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苦海無涯
第二十六回 十年浮世夢 一縷沁香魂
「叫我阿雲吧!」
張入雲心思深沉,雖不明其中根底,但已知曉雨嫣然一番苦心。一時得了她指點,卻是忙縱身跳上了那樹上。
張入雲恭身接過,一時服下,就見得腹內一陣暖流,在體內流動,只過得片過,卻覺喉嚨里有些發癢,跟著一個忍不住,便是一團淤血吐了出來,當下胸口反倒一陣輕鬆。
雨嫣然心裏終究有些記掛那昨夜遭了雷劫的靈物,枯坐半日,不奈之下,只笑對張入雲道:「怎麼樣,雲二弟要不要去看一看昨日遭了雷動的異物?」
張入雲滿不在乎道:「這也不算什麼,我一個男子,難道還擔心身上多兩道傷痕嗎?」
此刻十余日的鮮湯熬治下來,實是香飄數里,不但藥力非凡,便是口味也是奇佳。香丘十余日未有進食,當下只一開動,卻是再也收不住口,只轉眼功夫便已喝了個精光,其吃相只比張入雲也好不了多少。
張入雲本意要再喂香丘一些魚肉,但卻被雨嫣然道:「不必,這湯已是匯積了這魚和山菌的精華,香丘本有內傷,真要吃得一些,到時胃裡翻攪的厲害,反倒增加她身體的負擔。」
當下再見香丘那處傷口甚長,如不取絲線縫補,一來傷口不宜長好,二來只怕傷愈后其傷口只比縫了絲線的還要難看。只是一時里雨嫣然想到香丘是女兒家,女子生來最愛惜自己身體的美貌,若日後會流下傷口,到底心有遺憾,如此一來,卻又讓她委絕不下。
只是方才到底天磯道人功行奇高,自己內傷不輕,此時仍只是好了八九成,餘下的,卻需要數日內再作養息,方可完好。
說完又對張入雲笑道:「我知道你已餓狠了,卻還是先吃點東西的好。」
張入雲聞得這話,心裏不住的沉了下去,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開口道:「我不知道,有些你想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去多想。我一直相信這世上是有天理存在的,只是縱然是天道遁環,但也是只會去眷顧那些有實力的人。現如今,你只有好好的修鍊,等自己變得夠強,一直強到足以保護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的時候,你就不會再有那麼多煩惱了。」
好在不多時魚湯已然燒好,竟然奇香無比,雨嫣然腹內雖不餓,但聞之也不覺舌底生津,大咽口水。至於辛苦半日的張入雲自更是腹中竟叫出聲來。
雨嫣然笑道:「這便難說,雖說來地仙自在,但終是少不得要受三災,算來到底不如天仙安怡,而這桂實能得這般大者,已是奇寶,如合煉丹藥飛劍,卻是有大用,且這桂實與別般寶物不同,一身的桂香極能清靜寧人,收斂精神,佩在身上,卻實是修道者的大助力呢!」
張入雲聽得此話時,見香丘也正凝神望著自己,一時興奮道:「要不要,我們爬高一點看星星?」
雨嫣然才剛身醒,就見玄玉已然是起了身,看起身形,竟似是昨夜一番痛苦,到先時已是無一點妨礙。至此時,卻又換了一番氣象,只在一旁忸怩作態,半日里銜著她的衣角不放。只管在一旁恭敬羡媚了半天,卻又不見雨嫣然理它。
一時她欲將香丘身上紅綾拉開,想仔細為其驗傷。不想那紅綾此刻竟然似已結在了香丘身上了一般,已恰恰的將其身體包裹住。
抬頭看去,那古樹雖因是得了崑崙山脈靈氣,如今到了深秋季節仍是枝繁葉茂,但到底還不能茂密至一絲不會漏雨的境地。
當下雨嫣然見張入雲果將香丘帶了下來,忙上前笑道:「還是你有些本事,我方才若不與她說你就在附近,只怕現時她早已走了。后又見你半日不歸,我一時心急方才出聲喚你。」
雨嫣然自己也提起碗來抿了一口,不想這湯不只鮮香無比,入得口內,卻又覺有一股熱線直流入腹中,瞬即便得流貫至全身。
二人大喜,忙將石頭移開,不想其下面竟是無有一物,空蕩蕩的儘是泥土。
雨嫣然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悲鳴聲,直如老鴰一般,三人都知道這聲音是何人發生來的,一時俱是相視不語,半晌間方才哈哈大笑出來。
香丘聞言若有所思,又指了指二人頭頂的巨樹道:「是要上到這棵樹上嗎?」
張入雲此時臂上傷口流血漸止,見它可憐的模樣,便欲替它說情。
仔細觀察之下,就見那古樹上半截樹榦上,果有一洞口,但只有人手掌大小,卻不知香丘是如何能夠進得去的。
好半天她才從香丘腋下將紅綾結處抽動,一時那本是包裹住香丘軀幹的紅巾子,卻又立時鬆軟開來,旋即又是一陣奇香撲鼻,竟比方才還要濃烈的多。緊跟著就見香丘右肋下有一道三寸來長傷口,那血水如湧泉般的自內里流淌了出來。
一時玄玉聽得主人的話,只望自己身上一看,立時大驚失色,一聲大叫之下,忙一個猛子扎向天空,其勢如電,只眨眼之間已是消失於天際,觀其身形,倒實是比換羽之前快了數倍。
張入雲見自己被雨嫣然看破,卻又有些不好意思,當下等恭恭敬敬奉承了雨嫣然一碗后,自己才敢取用。當真是餓的很了,卻是吃想太過難看。
雨嫣然將內丹拋還它之後,又對其吩咐道:「我這裏暫時用不到你,現下何姑娘身上單薄,你卻替我到崑崙朱霞峰岳姐姐那裡借一套衣裳來。記住!快去快回,不要在路上耽擱了。」說完卻是再不正眼看它。
好不容易將火生起,張入雲又怕木柴不能接續,便自放了好些,在一旁烘烤。此時雖已得了火堆,但他又是人心不足,卻笑對雨嫣然道:「此刻若是能有一口鐵鍋來,我便是把身上所有的銀子拿去換,也是心甘情願。」
只是此時下雨,卻倒哪裡去找乾柴,雖被張入雲拾到一些枯枝,但一時怎麼也點不起火來。
張入雲見雨嫣然變色,自也不敢分辯,忙又跟了上去,卻只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陣玄玉好似自知做錯了事的哀鳴聲。
當時已是深夜,張入雲也不便喚醒雨嫣然,只得暫時先將兩枚桂實收起。
及夜,張入雲忽于夢中見得一位著黃衫的女子遙望自己盈盈下拜道:「多謝公子仗義相助,賤妾日後能脫大難實仰仗公子恩德。雨姑娘所為,賤妾已然盡知,現已不請自行用我頭頂懸木相換,日後若以此造器,威力可增十倍。」
張入雲不料雨嫣然竟是命他去呼喚香丘,事出突然,他此時心裏還沒有任何防備,深夜裡要他去呼喚一個妙齡女子的名字,卻是怎麼也叫不出口。
那玄玉領了雨嫣然的旨意,卻是又自一瘸一拐的掙扎著躍起欲飛,只因身上無力,幾次都未能騰空而起。
張入雲見她竟畏懼自己,心裏不由一酸,再見她身無寸縷,只用一頭長發遮體,當下更是大怒。一時一團無名火起,只自自己腳底竟一直燒至了顱頂。
只是他口中仍是說道:「這如何能比,一則小弟此次前來,是為虯龍子大哥傳話的,若是人前示弱,卻是連大哥的聲望也要被小弟累了。二來那位毒|龍師太門下的兩名弟子,不只在昆明城內辱及我的三位家人,並還連我在崆峒內一位朋友也日受其兄弟二人欺凌,卻叫我如何弄噎的下這口氣,本來我也想尊她是個長輩,不想與她做那口舌之爭的,但看她顏色,已然其兩個徒兒定是回得門后,未與她說得實話,這樣又驕橫又愚蠢行為,若不得人指點教訓,日後只怕她兩個還要惹出更大的麻煩來,我先時與她分辯其實也是為了她好。」
但一時又聽她說道:「不過日後得它之助,用來禦敵,你卻是可省好些心力,若真使到熟極而流的境界,恐怕你的速度還能提升數倍呢!」
香丘聞言搖了搖頭,一時埋著頭,幽幽說道:「沒有,阿雲你能這麼說,是因為你很強,但如你這般,卻又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一時他已知這白羽的妙用,便回頭向著雨嫣然道了一聲:「風?」
到了第二日清晨與雨嫣然說起時,二人方取出那桂實仔細把玩。
張入雲未料到香丘竟傷的如此之重,且傷勢還在加劇之中,一時見了,心痛之下,雙目頓時變的赤紅。卻是探手扣住洞口,一運勁,已將洞口樹榦掰下一塊來,竟欲搶身進來將香丘救下。
雨嫣然見它為收全功,竟在當地迫不及待的運起四九玄功,好似吃定了自己會與其護法一樣。當下又是笑罵了一聲,卻不再管它,只悉心照料起香丘來。
雨嫣然聞言也是點頭,讚許道:「說的甚是,有此物鎮壓,說不定香丘能休息的安穩些。」說罷取出針線,又撕下一些衣帛,匆匆縫製了兩個荷包,將兩枚桂實分別裝了進去。一時取出一個與香丘胸前戴了,另一個卻遞給張入雲。
如此一說,也引起張入雲的興趣,當下勸雨嫣然站開些,只運全身功力全力向那白石上擊去,又是一陣飛灰激揚,待塵埃落定,卻見那石頭仍是完好無損地立在當地。
張入雲聞言又奇道:「雨姐姐說的又讓我不明白了,當下我卻是要找誰喚誰呢!」
一時她體會到張入雲的滿腹心酸,不由開口柔聲道:「阿雲,你要是想哭,就哭出聲來吧!不要這麼自苦,只傷了自己的身體!」
話到這裏,張入雲忽然想起,自己怎可再提及崆峒的人物,一時又是止了口,仍是半晌不語,當下腦里卻是一團亂轉,只想說些什麼來,以一掃眼前的尷尬和香丘滿腹的憂傷。
未知就見雨嫣然手指一扭便將那扇面打開,盡展開來后竟圍成了一面圓鏡,跟著將手一攏,卻是變做了一個鋼盔的模樣。
跟著張入雲只覺兩臂一陣火一般的灼熱,當下就見那紅線一綻,再看他雙臂上,已然各自留下了一條一尺多長的口子,轉瞬間鮮血已自傷口處泉涌而出。一時間一股子血腥氣自鮮血中泛出,將那洞內濃郁的花香沖淡了不少。
只是此刻洞內雖是一脈的赤色,但依然掩不住香丘手臂裸|露處皮膚的蒼白,顯是她失血過多,血行不足的原因。
一時倒是對了香丘的心思,心裏不由一暢,只是旋即又觸動她的傷心事,卻又慢慢將身坐了下來,埋首抱膝坐立在那兒,任又山間清風拂動,將香丘周身衣袂吹起,卻是半晌里默默不語,張入雲本為她面上才有些開朗而有些高興,眨眼之間,又見她如此,剛剛提起的一顆心,卻不由又為之一沉。一時只將身立在樹上,清風拂動處,眼望四周,只覺自己似是選錯了地方,自己身處這一方天地間,實是小到了無以復加,好似螻蟻一般可憐,卻又什麼事也做不了。
