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尋妖

作者:雲無常
尋妖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卷 苦海無涯 第三十五回 小劫遭惡蛟 大幸逢天鷂

第三卷 苦海無涯

第三十五回 小劫遭惡蛟 大幸逢天鷂

天鷂子聞言,又是用力一拍大腿,只口中樂道:「這就更妙了!你師伯我今年六十四,算起來你師父還是我師兄,這師弟向師兄討教學習,武林中天經地義的事兒,你就別在這麼小家子氣了!反正我學都學了,難不成你再有法子讓我把它忘掉,再說我學了絕不白學,待會兒有空我也教教你我這一身玩意兒!」說完,卻是提起絹帛走到張入雲面前,方搖頭晃腦道自稱自顯道:「你不知道,你師父這篇秘藉,真的是好東西……」說話間反對張入雲指指點點,與他一同參研。
張入雲聞言哭笑不得,只答道:「老前輩說的很是,小子是後輩,況又年幼,禮當如此!就照前輩說的辦!」
老人話說的極快,半天說下來,竟是沒容張入雲插過口,當下張入雲聞得周詳,卻已不顧身上傷痛,只恭身與其行禮道:「如此倒真是要謝謝前輩救命之恩了!」
當下待將師伯細細的綁在自己身後,張入雲再不猶豫,只一個鷂子翻身,直往水潭裡栽去,落至水面時,卻見他只用單掌將眼前潭水一分,立時人已如一條滑不溜丟大鯰魚鑽入了水裡,待只剩得腳面還露出水面的時候,又見他將長長的腳趾一拍一扭,即將他投入水面時激起的一點點細小的浪花踏平,如此張入雲諾大的一個人栽入潭底,竟是點波不揚,只生起了一圈猶如蜻蜓點水般細小的漣漪。
一時間想到便做,張入雲足下一滑便往來路上逃去,未想才不過行的兩步,就見眼前又有一條蛟龍阻住自己去路,竟比先時那一條還大了數倍,滿身的赤甲,頭生雙角,已漸有龍形。只斷了一尾,四隻利爪也只剩下三隻,腳趾也多有殘缺。
張入雲一時也深為不解,他遭難這多日來,雖只一頭的苦心支撐,卻腦海里卻總自覺未曾盡的全副心力,至此時被其師伯瞧出自己諸多古怪。當下也只能是判斷自己受過隱娘操縱辮髮的技藝,近日來又是為驅毒日夜操練,功力深了,自然能一觸便生有警戒。只是按道理說來,自己肺上有傷,明明已提不得真氣,卻又是哪裡來的內勁能將天鷂子手掌震開。
張入雲知天鷂子本就功底深厚,自得了其師傅金風的手卷后,一身道行已漸入陸地神仙一流,絕不會誑騙自己,聞此忙細問其話里意思。
未料那老人卻笑道:「年輕人,你就別來這些虛的,老人家我可不吃這套!你也不用這麼早道謝,我看你身上傷重,只怕也是難再活幾日,而且我也不是為了救你才下水去與那臭蛟相鬥的。呵呵,小夥子,說起來你一身寶貝倒是不少,仗你那條紅巾,我老人家倒是少費了好些手腳。」
未想天鷂子卻是大叫不幹,只說這洞穴只巴掌大一塊孔穴,張入雲出得去后,便是踏遍千山萬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自己,到那時,只怕是他再從水路回來,都成問題,真若那樣自己可就是一輩子也沒機會逃出這裏了。
當夜皓月當空,繁星若斗,天鷂子隨性瀟洒,只將大袍一揮,一副人影竟如被吹化了一般,消失在空氣之中。張入雲神目更勝從前,當下放眼向遠處望去,就見一點細線劃破經天,即往西方走了。
又過得多時,老人才將幾尾鮮魚分別放在石上烤了,又熬了一碗魚湯,老人輕功雖好,但廚藝卻著實拙劣,一碗魚湯實在談不上鮮美,只奇怪喝在嘴這裏卻有些鹹味,張入雲一時奇怪,卻不知老人從哪裡能來的鹽?
