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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響起掙扎求救聲，很快變成痛呼。聲音越來越遠，終於聽不到了。

「不是我。」孟河澤掙開，一身雞皮疙瘩抖落。

難道宋師兄每次躲在後面，就是不想被這些人拉手？

「宋師弟，可是來與師兄論道的？」

這或許是棋鬼傳世的最後一局，恐成絕響。

那三人隨司儀和儀仗隊登上城頭，兩前一后。

劉鴻山有些驚訝，宋潛機號稱追隨者上千，這次竟然只帶了兩個人？

「宋師弟。久仰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我從此毗鄰而居，同為修士，合該時常走動，坐而論道！」

徐看山朗聲道：「不篩人了。以後每人按排好的工期上工，做工半月，休沐三日，正好可以回家看看，把發的糧食和肉帶給家裡人。」

周小芸點頭：「輪作輪休，不耽誤工期。」

「仙長選我，我腿腳好，跑得快。」

早在六十年前，洪福與千渠沒有明確的邊界線，兩郡邊境甚至有一處小集市。

「都別哭喪，等咱們挖好河道，新仙官一施法，把水分過來。以後洪福不澇，咱們也不旱。」

「你再接兩句。」劉鴻山淡淡瞥他一眼。

山路崎嶇難行，水車沉重，路上水灑一半，稍有倦怠，車翻人傷，水連一半也不剩。

「老天爺，咋一年比一年苦。」

千渠豪族剛寫信送禮苦求他，宋潛機就送上門來。

剛從紫雲觀傳出消息，第二批玉簡再次售罄。

比起洪水滔天，當然還是修鍊要緊。m.hetubook.com.com

宋潛機微笑。

「不曉得，咱又沒吃過，都是聽說嘛。」

牆外，千渠的千里赤地，沙塵茫茫。牆內，洪福綠意盎然，水澤泛泛。

那些十五六的少年，看上去尚且稚嫩，但有的已經成了家，也不覺得自己是孩子。

司軍抓耳撓腮，終道：「千渠不見千渠，洪福托您洪福。」

玉輪月月盈虧，河流年年有汛，乃天道循環，自然規律，人當順應天時，哪裡管得？

這麼年輕，要這麼多錢幹什麼，花都沒處花，劉鴻山不屑地想。

「摘星三劫」的棋譜早已傳得人盡皆知。陣師和棋道愛好者，仍然願意買一份紫雲觀玉簡收藏。

他有些酸酸地想，那陳紅燭只是個驕縱的小姑娘，真不知門派給她堆了多少資源。一樣的東西給我，我早該結嬰了。

消息靈通的人繼續道：

「我聽說隔壁洪福郡，也只有過年才能吃上豬肉。說親事娶媳婦，才捨得拿兩條風乾火腿。」

宋潛機很快又要來錢了，不知又是幾十萬。

紀星與送雞隊四人商量：「不如我們分出小隊，搞輪休吧。」

城前是荒蕪的死地，城后是觸不及的生機。

他負手而立，身姿筆挺。夏日暖風迎面吹拂，吹動他發白的鬍鬚，華麗的法袍。

那些五六十的男人，看著面相滄桑顯老，但平日一樣下地幹活，不覺得自己是老人。

……

前面的白衣少年梳著高馬尾，意氣風發，似ｗww.hｅｔｕｂoｏｋ•cｏｍ•ｃom利劍出鞘。錦衣少年束紫金冠，通身氣派，富貴逼人。

紀星試圖勸退一部分人，指了指天：「夏天到了，日頭一天比一天大，幹活又曬又累，老人和孩子們先回去吧。」

羡慕嫉妒的聲音頓時低下去，變成同情哀嘆：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居民在那裡交換糧食和布匹，鹽巴和牲畜。更不存在「千渠逃民」一說，有千渠的姑娘嫁到洪福，也有千渠漢子娶回洪福女。

眾人忙不迭答應，但心裏納悶。

寶船平穩降落，船頭走下三人。禮儀隊仍在奏樂，樂聲喜慶激揚，響遏行雲，卻見寶船已經被收起。

他自詡是位好仙官，有災賑災。但修整河道費時費力。

「對面有仙船，應是宋仙官的隊伍！」司軍驚道。

在他的家族中，老祖宗坐鎮分配資源，嫡系和天才後輩優先享用，他也不佔優勢。

劉鴻山計劃在突破之後，再以元嬰修士身份離開洪福郡，重回門派。

「是是，夠吃，但不知明年——」

那莊稼漢緊張地搓手，反問她：「修渠真能發豬肉？」

「那火腿，看著硬邦邦，其實切下薄薄一片，瘦裡帶肥，吃在嘴裏油滋滋，又咸又香，吃一口，饞一天啊。還有，兩口子結婚擺席面，飯菜不用水煮，都用豬油炒，油香味一晚上不散。」

與趙仁拚命想離開爛泥沼一般的千渠郡不同，洪福郡富庶豐饒，劉鴻山很滿意。雖然凡間靈氣不比山上濃郁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明知宋潛機來引水挖渠，卻裝作不知：