張入雲聽得原來如此,他倒是不在乎這寒露丹,只是玄玉先時傷了香丘,自己心裏總是有些不樂。但到底雨嫣然已令玄玉與他二人賠過不是,又贈了他一尾靈羽,自己終不能和一個畜生一般見識。
香丘此時登在這絕高的樹冠之上,只見四周曠野,腳下一片林海,頭頂即是一片雲天,二人處在這海天之間,即顯得如此渺小,卻又似是這天地之間只有二人存在似的。
果然,雨嫣然又開口與自己說道:「我知道雲二弟身上攜有不少的寒露丹,此靈藥與人類來說只能解毒,但與玄玉這樣的異物卻是極能補其精元之物。它現還年幼,自身的純陽真火與道行不但不能將這些赤珠化解,盡歸己用,還得受著赤珠內的陽火煎熬。但若能得二弟一粒寒露丹的話,卻是可功力大增,有望將這部分赤珠與自己的內丹相溶。」
雨嫣然聽了他一番自說自話的道理,倒是笑了,只說道:「你倒是會說,只是你言里有些不盡不實,你方才說的家人,其實乃是『佳人』吧?你說的那位朋友也是香丘那小妮子,是不是?」
張入雲心下仍有些迷惘,但已隱約覺得一陣陣莫名的興奮。他雖是自來不喜借外力相助的性子。但此時心裏已然知道,手裡這根羽毛,卻實是一件可增幅自己功力的靈物。
可是雨嫣然輕功不在他之下,此時全力奔行,卻是快傷奔馬,實不容張入雲有功夫用心細想。
雨嫣然聞言笑道:「這還是我爹爹手下留情,不然的話,這一手須彌芥子搬運大法,怎可只有這點神通,若能得大乘者,縱是萬里之遙,也只是彈指之間呢!」張入雲聞言不由引頸面向玉陽山,一時遐想,卻是神往。
卻不想又聽張入雲笑道:「呵呵,你雖是個仙家,但卻又太過心底淳樸,我今日實是無心救你,至於擊碎那方太白石,算來反倒是我貪心之舉,你能從中受益,想來倒是命中自有安排。你即是桂樹,這桂實想來也不是易得之物,你還是快快拿回去吧,卻不由用自身辛苦得來之物來謝我這無心人!」說完欲上前將兩個桂實揀起拋還給她。
直待它思索躊躇了半日,到底還是行修重要,一應外來之物都不得自己法力來得要緊,當下卻是走至張入雲,連將頭點了幾點,跟著周身白羽一抖,卻是從胸前落下一根至白至純,不到三寸的清潔羽毛。
而另一面的張入雲,它卻更是不敢去招惹,昨日它偷襲過香丘之後,已察覺張入雲對自己很是不忿,此刻自然是不敢再來碰這牆角。
雨嫣然在旁看了,卻忙阻止他道:「不可,這是地底石泉,凡人不能飲用。」
當下他取出自己尚余的一枚銀燕鏢,借那鏢頭上的鋒銳,將地上的一方紅木,削製成碗筷,未想那般鋒銳的銀燕鏢,剖解起這紅木來也是異常費力,一時張入雲少不得運起內力,在那銀燕鏢內注下真氣,逼的生出一片毫光,方才能將那奇硬的木頭削得自如妥貼。只是自己此時身上帶傷,那銀燕鏢又過於細小,不過才削的一副碗筷而已,張入雲卻早已是累得滿頭是汗了。
正在張入雲驚懼之時,卻見空中竟是一串連珠似的直落下十余道雷光下來,每每總是無聲,只落在地上卻是山崩地裂般的一串震動。
當下香丘見自己將張入雲傷了,卻是大驚失色,身上酸軟已自癱倒在了一邊,一時止不住淚如泉湧,只泣聲道:「張相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行不多時,兩人便按下雲頭,在一處深山密林之中落了下來。當下雨嫣然環顧四周,見周圍安靜異常,便對玄玉道:「你當真是在此見到她的嗎?」
張入雲聞她其聲甚哀,竟有欲在這樹洞內等死的意思。一時觸動到他心裏意氣,卻見不得本是好好的一個天真可愛的香丘竟得如此,當下急怒道:「這怎麼行?你現在傷成這樣,留在這洞里只會等死。你快些出來,等我把你傷治好了,到時你要做什麼不行?何必這麼輕賤自己性命。」說完他手裡一運勁,又將那洞口撕裂了一些。
張入雲見此,卻是推謝道:「這東西太過香氣,與我一男子攜在身上卻是太過不雅,還是雨姐姐配了才最是相得。」
一時再看張入雲吐出的魚骨,其內竟是精光閃耀,當下張入雲好奇,取過一截掰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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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就見它單爪提了一個包袱,而方才剛剛折斷的一爪,竟在這點功夫,卻得痊癒,嘴裏還多了一長兩短三根精光閃爍的帶子。顧盼之見,卻是有些手舞足蹈,極是興奮。
張入雲見那珠子竟是如此璀璨奪目,一時見了,心裏也不由一驚,也覺方才雖是見不慣玄玉這類行徑,但到底也是因自己把異類修鍊的靈物看的小了。
當下二人卻都自感神傷,多時不語。
雨嫣然聞他口氣放軟,卻是臉上又得一笑,一時如芙蓉深綻,雖是黑夜之中,卻好似明玉一般,周身幾乎都能放出光彩來。當下得意道:「我聽得你的故事甚多,卻不是只偏聽一人而言,只未想到你竟會和龍子結義做了兄弟。」當她說到虯龍子,卻是不由一嘆,面容又收了起來。
雨嫣然一時走上前笑道:「這清靈羽雖算不得得天獨厚的妙物,但與你一身輕功,卻正是相得益彰,你一身輕功不俗,又是喜動好高的性子。雖這物事較難操控,但日子長了,你自能明了其中的竅要。」
此時香丘已然昏睡過去,雨嫣然騰出手來,卻讓張入雲上前,為其整治臂上的刀傷。等雨嫣然看仔細時,就見張入雲一雙手臂已然止了血,但傷口卻甚深,幸是沒有傷及筋骨。一時為防再有反覆,也怕日後不易收口,便自腰間取出針線來替其縫補。
當下兩人如此這般,只如石人一般,半晌沒有開言,張入雲見如此下去終不是辦法,只得在一旁無話找話道:「其實我自上一次在金光頂受傷之後,是被一位女俠客所救,之後養了大半年的傷,又認識了好多人……」
雨嫣然見他竟能在雨夜裡一會兒功夫里捉得許多鮮魚,當下笑道:「想不到你水底功夫竟好,只這一會子,卻能在水底里摸出這多魚來。」一時拎起一尾魚,口裡卻「咦」了一聲道:「怎這魚這麼怪,竟好似是被炸死的一般。」說完眼望張入雲,面上一臉的疑惑。
到得此時,那玄玉因內丹離體內時間過長,又是接連被雨嫣然用來療傷,身體已有所反應,周身的鋼羽鐵爪,竟在一時間就已失去了光澤,到得後來它竟再也支撐不住,一跤跌在地上,瞬時周身如霜雪般的羽毛被地上泥濘濺了好些,形狀甚是狼狽。
張入雲見她有胃口,心裏也甚安慰,但怕她久病空腹,一時暴食卻要撐壞了腸胃,當下口裡不住的說些笑話來逗她開口,未想香丘卻是久久不語,似是驚恐過度,終是不能馬上就得恢復。
等他到了樹下,即見雨嫣然一人立在樹根下,卻正面向著樹上呼喚著什麼。
張入雲取在手裡,只見那葉面打造的極是精巧,便是合口處的機括也是造設的妙到毫顛。一發的匪夷所思,實是當今工匠所能窮思極想的極致。
雨嫣然向來是服食靈丹妙藥慣了的,體內只一生出這樣感覺,便知道這魚實非同一般,不但可用來充饑,還可用來增長人的精元。當下他三人雖只喝了一鍋魚湯,但卻可抵得上常人修鍊十數年的功力。
他也說出什麼道理,或許是因為香丘性子雖有些刁蠻,但總是帶有那麼一絲強顏歡笑的氣質吧。
張入雲見此,卻是自己伸手接過,一時開口道:「我出外半日也有點餓了,麻煩雨姐姐拿我的碗來,也替我裝一碗。」原來他上一次自己雕琢的木碗甚是粗糙,事後被雨嫣然笑了幾次,張入雲麵皮薄,這幾日里便一直搶著用那碗飲食,日子久了,自然而然也成了他的碗了。
不想香丘見張入雲欲邁步進來,心下大驚,慢口裡大喝一聲:「不要!」卻是空中兩柄飛刀失了主人駕御,一時已往張入雲身上落去。
可張入雲見它聞言連連點頭,卻又半日不見將內丹祭出。
張入雲估不到事情竟會有這樣的變化,卻是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只覺香丘此時處境,遠不是只受了傷那般簡單。
如此反覆幾次,香丘最終仍縮在洞內一角,再不亂動,只是她實怕的厲害,身上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雨嫣然雖不是什麼療傷聖手,但對日常藥理也頗為熟悉,此時見香丘呼吸急促面色蒼白,雙眸又有些泛黃,知道她外傷雖重,但體內臟器恐怕傷的更加厲害,為怕自己所猜測的竟是事實,心裏不由隱隱生出些恐懼來……
如此一來,卻真讓那狡猾的巨鶴慌了手腳,一時再無法推辭,卻是引頸向天,連掙了好幾次,就見它細細的長頸上忽然多一節,碗口粗細的東西,一時用盡全力,方才吐將出來。那物事只一離開玄玉口內,當即便是一團紅光生出,只將那周圍樹林照成一片赤色。
一時落得不少樹枝下來,卻又是根根內里都如紅玉一般,且散發著清靜寧人的香氣,將那惡蛟的屍臭沖淡了不少。
當下兩人食畢,便各自歸坐安歇,只張入雲細心些,卻是又添了一處篝火于香丘所卧的背陰處。二人至此時,也都覺疲累了,只一合眼便就欲睡去。
張入雲眼力奇好,卻見那金環已是隱身躍至空中,借正午太陽純陽之氣,撒下一道微光,將香丘與玄玉二人籠罩在其內。
張入雲眼尖,往樹上枝葉茂密處望去,卻正見有一個白衣女子在樹上貓著,這服色是他這幾日里見慣了的,當下心裏興奮處也未再和雨嫣然打招呼,急忙腳底一撐,已然是上了樹,只三兩下便到了女子身前。
張入雲一時卻笑道:「這倒不是我運掌力掰下來的,卻是剛才天上打雷硬生生給劈下來的。我因瞧這那樹古怪,方才有心帶了回來,本想只帶一點回來,沒想到卻是用儘力氣也沒辦法把這木頭掰的小些。一時無心細查,只好連這大枝幹也一併帶會來了。」
玄玉聞言很點了點頭。雨嫣然見它如此肯定,便指示它道:「你且在飛到天上去,將周圍都看個仔細,等有發現時再回來告訴我。卻不要鳴叫驚擾了人家,也不要自己拿主意飛身去救!且記!且記!」
