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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畫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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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信人之友 第三章 得能莫忘

第二卷 二信人之友

第三章 得能莫忘

看著這份筆跡和印痕都已經明顯褪色的交割證明,我不禁感慨時光的飛逝。然而換個角度來看:這份證明不就是一個極好的,可供追索對方信息的證據嗎?也不知山本家是否將它進行了充分的利用——恐怕並沒有,若是充分利用了這份文件上的信息,恐怕山本洋三郎也不至於屈尊來向一個後輩女性討教了。
鷹司將嗣作為局面的掌控者,倒是很慷慨地答應了山本一方的請求——畢竟對鷹司家而言是惠而不費的事情。費神費力去思考的是嘉茂淵子,人情卻是鷹司家得,這種好事當然要做。於是,他便輕描淡寫地吩咐:「既然山本先生看得起,那淵以,你就為山本家參詳參詳吧。」
山本洋三郎猛地一拍腦袋道:「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顯然,幾十年來這張帶有「宇治氏」最確切的身份信息的證據就在他的身邊,但他一直沒有想到應該這樣去利用它。我既已為山本洋三郎點明這個關鍵,後續似乎都用不著我說明,山本洋三郎自己就嘩啦啦地倒出來一長串的計劃,比如偽造一起詐騙事件去報案,或者利用某些人脈指向能調取指紋數據的警視力量,總之他想到了不少辦法去核實這個指紋的身份信息,其中不少都比較可行。
「うじうじ,這個姓名即便是放到現在也很容易引人注目成為談資,更何況是在幾十年前。雖然您說,這個宇治氏在收到山本家交付的賠償后便銷聲匿跡,但這個名字和這個事迹是藏不住的。雖然時過境遷,但依然有幫得到我們的東西,那就是指紋。」
「我可沒有責怪您的意思,山本先生。」我搖了搖手。「儘管我們的已知情報少得可以,但我們依然有道路可尋。我們不妨這麼想,在收到山本家交付的賠償之後,『宇治』或者作為中證的法院肯定要出具證明性質的文字,留存在山本家。這個憑證現在hetubook•com.com在哪裡呢?」
在我們的想象中,一滴油落在紙上,會形成一個圓形的油跡,並且油跡似乎讓紙變得「透明一些」。但含了過量硃砂的蓖麻油就不會如此,它受力才從指端(印章上)沾上紙面,並且只會被硃砂限制在沾上紙面的範圍。換句話說,一滴油落在紙上之所以擴散開來,是因為油在起始的小範圍內過量;但印泥上的油從起始來說便是不足的,所以油跡不會擴散開去,就在印痕之內揮發。
「您想責備我們無能也好,說我們是蠢人也好,只要能為我報這個仇,我山本洋三郎哪怕被鷹司家和淵以小姐當豬狗驢馬,我都沒一句話!」
然而,有一名傷者卻堅決不接受賠償,他認為「賠償太少」,並提出了那個「一千二百萬」的賠償數字。後續結果之前也已說了,在訴諸法院之後,法院反而支持了在當時算是天文數字的一千二百萬賠償額。現在來看這個故事,我們最為好奇的自然便是「法院為什麼會支持那個傷者。」
「我就貼身攜帶著。」山本洋三郎從西裝內側的衣袋中拿出了一個紙封。他從中倒出內容物,那是成色已經泛黃,摺痕纖維已非常脆弱的一些紙張。他小心地攤平摺痕,讓我看到紙張上的字跡。這確然便是當年由袋田瀑布所在的袋田區法院所出具的交割證明。一邊是山本家祖父的姓名,一邊便是「宇治氏」,這兩方簽名上各自按著手印。仔細觀察,還能看到痕迹已近乎消退的印章圖樣,這應當便是法院的公事用章吧。
