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個房間里有什麼是應該送給西條小姐的弟弟的呢？我是外人，一時間也掌控不到這裏所有的物品。我只能試著從她先前的自言自語中，一步步去搜尋。

「西條小姐，到底打算寄些什麼給弟弟呢？」

「這個……雖然嘉茂小姐，你的分析聽上去非常合理，但這一點，由於我到現在還沒有明確到底是想寄什麼東西，所以沒辦法回答你。」

有一種認知狀態叫「模糊存在」，換用通俗的說法來說，就是「燈下黑」。西條小姐所處的，便是這種狀態：由於某種東西長期存在於視線中，以至於西條小姐的腦海中產生了對它的默認印象：下次有機會，我要把它寄給弟弟阿清。但是，也正因為它太過司空見慣，西條小姐久而久之，已經將它當做了視覺認知里的「深度背景」，也就是無法提取為前景的盲區，唯有看到那個東西，產生「要送給弟弟」的反應神經成為了前景。

「西條小姐，以我的猜測，你想寄給弟弟的，是一套可收納的衣櫥和鞋櫃吧？這些空間往往會在寢室里發生爭搶，你自己也有在寢室里爭搶過的經歷，並且你深知你的弟弟定然不敢與他人爭搶，他需要兼職，要換洗的衣物也比一般要多，所以你會擔心他的衣物和鞋帽空間。而且它也是大型的固形物，在每天的生活中同樣司空見慣。所以，我認為，這便是滿足一切條件的猜測。」

西條小姐自己也讀了大學，有過類似的經歷。那麼，大學時會產生的，在寢室里爭搶生活空間的場景是什麼呢？而且，這種生活設施在一般的家居中也有配備，但西條小姐在家裡一個人時，既會時常注意到這種設施，產生「需要給弟弟寄一套這種設施」的念頭，又因為家裡有不同於寢室的生活秩序，使得即便是一家數口生活在同一個空間里，卻不會像寢室那樣發生空間的爭搶。

「那應該是傍晚六點之後的事了，現在是和圖書下午一點，稍微佔用一些時間，權當飯後的休息也不為過吧。再說，如果我運氣好，解決了西條小姐的一樁心事，豈不是少了一絲挂念，睡覺時不也會安穩一些嗎？」

回想起自己的事迹，西條小姐也不由得訕訕地傻笑。看來，她也沒有把我當做外人。

「它是怎樣的東西，得看西條小姐你自己的記憶。我問這樣一個問題吧：你在現在，能夠記起多少東西，是你去爭搶得來的呢？有些事情時隔多年，你也未必記得清了吧。」

「嘉茂小姐，找你真是太對了。趁現在，我們趕緊下樓！」

「這樣啊……那麼西條小姐，比照你的記憶，在視野周圍確認各種物品，你發現了什麼符合之前描述的物品了嗎？」

「是的，它應該是用在外面的東西，並且，是那種公共部位的，因為弟弟的房間我進去的也比較少，的確和嘉茂小姐說的一樣，我有這種念頭，應該就是看到了平時我經常看到的東西才會產生。」

「這些東西都還沒買呢。」

「可是快遞網點會有關門時間的吧。」

「沒關係，如果這個問題不明確，我還有其他的思路可循。從混沌中找出明晰的輪廓，心理諮詢師從來不會著急。」

而且，這種東西是固形物，體積很大，以至於西條小姐下意識地便請我去幫忙。那麼……

「西條小姐，剛才，你請我吃了一次午餐，意思是讓我在下午寄照片時順帶幫著搬一些你打算寄出去的東西。我想，這個東西應該會很大，又或是它的量很多吧。否則，西條小姐在沒有明確意識的情況下，不會第一反應就會讓我來幫忙的。」