而一旁的雨嫣然,卻是一時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能得骨中藏珠的魚兒,恐不是龍種,也得是蜈蚣一類的鱗介之物所化。你且細說說。這魚到底是怎麼來的?」
但玄玉對此,卻甚不滿意,待自己飛了多時,愈發不耐,此刻被張入雲弄的背上酸癢,它心裏促狹,卻是只在空中一個盤身,便欲將張入雲甩下身去。
雨嫣然將手一招,就已將那玄玉的內丹取在手裡,此時張入雲看的真切,也不過就是一拇指粗細的珠子。雖方才遠看,那珠子紅的刺人雙目,但此時近看了,反倒不怎覺顯。
過得一會兒,雨嫣然見香丘還是不露蹤跡,心裏也是焦急。一時不再計較,卻是將眼一閉,默運起玄功來。
張入雲到底自己身是男子,有所不便,是以將香丘交給雨嫣然後,便只得守候在一旁,干自著急。只這樣,呆了半晌,才忽然想起自己臂上也有傷,方忙將臂上穴道閉住,略做包紮。
一時二人將四周查探完,卻仍是一無獲,也只得作罷,當下就在二人要走時,張入雲卻忽見雨嫣然自地上揀起一根粗壯的桂樹枝,用飛劍削制好了,投在那石泉之內,任泉水浸泡。那桂樹枝竟比水還重,一時竟沉至水底不得浮上。
不想他此時還在夢中,卻哪能揀起這地上的桂實,一時見自己手上虛浮,忽然發覺自己仍在做夢,當下張入雲一驚,卻是猛然間即醒了過來。
「沒關係,見不到星星是因為有雲彩將星星遮住了。」一時語驚張入雲,不想香丘竟會忽然與他開口說話。
張入雲聞得此言,心裏方才著慌。不知怎麼,只自那一日在十方岩與香丘相談過後,雖是自己又見得許多佳麗,但自始至終,這位嬌俏任性,卻又有些楚楚可憐的小婢子,在他心裏總留有一點位置。
好容易待雨嫣然替香丘收拾好了,才回身不耐煩的對它說道:「那是得道數千年的異寶靈珠,照你現在的修為,那些珠子你還是別再去想了,等再過五十年,我興許會待機還你一兩粒,至於現在,我就是給了你,你也沒那福分享受。」
張入雲做的半日,此時天色卻已然全黑,而在一旁斜倚大樹,閉目養神的雨嫣然聞聲也自睜眼走了過來。到的張入雲身前時,她手裡卻又多了一個又新鮮樹枝編的小藍子,內里卻又幾十個靈芝模樣的磨姑,和幾色新鮮水果。
但張入雲見此,仍是大聲答道:「不可以,我怎麼能看著你在這裏靜候等死?我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委屈,就算我本領低微,不能替你伸冤,但大家說出來總有個商量處,實在不行還可以找人幫忙呢!」
那鶴兒得了雨嫣然急命,當下全速飛向,一時快如流星般的向北方飛去。張入雲頓時覺得一陣罡風陡起,直吹得自己顏面都歪過了一邊去。當下寒風襲體,周身冰涼,依自己一身上乘內力,竟有些禁不住。
張入雲陡地騰空,不免心下大駭,一時在空中無所憑依,連使了數般身法,都無法重新回得鶴背上。正在憂急間,卻見眼見赤影浮動,手裡已然多了一條紅綢,跟著那紅綢一緊,自己身子躥起,已然重又落回那玄玉背上。
張入雲也笑道:「雨姐姐放心,今夜我三人只借它避一避雨,待明日,我一定將它恢複原狀,不使其有甚妨礙。」
張入雲雖見她臉上略微輕鬆了一些,但仍是愁眉不展,面有憂色。張入雲本不慣與女子相處,此時少了雨嫣然相陪,更顯冷清,當下欲開口與香丘說些什麼,卻又一時想不出個好言語。
香丘本已體弱,此時強撐著聽完雨嫣然的話,卻只一笑,便又沉沉的錯睡了過去。
玄玉得了雨嫣然之命,卻是一個箭沖,已是飛在空中。
好在那雨雖仍是下個不休,但始終不見遠方真有生出洪水的樣子,張入雲此刻關心香丘的傷勢,縱是有心,也只能顧得了眼前的事再說了。
二人當下又重新安寢,未想才過得盞茶功夫,卻忽聽得一旁的玄玉傳來一陣哀鳴聲。
當天,玄玉直到夜裡方才偷偷溜了回來。
因雨嫣然欲替香丘折解她與玄玉這樁事,當下又罵道:「這都是你心術不正的下場,日前你又暗算香丘,才得如此的報應。還不快過來向何姑娘賠禮,或有複原的機會。」
雨嫣然見他如此上躥下跳,忙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不由笑他道:「看你如此上下周折,卻不怕將這久歷風雨的蒼天古樹,生生給強扭壞了嗎?」
張入雲見那惡蛟死的凄慘,到底也是個靈物,又是修行多年,卻落了個死後還為人折骨抽筋的下場。
當下張入雲見那石白的異常,不由咦了一聲,卻引得雨嫣然過來,一時二人都看不出個究竟,都伏下身來細看。
眾人看的明白只見它一身長羽都在這會子里不住往下脫落,顯出了內里淡紅色的皮肉,只一會兒功夫,那本是高大雄壯的巨鶴卻已變成了一隻禿毛雞,真真是難看到了極處。
說完又笑道:「再說我近來經常受傷,這點皮肉傷實在算不了什麼,而且雨姐姐身上帶有靈藥,若得她治療一會兒就得好。」
當下卻笑對張入雲道:「我飛劍質薄,自己功行又未到,卻是奈何這奇石不得,雲二弟一身正宗上清內力,所習的先天罡氣威力要比我崆峒派罡氣大的多,不如你來試一試如何?」
可是香丘自昨夜食得一碗魚湯之後,卻是一直昏迷不醒,現在也未恢復神智。
再看到張入雲兩臂傷口源源不絕流下的血水,不由心裏又是一痛。可張入雲卻是滿面的不在乎,只一味目光溫柔的看著自己,心裏一陣溫暖之下,手臂輕輕擺動,已將一隻細嫩的小手交在張入雲的掌中……
「……」
說完又抬頭看著眼前這高大的桂樹道:「只如此一來,卻是相助了這桂樹不少,得此在地底流淌千年的石泉,這樹又生的這般高大,怕是過不得數年,即可修鍊成人形呢!」
再說張入雲此時再不敢拖延,忙引聲作嘯,他氣功底子本就純厚,一時加意之下,雖是此時下起了雨,但其聲依然能傳至數里之外。
張入雲聞言這才回過神來,方才在眾人面前他甚是顛狂,而此刻與自己未來嫂子雨嫣然單獨相處,卻是甚尷尬,一時卻連頭都不敢抬,只在一旁喏喏稱是,半晌里卻是連雨嫣然的稱謂都不知如何選擇。
只是張入雲餓的很了,那一籃磨菇被他消滅得甚快,等將最後一個果子也落入肚內,也沒像雨嫣然先時說的甚能抵飽。
如此連盛了三碗,張入雲實怕香丘不能承受,卻強著阻止她。幸好香丘此時卻甚是聽他的話,一時也不倔強,只是捨不得那木碗筷,久久拿在手裡不肯丟下。
不想雨嫣然已然察覺到張入雲的心思,卻是一面替香丘擦洗身上污漬,一面對張入雲道:「雲二弟不必替它求情,我知道你心眼好,但這畜牲已非第一次犯這樣的毛病。平日里大小過惡本已無數。上一年我與爹爹去東海靈蛇島做客。不想它竟欺對方道童力弱,欲偷人家的仙丹。其時家父本就欲將它處死。只為主人心寬,才暫且饒了它一命,以觀後效。不想它今日又萌故態,竟敢趁香丘垂危之際,欲行加害。這樣無法無天,心機歹毒的傢伙,如今還怎能將它留在門下。你不要看它此時狼狽,卻多半都是裝出來的。只它因見你靈台清明,知你心善可欺,方才在這裏搗鬼。它是東海神蛟所化的異種,哪能不堪這一點點小小的傷痛。你自不理它,過一會兒它自會飛走。只是再這般裝神弄鬼,惹的我惱了,卻用赤光劍取了它的首級。」
這一切,俱被雨嫣然看在眼裡,一時打定,便上前與香丘二人說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與二位相聚一場,已有十多日,我很有些記掛龍子此時的安全,欲趁夜去江南尋他。即此告辭,還往二位不要放在心上。」說完便將玄玉喚來,當時便欲離去。
香丘卻將手擋在身前急道:「不要!我不要你見你我這副樣子!你快走開,讓我一個留在這裏好了。」
當下又將身閃過一旁道:「放心,你自將這紅巾圍上,我不看你。」
張入雲未想她竟是知道此事,不用面上一紅,一時沒了言語,忙扔了一個磨菇在口裡。不想竟是十分厚重,咬在嘴時甚是甘甜,且還有一股奶香味,果如雨嫣然所說,入口落肚後有些實在。當下又塞了幾個磨菇在口裡之後,方才嘟囔著說道:「雨姐姐既然已經知道,那小弟就不用再說了。」
再看張入雲肩上扛的一截木頭,也甚是有些古怪,竟有一股子香氣,且木質泛赤,竟如紅玉一般。
雨嫣然見它倨傲,在張入雲m•hetubook.com.com面前如此做作,口裡輕罵了它一聲。一時回過頭來,卻對張入雲笑道:「這是玄玉,兩年前我與家父行游不垢山時,偶然救了它,不想卻是異種。你別看它生的如此高大,其實它年歲還小,只能算得是個幼禽,只是生來倨傲,同門之中只聽我一人的話,且還只約束了它兩年功夫,至今還未完全馴化,見了人都是這般不理不睬的。」說完上去便是拍了那鶴一掌。
雨嫣然見此不由一陣可惜,欲待作罷,卻見張入雲因一掌無功,反倒激起他一身傲性,當下想了想,卻是沉著面將流星指戴在左手上,當下直將畢生功力催至單臂,只聽他一聲暴喝,竟激起滔天氣勢徑往那奇石砸去。
他這裏變故一生,雨嫣然立時便已察覺,見張入雲氣惱,忙上前安撫道:「此刻不是尋玄玉閑氣的時候,小香丘此時生死未卜,雲二弟卻該以此事為重。」
張入雲當先一個見了,卻是急呼道:「快看,有星星出來了!」
這一番話是張入雲自一年前於十方岩上就曾和香丘說過的,此時再被他說起,卻又將兩人當日的心思勾動。一時張入雲心裏惱恨,卻是打定主意要將香丘安置在百花谷或是二雲觀里,再不讓她再有往日的一絲煩惱。
果然玄玉自服下寒露丹之後,竟是片刻之間精神大振,它本生的一雙精光奪目的瞳子,此時元氣大長,更是精光四射。一時間好了,卻是拌擻精神,強著雨嫣然將赤珠分與它。
她這話一出,那巨鶴卻如孩子一般的跳了起來,一時雨嫣然見它竟敢在自己面前相強,卻是怒目瞪著它,轉眼功夫,那鶴兒卻已是伏在地上不敢再去看她。
張入雲聞得她此言,心下卻得一驚,此時不但已是深夜,且他來時就知,周圍數百里範圍內,慢說市集,便是人家也不見得有一個。聽雨嫣然說馬上要去人多熱鬧的地方,還以為她要駕了劍光,攜自己同遁。
誰知二人找得久了,待到了後半夜,林中竟是密密的落起了雨點來,雨嫣然見如此一來,更加難尋,不由的心下更是憂急起來。
而再看那擋在自己身前的雨嫣然,一身衣裳只怕比自己還要單薄些,迎在寒風中竟是一絲不懼,面上仍如先時一般的玉潤,竟是沒有一點寒意。張入雲雖還不知自己這位未來嫂子一身功力到底如何,但此刻竟憑她這份可禦寒的上乘內力,便也可見一斑了,心下羡慕處,不由又生了些敬意。
