊而前,繃緊了臉,故作威嚴地看守著洛西使團離開。
遙遠的海線上,來了幾艘羅斯式的長船,桅杆上懸挂著一個聖相,船帆塗著黑色十字,十字的邊角,則攢著唐式的雲紋。
洛西使團明顯比羽林郎高一個頭左右。羽林郎大多是十五六歲的後生,許多人還怕生,被洛西人看時,會羞赧地低頭遮住臉。不少洛西人面面相覷,對姜氏的落魄有了新的理解。
「說來說去,你家大國師,是看中了我姜氏的唐統。」
太子穿著小小的綠色絲織衣裳,坐在一隻墊棉簸箕上咿呀嬉笑。太子一見到姜氏便伸出雙手要抱。
姜氏抬了抬手。
朝廷丞相大怒,大聲呵斥洛西使者:「貴使來訪,天子極厚道,賜你等佩劍覲見,你們竟是這樣唐突陛下的?」
官員們垂頭喪氣,走出大殿的時候無不抬頭看天,慶幸著熬過了新的一天。
這是因為朝廷的官員們很不厚道,按照道理來說,體面的官員辭官的時候都是「掛印辭官」,可是朝廷官員卻都是「攜印潛逃」。
「陛下,」洛西使者說了:「度量河西朝廷的兵馬,可以抵擋唐王多久呢?」
十字軍則聚攏在幾處城外要塞周圍。
姜氏輕展開雙臂,讓袖袍在手下翻卷如儀,隨後便蹲下來將地圖一把抱在懷裡:「這個送我了,當見面禮。」
等使團一行人走到了城頭邊,突然聽見了一片哭聲,這才好奇地過去圍觀。
姜氏返回了宮殿之中,巋然正坐,等待著消息的傳來。
奪了大族的田,姜氏卻沒有閑著,朝廷的青年官吏帶著田契、長刀,提著大族人頭開始授田。
「放肆!」姜氏拍案而起,一個打嗝不停的宮女被當即被嚇好了:「你們還要欺瞞朕到什麼時候!你們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被你們誆騙么?告訴你們,朕早就聽說洛峽西岸也有匪類,兩軍交戰之時也曾俘虜過章匪賊寇一問究竟。你們這洛西國,恐怕就是那些『血奴兒』吧?當初被你們章匪首送去死,如今有了家業便容不得別人拿走,想要自立為王了。可是呢,心中難免又惴惴不安,畢竟沐猴而冠,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便指望著借朝廷聲威自保。一旦朕入洛西,你們會如何對我?是一輩子囚禁起來,還是隨意殺了再對外宣喻唐主禪讓?心思倒是巧妙!」
「陛下,大喜!」羽林郎歡呼道:「章賊失一臂膀!洛西郡反正了!」
這些招攬生意的貨圖太傷風化,姜氏親自下令把它們塗掉,可是城內又沒有白灰,只能用些泥灰抹上去,這還惹得十字兵們不高興。
平素無視朝廷威儀的奶婆子,這個時候也悄咪|咪地站在大殿的破牆外,踮腳窺看究竟;
官兵和十字兵在各地駐紮,他們協同焚毀了靠近城鎮的樹林、村莊、郊寨,將下方城外變作了煤場一樣廢土。
小朝廷容不得姜氏再做猶豫,簇擁著「反正義使」抵達了殿前。
說完,被擺了一道的宣喻郎顧不得禮節,站起來走到洛西人面前,抬起腳就要踢。
在一條壕溝旁邊,一群渾身刺青紋龍紋虎的惡少年被反綁胳膊,勾銷官念和-圖-書一個名字,劊子手就砍一刀。
洛西人朝著殿外走去,毫不在意姜女在他們的背後氣得發抖,他們四處打量著下方城,並沒有發現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去過了南郡的唐人,多半是看不上下方城的。
幾個持重的臣子扭頭去瞪著宣喻郎,幾個輕浮的將領已經開始叫嚷起來。
「哈哈哈哈,」姜氏大笑了起來:「你們有了這些朝廷禮器信物,就能打敗章匪么?」
一個閹人尖叫著:「賞銀交子一萬兩,並賜黃金兩錠。退下!」
姜氏看見下方城的北面和東面一片焦黑。
「春申兒也好,清河兒也好,唐王便是唐王。」
姜氏如今指揮起他們,倒是如意順遂一些。
這幅海圖是瑞德式的新唐圖,按照東西南北仔細繪製,這還是唐王加冕的時候賜給西侯的禮物。
可是那號角響個不停,姜氏便皺了眉頭,扭頭看向了南方。
狒喇祭獼侍從官狐臭很重,亞麻衫的兩腋全部汗透,當他仔細看著南方的船隻時,一股股狐臭直衝姜氏鼻門,險些熏暈陛下。
「朕便是唐王!朕的朝廷不是河西朝廷!」
史官記錄了「上復登土台,望遠」,然後收起了書筆,走到了一邊的屋檐下乘涼。姜氏每天都要登高望遠,實在沒有什麼必要細緻描寫她的一顰一笑了。
姜氏看著近侍離開,安靜地坐了一會,半晌既無人稟報,也無人奏事,只能輕悄地說了一聲:「朕乏了。」
官兵們亂做一團互相道喜,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有一個兵營甚至發生了驚嘯群奔。
「若臣猜測不錯,」洛西使者說:「唐王渡河之後,必然斷絕南北,親率州郡之兵以向雲城,又遣一大將舉精銳以奔下方。唐王用兵,志慮深沉,若無勝機,萬軍不動,若有勝機,出則必勝!臣等來時,聽聞唐王已渡河圍困阻卜,如今,恐怕已有一支大軍正在南下!屆時,陛下要麼逃亡阻卜草原,要麼俯首就擒,或者,」洛西使者指著南方的皮姆公國和弗拉基米爾公國:「陛下可南狩至洛西。如此,存宗廟、延社稷、續王冕,豈不美哉?」
洛西使者一聽心中微微驚訝,諜子稟報過,這女人早就被隔絕中外、不通消息,可她竟然從國書上就窺出了洛西的權力分野,一語切中要害。
這老頭走來走去跟著記錄姜氏的一言一行,除「廁不進、寢不進、沐不進」外,哪裡都敢進。
洛西使者並不意外,如今姜氏的情形壞到了這個地步,只要不是瞎子,大概就能認清自己的處境。
「六個月。」
姜氏俯看著這些意外來客,從這個小小的動作裏面生出了些許感慨。她想起了昔日春花繁盛的宮廷之中,章白逸曾教她「跽坐按劍」的姿勢,說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劍士可以迅速拔劍而起、奪步疾擊,身前五步之人絕無生理。
民居屋牆、城牆、要塞外牆、宮牆,各地都有他們的財貨告示,旁邊還繪製著貨品圖,用來告訴下方郡的百姓在貿易站有哪些貨物售賣。
一顆一顆腦袋和無頭軀體逐一跌入壕溝之中。
疏疏落落站在空蕩大廳中的官員們開始下跪,低頭匍匐,如此三次后便緩緩退朝。
姜氏大軍即便是百敗之軍,總歸也是名副其實百戰之兵,打起團練兵來如同打自家幺兒,三下五除二便清理了本地躍躍欲試的大族。
要塞是用兀兒速喇人留下的貿易站擴建的,高的有四層、矮的有兩層,牆體外圍看起來像是石頭材質,細看卻又像是泥灰,不知道是什麼材料,這些都是用兀兒速喇人運來的「土方灰」修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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