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念天地草木多情
第74章 千金難買
宋潛機為他拍背,笑道:「你才多大,也學人家喝酒?」
山水屏風后琴聲倏忽一變,變為琴瑟琵琶、洞簫短笛合奏。
他一邊吃菜,一邊心不在焉地附和,忽而皺眉:「妙煙是不是騙你錢啊?!」
「我與棋鬼老人家下棋時,他傳我一門紫雲觀絕學。這是他的不傳秘技,叮囑我輕易不可外露。」
他握著宋潛機的手,幾乎落淚:
宋潛機以為他因被騙傷心,勸道:「劉道友,她這樣是不對的,我建議你找她退錢,起碼退一半靈石。」
劉鴻山說完這句話,頗為得意,打量那三個低階修士的反應。
劉鴻山笑道:「居於凡間,也要仙樂飄飄,跟上修真界的變化。不然整天與凡人相處,容易沾染紅塵俗氣,宋兄以為如何?」
雖有大道三千,如今修真界公認劍修戰力最強。
司禮賠笑道:「這首曲子,名為《風雪入陣曲》,乃當下最時興的曲目。本是七弦琴獨奏,三日前,由妙煙仙子改編為合奏,曲譜還未傳開,千金難求——」
「怎可對仙子不敬!」劉鴻山臉色一變。
修為低就是修為低。之所以宗門不動宋潛機,只因他背後靠山太硬,不能強殺。
一門之隔,宋潛機正和氣地微笑著:
小子,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https://m•hetubook•com.com辟穀丹多。見過的神棍騙局和套路,與《海外修士上岸防騙手冊》一樣多。
劉鴻山表面依然笑著,眼神漸漸冷下。
隨他話音落下,宴席驟靜,禮樂歌舞魚貫而出,司禮、司軍等人行禮告退。
紀辰小心翼翼地傳音問:「宋兄,我剛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的確不錯。」紀辰忽道。他啜飲一口,雙眸微眯。
「你嘗得出?」劉鴻山瞠目。
紫雲觀雙絕,一為陣法,一為望氣術。陣法人人可學,望氣術卻極為罕見。
他們是上輩子的「老朋友」。他是華微宗「殺人越獄」的外門小弟子,對方是戒律堂大長老劉鴻風的族弟,毫無意外地承擔起追殺他的任務。
「宋師弟請看,即使連綿陰雨,洪福神廟殿頂的金光也不會消散。」
宋潛機搖頭:「我這望氣術,更與普通望氣術不同。不僅能看氣運,還能看人道途、機緣、突破契機。劉道友可願一試?」
一連三招,招招被破。
紀辰三次按住他:「別壞了宋兄的大事。」
「這後面還有一段。她給你的是殘譜吧。」宋潛機勸道,「你沒聽出來嗎?第三篇沒有彈完,卻開始重複第一篇的中間段。」
兩人不肯隨司禮去偏殿休m.hetubook.com.com息,直挺挺杵在殿外,神色緊張。
雖然一半憑藉妙煙與華微宗的特殊關係,一半憑宗內他族兄的關係。若沒有這些關係,旁人下再大血本,也買不來。
會下棋、會書畫,稱得上「文人墨客、風流雅士」。因此恃才傲物,敢跟宗門對著干。
宋潛機坦蕩承認道:「我不喝酒,更不懂酒,劉道友自飲便是。」
劉鴻山震驚失語,嘴巴微張。
他語調緩慢,娓娓道來。
妙煙改編此譜,故意選用何青青未彈完的版本,末尾接續前章,而非原曲余篇。
洪福神廟香火鼎盛,哪個仙官不羡慕眼紅。等了片刻,卻發現他們根本沒有反應。
劉鴻山盯著他,我上哪兒給你找五百年的?剩下半杯不喝還給我!