「那還讓本仙看什麼？！」

他們從各地各村來到天城，正竊竊私語地互通消息：

篩過一茬后，離開的人暗自惋惜。剩下的兩千人，都聚著不願意走，絞盡腦汁自薦：

來得好！他彷彿看見三隻咩咩叫的小肥羊，正抖著綿軟的羊毛向他走來。

經過苦難的人，更容易對別人的苦難感同身受。

司禮見他心情好，趁機進言：

「不錯！」劉鴻山滿意地微笑。

這連綿六十里的土城牆，成為阻隔千渠災民的鋼鐵惡獸。

劉鴻山感嘆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仙家一念之間，凡塵滄海桑田。」

「死人漂在河裡，等撈上來，都泡腫了。活人該收的稅，還是一分不少。」

「仙長，我身板結實，一肩能挑四筐土。」

元嬰修士大可獨佔一峰，如此才算揚眉吐氣。

口水聲還沒消停，這說法便被人反駁：

吞咽口水的聲音接連響起。

碧空下，七絕寶船飛速而來，由渺小的黑點變為一座龐然大物。

他想，若不是我前日閉關，遇到瓶頸難破，左右無事，本長老才沒有閑功夫站在這裏等人。

那是一場噩夢。天氣陰冷，血流成河，灰濛濛的天空下，禿鷲嘶鳴盤旋。

徐看山和丘大成只好按身高、體重、年齡宣布三重標準。

「你家住哪個鄉，哪個村，真是自願來修渠嗎？」她問排在最前面的人。

人們扎著頭巾，懷裡和圖書揣著硬邦邦的乾糧，身後背著鐵鍬、背簍等物。

劉鴻山冷冷道：「司禮，派禮儀隊去接引。」

名門出身的高階修士大多自恃身份，很少與凡人出身低階年輕修士打交道。

不由懷疑地看了眼宋潛機。

但宋潛機不一樣，他身上不說聖人留下的寶物，單靈石就有整整二十萬。

最後笑容滿面地迎上，握起孟河澤的手，為二十萬靈石用力搖晃：

但在華微宗內，金丹如雲，連虛雲真人的女兒都即將突破金丹。

劉鴻山此時便站在城頭上。

如今已經沒人再敢偷渡。

仙官府門前，開闊廣場與街道被人群擠滿，一眼望去，水泄不通，只見黑壓壓的人頭攢動。

如今若要形容一個地方豐饒、日子富裕，窮盡想象也只能想出「天天吃豬肉」這種美夢。

身邊人低喝：「怎麼跟仙師說話呢！就算不發，咱們也都願意來的！」

只有在洪福郡，他獨自吞吐一郡氣運，說一不二，不用面對更高階修士的壓迫和管束。

劉鴻山笑容淡了：「不是發了賑災糧嗎？不夠吃？」

司禮汗如雨下，諾諾稱是：「我這就把人趕走。」

「對，千渠現在有了宋仙官！告示上說，每村都能有條渠，那我們村再不用跑十里地挑水了。」

劉鴻山下意識磨了磨后槽牙，像在磨刀。

高度不斷下降，罡風捲起煙塵，壓迫感十足。

劉鴻山有些尷尬，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神色不變地轉向宋潛機。

周小芸剛出府門，當即被這場面震了震和*圖*書。難怪他們在府中，沒聽到任何動靜，還以為沒人來。

「我是邊境花岩村的，聽我一句。今年洪福日子也不好過，黑河兩岸遭了澇災，淹死不少人。田也毀了，屋也垮了，豬崽還沒長大，全活活沖死了。」

「這次挖河道，真能每天發豬肉？」

到底啥是個休沐？為啥還能回家？

劉鴻山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

隊伍中沒有人動。

後來千渠大災，洪福司軍派人在邊界修建城牆、派守衛鎮壓暴動。

「河西村鐵三牛獻上『治水圖』一張，他自稱觀察三十年河流水量，走遍兩岸，繪製此圖，願助您重修堤壩，整飭河道……」

「好詩！」洪福郡司軍連聲讚歎，「您簡直是文曲星下凡！」

「這，這倒不耽誤。」司禮小聲說。

日光乾淨和煦，曬得他渾身舒暢。

逃民的屍體被守衛高高掛在城頭，讓禿鷲蒼鷹分食。

有人嘟囔：「娘呦，洪福人命真好，上輩子積下多少德！」

凡人境界不高，不明白道理——

普通村民對天城和仙官懷有敬畏，不敢大聲叫嚷。因而雖人群密集，卻並不吵鬧。

宋潛機險些被書聖棋鬼收徒后，輩分立刻水漲船高，虛雲見他也稱師弟。

劉鴻山不耐地皺眉。

宋潛機露出真誠微笑：「正是。」

「劉道友好，久仰。」後面另一道聲音響起。

劉鴻山再次打斷：「澇災耽誤今年的神廟供奉嗎？」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壯勞力」，幹活正當年。

「你說那豬油炒菜，得是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