天鷂子見識極高,雖只與張入雲相處片刻,但已知其心性,當下聞言便行,不由笑道:「不想大千世界,竟有這等奇人,這等奇事?入雲啊!你若真能習得這門本事,那可不得了!只此不但一身肺傷定可保全,略假以時日,便是要將眼上的劇毒排出也不是什麼難事。」天鷂子嘖嘖稱奇之際,卻是心裏貪心頓起,當下只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趕快給我說說!你這身本事卻是怎麼來的,究竟要怎麼樣才可練成這樁奇門心法,若真要是能成功的話!呵呵,也教教你師伯我啊!等日後這門本事練成了,你我伯侄二人便可在這水底來去自如,要想逃出這鬼地方,那也是指日可待了!」想到能從這勞什子的鬼洞穴里逃走,天鷂子卻是興奮之極,竟止不住的有些手舞足蹈起來。
他思慮多時,只想著自己在水中與蛟龍惡鬥最危急時,竟是在莫名間,自己背後竟於水中一輕彷彿于不可能中提得一口真氣。又想著隱娘當日會在水中呼吸的功夫,頓時間腦海中靈光乍顯,長久以來的諸多疑問,只如涓涓細流一樣,雖迂轉千回,卻最終奔回大海。自己這兩年來一切內功外法的精進,及與各類傷勢所積累的經驗,只頻頻在胸中圍繞。雖是一時還沒有考量出個仔細來,但隱隱已覺自己找到了連日來一直欲得而未得的答案。當下興奮莫名,就覺渾身奇癢難耐,尤如有什麼物事在自己心中上下抓擾,一時只急著天鷂子道:「師伯您先別忙!師侄好似找到了什麼妙法,倒好祛毒療傷兩廂不誤!」
如為自己傾力驅毒,天鷂子少說也得損卻幾年功力,一時心裏有些虧疚,不免有些作難,思考多時方在天鷂子的催逼下拜謝其深恩。未想天鷂子不慣這個,方嫌自己惺惺作態,只將自己一通教訓。
不想張入雲卻是搖頭道:「這怎行!你老人家字型大小,弟子如雷貫耳,久欲一見仙顏,今番得見,怎可如此輕慢!」此一番話倒是張入雲的心裡話,想當日,他與葉秋兒沅江沙灘上一聲較量大敗而歸,之後反受人恩惠,其時便已是佩服天鷂子之極。
天鷂子見此哈哈笑道:「呵呵,不想你這小子,還知道本門有我這個不成氣的老東西,只是你我二人都是金燕門下的棄徒,這師伯二字卻是免了。」他本是心中有些不樂,不想在這裏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卻能遇著自己師侄,且還是兩代金燕門下棄徒,他一生恬淡戲謔,此時作想,實是有趣,不由又是一陣放聲大笑。
如此至一個月後,天鷂子又教習起張入雲經天身法。
二蛟恨天鷂子入骨,見此都棄了張入雲,紛紛晃動蛇一般的身子直奔天鷂子而去。張入雲哪能如這惡蛟的心愿,見自己疏漏,忙抖手將肩上的繩索兜起,套在天鷂子身上,只單臂一收勁便將師伯其奪回懷裡。
正在他猶豫間,卻見天鷂子忽地仰頭哈哈大笑,一時還沒等張入雲回過意,就見天鷂子已是一躍至自己身前笑著道:「入雲啊!你這位師父可真了不起,專一的與人為難另覓蹊徑,一身功夫雖怪,但卻又實高,真是很對老人家我的胃口!」
張入雲本就做好在水下長時間潛行的準備,但卻未想到真正待他在水底探游的時間竟比自己先前做想的遠為長久,且那細小的地徑竟如無止無息一般,往往盤旋迴轉竟無有一點定向。張入雲無法,只得隨著水流前行,安心想著縱不濟,索性游他個數千里,等到東海邊上總該能覓得出路!
就說那帳房先生自見天鷂子醮了酒水在食桌上寫的劍名,一時也看不出個所以,認了半日只看出末尾是個龍字。
張入雲本想勸慰他幾句,但又不知從何下口,且此時他頭腦中如流光飛舞,靈機時時隱現,知自己連番遭難方能有些機遇,當下不敢錯過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只在當地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冥思苦想。自此後,他日間飲食皆有天鷂子照顧,而張入雲除用餐時,皆在凝神冥想,終花了十二日的功夫,才將累年的功法所得盡行融會貫通,全部運用至他這一身獨特的行功法門裡。
張入雲見此有了算計,忙倒退身子探左手往那水底放出寶光處落去,一時因那件寶物為諸多泥沙敷蓋,卻是摸索了好一陣才將一短棒樁的物事取在手裡。張入雲是習武之人,只那件寶物一入手心頭便是一振。
張入雲聞對方果是自己師伯,只口中驚聲道:「果然老前輩就是天鷂子師伯。」說話間,已然伏身下拜道:「師伯在上,且受弟子張入雲一拜。」
張入雲只聞得空中一縷清風拂過,跟著就聽身前水面上傳來一陣細微的水花泛起聲,想是老人已然跳落入水中,張入雲也是輕功高手,竟憑老人這一入水發生的聲響,就已自不凡,雖還不能知其深淺,但自忖絕不在自己之下。過不多時,就聞老人已然翻出水面,張入雲自從先時被惡蛟在江底拖帶多時,不知怎地一身感性竟比平日強了一倍,當下即使不用耳力分辨,竟憑老人身上散發出的氣象,便已察覺他手裡已然提了幾尾鮮魚回來。
回過頭時就聽天鷂子搖頭晃腦的解釋道:「入雲啊!我估摸著這劍既然有個龍字,該當蓋過了水底的惡蛟,你想?蛟如何能與龍相鬥!一見面還不就是個死!」說著,便又將那短劍還給了張入雲。
不想天鷂子聞言卻笑道:「我要這勞什子做什麼!你看看!這般的長大,帶在身上也不方便,我平生空無一物,來去最是自在,多了這件寶物還要防人來搶奪,豈不是自惹煩惱,我看師侄你收在身上也需小心些,此物到了夜間若是收藏的不緊密,難免召人窺伺,要知是寶就召禍!我勸你也是趕緊脫手的好!」
張入雲見他歪理一篇,加後來的潑皮耍賴,自己確是無法,一時也只得苦笑作罷。哪知天鷂子反倒是得寸進尺,一篇黃帛自此後卻是日夜不離其身,朝夕相處,時時收在懷裡把玩。他是天生的武痴,自此後一老一少,俱是各有心思專屬,如此夏去秋來,轉眼已是十月天氣。