話未說完,劉鴻山舉杯,豪邁大笑:「不計較、不計較,今日開封,紀念我與宋師弟初次相見。」
宋潛機傳音回:「……多吃菜。」
他身邊的白衣少年孟河澤,起碼憑真本事奪得「登聞雅會」武試魁首,都比他更有個劍修模樣。
劉鴻山輕笑,目露嘲諷。雖是武試魁首,也是出身低微的泥腿子,聽見珍品靈酒就上手搶,不管自己會不會喝。
或許有些小聰明,但這些與戰力、膽魄沒有直接關係。
「既要施展
和_圖_書望氣術,這麼多人,不方便吧?」劉鴻山揮手笑道,「清場!」大門緊閉,隔斷話聲。陣法啟動,屏蔽一切神識窺探。
琥珀色酒液注入靈玉杯,泛起漣漪,陣陣濃香飄散滿室,逼人未飲先醉。
洪福郡仙官府,殿宇巍峨華美,遠勝千渠。
「劉道友,近來可是打坐時心思漂浮,無法聚氣凝神?你的本命法器可是五行屬水,最近運轉有些不靈?你可在修鍊一門太極陰陽秘法,試圖輔助突破,卻與自身靈氣不甚相容?你可是新得一柄金屬性飛劍,煉化時遇到一些麻煩?」
「宋兄弟神人,宋兄弟助我!」
菜過五更,杯盤狼藉,宋潛機笑道:「劉道友熱情款待,我們來做客,自當報答主人盛情。」
許多修真世家、大宗門還未拿到此譜,他人在洪福郡,卻已經捷足先登。
借這場鴻門宴,徹底鎮住宋潛機,從他身上啃下一塊肥肉。
劉鴻山冷著臉:「好說。」
「宋師弟覺得如何?」他壓著火氣問。
宋潛機對氣運之事頗為不屑,當然不懂望氣。但他懂劉鴻山。
宋潛機還未動,他身旁白衣少年出手如出劍,快如電光,一把搶過玉杯,一飲而盡。
司禮會意道:「玉液琥珀酒,需四十三種靈草釀造百年以上。這壇大衍宗出產的極品,https://www.hetubook.com.com價值連城。放眼整個天西洲——」
要麼暗刺,要麼智取。
此時天氣晴朗,推開花窗望去,恰能看到神廟傲然屹立,碧雲長空下金光煥然。
他即將突元嬰的消息,不是什麼秘密。如果宋潛機想藉此忽悠到他頭上,可就打錯算盤了。
劉鴻山努力抽動嘴角:「宋師弟玩笑話。」
神情不變,一聲驚嘆也沒有。
劉鴻山一怔,雙眸精光閃過:「望氣術?!」
孟河澤遲疑片刻,循記憶斟酌道:「他或許,懂一點?」
劉鴻山輕咳一聲,司禮快步上前,躬身倒酒。
在他看來,宋潛機的確有些特殊的天賦和本事。
仙官設宴待客,禮樂歌舞、美酒佳肴。
孟河澤來回走動,像只焦躁的獅子。
紀辰謹慎傳音:「宋兄真懂望氣術?」
隨日影西移,遠處神廟的金光由明轉淡。
劉鴻山看向他。紀辰毫無所覺,搖頭嘆息:
孟河澤、紀辰依言起身,卻一步三回頭。
劉鴻山面色不變,眼神深藏警惕懷疑。
宴席氣氛更加沉默。劉鴻山笑不出。
氣氛沉默片刻,劉鴻山重打精神,輕咳示意司禮。
宋潛機為何不責怪他當眾出醜?
神廟彰顯權力、靈酒炫耀財富,新譜意味著出身和背景。
宋潛機一噎。
孟河澤三次提劍。殿內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元和-圖-書嬰大能,宋師兄需要他保護。
宋師兄決不能沾酒,果酒也不行,醪糟都不行。
自己正在做的事,便是後者。
宋潛機好歹也是華微宗劍修出身,入凡間行走,卻連一柄寶劍也不敢隨身佩。
我說坐而論道,你也真敢接。我一個金丹大圓滿,未來的元嬰修士,跟你一個鍊氣有什麼道可論,論得到一起嗎?
孟河澤一手拿筷子,另一隻手垂落桌下,始終在腰間劍柄附近。
劉鴻山由冷笑到震驚,再到焦急,先前不屑之色一掃而空。
宋潛機屢次逃脫,直到順利反殺,對方都沒有突破元嬰。
「可惜只有二百年,黃玉窖也差點意思。」
他竟放下杯子,不再飲了。
「要說玉液琥珀,還得五百年的紅玉窖藏品,回味更醇厚,香氣也不會如此輕浮俗艷。」紀辰勸道:「黃玉窖所出,都是大衍宗用來騙錢的邊角料,劉道友,別再被當冤大頭宰。」
當然這一世,宋潛機不想再殺對方第二次。
我造的什麼孽,山都下了,還要聽自己寫的曲子!
這事鮮為人知,仙音門叮囑過不可泄露,宋潛機從何處得知?!
宋潛機也笑:「去罷。」
孟河澤嘟囔:「我只比師兄小一歲。」
孟河澤灌酒太急,被嗆得連連咳嗽,臉頰漲紅。
暮色籠罩大地,將兩條人影拉長,投在光潔的青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