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白蛇傳·聊齋志異
第十章
張玉降下風火輪,在四維眼鏡里報上坐標:【哥哥,你們過來吧。西邊有人。】這些田地雖然稍微好了些,但還是野草比苗多,可見很久沒人照管了。
「這些野狗大概是刨屍體吃死人吃多了,有吃人的習性了。」一陣風吹來,送來腥味,陳薇左右四顧:「倒沒有看到冤魂。這是亂葬崗嗎?」
看見那一小顆金子,攤主的眼睛瞬間直了,飛似也地奪過來塞進衣袖,直接收了攤:「道爺說得哪話?不就是去清河坊?我親自給你們帶路!只不過……」
還有幾隻動了動鼻子,盯著他們,從嘴裏流下涎水。
「真奇怪,這樣一座村莊,為什麼足足有五十座涉及神仙的門樓?」陳薇登時不解。
清河坊……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與破敗至此的村莊違和的,是村裡遍布著一類奇異的建築。
看起來,他們幾乎沒有什麼神志了。
人物雕刻旁刻著一行文字,他仔細看了一會,忽叫褚星奇:「褚哥,你把這個文字給專家們看看。」
褚星奇在袖子里隨手將一個小石子一捏,遞出去,笑道:「老丈,那我們問別人去了。」
帘子放下,馬車向前駛去,圍觀的人等讓出路,有清河坊的常客十分悵然唏噓地望著那馬車離去:「我還想著攢夠銀子能一親芳澤呢……哎,真可惜……」也有人猥瑣地對視一眼,悄悄地跟上了馬車。
事實上,也確實沒有路了。
這個清河坊的花魁娘子白素貞,跟文本層他們見過的白娘子,竟然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但是王勇懷裡的核心文本從他們來到劇情層后,它就一直在「裝死」,躺在王勇懷裡一動也不動,進了姑蘇城也一點反應沒有,還是停留在大結局「成仙」那一頁。
攤販嘿嘿地笑了:「許仙不認識。不過白素貞我倒確實知道。這姑蘇城裡,大凡是個男的,誰不知道白素貞啊?」
她掃了一圈破敗的村莊、形如野獸般遊盪,無知無覺的村民,很快就以自己驚人的六感,鎖定了這種不舒服的來源——這種不舒服來源於村莊中的一些奇異建築。
只是他們此刻站的地方並不是白蛇傳文本層當中出現過的任意一個地點。
鴇母只是試著看能不能用情分打動這顆搖錢樹——畢竟鴇母深知這女子是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名的善良多情之輩。見女子當真此時已經決意,怕被馬踩,她也只能悻悻然收了作態,罵罵咧咧地一扭腰,變臉一般若無其事地回坊里去了:「啐,沒心肝的女娘!閑人都讓開,看什麼看!沒見過妓|女贖身啊?」
陳薇腳下踢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汪」地一聲,一隻皮毛虯結的野狗從茂密雜草里躥了出來,血紅的眼睛瞪向他們。
白蛇傳里的場景有限,就那麼幾個。
「你知道白素貞和許仙?」
資深者在村裡走了一圈,再次嘗試與村民溝通不成,也把視線方向張玉指的特殊建築。
當角色頭上的黑色字體消失,天地中空間波紋盪開,文本世界徐徐褪去了一層「模糊」,所有的人與物,周遭的環境都蒙上了一層白光。宛如從三百六十P、七百二十P切換到2K高清時的「緩衝」。
「啊?」資深者們有些怔住:「你說的白素貞是指?」
王勇道:「小玉,你飛上去看看。」
對此情景,資深者們雖覺得奇怪,此時卻不宜深究。
雜草長得很高,幾乎沒過人腰。踏過草叢,隱約能看到一些殘存的溝壑。
無論是不是在文本世界,人類看見這幅場景,都不太舒服。
但她哭訴的對象卻不為所動。
叫人看來聽來,竟有已到天荒地老,人間至此絕路之感。
大約走了現實的幾個小時,似乎走入了劇情層主要劇情的發生地,殘破的世界開始逐漸正常起來,水網開始密集,他們才終於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人煙——城牆,城牆后是一座江南風格的小城。
他們先是往東走。
「咦,這是什麼?」陶術試探性地伸手向前探去——他的手按到了身前的空氣——硬的。
陶術站在一座漢白玉牌樓前研究。
而且愈走天越昏——這種昏暗並不是天黑了。他們越往東走,大地也越來越荒蕪,天空也越來越暗,彷彿行將入夜。但是如果他們回頭看,就能遠遠看到數裡外的天空還是灰白色的。