「還能怎麼調度?我們把所有家業都變賣了,加上四處舉債,好不容易才把這筆錢給湊上!」山本洋三郎憤憤道。原本,山本這一家是個富庶家庭,洋三郎自己對七八歲之前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有清晰的記憶。只不過這一遭變故讓他們家陡然跌落谷底hetubook.com.com,一千二百萬元支付出去之後,家裡一貧如洗,洋三郎的祖父有些繪畫功底,去了一家畫室謀生;洋三郎的父親做力氣活並因此透支了自己的身體,也過早地倒下;洋三郎自己則從貴族學校轉到了平民學校,從普通的會社職員一步步走到今天,終究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公司部門小頭目罷了。
這些手法我倒是不用向山本洋三郎介紹,因為我現在不過是以鷹司「家人」的身份為他提出建議。即便是提出修復手指印的建議,我也只是單純介紹了這個手法的確存在,並向他推薦了嘉茂家的伯父在內的,霞浦精擅古籍修復的人才。
在古書、古畫的修復時,補全印章便是一個常見的工作。有的印章因保存不善,印痕被摩擦帶出了抹痕;有的因紙片被蟲蛀碎裂而導致印面被破壞;有的因蓋章時蘸泥不夠或施力不合規格導致印面濃淡不均或印文不清。這些情況都需要由從事修復的人來進行填補。而我在之前便有過不少次古籍修復的經驗,比如前一陣子就在會津若松為一戶姓永間的人家修補過古本《若菜集》。得益於這一道上的經驗,我自然知道要怎樣去挽救因年代久遠印泥褪色而減淡的印痕。
然而,正當他興高采烈地籌劃接下來的步驟時,眼神一下子又落在了那張攤開的公證文件上,隨即興高采烈的神情又一次變得黯淡。他耷拉著對我道:「可是您看,我們家幾代人終歸還是不中用,這麼一個線索放在身邊不去利用也就罷了,還讓它給荒廢了。」
家道中落的無常當得起世人一聲喟嘆,但感慨終究不能解決問題。山本洋三郎還說,對方在接到這筆款項之後便銷聲匿跡。自己祖孫三代幾十年來一直在察訪,除了知曉一個「宇治氏」的姓氏之外,別的一無所知,也可說是顢頇已極了。
「這條路既然因為時間關和圖書係無法走通,我們也還有別的路可以走。」我安慰他道。「袋田瀑布雖然是個名景點,但終究沒法富裕到當年能一下拿出一千多萬現錢的地步。其他人的賠償給付好說,加起來總歸不出一百萬的範圍,景點的流水理當可以應付。那一千二百萬既然法院支持,後來自當是給付過去了。這些錢當時是怎樣調度的呢?」
山本洋三郎夫妻見鷹司家的「女兒」從一幅畫中還原了那起事件,態度便陡然恭敬起來,他們雙雙深鞠躬,懇請借重鷹司家「女兒」的智慧,來為他們洗刷冤屈。他們的解釋是,山本弘齋其實就是當時袋田瀑布的管理方負責人。在發生那次事故后,其他賠償額度在合理範圍之內的遇難家庭已經調解完畢,唯獨一戶提出了「一千二百萬元」的賠償並拒絕任何形式的協調。最後雙方對簿公堂,敗訴的是山本一方,他們只能執行了這個天價的賠付並因此引咎離開了袋田瀑布的管理組織。山本弘齋含著冤情與怨怒畫下了這幅畫,指明要價一千二百萬元不得有任何增減,就是這個緣故。
我再細看那個手印,發現山本洋三郎之所以沮喪,是因為它已經和印泥一樣,因為時間侵蝕而變得幾乎無法辨認出明顯的指紋。在1980年,印章都是古典的蘸泥蓋戳,和我們按手印時使用的印泥定然同源。普通的古法印泥主要以硃砂和蓖麻油製成,年深日久,油分揮發,硃砂便會有剝離紙面的可能性,進而也就減淡了印痕。既然印章已經褪色,那手印指紋的褪色也是可想而知。不過,這倒是難不住我。
「這種客觀的文字肯定會留下對方的全名。既然這裏寫的是『宇治氏』,那就是真的姓宇治,單名一個氏字。可真的會有這樣,姓讀『うじ』,還取名讀『うじ』的人嗎?雖不排除故意有取這樣名字的思維,但這種叛逆思維大抵還是近來才出現,在和-圖-書幾十年前著實是不太可能。縱使真就有這樣特立獨行的一個人成了我們的當事人,他在留字據為證的時候,也會被其他兩方出於社會共識而額外問上兩句。