見張入雲很快就進入狀態,那老者邊在旁笑道:「你且先適應適應,你小子運氣不錯,現下算算也該是四五月天氣了,每日里太陽駐中空時,停留的已然較久,若是你再早來一兩月,我只好把你掛在洞壁上才能曬到些許陽光,且還只有盞茶功夫而已。」
果然行不數里,江風陡大了十倍,直吹的張入雲所乘的商船在猶如空中浮葉,只在江心蕩來飄去,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眾人至此時方知哭爹喊娘,一時間巨浪一個連著一個的打道,貨船上頓時天翻地覆,滿船的人兒,不知丟了多少到江里。
再聽天鷂子道:「這是你師傅獨門本事,喚做無形劍氣,雖有些左道的小玩意兒在內,但真箇是無堅不摧,老夫我未得仙劍之前,憑此一技,倒也可藉此防身。雖也想傳你,只是你一來功力過純,習練起來反增艱難,但其後威力也大,二來你內勁還未夠精深,等再過個三五年,你功行到時,自己去研習吧!反正這是你師傅的獨門本領,你這做徒弟的還能跑得了嗎!」
張入雲見此不由眉頭一皺,他彈指神通功夫還未練的到家,不比天鷂子可十指連彈,威力巨大,一時想著今日未免準備不足,自己又攜著師伯在身,太不方便,為安全計,還是先迴轉二人洞穴到了陸地上才較妥當。
老人想是看出其心思,又是哈哈笑道:「莫急,我老人家還不會貪圖你這小輩的東西,你那紅巾子被我放在一邊晾著呢!老人家我心好,想等那紅巾子幹了給你做個鋪蓋。先說好,這裡能當被子的東西可不多,你要是能活的長久些,可要仔細節省些!」
只一時三刻張入雲眼看著力不能支,有心想在水底運動罡氣將洞壁岩體震塌,好阻住身後追敵,但因他從未在水下施過罡氣,未知www•hetubook.com.com其效果如何。若是萬一不但沒能將洞壁震塌,而反惹得自己被落石困在水底,這可不是玩的。
為此江底惡蛟欲先小口將張入雲咬死,再把他周身紅綾抖落後大快口腹,只是此刻水流湍急又怕張入雲會被急流捲走,如此之下反盤身護著張入雲,將其護送了好些路程才帶出了那一片水域。
當下他還不信,又連試了兩次,見依然如故,方才滿腹莫名的問道:「師侄,我看你這一身內勁著實透著些古怪,怎麼現下你傷重如此,竟還能能運勁與掌下內力相抗,莫不是你肺腑再這一回子里竟已全然康復了!」說著當下只搖頭不信,卻又俯身側過腦門在張入雲的後背上頃聽。果然張入雲一身傷重並未有能恢復,當下卻只把個天鷂子弄了個莫名其妙。
就見那寶劍只有二尺一寸,為張入雲平日里見過的最細小劍刃,若說它是柄匕首幾不為過。只是劍柄過於細小,自己手掌太大,握在手裡有嫌不便,倒更像是為女子所用的兵器。最奇怪是先前明明是赤光萬丈,此刻卻如凡鐵一般靜靜躺在張入雲的掌中,除劍身略泛些赤色外,一點也不見靈異。
張入雲只為老者問到自己諸多痛處,當下神傷不語,半晌後方答道:「晚輩乃是沅江邊杜王鎮人士。至於師傅,說起來晚輩是個不祥人,教過我功夫的師長,卻多被晚輩禍害,實無臉提起師長們的名諱!」
諸事完備張入雲才遵著天鷂子的吩咐在鎮江最繁華的酒樓上吃了一頓,二人都是經年的未食過人間煙火,如今一得美味,更是收不住口,天鷂子雖是生的瘦小,但食量竟比張入雲還大上一倍,一時間那美味佳肴如流水價的端上桌來,直吃了個對面不見才作罷,未知二人這一吃又成了眾食客茶餘飯後的笑談,快活樓為此又多了幾分名氣。
天鷂子聽他這一番訴說,只將老眼翻了兩翻,卻到底奈住性子沒和他爭辯。只為他長日與張入雲相處,已知其性情,何況俠義之士確是最重於此,他天鷂子雖是嬉笑無忌,但碰上俠義道的關竅上時,也不得不收斂心性,莫不能辯!
一時他也不回頭,只反手一彈便是一丸真力出手,此是水底,水流傳導力量時,速度和勁道俱都倍增,也正因為於此,當日天鷂子才可只憑一手彈指神通便將那惡蛟驚走。
只是空便宜了張入雲和天鷂子一老一少,二人還未登仙藉卻已先享受起人間香火來。
當地人朝山鄉人見此異像,只駭得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那守山的和尚道士能辯善造,一時只說是潭底神明顯跡渡人,眾鄉人能白日得見卻是莫大的福緣。鄉人聞得和尚道士兩家口裡多有不襯,但異口同聲說是神明卻是一絲不帶假的。
張入雲因前番受青炎鬼靈角血折磨,身形已長了四寸,一副身量又比一年前魁梧了不少,幾近八尺上下,此時將個天鷂子四尺的細身量背在身後倒是如負嬰兒一般,一絲不嫌累贅。
行時天鷂子對張入雲細細地交待了一番,果然就見他只盤地運功不久,一身生氣就已全無,竟真的如死去了一樣。張入雲微探他周身生理,只除一顆心臟過得良久才微微跳動那一下時,手腕間竟連個脈搏也沒有。一時才覺這本門倒也有趣,真要是用其裝起死來,倒是一等一的好。
張入雲聽得好奇,當下不解,只得鄭重其事地問道:「老前輩還請您明言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您又是怎麼來到這兒的?聽您先前話中的意思,莫不是連您老在內,也出不得這裏?」
只是他連日將四周俱打探過,來時為蛟龍攜來的一片水域,因水流實在是太過湍急,不是人力所能強為之的。而四處雖有地徑縱橫,但一去數十里卻只是不見有洞穴湖泊可浮出水面。他往日曾聽聞地底地徑長可有萬里,若是一不小心走岔了路,在這水底度得個把月才能找到出口,那可怎生是好。
張入雲久在水底,心下室悶至極處,只用雙手掐住自己的咽喉,恨不能立時了結了自己的性命,但雙手無力竟連自栽也做不到。正在他周身赤熱,胸悶如刀插,只痛不欲生之際,卻忽覺背後一輕,竟似陡然間提起了一口真氣,心中雖然驚懼,但精神上卻是旋即大振。
正在他猶豫間,未想天鷂子卻是向張入雲走了過來,一時將踱至張入雲身後盤身坐下,便取雙掌對著他后心要穴拍去。張入雲見此不解,慢問其所為何事?