一時這話一出他口,卻把雨嫣然逗的笑了,只捂著嘴笑道:「天下間的內家高手,若見你用武林中人朝思暮想的先天罡氣來捉魚,只怕個個都要被你生生氣死了。」
香丘見此很是害怕,一時奪身便是欲逃,早被張入雲看見,當即急忙將她的手捉住,跟著又開口道:「不妨事,這畜牲已然知錯,並已受過了責罰,再加上有雨姐姐和我在此,絕無可礙,你且放心好了!」
一時那三條銀帶只一落地,卻將地上的水漬盡皆逼走,竟好似有避水之功,不由看得雨嫣然二人眼裡也是一觸。
張入雲本就生的肩寬背後,一時間盡可將香丘全副身形遮掩住,當下香丘伏在其背後,心裏有了安全感,便不再驚懼,只守在一旁靜觀巨鶴的變化。
雨嫣然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見他為友情熱至此,很替虯龍子能結得這樣一位兄弟高興。只是她此時已將張入雲調開,卻又存了另一番心思,為了解心中疑問,卻忙伸手望香丘肋下摸去。
雨嫣然說到後來,語聲已然很大,那玄玉聽得赤光劍取首級這幾個字,卻是猛地一驚,當時一個振翅,竟已箭一般的射向空中。雙翅只幾個起落,其身影便已消失無蹤,飛行之神速竟不比受傷前有絲毫折損。
張入雲知雨嫣然此去是為香丘懼怕她一人一鶴,當下為香丘計,也就未過分留她,一時卻取出一枚銀燕鏢交與雨嫣然,告她若在江南尋不見虯龍子,只管憑此為印信,去鄂州二雲觀尋浮雲子安頓。
再看眼前正有一陣旋風自身旁激走,張入雲此時已有些道行,隱約可見內里有一女子形像,卻是對著自己微笑,接著又隨風化去。再往地上看去,卻實實多了兩枚金光燦爛的桂實。
張入雲見此時已知她是用此法感知周圍的一切,只是雨嫣然似是于這法術不甚精通,雖時間不長,但其面色卻已有些發白。
當下只一點頭,便自腰間取出革囊,將僅用的兩粒寒露丹分出一粒與雨嫣然。
雨嫣然搖頭道:「這倒不是,只是這石沉重如此,我倒懷疑這石下鎮壓著什麼東西,心下疑惑想看個究竟,且其上並不見有符篆,當不是鎮著什麼惡物才是。」
在一旁烹制魚湯的雨嫣然見他累得如此,少不得將腰間赤光劍抽出來道:「即有你這用先天罡氣捉魚的大俠,卻也少不得我這用飛劍鋸樹的劍客了!」一時換過了張入雲,她手底功夫極好,細心起來,卻是比張入雲那先時削制的碗筷要精緻的多。
雨嫣然早知他會有此一問,但此時聽了仍是皺了皺眉,跟著卻是解釋道:「先時不說,只是有些不好向你開口,剛才我不令玄玉開口,就是怕驚擾了她。一時倒忘了你,此時細想來,你也是她的朋友,卻又因身份和我不同,也許比我還親近些。你快出聲相喚,許有些作用呢!」
耳畔風聲颯颯,直吹得香丘雲鬢飛舞,一襲白衣凌風而動,確如芙蓉仙子下凡一般。
「……阿雲,為……為什麼這世上很多事都不像是表面上那樣子,為什麼許多人會為了自己的榮譽和利益去做那麼多可怕的事!」
雨嫣然知他心理,卻爭先道:「你且將這尾白羽握在手裡,便自知它的妙用了!」當下張入雲聞言將那白羽捉在手中,初還不覺什麼,但只一瞬之間,又覺自己周身風起雲湧,一股強大的力量自他掌上傳上,卻將他周身衣袂悉數捲起。
一時間張入雲想起這古樹,枝葉還不夠茂密,卻忽然靈機一動,心裏生出了法子。當下一個縱身,便已到了樹上。一時間他將樹榦枝葉茂盛處,統統強扭至雨嫣然與香丘頭頂之上,如此一來,卻如一層一層綠葉織就的巨毯將二人上空密密的遮避住了。
張入雲此時得這竹露丹之助,傷勢已是好了一多半,知她先前雖說的客氣,但這丹藥卻一定是異常珍貴。此時又見雨嫣然開口要自己運功調理,生怕浪費了藥力,忙即盤坐在地上運功療傷,待過得一個時辰,功行九轉之後,張入雲一躍而起,已然是一如平常。
當下雨嫣然話音未落,卻覺空中一陣閃電大作,只無雷聲。但時隔不久,卻又聞得遠處傳來一陣震天價的巨響,二人略一分辨,竟是來自先時張入雲所指的水潭方向。
說到這裏,張入雲面色變柔道:「你不知道,自那日我倆在十方岩一別後,我也遇到了好些事,也認識了好多朋友,等把你傷治好了,我一件一件說給你聽,包你喜歡。」說完見香丘面露遲疑,卻是再運勁將洞口拆大了一些,一時已能容張入雲將香丘抱出。
當下他見香丘有了動食的意思,卻是自己首先開動,大口吃了起來。
雨嫣然雖是先時對其多番喝罵,但心裏卻又實是愛它,當下睜眼看時,就見玄玉已是伏在地上來回不停的翻滾,一手水濕兼泥濘,竟比先時一足被打斷時還要狼狽。
可張入雲仔細分辨之下竟還能看見一灣血水,如小溪般的自香丘肋下流淌出來。而洞內那股子濃郁的花香,也正是出自那裡。
一時雨嫣然用那珠子在香丘的傷口上接連滾動,就見那本是受創極重的傷口即刻開始慢慢收口,過得兩炷香的功夫后。香丘肋下的巨創竟是得已完全平復,卻又沒一絲傷疤留下,只肋下留一道紅印略有些惹眼,但想來過不多時,便可痊癒不見蹤跡。
果然香丘自戴了那香囊于胸前,一直面上那驚恐不安的神色,卻是漸漸在一團桂香中化去,到後來竟是轉了和色,踏踏實實的安睡過去。張入雲見了桂實有效,當下大感欣慰。
便是他身旁的雨嫣然此時也覺香囊上一股清寧氣,直灑得自己周身安怡,知道自己于無意間得了一件與修道人甚是相得的至寶,心裏也是不勝高興。
過得一會兒,卻見玄玉在空中好似得了什麼信息,也不見它回來向雨嫣然稟報,便一個猛子栽了下去。當下張入雲二人瞧得真切,忙跟了上去。
那玄玉本就已痛苦萬分,早已是想將寶珠吐出,只為它心理狡猾,只當旁人與它一般的心思。生怕將靈珠吐出之後,卻招雨嫣然與張入雲窺伺,此時它腹內如被火燒一般,卻是再也支撐不住,當下只得將口一張,即見得一枚雞蛋大小的赤火靈珠被它吐出。
好容易等雨嫣然緩過臉色,卻是又對它道:「你若是與張相公和香丘賠禮道歉,再把你胸前兩根靈羽拔下來送他二人,我就幫你求個情,替你想法到其中的三分之一的珠子。先說好了,貪多嚼不爛,你不要自己誤了自己這次福緣。若是錯過了,卻是再過千年,你也碰不上這樣的一次機會。」
雨嫣然見他只在一旁呆立,卻笑他道:「此刻已脫險境,張兄弟就不要再作多想了。」
張入雲目光極好,見那扇子雖細小,但卻是鐵質。只是想到這扇子雖是鐵做的,不怕火燒,但卻如何能當鍋用。
張入雲見香丘眼光游移不定,以為自己方才發了意氣,忙將雙手鬆開,輕聲安慰她道:「怎麼!是不是我說的這番話嚇到你了?」
玄玉有心想要得那靈珠之助,將自己道法行修進得一大步,但又是面軟皮薄,不好意思與張入雲賠禮,同時又心痛自己身上才只七根的清靈羽,竟是半日委決不下。
二人腳步甚快,眼看著就要到了空中相鬥的數道光華跟前。未料道頃刻間,空中竟又多了一團紫氣,一時紫光大盛。
哪知雨嫣然嫌他言語不詳,一力讓他說出自己名姓。張入雲此時已是完全聽從她的安排,卻是雨嫣然教一句,他就照著說一句。
張入雲一時不解雨嫣然用意,就只見一尾白羽竟頓在自己身前空中,半日不曾落下。當下只得回首,心有疑問的看了看雨嫣然,欲問她個究竟。
到底雨嫣然名門高弟,學識極廣,幾番推算,卻查得這巨石所處地理甚是奇特,當下心有所算,卻是揮其赤光劍照著那奇石力斬下去,未想到自己雖是已得飛劍,但卻只把那一方巨石斬了個火星飛濺,一陣飛灰石屑激起,但那石卻依然安坐遠處,並無甚損傷。
雨嫣然眼疾手快,當即迸指如電一般的將香丘身體各處要穴閉住。過得一會兒那血水才逐漸流緩。
當下看的雨嫣然皺眉不止,直奇怪這巨大的桂樹,不知生長了多少年頭,竟能得這般大法,卻偏又靈氣甚弱,不像有個精怪的樣子。
香丘本與它生性相剋,雖是自己一身本領高過對方不少,但到底還是有些懼怕於它。至此時見這鶴兒如此小性,卻也覺有趣。只是她終是連日來驚嚇過度,一時面上雖有些和色,但始終不敢擅離張入雲左右,一直都只躲在他的身後。便是雨嫣然,也因為她是出自崆峒派而有些提防,不敢過於親近。
雨嫣然見此,知是自己飛劍未來火候,一時略有眉頭皺處,見張入雲正一臉迷惘的看著自己,忽然想起他師出峨嵋,自己飛劍無功,但張入雲或有法可想。
再看看自己,因連日來輕裝簡行,一身行李早就丟了個七七八八,雖然外衣可以除下,但早已是髒亂不堪,卻如何能給香丘穿著。
張入雲也是心裏有些懸挂,但到底香丘在此養傷最為重要,若二人離開此間,卻是不好,一時聽了雨嫣然的話,只是猶豫不決。
思索了半日,方才摸著頭輕聲道:「我又餓了,想再吃點東西,香丘你要不要也再吃一點?」
不想才過得盞茶功夫,就有一物自月下朝二人飛了過來。
卻聽得雨嫣然道:「此舉多半是秦前輩所為,她是岳姐姐的長輩,又是武當奇人的關門弟子,雖與我父親平輩論交,當實際上卻要高過一輩。不想她身份如此尊榮,卻會對你垂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再見香丘腳底,卻讓張入雲一片觸目驚心,原來地上香丘流下的血跡竟已積成了一個小潭,其量之多,按常理人早已該身死過去。
待回過來頭來見張入雲一言不發,卻老老實實的跟在自己身後時,忽然眼睛一亮,忙走到張入雲身前道:「亂找了半日,我卻忘了你或許比較有辦法!」
雨嫣然知他為香丘著想,欲燒些熱水來取用,雖覺如此想法,有些貪心,但若能得此,卻真是有用。忽然想起一物,卻笑對張入雲道:「我若能變出一口鐵鍋來,你卻拿什麼來和我換?」
當下待它吐盡了,張入雲只見空中竟如星丸跳躍般的閃出三十六粒赤紅珠子,只看得他也呆住了,卻是半晌內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想對方卻搖頭道:「我早吃過了,這東西挺膩人的,吃一兩個就已盡飽了。」說完倒又笑道:「方才在山上時,你那麼顛狂,怎麼現在和我在一起時,卻是這麼有禮了!」
