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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畫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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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繪事後素 第八章 如何節候變容發

第五卷 繪事後素

第八章 如何節候變容發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我慌忙跑步上樓,來到了教務樓的四樓——那是學校的高層們辦公的地方。我假裝無事地經過教務主任角田的辦公室門口,果然聽見屋內傳來了若干聲音。
在校園裡,麵包車開不快。這輛麵包車通體比較骯髒,顯然車主並不注重對它的保養。我們輕鬆地追上了車輛,往它的後座區域一看,透過車窗看到的是被布幔遮住的若干個包裝,長寬很大,厚度僅一拳。包裝大約十數個,模樣統一,未被遮住的一角露出了電腦的小圖標。我和奈惠相顧竊笑,都清楚這裏面裝著的是電腦了。而且以學校這些普遍「機盲」的視角看,這些電腦包裝也應當是筆記本電腦。台式機箱的長寬高,這樣扁平的盒子是裝不了的。
現在是抉擇「將要把誰派出去犧牲掉」的關鍵時期,一批青年教師不得不面臨命運的安排。為了讓自己能留在霞浦,他們當中自然也有捨得下血本保前途平安的思考。假設其中就有這麼一個人,通過自己的人脈調度到這麼一批筆記本電腦,把它安放到高層的辦公桌上,再通過其他渠道暗示出「這是我某某某的心意」,不就可以把意思充分地「表達清楚」嗎?
——題出劉滄《秋日夜懷》
「很顯然,這檯面包車照理說會被門衛攔下來。但它在早上堂而皇之地開進了學校,說明學校里還是有不少人希望把這份秘密文件弄出來,並且他們的能量足以協調打點門衛。這股不算小的力量,為了讓這些換電腦的外人有理由直面任何可能的察問,必然也要給他們準備一個理由,我能想到的最貼切的答案是『為校領導檢修電腦並且更換新電腦』。但是,這個理由雖然瞞得過外人,直接有權決定此事的角田必然不可能被瞞過。當角田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就會意識到這是對手來從他這裏套和圖書取文件,從而嚴加提防了。
我一時擔心起來,不禁低頭看向了教務主任辦公室的門口。我非常清楚,霞浦高中這些高層為了掩人耳目,樓道和門做得很普通,門后才是那個裝潢富麗的個人世界。樸素的一面是橡膠地面,敷得不甚平整,門口有一些黑色的灰塵。憑著這些灰塵,我便能確信,這裡有外人進入。我們可以這麼想:第一,學校的物業保潔人員,在清理這些校領導所在的教務樓最高層是最上心的。最高層也少人走動,一上午基本不會對保潔狀態造成多少破壞。第二,學校里沒有任何一處有黑色的泥土痕迹,這些黑色的土灰只能是來自校外的因素。第三,學校師生每日循規蹈矩地上下班(學),在進入室內設施時會更換乾淨的室內鞋,不會造成如此大量的灰塵痕迹;而外來的人員雖然在進入樓棟時也會換上鞋底乾淨的來賓用鞋,但外來的設備卻是不會換鞋的,特別是像電腦這麼大件的設備。
我也沒有說破這第二層疑慮。這輛車在我們進入教學樓後繼續開向了後方的教務樓,中午也沒有開走,我便趁著午休時間過去又看了看。我本以為這些嶄新的包裝被送上各位高層的辦公桌后,送貨人會就會開著這輛空車離開,但我似乎又想得左了。這麵包車後備箱里,被布幔遮住的嶄新電腦依然躺在那裡。
想到他們已經在角田的辦公室停留,現在卻已不在,那麼角田辦公室里的電腦到底有沒有被換走呢?我在不確定辦公室里是否有人的情況下不敢直接敲門,只好趁著四下無人,又湊近觀察了一下辦公室門的鎖眼。因為這些辦公室對外可見的一面都做得很平凡,辦公室的門除了貓眼,和樓下普通教師們的辦公室門也沒什麼區別,都是普通材質的木防盜門和鎖眼。角田這段時間的自www.hetubook.com.com我防護意識很強,他不在時辦公室必然會鎖門。設想一下,這些人在沒有和角田聯絡的情況下來到他的辦公室門前,無非是這樣幾種情況:一是角田在辦公室里,放他們進去,然後他們在裏面周旋,這種情況角田用不著我擔心;二是角田不在,他們敲不開門只好離開,這也對角田沒有任何影響;三則是他們趁著角田不在破門而入,然後把門從裏面抵上開始做文章,這是最需要擔心的事情。