這個牌樓上雕刻的是一個寬袍廣袖,衣袖飄飄,踏著祥雲的年輕仙人,只是這個仙人雖然風度瀟洒,卻造型略有些奇怪,衣袍上繪著一個個張開的嘴巴。
張玉想找人搭話,但這些
m.hetubook•com.com鄉民一個個兩眼發直,神情麻木,對她的出現視而不見,只嘴裏胡亂髮著什麼音節——連翻譯魔芋都不能將其翻譯成聽得懂的語言。大約是毫無意義的動物性的單純嚎叫。
她蹙著眉打量這些建築時,村外,一個大洞忽然出現,王勇一行人從無底洞跳了出來:「小玉,有什麼發現嗎?」
鏡花水月如實將這行文字拍回了現世。
張玉、陶術卻想起來了:清河坊,在文本層里兩次出現過,一次是斷橋上書生們口中,一次是太平樓里浮浪子弟們談論。
「只不過什麼?」
姑蘇城內正常多了,看起來活似清明上河圖中宋元時期的正常江南城鎮。水道縱橫,白牆青瓦,小橋流水,人物熱鬧,商販走街串巷,商業繁華。同樣有些牌樓門坊,但比鄉野之中要少得多。
攤主也愣了一下:「啊?難道你們說的不是清河坊的花魁娘子白素貞、白娘子?哎呦,那真是怪我多嘴,你們別介意、別介意……」
資深者們驅走了那幾隻野狗,繼續往前走。
資深者們舒了一口氣——這是熟悉的、進入劇情層的象徵。
她稍微使了一些力氣,乾坤圈砸下去——以乾坤圈的力度,牆居然還是一點兒也沒有反應。
他們數了數:「二十……三十……五十!」不由面面相覷:「真奇怪,這種看起來這麼精美的牌坊、牌樓、門柱之類的東西,為什麼這麼密集地出現在一個小村子里?」
荒野盡頭,竟是一堵無邊無際的透明空氣牆,空氣牆背後是一片灰濛濛的霧氣,鋪天蓋地,霧氣里什麼也看不到。
而且,一進入村莊,張玉就忽然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正在源源不斷地被抽走,很細碎,但持續不絕。明明氧氣充足,她竟覺得有點呼吸不暢。
資深者們也頗奇怪,但沒有人可以解答他們的疑問,村民們只如行屍走肉般遊盪斷壁殘垣,野獸般嚎啕,幾無神志,根本不能溝通。
而且她的特質覺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資深者們對視一眼,王勇問:「老丈,清河坊怎麼走?」
但資深者的腳程本來就快,他們都走了幾個杭州市的路程了,一路上儘是這樣荒無人煙的場景,除了山花和*圖*書草樹,飛禽走獸,就只有遍地白骨。
文本世界里,劇情層中,絕不會有這樣的巧合。
「因為啊,今天正是白娘子自贖身離開清河坊的時候,為這一出,鬧的沸沸揚揚呢!」
「額,原來你們真要去清河坊啊?」攤主看了一眼資深者,擺擺手:「你們這僧道女子的,往清河坊去,不好吧……」
嘗試過後,資深者們略作商量,王勇道:「換個方向再去看看吧。這次我們原路返回,朝西走。小玉,你先往前探路,如果前面還是這樣,你先回來告訴我們,我們再換一條路。」
入城的時候,他們抬頭看了一眼,這裏居然是蘇州,這是——姑蘇。可是,蘇州外的地形是這樣的嗎?不過,文本世界,想來自與現實不同。
資深者們四下張望,只看見沿街的店鋪里,果然家家正堂就供奉牌位,牌位前放著香爐,點著香,青煙飄出,怪不得滿城香火味。
蘇州整體沒有出現,但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姑蘇城,說里必定有重要劇情。
專家們很快就認了出來,哭笑不得:「這行字是介紹這個雕刻的仙人的身份——他是一個神仙,打嗝之神。」
愈往西走,人類文明的痕迹逐漸增多。村子,莊子之類愈發多了。
「只不過今天清河坊有大熱鬧,你們要是去找白娘子,那可不是時候。」
更重要的是判斷此時在劇情里的哪個時間節點。
從馬車中傳出一個聲調柔婉動聽,卻堅定異常的聲音:「老媽媽,起來罷。莫再撒潑,這些年,素貞早就還了你當日的買身銀子百倍不止了。今日任你說破嘴皮,我也必定要走。」
這是一個陰天,這裡是一片廣袤郊野,但是荒蕪已久、雜草叢生,白花亂綴。
只是沒想到,這個所謂的花魁娘子,竟然也姓白,也叫白素貞。
一進入文本層,文本世界不但真實了很多,而且空間也擴大了很多。遠超現實里能量罩籠罩的範圍——根據專家們的說法,這是因為劇情層更接近異世界了,空間是扭曲的。一個小型文本也可以有十分龐大的劇情層。
陶術便指了其他的牌樓、牌坊、門柱,一一問過去,大部分都很快被專家們認了出來,每一個柱子上雕刻的圖畫,竟都是一個神仙,旁邊的文字就是介紹他們身份的。
往村