因胸肺幾乎是練氣者身體里最重要的臟器,張入雲此番運功,發動的也是愈加的盡心竭力,自此後日日如老僧一樣,只在一方青石上垂目入定。
未想張入雲聞言反倒黯然,只沉聲道:「弟子其實自小也並不是真的非常喜愛習武,只為受了幾次重傷,卻幸得友人激勵,幾番積累,方得了這些,且還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呢!」
張入雲見著厲害,忙又閃身移開,只是這水底到底是它水族的天下,一時二蛟上前雙戰張入雲一人,真箇是情勢危急,險象環生。不過數合,激蕩的水流已將張入雲纏負天鷂子的繩索扯斷,天鷂子只有四尺的身軀當即也隨著在水裡飄蕩了起來。
天鷂子回他前事難料,自己也才剛剛漸入修道門內,說的話,也多半做不得數,只是他卻仍一力舉薦張入雲去往長白山一行。
老人被他問到痛處,當下只長嘆一聲道:「你問這裏?唉,怕是地底或是山腹之中吧!原來還是那江底惡蛟的巢穴,十三年前我也是沒事找事,仗著自己當年輕功,竟想學達摩老祖一葦渡江。未料還沒渡得一半就被這江底惡蛟給拖下水去,且出我不意,竟還傷了我一條臂膀。年輕人,當時這惡蛟可有一對,夫妻合夥可比現在厲害的多了,可不比你前番所遇的那頭幼蛟,之後仗著我老人家身手還不錯,反應又快,當時裝死,只想趁著對方疏漏的機會好先斃了一條出出氣再說。未想這對惡蛟竟沒有吃我,反帶我到了這裏,原來其時那母蛟已是生了幼子,怕是看著我也算是位修道人,一身精血尚佳,卻想用我去喂它的兒女。呵呵,上了岸那就是我的天下了,當時就斃了從幼蛟和那隻母的,只是自己也不免又受了些傷,終是被雄的和一條幼蛟給逃了,不過那雄蛟已被我一指將其額上的獨角重創,怕就是現在還活著,也已不成氣候了。但自此後我也被遺棄在這裏了,這勞什子的破洞只有水路出入,頭頂上雖有一線空穴,偏是高有百丈,且還生滿了滑不留手的鐘乳石,憑我的身手竟也上不去。而且這裡是四陰之地,諸般法力難用,我又是個半吊子,在這裏愣是憋了十三年,始終還是沒能想法逃出去。今天我見那洞內水潭激蕩的厲害,這才下去一探,果然當年那條幼蛟已經長大,且還在與你為難,我早就想尋它父子二蛟的晦氣,如此上正好救了你,又傷了它,只是這隻小的卻比它父母機靈,一見勢不對,就是飛逃,我又顧著你,也就只好先回來了!」
當下他微一尋思,心裏猛地一觸,忙探手往懷裡落去,果然師父傅金風遺贈給自己,載有他畢生心血的絹帛已然不在了。想著自己師伯天鷂子的習性,九成九是被他拿了去的。張入雲不由為此眉頭一皺,雖說自己的性命是為天鷂子所救,但到底此物事關師父傅金風的遺命,非自己一人所能擅專,師伯待自己再怎麼恩重卻也不好胡亂壞了江湖規矩。
雖是天鷂子不住的與張入雲打氣,只說他這身輕功,便是當世的年青俊傑一輩中,也該是第一流的了,可到底張入雲還是止不住的喪氣。他那裡能知道天鷂子一身功行雖與各派宗匠相比還差不少,但一身輕身功夫,卻是生有俱來,德天獨厚,只怕天上地下修行道里也是數得著的。他張入雲此時功力還未能大造,自然更加比不上。
為此張入雲只好和天鷂子商量,想等自己一人游出去后,一定踏遍洞庭湖畔所有的山水也要將天鷂子從這洞內救出來。
張入雲雖不見一物,但也早知水中有妖作怪,思來想去,定是這一船上下都不是好人,才被這妖物窺伺,于這江底伺機吃人,卻連帶著自己也受累。只是張入雲一時想到自己為人所累時,卻自覺已反將他自己算做了好人,不由心中一笑。他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縱慾上妖物,也是一般的視死如歸,只看這頭上青天卻又如何作弄自己。
張入雲聽他口中說出「怪物」二字,立時便將面色一沉,口中忙分辯道:「不,這絕不是怪物!弟子確是有一位良友便有這樣的本事!往日師侄曾未聽她談論過自己這番本事,也直到今日弟子才參詳的出來她定有這一般本領。且弟子先時在為師伯相救之前,在心慌焦急之下恐是誤觸了靈機,在水中與那惡蛟相鬥時,便用背上皮膚提得一口真氣過的!」
只是臨行時,卻對張入雲道:「入雲,我觀你氣色雖是犯水,但卻主利北方,想來你這一趟東海之行許要白跑一趟,真若到時要往了北方而去,我知你一身技擊本領已是登堂入室,舉薦你往長白山走一遭。」
不料天鷂子平生也未得有什麼仙兵,也沒甚經驗,一時間也是看不出個所以,只見那五彩斑斕的劍鞘上卻是寫了兩個古篆,一時分辨不出,卻是大叫快活樓的帳房先生過來。
而當日在四目山南側的山腳下又生出一件小事,那日天空一碧,萬里無雲,雖是隆冬時節,但空中一輪紅日晒在人身上也是惹得人暖洋洋的極是自在,鄉下人沒什麼享受,端出幾張竹椅,晒晒太陽,拉扯些張長李短卻是不用花費什麼的。