接著又聽雨嫣然道:「這是我崆峒秘寶炙日環,雖不能用來擊人,但卻是件極好的防身法寶。用它來防衛香丘和玄玉,當無可慮。」說完又慎重了一些,卻是做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將玄玉和香丘二人皆化做了一方巨石方罷了手。
再又柔聲道:「小香丘,你不知道,我真的在最近遇上了好些人,他們都是好人。你如願意的話,我日後很想帶你去見見她們,你這麼可愛,他們也都會很喜歡你的,我包你也想和他們做朋友呢!」
一時就見香丘已張開眼睛對著自己急聲道:「雨姑娘,不要,千萬不要對張大哥說起這件事!」香丘本是重傷之下,此時又是猛然間被雨嫣然觸醒,雖才只說的幾個字,卻已是滿頭大汗,力有不支。
張入雲多日以來行功趕路,未有留意到它,此時見這紅巾子生出靈異來,雖只一驚,但也不再多想,忙將其捲起丟入了樹洞內。口裡只柔聲道:「小香丘,這是我的紅汗巾,你在水鏡寺里就曾見過,先下可還記得?你且先將它用來遮體,我再想法替你治傷。」
張入雲此一去,直過了近半個時辰,方才落了一身的水濕回來,只是此行收穫頗豐,一時手裡卻提了不少東西。不但采了好些山菌,竟還捉了好幾尾鮮魚回來,尤其怪異的卻是他肩還扛了一載大木頭。
張入雲聞言不解,見她飛劍無功,自己的先天罡氣怎還會更有威力?當下卻問道:「難道這石頭裡藏有什麼寶物嗎?雨姐姐。」
雖是即刻間便又翻身立起,但張入雲看的直切,玄玉腳下那一對堅硬如鐵的雙爪,此時竟是被打折了一隻。
「張相公!」
原來那巨鶴竟生的有一丈五六,一身羽毛和-圖-書白如霜雪,好比浮雲,丹頂赤紅,強似奇玉,長長的腳爪,雖是細得異長,但強勁有力直似用生鐵做的,其喙雖只微微開合,但也如一雙利剪一般,雖只是鳥嘴,但卻犯著鋼刃般的煞氣。
玄玉一時聞主人所言,卻如自己當時親見一般,大驚之下,嘴巴一張,口裡銜著的三條冒著精光的帶子,卻是一下子懼都落在了地上。
未想,三人才剛安怡一會兒,卻聞見身旁傳來一陣響動。張入雲回身一看,就見已是連著僵硬了數日的玄玉,竟在這個時刻蘇醒了過來,一時睜開眼睛,即是精光萬道,足見那十二粒赤珠,已在這數日內被它盡行收煉。
待二人行至目的地,果然遍地的狼藉,本是一池的清水,此刻卻已所剩無幾,內里尚余的數尾鱗魚也都已被打成了焦炭。
待張入雲落至地面,卻是滿臉興奮道:「想不到得這羽毛之助,我竟已能飛了!」
玄玉一聽自己一身羽翼還有恢復的指望,卻忙至香丘的身前埋身打恭,不住的點頭。
思量半日,忽然想到一法子,忙引聲作嘯,將本已受了傷的玄玉喚來。就見玄玉一時飛近身旁,卻又單足跳躍著移了過來。
再看它內里的骨頭也似是被玄玉用利爪尖喙拆開,周圍地上還散有不少的明珠,只是大小不等,遠不能與玄玉先時得的三十六粒赤珠相比。
雨嫣然見他如此,也開口相喚道:「小香丘,你快些現身,我知道你受了重傷,急需趁治治療。方才你被玄玉偷襲,那都是它未遵我號令,私下所為。你如不敢見我,卻也該見見你張大哥,他聞得你受了傷,極是關心你,此刻前來,便是為了幫你療傷的,且他不是我崆峒門下,諒你不該也對他也有所懷疑吧!」
不想張入雲卻又回道:「雨姐姐你別瞧就只這幾尾魚,卻著實讓小弟花了不少力氣,前面有一深潭,其水著實有些古怪,這魚兒也移動的極是迅捷,我至後來差點連流雲術都用上,才好不容易得來這幾尾。」
張入雲見那水清潔異常,卻是掬了一掌在手內,不想那水竟是重的異常。驚覺之下,又覺好奇,一時湊近身子,竟是欲嘗嘗這水的味道……
雨嫣然見他做事樣樣都拙,卻又一往無前自得其法,如此反倒是個真心情的,心下雖為香丘能有這樣一位赤誠的人細心照料而喜,但又因自己知道香丘身世,日後恐她還有劫難而憂。
張入雲見她此時身無寸縷,以為她曾遭遇了什麼不測,自己一個男子此刻實不易新近。當下心裏雖然惱怒之急,但仍自強自沉聲道:「你若是覺得我是個男子不便的話,我換雨嫣然姐姐來接你出來可好?她是女兒家,你和她在一起,比較方便些。」
當下張入雲見地上鮮血,心下焦急,忙運全副精神于雙目之上,雨夜裡直如兩盞明燈一般,只恨不得能將四周照個通透。
哪知卻在這時,只聽空中傳來一陣鳥兒揮動翅膀的聲響,跟著眼前一閃,已然是多了一個玄玉。
又見它目注雨嫣然,眼裡滿是盼望她相助的意思,哪知女主人見此卻已開口罵道:「得了這般大的便宜,還在這裏賣乖,只這一會兒功夫的痛苦都不能忍受嗎?」
正要問張入雲個詳細時,卻早見他已以一青石為案,藉著雨水正在洗剝那幾尾鱗魚。又跟著在嘴裏嘗了幾塊山菌,一時竟是用自己身體來試那蘑菇有沒有毒。
張入雲得她提點,心頭猛醒,忙急聲相喚,不料香丘此時雖是與他近在咫尺,卻是再不敢出聲讓二人知道了。
仰望夜空,今夜竟是只有一輪明月高掛天空,卻不見那滿天星斗,不由心有所感道:「可惜今夜見不到星星。」
待她見了張入雲回來,卻是忙笑著大聲說道:「怎樣?我未有騙你吧,你張大哥果是一喚即至,就在附近吧!」
再見那玄玉,自從睜開雙眼后,誰知它一身上下除其目光銳利外,卻都是疲憊萎頓的不行,才剛一邁動步子,即如滾地葫蘆一般,載倒在地,半日里竟連脖子也無力抬起,一時只在地上僵著,口裡竟還不時發出小兒般的呻|吟聲。
再見得香丘此時抬起頭仰望天空道:「其實,有雲彩,就很好!」
雨嫣然本只當他一身輕功造詣不凡,未想到他生有俱來,竟是一上手即可將這清靈羽操控到如此地步,此時見了也是咋舌不已。
當下雨嫣然忙將香丘扶起,卻又喚張入雲舀了一碗魚湯來,一時香丘雖已是彌留之際,竟也是只要木勺一到唇邊,卻都喝它個頃盡,直如餓久的嬰兒得了母乳一般,卻是瞬時間將那一鍋魚湯,直喝下大半,方才志得意滿,再又沉沉睡去。
張入雲聞言只得將那水丟下,不想那泉水落至地面后,卻如銀珠一般在地上一陣滾動,一時四散開去,竟在瞬間又鑽入泥土中去,不留一絲痕迹。
這一來卻引動張入雲的心思,一時怒火又起,頓時間便是一股煞氣生出。
張入雲想不到在人們心目中如此祥和的鳥兒,此刻到了他身前,卻是令他如此不寒而慄,隱隱然只覺那鶴一身的殺氣,直衝的他心膽皆寒。
一時香丘在洞內一陣慌亂,卻忙用手將洞口堵住。過後想想又不妥當,卻又忙將身往裡閃去只是那樹洞實在狹小,卻哪裡有她香丘可藏身的地方。
待二人落了地,張入雲查看四周,不想自己不但已被吹至玉陽山下,且還多往來路去了有十多路。一時張入雲也顧不得整理衣袖,只張大了嘴巴對著雨嫣然驚嘆道:「想不到令尊雨老前輩,真箇好大的神通!」
香丘見他不聽自己的話,一味的要將自己接出洞去,此時的她連番變故,又是失血過多,已是心智皆失。心急之下,雙臂微顫,自肘部竟飛出兩把銀刀,一時祭在空中,將洞口封住。口裡稱道:「張相公,你快走吧!你不知道,自離開峨嵋山以後,發生了好多事,你救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對我好,但你還是快走吧,別再來逼我了!」
未想到失物竟能復得,張入雲也是一陣心喜,稍後卻又一陣迷惘,只琢磨內里到底是誰幫了自己。
張入雲聞言臉上一紅,他實是不知道怎麼和孤身女子單獨相處,且雨嫣然還是自己未來嫂子。雖是他心如明月,還無一絲雜念,但到底有些怕自己不會與人交接,言語行動中若冒犯了雨嫣然,卻是異常令他擔心,當下不得不小心謹慎,持禮至恭。
不想香丘卻是立時覺察出他身犯的火氣,竟十分懼怕,忙又將身往後縮去。不想卻重重的撞在了背後樹身上,一時間又帶動她一身傷勢,卻是令得她嬌喘連連,其聲雖輕,但卻似受了劇大的痛苦。
張入雲聽香丘說了這些哀傷的話,忙搖頭大聲說道:「沒有!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強人之處,從小到大,我也從沒有讓身邊心愛的人能真正的開心過,我只是一個連一個人看星星都做不到的可憐蟲而已!」
張入雲見她終於開口,心裏一動,馬上回道:「這是為什麼?你身上傷勢太重,傷口還在流血,再不治療,恐有性命危險的!」
他這話一出口,卻又惹得雨嫣然一陣嬌笑,一時又聽張入雲話中有異,卻不由又暗暗存了心思。
未想正於此時,二人只覺夜空中泛起一片赤霞,直將半壁天空映紅。
當下張入云為搏香丘一笑,又想開曠她的眼界,舒緩其一腔鬱悶,卻是賣弄本領,用了上天梯的身法,只如憑空踩了實地一樣,硬生生凌空邁了五六步,方才踏上了樹林的樹冠叢中,當下至踩到樹頂的高枝,便又如御風一般,幻化身形,如一抹長虹自林中流過。
雨嫣然見他猶豫,已知他心理,忙催促道:「你且莫猶豫耽擱功夫,方才玄玉已和我說了,它先時發現香丘時,已見她受了甚重的外傷,此時又過了這麼長時間,惹再耽誤功夫,只怕她會有生命危險。」
張入雲見她首肯,一時心有所動,眼珠一轉道:「不,我們換一棵。換一棵這林子里最高的樹!」說完,卻是不答香丘回答,已是乘風似的,伸手將香丘身子挽起,再如疾風一般,直往林中高處縱去。
當下張入雲見它飛奔而走,雖心裏略有知覺,但還是故意問雨嫣然道:「雨姐姐,不知它走的這般急,卻是為了何故!」
張入雲目力奇佳,此時雖是月色昏暗,但也一眼認出,自遠處飛來的卻是一隻巨鶴。他先見那鶴這般大法,便是一驚,再當那巨鶴如一片雪花般的飄落在二人身前時,卻讓張入雲又將身一震。
待二番塵埃息下,就見那石頭仍是無有一絲損傷,正在雨嫣然搖頭嘆息的時候,卻見張入雲面露微笑,一時只聽那石頭髮出一聲極難聽的悲鳴聲,竟是立刻碎成了數截。
香本就生的不下於姚花影,葉秋兒諸位美女,此時添了這一副病容,反倒更顯嬌弱柔美,一襲潔白勝雪的長裙,被月光拋灑地好似染了一層煙霞一般,直好比西子再世,實是美的令人窒息。
不想香丘聽張入雲說起雨嫣然,竟是怕的身子一顫。
玄玉本已是後悔萬分,此時再得雨嫣然教訓,直欲尋條地縫鑽了進去。一時杵在當場,卻是呆若木雞。
說完又搖著頭道:「只是這個法子也虧你能想的出,還連用了十幾掌,才得來這幾尾魚?也虧你這般內力精湛,又有這股子長力氣!」
只是方才雨嫣然與玄玉說了要待它求情,卻不知到底要求得何事?