「那麼,假設我們按照您的指點,成功找到了姓名為『宇治氏』的這個人的下落;或者說我們就算複原並提取了指紋,也沒能找到他的下落,這時候又該怎麼辦呢?」山本洋三郎依然有些不安。
「也就是說,你們除了知道和你們站在庭審對側的貪婪人姓宇治之外,其他別無所知。」
「這起訴訟是次年,也就是1981年的事情了。我在當時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家裡根本沒讓我知道這件事情。然而現在,我祖父、父親都不在了,當時參与了訴訟的當事人,站在我這邊的已經是一個都不在世了。去法院找當年的出庭記錄,也因為年代久遠,早已超出了保存義務年限。」山本洋三郎這樣解釋自己的處境。他其實和我們的思考方向一樣,都從「為什麼法院支持傷者」的方向去搜索當年的記錄,然而時過境遷,他的搜索並不能奏效。
「『這宇治氏就是你的真名嗎?』『那是當然。』為了回應他人出於正常考慮而提出的質疑,這位宇治氏肯定要拿出能夠自證身份的東西。要不然,山本家的先君也不會放心讓他在交割證明上留下這個名字。所以,既然您的先祖父已經確認過,那這個奇怪的『宇治氏』就不單單是一個姓氏,而是一個特殊的連姓帶名的完整組合,並且這也是我們找尋的方向。
通過山本洋三郎的介紹,我們可以把背景故事再說得具體一些。1980年深秋,袋田瀑布的踩踏事件一共有6人遇難,29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這29的數字是把划個口子這種簡單外傷也算進去了),其中6位逝者和14名傷者要求袋田瀑布的管理方面負責賠償。在1元的購買力還相當可觀的198m.hetubook.com.com0年,袋田瀑布方面最終給予每名逝者八萬元賠償,傷者根據傷情依次遞減,這個標準是經過協商后,6名逝者和13名傷者都接受的,後續的給付也沒出什麼岔子。
我們同樣知道,一滴油擴散開后,即便是拿去太陽底下曬個幾天充分揮發,拿回來看也還是有痕迹的,時隔幾十年依然如此。在古籍修復工作中做到「修補印章」的活計時,就要由修復師傅戴上頭戴式放大鏡,仔細觀察紙面上的纖維,進而分辨出原生和有過印痕覆蓋的痕迹(印油的揮發和硃砂剝落也不會幹乾淨凈一整塊就這麼掉下來,在放大無數倍的紙面之下,依然可以觀察到若干零星的硃砂印)。在確定之後,再用針管細的筆尖勾出輪廓,然後再試著調和硃砂,用棉簽一類的兩根棒狀工具「做舊如舊」,一點點將印泥還原上去。若是無法還原,就將原來的硃砂印子整個清理一下,做好定位,然後照著印面翻刻一個木印子(比原來的印痕小一些),對著定位翻蓋一個上去。
我心下暗自不快,卻又沒法當場把身份挑明,惹得周圍所有人敵視,只好低聲應承了一聲「是」。鷹司將嗣更是得意,他以「好生伺候二小姐」的名頭將一位使用人留在了這裏(我當然明白他的實際用意是進行監視,並阻止我說明身份),然後帶著其餘人以「別有要事」的由頭告辭。胖子富山自然要迎出去,然後這間包廂很快又要充作他用。接下來,山本洋三郎本來沒在霞浦做停留的打算,但事態既然有變,他們也不會吝惜另找一處居所的花費。於是,我們移到了臨近的一處平價茶樓的雅座。
「那時候,鷹司家依然願意接受您的來訪。」這一回,我就把皮球踢還給了鷹司將嗣:只消山本家眾人一走,我便可回復嘉茂淵子的身份,屆時鷹司將嗣可沒有理由再讓我去充她的女兒了!我越想越得意,甚至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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