哪知二丐于眾人笑罵聲卻是渾不在意,一絲也沒有含羞畏懼的樣子,當中的那老的更是齷齪,時常還將褲襠迎著太陽暴晒,且還大聲直喚快活。只惹得當地農婦一陣亂罵,卻又害怕這二人是色中惡鬼,痞賴起來,大年下的,又不是好相與。至后直到申時,日頭漸弱,那老乞丐才在小乞丐的拉扯下依依不捨的離去……
老人見他又做客套,只擺手道:「這倒也不用,我救你,也是為了能多個說話的人,這多年下來,倒是頭一回能說的這許多話,真真痛快,不過開心歸開心,話可還得先說好了,這太陽光今天先讓了你,從明日開始,這曬太陽光的優待時間,你我二人可得三七開,我佔七你佔三,一來我老人家先入為主,二來你也該敬老讓賢,這話總說的過吧!」
誰知他雖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一時情急卻又算錯了主意,往日間他一身真氣若在,便是在水中一個時辰不呼吸也是無礙。但如今他此刻右胸肺腑傷重,此刻又是傾力與這蛟龍爭鬥,用力急劇,當下只不過半炷香的功夫,便覺氣息難以為繼,漸漸神志不清,只任那蛟龍帶著自己在水中翻江倒海,四處奔襲。
過了半晌,卻見天鷂子猛地一拍腦殼大聲道:「是了!只為你平日里諸多苦行,又受得一難連著一難,到底身體力行,一身功勁卻比資質再高強的靈秀俊英之輩,只一憑一己冥思苦想要來的激進。只是你這身本領來的不容易,如不能參透,只怕你今生都要武功被廢,功力盡失,還要成個殘廢。我與你相較,只缺了一個『苦』字,唉!看來你所悟的這門內功心法終是你自家獨門本事,我卻是想學也學不來的,縱是依樣修鍊,得些門徑,只怕也是長久無功。算和-圖-書了!你還是一個人好好將這門心法想的通透些吧!我去煮宵夜,卻不來吵你了!」一時因傷心未能習得這門奇特本領的表情,卻是躍然臉上。
老人見張入雲笑的怪異,當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口中辯道:「你還初來此地不知,在這潮濕陰冷的地方待得久了,真是只有飽曬一頓陽光才是平生最舒服的事。唉!年青時候的我就知道四野亂跑,全不知道其時已然是受了天地間大大的恩惠。要是有朝一日老人家我能從這勞什子的窟窿里出得去。我什麼也不要,只脫的精光光赤條條的,在這大太陽底下直曬到老皮流油為止,那才叫一個快活!」說話時他語音激奮,張入雲雖眼不能視物,但也很能想見老人臉上的一派眉飛色舞。
長日以來,張入雲早將這洞穴一草一木查得個通透,從未見過隻字片言的書藉,何況這裏異常潮濕,便是有紙,過不得幾多時辰也一定會是霉變腐爛掉的。
老人答道:「我是誰就不用問了!反正也只是江湖一無名之輩。至於這裡是什麼地方?呵呵,我也說不好,反正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獨守這裏這麼長時間,已憋的很了,幸好總算找到你這個會說話的,也好排遣寂寞,只是看你這身傷勢卻是活不了多久的樣子,到底有些美中不足。」說完這話,卻又嘆了口氣,倒真的似不想張入雲死的意思。
當下一個巨浪拍下,眾人所乘的巨船再不能堪,轉眼之間便已傾覆。張入雲雖欲眾人同時落水,倒他心理清明,只往人少的地方游去,他因有一身靈感,落入江水中,反比一般未失明的人還要辨的明白,不久后就在江水中找到一塊木板,雖已是連番在船上掙扎早已是筋疲力盡,但也仍是抱定那木板,隨著巨浪飄蕩。只是耳邊聽著一聲聲的慘叫,知有人被惡蛟拖入江底嚼吃,雖是惡人,當到底也是生命,不免也是一陣悲嘆。
張入雲不想這兩條蛟龍竟已有了如此神通,一時也是嚇了個不輕,忙連連撐足,如箭矢一般的向前游去。只是他一身水性再高也不能與水底蛟龍相比,幸為這地徑狹小,時時可在洞壁上借力疾行,這才一時沒有為身後二蛟追上。但如此這般的險峻,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苦思量,不能忘,只得腳底一跺,整具人形便如流沙一般隨風而逝,雲踏月色只向東海疾行。
張入雲見二蛟古怪,略一思索,便疑惑多半是身後發出赤光的寶物有鎮壓水底蛟龍的神效,當下略將身往後移了移。果然二蛟沒有向前進逼,當中老蛟龍好似怕的厲害,還銜首含尾,只催促幼蛟速速離去。偏幼蛟初生之犢不曉厲害,仍是不舍就走。
他卻有所不知,只為自己師父師伯二人都是天縱奇材,一身功行早已壓過諸多同門,便是二人的師傅,也是不能相比。此後無人指教,只得靠平日里自身的領悟研習,如此二人一身功底俱比常人要精進的多。
張入雲聽他原來是這麼一番心思,心上頓時一陣輕鬆,這一回,張入雲倒是首次沒有對天鷂子奇異封穴的本領發生什麼興趣。