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心裏一陣驚恐,張入雲已心裏略有所悟,雨嫣然自是心裏更加清楚,雖是有心去窺伺,但此刻身邊有香丘需照料,還是等日後再說吧。
雨嫣然聽他不解,卻又笑道:「都怪我,說了半天也沒道個明白!」當下又轉了色道:「我二人此刻找尋的是個女孩子,就是姚師妹的侍女,她不也是你的朋友嗎!」
幸得雨嫣然倒甚是大方,此時見張入雲改顛狂為木訥,卻並未譏笑於他,倒是自懷裡取出一隻玉瓶,又從內倒出一粒碧綠色的丹藥給他道:「這是竹露丹,雖算不得什麼靈藥,但藥效不差,你服一粒倒是對你內傷甚有好處。」
雨嫣然一時也搖頭道:「此是石泉我也不得盡知,只是往日自長輩口中提起過,要知此類靈泉乃是合煉丹劍的必備之物,各門各派開山立派的根基都要依仗於此。就我所知即是我崆峒門下的二道靈泉怕也沒有這股石泉來的清澈。此地離崑崙玉陽山不遠,按理崑崙派這自家門口的天材地寶怎會不得而知,細想起來,卻也頗為蹊蹺呢!」
一時一鶴兩人,已是平空而起。張入雲雖已不是第一次飛行,但那鶴背甚窄,當下飛起晃動也不免有些慌亂。且雨嫣然不比隱娘,不好輕犯,此時在鶴背上有些顛跛,卻少不得要委屈一下玄玉,只好緊緊抓住其背上的羽毛了。
未想香丘見他如此舉動,卻是一陣慌亂,當即驚聲說道:「別,別過來!」
一時她這話說的張入雲也有些疑惑,同時眼望著雨嫣然指的方向,心裏卻有些擔心,到底此時小香丘身有重傷,若真箇起了蛟卻實是一件極麻煩的事。
當下他還未向里張望,就見洞口已有一陣香氣飄出,跟著仔細朝里看去。卻已被內里的香丘察覺。
張入雲聞言詫異,不由問道:「雨姐姐你怎麼曉得,我會有此意?」雨嫣然笑道:「你做事瑣碎卻又想周全,定是見這木頭有些異樣,方才取了回來,我剛才略試了一番,那木頭竟是奇硬,此時鍋已有了,卻是少了碗筷,想來你定是要用它做這用途的了。你身上沒有利刃,也虧你能將這樹榦給想法弄了回來。」
當下又聽她笑道:「這是我崆峒派例來門下新嫁媳婦的陪禮,為七巧手郭剛真人門下所制,不但做功極為精巧,便是這鋼也是不比尋常,不但可做兵器,也可在這野外做一時應急之用。」
哪知香丘更是顫聲說道:「我不要,雨姐姐也是崆峒派的,是崆峒派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張相公,我求求你,你就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安靜的待一會兒吧!」
再看它模樣,竟還似還有些不舍,卻是把眼連看了幾遍。終是將頭一扭,又至香丘面前依法施為,同樣抖落了一根白羽。卻是不管香丘此時仍是昏睡之中,無法受得它這一禮。
香丘起先見玄玉一番變化還甚驚恐,后見張入雲二人先後笑出聲來,這才知道無礙。她本就是個好熱鬧,喜玩耍的性兒,只因近來遭遇大變,已無甚心思作樂。此時實覺那玄玉模樣醜惡,一時在一旁也是撲哧一聲,沒能忍住,樂出聲來。
好在雨嫣然不多時便已有所得,卻是忙指著離二人不處的一株蒼天古樹對著張入雲道:「香丘就在那大樹上方的樹洞里,還是雲二弟你去比較合適。但也要小心,她因方才被玄玉偷襲,恐連你也有所懷疑,香丘此時本領很大,你卻要小心戒備些才好!」
雨嫣然笑道:「誰真箇要你東西,我只與你開玩笑呢。」說完便從腰間取出一把摺扇來,卻是雕龍綉鳳,極為精巧。
雨嫣然自是知他心思,當下卻揀起已在地上擺方多時的三根銀帶子,解釋道:「我已知那靈物大概是個什麼東西,此一去,也只為了證實而已,更重要的卻是想看一看雲二弟得自這硬木的巨樹。昨日雷劫,按理這巨樹也難逃劫運,卻是想看一看到底是個什麼結果。至於香丘和玄玉,倒也不用擔心,我有一點小法術,我二人只去的一時半會,想來是絕不會有什麼不測的。」
雨嫣然知她精力元氣大損,不得十余日功夫卻是絕不會好的,當下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與張入雲在一旁苦守。
二人看的仔細,見那蛟龍體內的龍筋與唇上的兩條龍鬚都已盡去,一時雨嫣然取出那三條銀帶與之比較,卻是一一相符,這才知道這銀帶怪不得有避水的功效。
張入雲腳底神速,只片刻功夫就已來到那沉香兒幻化的高矗入雲的大桂樹樹冠上,一時張入雲小心翼翼將香丘放下,再開口對其說道:「怎麼樣,在這裏看星星是不是更好一些!這裏離得天空這般近,若是今夜有星星出來,一定是我二人第一個看到。」
一時好奇,卻忙開口問她。雨嫣然聽了,卻笑道:「我劍術低微,哪能有這樣的本事,只是另有一代步的東西而已,只是夜裡飛行,你到時可不要害怕才好。」說完就是抑天一聲清嘯,其聲不大,只是略有些尖銳而已。
張入雲聞言轉過身來,見香丘依然是躲在自己背後,因連日為病所苦,本是健康活潑的氣質,卻化作了身前一副嬌怯怯,病懨懨的樣子。
張入雲這幾日為照顧眾人,能用上一些好飲食,卻往往不辭辛苦,一日里常能往來數百里,只將這大山搜了個遍,但凡這山裡有些山參藥材,都被他羅颳了個遍。是以雨嫣然那口蕉葉鍋雖小,但內里的煮的各色食物,若是賣到繁華都市中去,卻要價值和_圖_書連城。
香丘疑惑道:「可是現在看不星星啊!」
當下自己上前,卻將張入雲手裡整治的魚菌奪下,卻是連扔了有一大半毒蘑菇在一旁。當下就聽雨嫣然對張入雲笑道:「你采了這許多劇毒蘑菇回來,卻要把我們幾人給毒死啊!」說完又笑道:「你做不來這個,我看你還是將你那尋來的寶貝木頭趕緊削成碗筷吧!」
香丘聞言也趕忙抬頭,卻見西方忽現一個赤星,雖只得豆粒般大小,其光卻可與赤日爭輝,直把一輪明月壓了下去,此時茫茫夜空中只一月一星,偏是星盛月衰,詭異莫名之際,卻又覺那星光嬌艷無比,直將二人看了目醉神迷,久久卓立不去。
二人轉瞬間即至當地,就見地上流了一大灘的血跡,極是觸目。只是那血竟然一絲不見腥膻,聞之,方倒是一股奇香,直衝人腦鼻。
雨嫣然聞言笑道:「你這也算飛嗎?這隻是助長你輕功的一件靈物而已,有了它你雖不能出入青冥,但日後過萬仞山如平地卻是不在話下的了。但若是說起飛來,來去不過數里,我看你一身功勁,怕就得要被耗盡了。」
一時香丘見他來拉自己,身上便是一顫,欲待將手抽回,卻早被張入雲只作未見,手下略用了一點力,已是帶了她飄身下樹。
張入雲因先時玄玉偷襲過香丘,心裏已甚厭它,此時見它又乘人之危,于別的靈物在雷劫之後又搶人寶貝,心裏更加不樂,見不得眼前這貪心的靈鶴一副嘴臉,卻是假裝絲毫沒有聽見,只佯裝睡去。
到此張入雲才知道那玄玉真箇狡猾,想到自己為他人著想,反而卻弄得自己上了一隻扁毛畜牲的當,一時心裏卻真是有些百感交集,莞爾之際,不由也有些忿忿。
一時雨嫣然已上了鶴背,臨行前,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我前些日子取桂樹枝浸在那靈泉之中,只為得了這二十四粒惡蛟赤珠,欲將此珠與那桂枝合煉一對雌雄赤焰弩,只是這桂枝與赤珠都需一番祭煉。待三年後將雙弩煉好,再送于雲二弟與香丘妹子吧!」
張入雲聞得這股香氣已久,腦海里立時浮現出小香丘嬌俏的模樣。只是不知她怎得流下了這多鮮血,實是讓人心焦。
張入雲見此,忙開口與她說了虯龍子的近況,果然雨嫣然對此甚有興趣,一時忘了再嘲笑他,雖是不再多言,卻是句句問得都是虯龍子的事兒。
雨嫣然見他如此,忙換過話頭道:「現在天寒,你先將鍋內燒些水,再想法做幾個木碗來,這裏山高林密,其間定生有山菌木薯之類的可食之物,你若不怕辛苦找尋些來,卻正是于香丘身體有些好處。」
不想雨嫣然將珠子數了一數,見數目卻不成足數,當下又打了它一記罵道:「當真這般不要命了嗎?快給我把最後九粒吐出來,耽誤了自己的小命,我可再不管了。」
玄玉本是私心想藏起九粒,不想還是被主人瞧出,此時腹內雖已好了一些,但仍是一般的難以禁受。最後實忍不住,卻是又將口一張,只隔了好半天才見吐出一粒,果然這剩餘的九粒與先前的不同,竟得碗般大小,一自它口裡吐出,即是紅光萬道,只將半邊天空都給映紅了。
張入雲被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卻是尷尬的摸了摸頭道:「不瞞雨姐姐,小弟水底下的勾當只有一般三腳貓的功夫,這些魚卻是我用罡氣在岸上擊了十余掌,給生生震死的。」
雨嫣然頭一個跳在其背上,卻又伸手相喚張入雲。一時反倒讓張入雲有些慌亂。要知那玄玉生的雖高大,但到底還只幼年,身量本有些不足。且以鶴這樣的身材,雖生的高瘦,但身子卻要短小的多。
張入雲知淺識薄,不知根底,卻帶著疑問的眼光看著雨嫣然,欲從她口裡得知其中奧秘。
張入雲本還在克制,但及后見玄玉此時身上不存一根毛髮,卻又是那般長的一雙長爪,直如被一根長長的火叉串在火爐上的烤雞一般。當下還見它好似渾身奇癢無比,時不時的見它難過的蹬腿伸脖,偏又無力抓撓。一時間見它這一副怪模怪樣,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也是笑出了聲來。
張入雲見是如此,卻少不得賣弄本事,一時只得將口裡罡氣吐出,硬生將濕柴吹了個半干,功行深處,他竟全身起了白霧,雖只片刻,但一身水濕的衣裳便已盡幹了。
而那鶴此時見了雨嫣然身邊忽然多了一個陌生男子,也是有些驚訝,不由竟生了些敵意。其間就見它雙目微睜,便有一絲精光透出,當下僅只瞄了張入雲幾眼,便又重新閉上,態度竟如人一般,甚是傲慢無禮。
雨嫣然見自己座騎竟變成這副模樣,實是氣不打一出來,偏玄玉還不知道,只管在一旁做那鶴舞,當下自己臉上有些發熱,急忙將它喝住。
張入雲見如此下去,香丘遲早得要被這大雨淋出病來,心裏焦急,欲找個能避雨的地方。可莽莽密林,卻又到哪裡去尋人家。
二人只走得一半路程,卻見眼前飛起了數道光華。一時一團紅光與兩道銀光斗在一處。雨嫣然見了,竟當即翻臉罵了一聲,忙又展開身形全速奔了過去。
而在一旁高矗入雲的桂樹下,卻正伏著一條蛟龍的屍體,只是周身鱗甲都已被烤至焦爛,正散發出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
雨嫣然未料到藥效竟是發作的這般快,見此,倒也一驚,又忙囑咐張入雲道:「你身上內傷剛剛愈合,卻是趕緊調息,才更見效。你且放心,有我在旁替你護法,包你無恙。」
再說張入雲與雨嫣然二人,自被崆峒掌門袖起風嵐吹走之後,竟一連被那強勁的風勢刮出去數十里之遙,幸得二人都是一身上乘內力,又是體質過人。不然幾乎要被那股神風直將骨頭也吹酥了。
再看她此時一頭長發竟有丈余來長,且厚密的如同當年隱娘一樣,一時間已將其身子掩住了大半,赤光之下,又合著如此雲密的長發,著實詭異。
說完卻又提起這幾日慣用的桂木碗,自那長日不熄的湯鍋里舀了一些食物遞給香丘,未想香丘見此,卻是甚是懼怕,不敢伸手去接。
玄玉見主人如此,知自己不免要受一番苦楚,一時閉起雙目,全副精神都用在自己脫胎換骨之上,但下只聽得它身上發出一串悉嗦聲。