「正是因為父母親相信你的能力，才會這樣吧。就像西條小姐了解自己的弟弟過於內向，才會在現在為他操這份心，不是嗎？」

西條小姐猛地一拍大腿，宣告了我猜測的又一次命中。

「這……我一樣沒法回答啊，嘉茂小姐。」和*圖*書

「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完全足夠，何必這麼急啊？」

「前面一個問題，他做的是售賣遊戲的店鋪的內場，也是爸爸走了一條熟人的門路才為他安排上的。這個職位不是很需要說話，負責的主要是兩塊，一是來回巡視店裡，把顧客拿起又放下的遊戲放回原位；二是聽候結算櫃檯的指示，為顧客取來臨時起意追加購買的遊戲，或者把櫃檯處積存的臨時決定放棄的遊戲歸位。做這個工作，我覺得不需要什麼特別的輔助物品就能完成吧？」

「至少，我表現得這麼『潑辣』，爸爸媽媽倒是從來就不擔心我在大學受欺負。他們在我讀大學的時候，就是只管寄生活費，別的從來都不問。而弟弟就不一樣了。霞浦沒有好的大學，父母才依依不捨地讓他考去了外地。每次寄生活費的時候，總是不忘在手機里噓寒問暖的，非得問過好幾遍，確認阿清暫時是誠然沒有需求了，他們才肯掛斷通話。每到這時候，我總會埋怨他們，憑什麼我讀大學的時候，他們就沒有這麼關心過。」

「這還真不是。就算是過得久了的事情我記得一樣很清晰。之前，我不是一看到那張照片，就完整地回憶起那時候的故事了嗎？我對我的記憶力還是很有自信的。當年，就是靠記憶力比周圍人好，我才能成功考上大學呢。」

「那麼我換一種問法，這個房間里，有沒有什麼費了一番周折才買到的東西，並且有非常高的實用性呢？這兩個條件同時具備，就可以排除入手不易卻不實用的藏品類，以及實用度高卻很普及的日用品類。」

「讓我想想……我家的東西也不全是我自己參与購買的，有許多還是爸爸媽媽留在這裏的東西。我能夠確認的，比如我的摺疊式衣車、品牌涼鞋等等，這些倒是很難買卻有一定用處的。但我覺得這些都對不上號，不像是我要送給阿清的東西。」

「這樣啊…hetubook.com.com…如果現在去買，恐怕還真得抓緊了。」同為女生，知道逛街購物的迷之吸引的厲害，我再也不敢多說，匆匆跟了下樓。

「西條小姐，這種東西時常能刺|激你產生這樣的念頭，我想，它應該是一種外部陳設吧。」

「西條小姐的想法的確不錯。順著這個思路下去，我也有了一些想法：西條小姐，你曾經自述你的生活，其中便有一些你為了你所欠缺的東西去爭去搶的故事。這些故事表明了你和弟弟的性格差異，但這也反映出，你和弟弟的生活方式有著較大的差距。所以，現在的你憑著想象去模擬弟弟的生活，因此認為他有欠缺的東西。某種能刺|激你確認『這就是弟弟的欠缺』的東西就在你的家中，但又因為這個巨大的差距而想象不出具體的欠缺。所以，我試著做這樣的猜測：這樣東西，是你曾經為之爭搶過，卻在之後並未使用過多少的一樣東西。因為你爭搶過，知道這樣東西不去爭搶必然沒有，所以才能確認你的弟弟一樣需要它；但又因為它雖然必要，卻用場不大，所以你的弟弟也一直沒有出言求助，你也雖然未曾想起，卻也不為此特別著急。」

「的確，這個工作靠的是對商品擺放區域的完整記憶力。」雖然這個工作看似簡單，但實際上也是一件考究記憶的工作。便如圖書館的司書，看似工作很不起眼，但這個職業能夠將本館的任何一本書的位置記住，這便是令人嘆為觀止的智慧結晶了。西條小姐的弟弟能夠勝任這份工作，我對他的記憶力有了改觀般的認識。之前，他忘記了箱子的密碼，這讓我認為他的記憶力算不得如何出眾。但記憶力有著短期與長期之分，這份兼職，可以不斷通過實際操作鞏固對商品擺放的短期記憶，所以，我對他的短期記憶評價做了相應的修正。