https://www•hetubook.com.com莊里走,村莊里只有成堆的垃圾、下陷的屋頂,倒塌的牆壁,腐爛中的稻草屋,以及散亂的碎石里,偶爾有幾個哆哆嗦嗦,蓬頭垢面,身上油垢得有一錢厚的鄉民遊盪而過,因瘦得只剩了骨頭,身上都只掛著幾條破布,實在分不清男女。
只是這些村莊,要麼是空無一人,要麼其中殘存的村民也是這樣的毫無神志可言。
這個村子里除了滿腹疑問外,一無所獲,他們只得繼續往西走。
車夫拿了女子的銀子,自然無所不應,一揮鞭,竟真的要趕馬。
犬吠聲霎時從四面的草叢裡此起彼伏,一雙雙同樣血紅的眼睛從四面八方探來——都是一些野狗,因為是同一群的,它們或呲著掛殘肉的牙,或嘴裏咬著雪白的骨頭,兇惡地瞪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張玉就往西邊飛去,她速度奇快,一路西去,不知道飛了多久,場景略有些變化,她先看到了一些荒蕪得不是那麼厲害的田地,又看到了一個中國古代風格的村莊。
村裡屋陷牆塌,一片狼藉。這些與村落格格不入的建築卻宛然如新,甚至一點灰塵也沒用沾上。而且一靠近這些建築,張玉身上的被抽離感就愈加強烈。
只是城中街頭巷尾到處洋溢著一股怪味,這股怪味,褚星奇十分熟悉,一聞就聞出來了:「香火。這是香燭、香火的氣味。」
張玉說:「我在天上飛的時候,看到前面還有些村莊的影子,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城門口排著入城的隊伍,守門士卒挑揀著入城者。這些人臉上雖然也有些麻木的痕迹,但並不像那些村子里毫無神志的村民。
「而且確實跟小玉說的一樣,從這些建築下走過,走得多了,我感覺很不舒服。」陳薇說。他們也察覺到了那種抽離感。
陳薇說:「姑蘇城裡的劇情……啊,我記得白蛇傳里白娘子為許仙兩次盜銀,第一次盜銀后,許仙被發配姑蘇城。難道現在是許仙第一次盜銀的時間點?」
「你這沒良心的,如果不是老娘當初買了你,你早就跟你那窮鬼爹媽一樣餓死了!」鴇母一屁股攔坐在一輛馬車前,捶著胸哭天摸地,唱念做打,試圖再挽留一下馬車中人。
「為什麼?」
資深者們定睛看去,便看到,原來荒野草叢裡零散分佈的,根本不是什麼和-圖-書「白花」,而是一些被野狗咬碎的骨片——一看就都是人類的骨骼。
這些建築或與中國民間常見的牌坊、牌樓、門柱很像。
陳薇看清了——她腳下踢到的,是一個骷髏頭,上面的皮肉被舔舐得一乾二淨,顱骨裂成兩半,殘留著清晰的咬痕。
等走到最後,天昏地暗,四野茫茫,狂風呼嘯,嶙峋怪石倒在雜亂野草中、畸形枯樹張臂朝天,八方的黑暗深處傳來一聲接一聲的似野獸嚎叫又似哭號的聲音。
五十的數量,幾乎是十步一座了。
溝壑很有規律,一塊接著一塊。
資深者們站在人群中,將馬車中這張臉看得清清楚楚:
張玉舉起乾坤圈,在空氣牆上敲了敲,「牆」紋絲不動。聽回聲,這堵牆很薄。
等白光終於褪去的時候,他們自己站在一處荒野里,四方看去,世界的清晰度、真實度驟然增加了不少,一草一木一切都更生動了。
陶術也看了看,說:「不對,這裏以前應該是一大片連在一起的農田。這些溝壑,大概是一種古老的、引水用的渠溝。」
唯一共同的特點,就是同樣遍布牌樓門坊,同樣的令資深者們感到不舒服。
里三層外三層的都是看熱鬧的。
浙江組織的文參團專家們辨認了一陣,因為這個文字雖然有些變種,但大體與中文的大篆相差不遠。
張玉應聲,駕風火輪飛到半空,一路飛到很高很高的位置,然後又下來了:「天上也有牆。這裏的天空也有問題。」看起來天無限高,但飛到了一定高度之後,就會碰到一層阻隔,再也飛不上去。
牌樓一排排把著村莊的每一個路口、拐角,連村外的道路上都有,門柱更是隨處可見。
這些坊樓門柱的,大都是漢白玉質,上面雕琢著精美的人物、器具、風景等,還寫著文字,這文字看起來像是中文,卻更像是某種古字體的變種,張玉看了一會,一時不能辨認。
車簾被一隻素手掀開掀開,露出一個素凈打扮的年輕女子,她容貌極為端麗,堪稱絕色,但氣質又如春|水潺潺,十分溫婉怡人:「車夫,走罷。」
清河坊。
大約是他們的聲音大了些,劇情層果然比文本層生動,路邊的一個賣湯麵的攤主聽到他們的聲音,好奇地看過來:「白娘子?盜銀?許仙?你們說的白娘子是指白素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