如此過得數日後,香丘面色日漸紅潤,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只是因長日子里沒有進食,而越發單薄,張入雲見她始終不醒,卻又有些擔心。
張入雲還欲說將下去,但見香丘卻是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忙又換了話題,一時為逗香丘開興,卻又不計後果道:「哦,我忘了和你說了,我在昆明遇得你說的……」
一時他也不再多想,忙探手入懷,將纏在身上的紅綾拽了出來。當即眾人面前便是一團紅光大盛。未想那紅巾子自離張入雲身體,竟在其長長的綾緞上浮著一層紅霞。
「而且我也不認為你剛才說的榮譽就是真正的榮譽,那不過是弱者為遮掩自己的無用而造的一面面具罷了!」說到這裏張入雲卻是緊握雙拳,一時只捏的雙拳骨節吱吱作響道:「而我終有一日,要用這雙拳頭,把它們的面具扒將下來,讓世人都知道,在那背後的,卻只不過是一副醜陋不堪的枯骨罷了!」
跟著凌空一個筋斗翻了出去,卻又是浮在空中不曾落下。一時再又操控住羽毛上不停流淌而出的氣流,卻可任自己在空中騰挪旋轉,直如飛鳥一般。
一應果品菜蔬都是備好了的,雨嫣然行時也未將那口蕉葉鍋帶走,只盞茶功夫,二人手裡便多一碗熱騰騰的鮮湯。只是兩人都互蔵心事,無有味口,空舉著一碗鮮香可口的濃湯,半日不見動口。
香丘自一年前也很想隨張入雲去尋找申百草與謝紅蓮,此時被張入雲提起此事,心裏一陣如刀割般的難過。當下她心氣一松,眼前便是一團金星直濺。
不想雨嫣然聞言卻變了色,口裡只道:「有這等急事,你怎不早說。」說完將手裡紅綢一緊,便將鶴頭拉向北方,口裡催道:「快去,不要再耽擱時辰了!」
張入雲雖才剛與雨嫣然結識,但看起為人,卻不像是個喜歡說謊的。此刻她即出此言,定有法可想,一時忙湊近些道:「只要雨姐姐能變出來,小弟身無長物,只隨你取用就是了。」
只是雨嫣然在香丘傷口處滾動內丹時,卻覺手下有異,一時心裏一觸,卻又為救人要緊,一時無心顧及。
張入雲不得她提醒還好,此時被雨嫣然說到肚餓,倒當真是覺得腹中的腸胃已是乾癟至絞作一團。只是他不愛生吃磨菇,一時卻將那蒲妙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雨嫣然聽了笑道:「還能為了何事?它一向愛惜自己這一身羽毛,此時見了自己這副模樣,自然是第一時間去找水源仔細打量它那一身怪模樣了!」
張入雲站在她身旁,一時只覺雨嫣然身上竟不住的向外流出淡淡的勁氣,雖不能傷敵,但速度範圍卻是即快又廣,轉眼間,便將周圍百丈之內布滿。
如此反倒更合雨嫣然心意,當下只領著張入雲回去,卻不再多言。當日二人仍是如以往般,張入雲外出行獵,雨嫣然留在古樹下照看一人一鶴。
再看玄玉卻是趕緊把那三根銀帶銜至雨嫣然的身前,一時連連向女主人點首致意。
果然是香丘正面帶驚異的藏在那兒,張入雲苦苦相候了十余日,方才見她醒轉,此時見香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前,欣慰之下不由又略帶了點心酸,不等香丘開言,卻已拉起她手道:「怎麼大病之後,還這麼頑皮,才剛睡醒就上樹?我知你這幾日一定餓的很了,快和我下地吃些東西填飽肚子再說」說完便已拉了香丘下地。
可他本就讀書不多,一時半會兒里,卻又哪裡能學來那引逗的女孩開懷一笑的口材。
她這一番話,倒是正說中了張入雲的心思,一時間積聚的怒氣,頓時化作飛煙,忙磊了幾塊石頭將灶架好,又在鍋內添上了水,便轉身對雨嫣然道:「雨姐姐稍坐,小弟去去就來。」說完已展開身形,往林中深去奔去。
張入雲自手握清靈羽之後,只覺著一股狂熱奔放的風力,如激流般的自那小小的白羽中源源不絕的激射而出。雖心下也知極難駕御,但自己卻總覺只稍假以時日,便絕難不住自己。他是外門能手,此刻有了清靈羽之後,卻是即刻想到好些運用的法門,當下實是心喜異常。
雨嫣然見他竟將辛苦修得的純陽真氣這般運用,卻是一陣好笑,但見他內傷之下仍有這般的長力氣,也不由的有些佩服,再加上他心思甚巧,雖是看著好似笨拙,但就是伶俐如自己,卻也一時也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來。
張入雲被她這麼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卻回道:「有勞雨姐姐費心,只是我的腸胃倒是很不容易吃壞,沒那麼嬌氣。」說完卻又遞給雨嫣然,請她先用。
一時心下憐憫,卻在那蛟屍旁挖得一大坑,欲將那惡蛟就地掩埋。不想才挖了不到兩尺多深,卻掘出一方七尺方圓的岩石,竟是奇白無比,且還堅硬非常。
張入雲見她此刻心裏還為傷了自己難過,心下又是一痛,卻是一絲也不覺臂上痛疼,當下只柔聲道:「這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想早點為你療傷,舉止太過魯莽了一些。倒是你心眼太好,現下你身上傷勢太重,就不要為我這點小傷再難過了。」
且口中還笑道:「先下沒有了玄玉的內丹,看來你這兩臂之上難免要添兩道難看的傷疤了。」
雨嫣然見它並無性命之憂,卻不去管它在一旁呼疼,反倒喝罵它道:「該死的畜牲,竟敢見利忘義,乘人之危,索性讓你疼死才好。」說完這話,卻是頭也不回的向前路奔去。
他這話一說出口,倒是令得雨嫣然心裏一動,一時仰望天空,卻見雨竟是越下越大,幾如盛夏時節的暴雨。一時竟站起身來,眼望張入雲來路自問道:「怎這雨到現在還不見小,莫非是起蛟了嗎?」
雨嫣然見它如此丑模樣,當先一個止不住,已是笑出聲來。
那古樹又高,張入云為求全功,卻是一直將樹枝強扭至樹冠,方才將身落下。待他落至地面時,只見其上十幾層厚厚的綠毯為其遮避擋雨,卻哪裡能落得下一滴雨來。
張入雲知道秦紅雪得以如此,卻多半是因為叮噹與叮靈的關係,此時被雨嫣然道來,倒是有些不樂,一時只一笑,卻將此事丟過一旁。
一時張入雲不明所以,卻趕忙將她喚住,欲問她個究竟,自己卻不能平白無故受人恩惠。
一時他聯想到雨嫣然剛剛喝罵玄玉的一幕,馬上猜到了其中十之八九,心中本是頗為同情,卻是又化做一方戾氣。
一時待張入雲目送雨嫣然去的遠了,方才聽得身後傳來香丘一聲如釋重負的輕嘆聲。
一時那蛟龍一身寶物盡去,縱有千百粒夜明珠,二人也不放在身上,反是對著身旁奇高無比的桂樹生了興趣,那樹想是昨夜也曾遭過雷擊,本也是樹葉茂盛的厲害,但此時已有多處被燒焦。
雨嫣然見這紅綾有些古怪,不由細看了一眼,但一時也沒能看出個究竟,到底救人要緊,當下只得做罷。
哪知正在他這觸目時節,那玄玉的細長脖頸竟如糖葫蘆一般,連串的吐出其腹中的珠子,一口氣之下,竟連續吐出了有二十七顆之多。一時吐完了這許多的珠子,玄玉也已似力盡不支,只刁著個舌頭,倒在一旁掙命,末了竟又打了個呵欠,卻是從嘴巴里噴出一團火氣方才罷休。
不想張入雲反倒笑了,一時只對那沉香兒道:「這麼說來你以前卻是個仙家了?」那沉香兒聞言點了點頭。
張入雲道:「照此算來,這沉香兒少說也得是三千多歲了吧!只是失手打翻了什麼玉露,便要被打回原形,重墜人間,我看這天仙也沒甚意思。再說這桂實雖能延人壽命,但與我等修行者也不見得有什麼大用。」
待聽得雨嫣然要他,載了二人向東方飛去時,那鶴卻是不願,只將一身白羽微振,竟似孩子一樣的鬧脾氣。雨嫣然佯怒當即便敲了它腦袋一記,那玄玉才不情不願地將身微伏。
雨嫣然此刻盤坐在其身上,已是佔了一多半的地方。張入雲估摸自己身量怎麼也要比她一個女子要大得多,想來到時飛在天上,二人不免要有些衝撞。到底對方是自己未來的嫂子,張入雲雖也想心如明鏡,但現下想來卻多多少少有些猶豫。
跟著就見空中紅光一暗,又聞得一聲玄玉的悲鳴,竟忽然被那紫氣甩至空中,接著又重重的摔落在了二人身旁不遠處。
當下雨嫣然見他甚是能吃,卻又笑道:「想不到你身量雖和龍子差了好些,卻也和他一樣是個寬肚腸,我本想你能吃飽后再走,但此時看來,卻還是先趕到有市集人多熱鬧的地方,方才將你的肚皮填飽了。」
張入雲聞m.hetubook.com.com言已有所悟,即將手裡靈羽握住,縱起身來一跳,就見他當時即可借這羽毛的風力頓在空中,竟是久久不曾落地。
張入雲見她實在害怕崆峒派門人,當下腦筋一轉,卻是替其分辯道:「你且放心好了,雨姐姐現在已經不是崆峒弟子了。她為了和我大哥虯龍子在一起,已為了將崑崙派婚事回絕而與崆峒派決裂了。這回子論起究竟來,我和她還是崆峒派的逃犯呢!」說道逃犯,他自己也覺得說的有些過分一些,不免莞爾一笑。
張入雲至此,見雨嫣然行的神秘,卻有些不解,欲待問她,卻又覺不便,當下只得跟著雨嫣然身後,一言不發,全憑她安排。
雨嫣然和張入雲目力雖佳,但在林中穿梭了半日,卻仍是一無所獲,至於空中玄玉,也是盤旋了多時也不見下來。
未想那巨鶴倒是對雨嫣然甚為依戀,一時被打了倒也不惱,只將長頸挨著雨嫣如白玉般的手掌,任其撫摩,其態倒甚是安怡。
張入雲見那銀刀爍爍生輝,如柳葉一般輕薄,似彎月一般細長,刀頭一點殷紅,如鑲了寶石一般,實是兩把驚人的利器。只是此刻那刀身上一陣寒煞之氣止不住的刺到他眉眼上,卻令他連眼都睜不開。
果然觸手甚軟,香丘那如凝脂一般皮膚之下竟是空了一塊,一時雨嫣然盡已明白在其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卻是銀牙一咬,本是一向溫和的臉上,竟也生出了几絲殺氣。
雨嫣然見此自是不願,二人一時間幾番推辭,女兒家有些面薄,見此知再推反倒嫌假,一時也只得收在身上。
張入雲聞言不解,忙問道:「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雨姐姐找的是何人何物,怎地卻比雨姐姐還有辦法了?」
正在她心緒思憂的這一刻,卻又聽得張入雲一陣呸呸咋舌之聲。想是他嘗出了毒蘑菇,正急急的吐了出來,一時雨嫣然見他滑稽不覺莞爾,倒是把心裏擔憂的事兒,暫擱一旁。
原來玄玉本是一副純白的羽毛,此刻卻換做了一副花不花白不白的模樣,且周身竟是黑點,好似被人潑了墨汁一般,再無一絲靈鶴的氣象。
片刻間玄玉便將十二粒赤珠俱都吞下腹中,方才志得意滿的行至一旁,竟是匍匐在雨嫣然腳下,閉上眼睛再無動靜,一會兒功夫竟似變成了一尊石鶴一般,卻是動也不動,生氣全無。
雨嫣然見他如此眼光,忙笑道:「按理我原也不知,只是年前因要嫁與陳靜松無奈,在崆峒辨理窟中流連了十數日,這桂實倒是知道的。書上記載,桂實本是桂之精華,數百年才得一結,能有這般大者,少說也得是三千年以上一結,常人服了,少說也要添壽三百載。不想這沉香兒竟得這般功深年久,看來她也真算得上是機緣不巧,誤墜人間了!」