「有是有那麼幾件，比如運動會上搶來的紀念哨子，我考上大和圖書學時得到的小紀念碑……不過這都是小件物品，而且也不用寄給阿清吧。」

「你剛才說，他的吃穿用度費用來自你父母的提供和他做兼職的收入。我想，肯定不是從這個家裡寄錢，而是寄某些實用的物品了。你的弟弟在大學攻讀生物系，專業性的東西這裏一樣沒有，而一般的家居物品，他的寢室早有配備，實在緊缺的在當地也能添置。我想，這會不會是一種用處比較特殊，而在宇都宮又比較難找到的東西呢？」

試想一下，寢室里有不同的人，生活設施必然也不能配備若干套，必然存在共用的生活設施。而在這時，就會發生使用權爭奪。西條清不善與人爭執，自然是以自己的一味退讓為結果，這就會讓他應得的生活空間受到擠壓。

「我讀大學那會兒，爸爸媽媽就沒這麼擔心我。」在家庭餐廳，西條小姐自嘲地說。「爸爸媽媽和朋友們評價我說，我是個想要什麼都會去爭去搶的性格，小時候搶弟弟的玩具，上學時把身邊人的文具拿來就用，上大學時為社團名額爭得焦頭爛額……」

西條小姐的弟弟，西條清，在離茨城不遠的宇都宮攻讀大學生物系，西條家的人們都認為，他是個有苦也不說，逆來順受的性子。因此，西條小姐對他孤身在外，能否照顧好自己感到非常擔憂。

「既然這是一個考較記憶力的兼職工作，那會不會是只有霞浦買得到的，能夠增強記憶力的營養品呢？」我在總結並修正了自己的思路之後，又重新向她發問。

「不會，說實話，我們家並不是很相信這些營養品。而且，我覺得，這應該是一種具體的實物，按照嘉茂小姐你的說法，我自己也想了想，現在是這樣認為的：我經常會產生這種念頭，說明我經常看到這種東西，沒錯吧？所以，這種東西應該是固形的，並且在我家應該常常能看到才對。」

「嗯嗯，是的。嘉茂小姐，你這一番形容我覺得www.hetubook.com.com一點不錯，和我那一絲模糊的印象完全相符。但它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呢？」

「這是自然，畢竟是在一個屋檐下的家裡人嘛，彼此肯定會熟悉的啦。我埋怨爸爸媽媽可也沒當真的。」吃完中飯，我先和她一併回到了她的家中，等待她指出需要我攜帶的東西。但是，她卻久久沒有反應。我不禁出言詢問。

考究完這張照片，西條小姐認為的，自己的弟弟之所以讓她寄遞的理由終究是難以成立。她一時間也難以想出更多的理由，只好也放棄了思考。這一天的上午，便在方才的言語一來一往中度過。中午，西條小姐請我在家庭餐館對付了一餐。這麼做的理由，是她希望我在下午依然陪同她前往快遞網點寄出這張照片。為何這樣做呢？據她說，是還有一些的東西也想一併寄出去，並希望我可以分擔一些力氣活。

「但就是有一種感覺縈繞在西條小姐身上吧。西條小姐在心念甫動的時候，第一個念頭是『弟弟還缺一些東西，我應該寄給他』呢？這種似有非有，肯定其存在卻難以捉摸其具體的感覺，我認為，這個房間里必然有它的真實存在。」

「這就是了。西條小姐。因為要爭搶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物品的使用權。」

「這麼一說倒是真可以試試。那麼請繼續吧。」

「誒……我確實是想寄個東西來著，怎麼就一下子忘了呢？我想想看……阿清的吃穿的費用主要是父母提供，以及他做兼職的收入，我這裏雖然是他以前住的地方，但他需要的東西早就帶去了宇都宮，這裏剩下的只是他放假回來時的用品，想一想，實在也沒什麼能寄的了。但是……」

「那就再換一個思路。你的弟弟目前正在做兼職，而以他的性格，找到兼職並通過面試有些難以想象吧？我能不能打聽一下，他兼職的是什麼工作，又是如何得到這份工作的呢？或許，西條小姐要寄出的東西，是對他的工作有幫助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