說完又接著道:「只是我學了你師傅這多本事,不還他弟子一二樣,也太說不過去。入雲!你且瞧好了!」說話間天鷂子已是凝空將右手食中二指並起,略一凝神,便見他將二指屈扣在拇指中彈出。當下張入雲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縷指風射出,當時即將三丈開外的一塊尺許見方的青石洞穿。
天鷂子略想了想,方笑道:「當時只在那地穴中整日價只求出來,此時真得自由了,反倒真還沒地方可去,賢侄!你要去什麼地方?方便的話,我老少再攜伴同行如何?」
老人所答俱不能解張入雲心中疑問,一時他心中不樂,只在一旁低頭語。
天鷂子本就是武痴,此刻見張入雲一身上下透著些古怪,越發想知道個究竟。為此卻將功力提至六成,三番將掌催上方得按實,只不想,他張入雲此刻身醒后,一身穴道內的阻滯,竟比先前重了一倍。且還能自生內力反擊自己掌心,全不像是個不能運動真氣,病弱至此的模樣。
張入雲收在掌中把玩多時,也不得其解,自己還要趕路,卻是不免舊留,只好還劍歸鞘,未想那劍鞘倒是色彩斑斕,遠勝於那劍身。行時張入雲順便將那蛟龍獨角也收在身上,當下心頭暗笑,本來那江底惡物是為取自己性命而來,未想放倒贈了自己一件寶物。
正在眾農人聊的開心之際,卻發現村外不遠處的一方山石上正有一老一少兩個乞丐也在曬太陽,順便又趁著日光捉自己身上的老白虱。就見他二人如煎鍋里的魚一樣,來回將身子翻揀著,好似一世也沒見過太陽一般,口裡還不時的發出歡快的笑聲。如此不雅像世所常見,倒是不算什麼,只是那二人只窮得幾乎是赤身裸體,不免招人笑罵。
即是神明如何不拜,忙相塑二仙金身只在山中受四方香火,自此這座四目山名聲更是大噪,有傳二仙家真箇是有求必應,卻是比什麼三清、佛祖要來的實在的多。今有如此靈驗的神仙,只惹得百里方圓內的痴男怨女莫不來拜。
張入雲聞言也是頗為讚許,只是這靈角說來也不算妄取,胡亂遺棄也嫌太過糟賤此等天材地寶,略一尋思,還是將它贈人才方便。
張入雲又將江底惡蛟的靈角取出與他查看,只見那青角幾有三尺,因是離水時久,光華已掩了一半,即如此也仍有一尺來長的毫光迸出,且其上布滿寒露,仔細看去,竟如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一般,張入雲當下說出自己心意,因他已得了一柄仙兵,意欲將此角分與天鷂子。
這幾日正在香火鼎盛時,鎮江城裡卻傳來一件奇事,蓋聞當日朝香的遊人正在鷹潭前禮拜時,竟從潭底鑽出兩個水鬼!一老一少,俱是赤身露體,當中一個小的還提著那老的見了人也不避,只一團火似的往山下荒野處奔去,轉眼功夫二人便已不見。有那年青好事的後生,撒開了腿在後緊趕著也是一些也跟不上。
張入雲候了師伯天鷂子足有兩個時辰才將他老人家等來,雖是他此時一身本領,早已不畏這江南一地的隆冬嚴寒,但自己一身上下除要緊處纏得些布條外,卻是再沒有什麼遮擋物,一條紅巾雖長卻早為他愛惜將其裹在腰腹上,如此形象被鄉人覷著未免有些尷尬,再若被武林同道知曉,估計又是江湖中一件美談。
天鷂子人本精瘦,身量不過六尺出頭,但張入雲仍怕他過於長大,在水路上負帶他還是有所不便。一時便學著往日隱娘的樣,將天鷂子一身筋骨要穴都擠挪了一遍,登時本是六尺來高的人,一下子只被他縮至四盡不到。張入雲知這是天鷂子一身資質根骨遠超自己,又是累年的勤修,將身體早已鍛煉至極致,雖然天鷂子從未曉習過縮身術,但只被自己在要緊穴位上略一拿捍卻也能立收奇效。
至此時他度至惡蛟將自己擺布至水流柔緩處,又是巨口一張向自己顱頂咬來,張入雲見勢情急,一時也顧不得了,只將方才莫名其妙提的一口真氣,勉強將手中流星指逼出三寸毫光,欲抵擋住那惡蛟當頭罩下的巨口。只是如此一番作為,又將胸腹間的傷勢牽動,當下一陣震痛,身上復又沒有一絲無力氣。無奈之下只得作罷,此刻他已漸不省人事,倒並沒怎麼害怕,隻眼前一暗復又要昏了過去。正在兩眼迷離之際,就見遠前有一點星光竟是快速向著自己游來,跟著就覺身邊江水縱橫,只向著自己也那蛟龍襲來……
傅金風日常里思索過的武功要詣天鷂子也多半猜想到過,只是力有上下,巫山教的心法又不是金燕門散亂的內功所能相比,終究讓傅金風自成一格,不是天鷂子能追比的。此刻天鷂子得了傅金風遺典,正是他今生的造化,一時事半功倍,功行日進千里。當下待天鷂子說到開心處,卻是將手腕一振,抖手就是一個霹靂,只與傅金風當日在張入雲病榻前空手施展的奇功一模一樣。
未想天鷂子一聽要出海,卻是連連擺手道:「你要出海尋師!那我還是算了吧!我不比你有海底蛟龍的本事,真若再困一次水底,我老人家可沒那本事再出得來。我看我還是走陸路安全些!」