雨嫣然未想到張入雲的丹藥只剩得兩粒,一時倒是皺了皺眉,暗怪自己魯莽,卻是沒有在一開始與張入雲商量好,就私向對玄玉許諾。這寒露丹日後張入雲許有大用,卻為自己一句話便浪費了一顆,一時心內竟有隱隱有不安的感覺。
一日張入雲入林中採獵時,忽聽得雨嫣然作嘯聲相喚,生怕有事,急趕了回來。
雨嫣然也未料玄玉竟一口氣得了這多異寶,難怪它方才如此興奮作態,當下只喃喃自語道:「這是什麼妖怪,竟得這多的寶珠!」想要回身問一問玄玉,卻早見它僵在當場,已是昏死過去了。
張入雲見此一陣心痛,知道自己如此魯莽干著急,對香丘一點忙也幫不上。當下忙冷靜下來,用心思索,到底如何才能幫得上她。
張入雲不想自己出的這般大力,卻不見一個究竟,心下正略微遺憾際,卻見那石下竟泊泊然流出一道靈泉,泉水至潔至純,竟如水銀一般在坑中滾動,瞬時間就將那石坑浸滿,待漲至地面,卻又不見溢出。
見此雨嫣然當即喝罵道:「方才用它乘人之危偷襲時,怎不見你如此愛惜,此刻卻又這般做張做智。你若再猶豫,我自另想他法,不用你的了。」說完便揮手令其走開。
待又想到首次與香丘見面時,還有一件極細巧的帳蓬,想來崆峒門下素來就是在這方面喜用心思。
雨嫣然二人見她竟也樂出聲來,一時二人心裏俱都似放下一顆大石一般,當下也無心再看玄玉笑話,只將一副心思都用在了香丘上。
雨嫣然知他用心良苦,自己搶著吃點東西,也是為了去除香丘的疑心,當下又笑著替張入雲盛了一碗。
待雨嫣然在其手臂上細細密密的縫製好兩道傷口后,玄玉卻仍是沒有回來。張入雲見此時天已甚涼,又是雨夜,寒氣過重。為防香丘傷口著涼,卻不待臂上傷勢完全恢復,只略將其包紮一下,便四處尋找木柴生火。
雨嫣然見它如此,已然猜出了大半,當下笑罵它道:「不長進的東西,才剛被懲戒過,卻又犯了這乘人之危的惡習,打量我不知道呢,快把你吞了一肚子的珠子都跟我吐出來,我才饒過你這一遭。」
張入雲見那石泉確是古怪,當下好奇問道:「不知這石泉有個什麼靈異,竟得這般沉重?」
一時間張入雲心情激動,卻是掙了個滿面赤紅,香丘見得他這一副聲嘶力竭,卻又無艱哀傷的模樣,不忍將小手放在其腮間摩搓,只覺觸手一片火一般的炙熱。只覺他皮膚下的血管灼燙的如要化了一般,體內一腔熱血也要跟著隨之激射而出。
只聽她道:「你運氣不錯,這玉陽山下特產的蒲妙菇竟是得此間靈氣,早一個月結了,此物甚補元氣,又能充饑,你奔了這長日子,方才又大鬧了一場,想來肚子一定餓的很了,先將就著吃一些,剩下的幾色果子雖只是平常物,但這昆崙山地理特殊,靈氣聚集,也都不是俗物,至不濟也可用來解解渴。」說說時,就已遞至張入雲手裡。
雨嫣然見了它,不由口裡自罵了一聲,接著又作色道:「本來我已不想管你,由你自生自滅去,只是今日何姑娘身上傷口迸裂的厲害,想起用你的內丹治療的話,卻是能令她身上不留一絲痕迹。如此一來,也可稍抵你剛才乘人之危的惡行。我如今只問你一次,你如願意的話,即快將內丹吐出來,若不願意的話,從此以後就別再來見我!」
不想張入雲聞言,反而強掙著笑了笑道:「不用了,等有朝一日,我將愧欠的都還了個乾淨,再哭也不遲!」
香丘聞言仍是有些不信,雖有心想將自己肘下雙刀放出,但又怕張入雲開口相問那刀的來歷,終是隱忍沒有放出,當下只是一味躲在張入雲身後,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
雨嫣然見它這一副怪形怪狀,已知它欲用這得來的寶物賄賂自己,當下笑罵道:「才說你不長進,卻又敢涎著臉拿別人的寶貝向我行賄。你乘早將吞到肚子里東西給我吐出來,不然自己到時候要死要活,我可不管你!」
張入雲挨得一會兒后,卻始終未聽到洞內傳來聲響,心下焦急,忙連問了兩聲,見香丘始終不做回答,不得已,只得又將頭臉移向那樹洞口。
未想那女子卻是抿唇半日不語,半晌方苦著臉與張入雲說道:「賤婢乃是清華夫人奉香使者沉香兒,五百年前因失手打翻天仙玉露,被打至原形流放與此間。因得夫人垂憐,此地原本有一道靈泉可助長賤婢道行。不想卻被潭底惡蛟霸佔,並因我略有姿色,竟向我求婚,被我拒絕後,他因耐何我不得,卻不知從哪裡尋來這一方太白石,將靈泉阻斷。並日夜巡守,欲截我靈氣壞我道行,長期如此我必靈性枯竭而死,天幸昨夜雷劫將那惡蛟打死,但我也因此連帶著元氣大傷,如此兩番劫難之下,已毀我千年道行,幾無回天之力。公子今日將那太白石擊碎,實無意于救了婢子一命,如此大恩怎能不報。」說到這裏,她卻又是一拜。
當下她也說不得,只好自自己腰間尋出一革囊,將那滿天的珠子統統收了進去。一時張、雨二人雖都是心存疑惑,但實是累乏得很了,只得斜倚著古樹先行休息,待明日再說。
香丘未料到張入雲憋了半日卻是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一時聞言也是一怔,及後來終是臉上露出一點笑容,垂首點了點頭。
雨嫣然見玄玉多事,竟不聽自己號令,當下眉頭一皺,卻急拉了張入雲向玄玉降落處飛了過去。
此時天色已深,張入雲三人俱已用過飯食,雨嫣然見玄玉回來,卻是當先罵道:「不長進的東西,自己修行不夠,才落的這一身難看的模樣,心有不足,卻偏有這多花樣,只當天黑了人家就看不到你這一身難看的模樣嗎?」
不想這一回,他才只湊近洞口,卻覺一股濃郁的花香沖鼻而出。一時見香丘不知什麼時候已將紅綾盡裹在其身上。而此時紅綾上生有霞光,又已將那樹洞內映得寸毫畢現。
香丘本是體弱,更加經不得風雨。一時雨嫣然只得俯身為其遮擋雨水,但到底她身子也是嬌弱,卻那裡能顧得過許多來。
而雨嫣然見他已然領悟,卻是含笑點頭。
再過得一會兒,就見玄玉已長出一身新鮮羽毛,只片刻功夫就已布滿全身,一時時辰不到,一身靈羽便已全部長出。待玄玉體力恢復,忙自地上爬起,當下略試了試功力,只覺精力充沛,一身修行已進步多矣。一時間止不住的手舞足蹈,只在那裡翩翩起舞,開心不已。
張入雲聽道這桂實能祭煉仙劍,心中倒是一動,再聽得能與人清靜寧神,卻忙開口道:「我見香丘這二日一直昏迷,甚不安穩,不如將這桂實與她佩在身上,或有些功效呢!」
一時他頭看了看雨嫣然,見她一身新娘打扮,因走時匆忙,連一個細小的包袱也不曾帶,那裡還有多餘的衣物。
玄玉已是忍了多時,此刻見兩人都已在自己背上,當下細爪一撐,跟著兩翅輕振,便是一襲狂風生出。
張入雲此時雙臂均有不下千斤的力氣,那樹枝雖壯卻也不在他的話下。且當真有推舉不動的地方,他還可以用腳。張入雲腳力比起臂力來,強盛十倍不止,如他願意,幾腳就可將這巨樹踢折了,何況此時只是用來操控這樹榦。
如此一來張入雲才將先時一碗食物遞給了香丘,不想香丘猶豫了半晌還是不敢去接,張入雲腦筋一轉,又將自己的那碗遞了過去,香丘這才接了。
雨嫣然知它才剛得內丹不久,如為救人,一次卻要損它三十年的道行。當下不捨得,所以才會這般推委。
到此時香丘才發現張入雲危急,忙將飛刀收回身上,不想已略遲了一些。就見張入雲左右兩條臂膀之上,已分別出現了兩條極細長的紅線。
是日,明史天文志上記載,癸未年十一月十四,西方有大紅妖星顯,奪陽魄,壓陰魂,當夜太陰無光,至十五日正午赤日高陞方末。
雨嫣然看他古怪,卻笑道:「不難吃的,而且我也在山澗中仔細洗過,也很乾凈,不用怕吃壞了你的肚子。」
再說這時空中的雨點,又變得密集了起來,張入雲三人本是在那蒼天古樹之下,不沾風雨,此時雨變大了,難免不被波及。
當他說完這番話后,卻見香丘怔怔望著他,一言不發,眼中滿中迷惑與不安。
如此張入雲才得放心,便領著雨嫣然向昨日自己遇得奇魚的深譚走去。
倒是雨嫣然甚關心玄玉自崑崙師姐那裡得來的衣裳,一時又笑罵了玄玉一陣后,卻是替昏睡中的香丘換上,未想在包袱底下卻又多了一個小口低,打開來一看,竟是張入雲失落在白鹿堂前的七枚銀燕鏢,當下忙喚醒一旁的張入雲。
雨嫣然見她此時還在為他人著想,心裏一熱,一時眼淚已垂下,只安慰她道:「放心,我一定不對他說,你張大哥人很好,他對你更好,此時他已為你補身,已到林中尋找食物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且好好休息,等他回來時見你身子有起色,一定可以令他高興。」
一旁雨嫣然實看不過去,只笑罵道:「看你樂成這樣,也不照鏡子打量打量自己,變得像只花蛾子一般,足見你平日不修陰德,心術不正,以後遇人再別說我是你主人,免得連我也要為你這副丑模樣給人羞死了!」
一時耳畔卻聽雨嫣然笑道:「你怎地和龍子一樣,有了性命之憂也不曉得呼救,當真難兄難弟,一世也不會向人開口的性子!」說完重又回頭只對著玄玉又是一陣喝罵,當下又將手中紅綢在其頸上縛了,卻將另一頭交在張入雲手裡。
有異叟曰,此異星動,群星驟起,鬼神驚揚,惟異士相出,四海威服。
到得第二日,大雨過後卻是晴空萬里,張入雲二人自喝了昨晚那怪魚所做的魚湯,一旦醒來,即覺神清氣爽,精神極是完足。
玄玉見此時再無法掙扎,仗著主人一向寵愛,且還分辯幾句,卻又都被雨嫣然通通駁回。再後來,張入雲卻聽它又改了聲音,竟是與雨嫣然說了半日的話。
張入雲急忙答道:「那就看雲好了!」
雨嫣然見他如此,已知他心理,當下也不說破,只微微一笑,便將身又往前移了數寸,復又相喚張入雲。而那玄玉此時伏得久了,已有些不耐,當下鳴叫了數聲,催促之意甚重。張入雲無奈,只得曲身一縱,即上了鶴背。
當下雨嫣然見它皮賴相,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將革囊打開,連珠似的將大小十二粒赤珠拋於它。
說完,便從腦後取下一枚束髮的金環,當下手裡捏了一個法訣,卻是向空中一拋,竟是即刻隱去不見。
當下將一番話交待完,這才催玄玉升上天空,一時間一人一鶴卻是如一串火星在天空中滑過一般,迅速消失在夜空之中。
只見那桂實其形若瓢,大小似貝,掂在手上,幾如無物,偏是周身放著金光,一眼即知不是俗物。
待張入雲將香丘自樹洞里抱至地面時,香丘已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
那玄玉聽了之後,自是不敢不答應,只因它日後要得雨嫣然相助,才能避過自己三百后一遇的雷劫。
張入雲見此不解,雨嫣然心裏卻是有數,當下心裏一驚,卻是走上前去,照準其腦袋上就是一拍,口中罵道:「跟你說了要你吐出來,卻如此貪心全部吞下,自己沒有些本事,卻要強搶別人的辛苦,此時受此煎熬,竟還如此捨不得,真是貪婪成性的傢伙。」
一時卻又聽雨嫣然道:「其實香丘上一年也因這物事好玩,要過一柄,只是……」說到這裏其臉色卻是轉寒。他二人都見香丘身無寸縷,目下當然是早已遺失無疑的了。
正在她心中惱怒不已的時候,猛覺香丘手臂一動,自己手臂便已被其捉住。
說完又取出兩枚金膽,恭敬地放在張入雲面前道:「此時賤妾所結桂實,微物不堪,只聊表心意,還望公子笑納。」隨即又是朝張入雲一拜,便欲將身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