「學校里要給那些領導配發新的電腦了。」我對一旁的奈惠道。
霞浦高中是公立高中,要是學校領導的辦公設備配備得過於豪華(對於一座小城的普通高中來說,台式加筆記本的兩個高配置電腦的確是豪華辦公設備了),未免會落人口實惹來非議。奈惠也是因此而向我發出疑問。對此,我心中倒也很快有了些想法,向奈惠耳語道:「如果,這些電腦是某個老師弄進來的呢?不就說得過去了嗎?」
「所以,為什麼嘉茂同學會在一開始提那個『忒修斯之船』的事情?」在我將這些所見所聞向同樣知情的明石同學分享時,她便問到了這一節。
古希臘的忒休斯製作了一艘有紀念意義的木船。受限於當時的技術條件,這艘船的材料不斷地受到自然因素的腐蝕,但因為它的紀念意義,工匠們不斷地檢修並替換受腐蝕的木板、線材等等。年深日久,他們很確定地將這艘船的所有部件都更替了至少一次。善於思辨的古希臘人注意到這個現象,於是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既然這艘「忒休斯之船」的所有部件都已不再是造船時的原裝部件,那這艘船還是不是原來的那艘「忒修斯之船」?
「既然發生了『正木從角田那裡打探到了情報』的傳言,那麼大家都知道了『角田的電腦里有情報』。也不知是哪個和*圖*書派系或者個人,想藉著『電腦換新』的由頭,把角田的舊電腦換到手,從而去這箇舊硬碟里挖掘人事情報。」
「這個我懂。」奈惠點了點頭。「這些電腦看起來都挺高檔,又只有這麼一點,肯定是給那些人用的吧。但我又覺得有點怪。因為我印象里,這些領導辦公室的台式電腦,其實都還沒太過時啊?為什麼又再配發筆記本電腦呢?」
當然,這十幾台電腦肯定不會放上「每一位高層」的辦公桌。就像「海盜分金」那樣,送上電腦的對象也只需保證「足夠支持自己留下的大多數」。若是給全員人手送上一台,那送禮者的下場自然是「被全員達成送出霞高以絕後患的共識」。不過,這台髒兮兮的麵包車從正門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卻又不太像是「偷送大禮」的模樣。
之所以介紹這個故事,是因為今天的一個插曲:我和奈惠今早登校的時候,正好碰上了一輛小麵包車。以往,學校的大門並不敞開,我們只能從大門一側的側門進校,但在這時,為了讓車輛進入,門衛特地把大門敞開了一陣,所以我們對這輛麵包車的印象非常深刻。
「角田保住了自己的關鍵文件啊。」我心道。
奈惠因為自己糟糕的學習態度,不得不常到教導主任那裡接受訓導,因此也算是「造訪高層」的常客。她的印象和我相若,我也經常要去學校高層的辦公室交涉,分明認得這些高層的辦公桌上,擺放的都是入時的高配置電腦。這一陣子是硬體市場不斷更新擴容的高峰。在我們這些外行眼裡,硬碟、內存的容量數字一路走高,處理器、獨立顯卡的型號數字一路加增,就是最為直觀的印象。至不濟,看機箱與顯示器的材質,那「閃著光澤的五彩斑斕的黑」也說明著這台機器的設計觀感是近年來的理念。
這就是古希臘的「忒修斯之船」悖論https://m.hetubook.com.com。我向奈惠和明石同學介紹了這樣一個故事。後世的哲學家們還對這個問題進行了延伸。在「是不是」的基礎上追加了兩問:如果對這個悖論回答「是」,那麼要如何解釋「此時的忒修斯之船已經沒有任何原船的部件」?如果回答「不是」,那從「是」蛻變到「不是」的質變點在哪裡?後世也有一個相近的「祖父的斧頭」悖論,對「忒修斯之船」作了進一步的延伸。這個悖論是這樣的:一戶人家有一把祖傳的斧頭,柄壞了換柄,刃壞了換刃。由於鐵生鏽和木頭腐爛的速度不一樣,所以往往不是同時更換。那麼,在刃口和斧柄都換過至少一次之後,這把斧頭還是不是「祖傳的斧頭」?如果把朽壞的刃口和斧柄再重新組合成一把爛斧頭,和現在沿用的斧頭相比,哪一把才是真正的「祖傳的斧頭」?