哪想那船主人實是貪財,本已是滿船貨物,卻仍又接了好多承行搭乘的旅客,一時甲板甚是捅擠,張入雲又是雙目失明,一行乘客多是奸滑之輩,見他這樣,更遭眾人排擠,不由的又憋了一肚子閑氣。
天鷂子聞言又笑道:「呵呵,你小子越來越會拍了,先前看你挺木訥老實的樣兒,怎麼一轉眼間,這一嘴的功夫卻又如此長進!」
正在他焦急時,卻見天鷂子已是滿身光鮮一嘴是油的樂呵呵與自己身後忽然出現,手裡還拎了老大一包東西,想是收穫頗豐。張入雲打開一看,內里竟還有數十兩黃金白銀,當下眉頭不是一皺。
一時那蛟龍頸項間鬆動,心中大喜,只一盤身又將巨頭一甩便輕鬆將其甩落,立時張入雲便被那急流沖走。這蛟龍先時在落水的人群里早聞見張入雲一身人腥味最淡,知他與眾人不同是個有道行的,急欲大涎其血肉以補自己的精氣。此時見張入雲終被自己掙在水裡,當下一聲歡躍,只將頭尾擺動極是得意,只是它又不舍張入雲一身精血,見其被急流沖走,當下只冒險在水中疾走,一時已至張入雲身前,張開巨口便向張入雲啄來,只是對方有混天綾纏身,下不得口終顯麻煩。
好在張入雲生俱倔強善忍的脾氣,知恥而後勇,越是知道自己本領低微,越加的肯用心力,他又得天鷂子這般不世出的導師,只三個月的功夫后,便已是能漸漸往其項背,自此後終於可望什麼是速度的世界。只是至此時,他一身輕身功夫也再不易精進,張入雲知這是自己功行未到的原因,藉此也不再過於執著,一味的強求自己。
張入雲方才只是簡單的在腦海中將過去種種所習的本領梳理了一遍,雖得大概,但依然還有好多不明白的地方,此時見天鷂子也有意習此技,對方是長輩高手,一身功法俱非自己所能相比,也是有意向其討教,當下又將心中所悟默想了一遍,方與其說了自己曾得隱娘教授自己身體髮膚操控之術,又因兩次重傷,俱都不能提氣,只能是以意煉神,不想反得來諸多好處,最要緊的也是自己通過累累受傷的機會,卻盡得了人體好些奇經密|穴。至此時,雖未參透的仔細,但已初窺門徑,終至自己再萬分危急的水下,觸發了長久日子以來一身靈慧所聚。
二人早已在這裏水底困得久了,當下只一商量妥當,反正水底無日月,也顧不上揀甚早晚黃道吉日的,只稍一準備,二人便起身開路。
至此時,二人俱坐下用餐,老人又打開話匣子:「小子,你知道我老人家這許多事情,也該讓我知道你是什麼個來歷?什麼地方人?師出何處?我瞧你一身功夫不差,令師該不會是江湖中無名之輩吧?」他一連串的發問,卻讓對方一時不知怎生回答。
那老蛟龍到底修行的年深,日漸通靈,此時一望張入雲氣色便知不好,當下也顧不得愛子,忙將蛟尾一擺便火速往後退去。
自三個月前,張入雲肺傷痊癒后,二人平日里所食的鮮魚便已由他一人承擔,張入雲自小水性不佳,數番遭人於水下搭救,從此後便安心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習得一身驚人的水性,再不拖累他人。他自從可以靠一身皮膚呼吸,於水下可以自由換氣,修習水性起來更是日近千里。往往,往來數十里水路,也不過一二個時辰便可折回。
說完又道:「這樁本事,是我當年偷學自華山派的彈指神通演化而來的,還未取個好名字,你日後揀好聽的自取一個吧!其實這樁本事與你師傅的無形劍氣,俱屬同源,不然的話,我也不能這麼快的就能習會。而你先學了我的彈指神通,日後積功再練無形劍氣,也愈加的方便一些。」當下他也不再羅嗦,立時便開始教習起張入雲來。
待他放眼四望,就見天鷂子正坐在洞穴內唯一的一處陽光下背對著自己。張入雲此時目力耳力,及至全身靈感皆不比從前,雖是天鷂子背對著自己,但也只略一查探,便知他手裡正捧著什麼在仔細閱讀。
當下張入雲定晴看清對方時,心上卻是一驚。原來那江蛟七八個月不見,一隻獨角竟已化做了青色!足下三趾鋼爪也已變做了四趾,本是無鱗的身驅此刻竟也披上一層淡青色的鐵甲,有這一身堅固的防甲,無怪它不畏自己的一手彈指神通。
待張入雲醒來,自己已是身處在陸地,只是一身水濕被未乾透,四下寂靜無比,又是寒氣陣陣。略用心神查探一下周圍,卻又覺地勢空曠,無有一點人氣。當下只覺自己生死莫名驚懼之下,忙欲掙扎著起來,卻被一人聲叫住道:「年輕人,還是多睡些時候,你這般掙扎厲害,又是一身傷毒,對自己大有妨礙。且勿動,待血行的再忙些,那毒素才不至快速流遍你全身。」
那地下河道只三尺方圓,張入雲滿以為除自己能通過外,雙蛟那巨大的身體一定難以鑽進。正在欣喜處,卻見身後二惡蛟只將身一團,頓時身體小了十倍,只沿著小小的水穴復又跟了進來。
萬沒料到竟會這般容易,張入雲驚喜莫名之下,這才垂首細看自己手中的仙刃。未想只從那兩條蛟龍離去后,手中仙劍劍光竟也是隨之而落,只一轉眼功夫便是寶光掩盡,空留下冰冷的劍身已漸漸看不清楚劍身。張入雲當下只覺古怪,幸有那惡蛟斷在當地的獨角能生出三尺毫光來,一時間張入雲藉此才那寶劍看了個仔細。