「若是我的話,我根本不會這麼笨重地提個電腦上去,還擺明我自己的意圖。我會想一個類似『設備更新』的理由,今天給角田換顯示器、明天換內存條、後天換音響,等放鬆了他的警惕的時候,就可以把最關鍵的硬碟換下來了。再不濟,可以頂著『保密檢查』的理由,假稱角田的電腦里有秘密文件,就可以強制要角田把硬碟換下來了。總之,抬一台新電腦這麼笨重的辦法,還是不夠機靈啊。」
破門的關鍵是鎖眼。不用鑰匙破壞辦公室門的門鎖,專業的人員有足夠專業的手段,但終歸要在鎖眼和貓眼處留下痕迹。首先觀察貓眼。若是新近卸下過貓眼,那麼重裝上去必然會在門上留下比較新的痕迹(因為常年受貓眼保護的表面不受日晒,油漆和木質保存得比整個門扇的表面更好;重新旋緊的貓眼因打磨光滑,也不可能完全和原來的狀態重合)。鎖眼上若是動過手腳,就會被工具的銳利尖端劃出新鮮的痕迹,與慣常使https://m.hetubook.com•com用鑰匙開門的角田在鑰匙孔上造成的窠狀凹陷是不一樣的。
單純地「把文件放到回收站,再徹底刪除」其實並不能完全清除硬碟上的數據。做下這個局的也就是吃准了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地提出「換電腦」的建議。就算角田戒備心強,把文件都拷貝走,再把整個硬碟清空,都很有可能被人找回當時的數據(因為這個人事文檔是新近編輯,找回的概率很大)。一般人的隱私防範意識也只到「徹底刪除所有文件」這一步,被設局人得逞的概率其實並不低。
可以猜測,這些外來人換了室內鞋,抬著其中一兩台電腦上樓(若是只為了換走角田辦公室的電腦的話,他們其實也只需要抬一兩台上來,所以才在車裡留下了大部分電腦沒有抬出)。這些電腦包裝箱放在骯髒的麵包車後備箱里,沾上了那裡遍布的灰塵。然後,這些外來人在抬電腦到角田辦公室的門口時,由於敲門而將電腦放在了地上。電腦存放是要嚴格遵守向上規定的,所以沾灰面和觸地面始終是包裝的底面。這樣一來,沾灰過多的底面,無論存放在哪裡,都會將自身附著過剩的灰塵沾上地板,也就形成了我所看到的這些黑色痕迹。
所幸,我並沒有在門上觀察到這樣的異常,這也就意味著,必然會在這兩處造成至少一個異常的非正常手段開門並沒有發生,角田的資料想來還沒有受到破壞。於是我也沒再擔心,並離開了四樓。在下樓的樓梯口,我聽到樓下有幾個粗重的腳步聲。認為那很有可能就是從角田辦公室扛著沉重的電腦包裝撤退的幾個人,便快步趕了下去。果不然,三個穿著賓客鞋的生面孔正在往麵包車的方向走,其中兩人抬著一個電腦包裝紙箱,另一人則背著一個髒兮兮的布包。紙箱的式樣和我從麵包車窗里瞥見的很類似,也沒有拆開封口膠,看上去很像是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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