那店家因見二人都是吃戶,又是顯得些江湖氣,當下不敢怠慢,忙吩咐帳房先生上前聽詢。
船行至深夜,迎面的江風竟是越來越大,眾舟子見此怕江上要起大風浪,隨欲靠岸暫避。但米商利重,卻又不讓。張入雲因身行相合的功夫日益精純,又是乘船在江上,水中傳遞訊息比在空氣里快了十倍,一時細心留意就覺江底隱有巨物遊動,不由地心底暗生不側之意。再一想到這滿船乘的都是奸惡之輩,一時潑然醒悟,當下猛一砸拳,卻是心恨自己上錯了賊船。
未想老人聽張入雲提起杜王鎮,倒是首次語中流露出些傷愁來,只長嘆一聲道:「你即在杜王鎮長大,當知道鎮上有個金燕門的小門派吧!」
一日張入雲剛剛將收功,忽聞天鷂子朗聲作嘯,嘯聲中直透著喜不自勝的心理。張入雲長日子里也只見他枯坐,不想今日見他這般異動,趕忙上去探個究竟,就見天鷂子正在青石上笑的將身扭做了一團。
張入雲日日與他相處在一起,也受其性子沾染,且上前笑問道:「師伯怎麼笑的如此怪異?莫不是練功走了岔子,且讓師侄幫您老瞧一瞧!」
待十二日後,張入雲立時起手開始演習,搬運周身內力,初時多有不如意的地方,但到了第六日,卻忽得靈機,竟入了長定,當下一坐七日,待醒來后,終將自己中毒較輕的左眼重複光明。
張入雲知這定是天鷂子與自己說過的當日自其掌底逃生的雄蛟,此時看去雖已是殘病之軀,但到底氣勢猶存,一時見張入雲向己身前躥來,張開就是一團雷火噴出。只將周圍江水燒得氣花四射,端地是聲勢驚人。
張入雲聽說話人,話音雖老但底氣蒼勁,顯是會武的,且功力著實深厚,想自己能在此間安然無恙必是對方所救,當下忙口中謝道:「多謝老前輩一番搭救,救得晚輩一命,只恨身上有傷,不能與前輩您行禮。」
張入雲聞言心頭即是一震,他知眼前天鷂子說的雖容易,但因他內功修習不夠精深,功力雖高,但內勁卻不如自己來的精純。真要為自己打通各路穴道卻是實堅難無比。他與天鷂子相談多時,雖還能不知其一身功夫深淺,但依自己此時本事,卻已知天遙子實比自己師父傅金風老人高不了多少,若是老人身上未受重傷時,只怕還差了不止一籌。
張入雲見果無一點效用,聞得停當,足下一撐就往旁閃去,但到底江中蛟龍的水性不是他凡人所能相比,雖是被他將身偏過,那惡蛟也只將巨頭一擺,反口就向張入雲咬來。張入雲雖目不能視物,但此時周身外盡皆是水,且水力傳送力道快捷無比。只在那惡蛟但有一些舉動,已盡被他周身靈感查知,當下一個團身讓過,便運拳將左手流星指打在蛟龍的鼻頭上。就聽那惡蛟一聲厲嘶,自己身上已遭巨力,瞬時已被強行掀至半空中。張入雲落至空中,無有一絲憑依,實是兇險萬狀,只到此九死一生的時刻,方顯他多年來的功底,當下傾力探知周圍一切,之後拼盡全力在空中一個轉折,等落下身時,正騎在了蛟頭上。
天鷂子此刻正恨不得有人搔他這樁癢處,一時眉飛色舞道:「呵呵,賢侄啊!受我傅師兄所賜!」說到這裏,他卻是忽然正了聲,再起身朝西南方向施一禮,方又開口道:「為我師兄所賜,我這做師弟的長日子以來好些練功行氣的法門都得善解,我這一生修行有些走岔了,本已是修仙無望,但得傅師兄之助,日後多修陰德,恐是地仙有望,再不濟也成鬼仙,只是真若到那時,卻要師侄你多番提攜了!」
果然老人聞言便是一驚,一時只將張入雲上上下下打量了個仔細,卻又驚聲道:「不能啊,李志遠我曾見過一次面,一身的本事那一個叫稀鬆,恐還沒得我師傅兩成,怎麼能調|教得出你這樣的弟子。況且我先時曾為你輸氣,本欲順便將你體內的劇毒逼出,不想你一身筋骨內勁著實堅凝,我連加了三次勁道竟也攻不破你各處玄關,如此才只得作罷,若論純正你這一身內功還在我金燕門之上,絕不是李志遠那樣的草包蛋子能教習的出來的。」
幼蛟還未驚覺,便見眼前張入雲已是將天鷂子往身邊一放,空出的右手只與左手處一交,當即眼見便是一方紅光乍現,一道一二十丈長的赤芒已如驚龍般的向自己頭頂罩落。只驚得它神魂出世,忙低頭團身往來路退去,只是即便它反應神速,仍是慢了一線,只聽得它一聲慘叫,頭頂獨角已是應聲落地。張入雲一擊得手,心中狂喜,正欲二次相犯時,就見眼前一團青光翻舞,那蛟龍已是掩傷電一般地遁走了。
張入雲在水中待的久了,長時間不得呼吸,胸內窒悶,只覺眼底金星直冒,腹內五臟六腑齊齊相外擠壓,只是他一身感應還在,當下只覺那蛟龍直往江底深處游去,忽地找到一處孔穴便將長身鑽了進去。雲雖目不視物,但也覺眼前一暗,周遭水溫驟然間也寒冷了許多,惡蛟在孔穴中遊了良久卻也不見其浮出水面。
天鷂子見此卻笑著將他扶起道:「你我叔侄二人不需如此花頭,我雖是你金燕門中的師伯,但你傅師父與我也有半師之份,為此也不需這般俗禮。我只當借一還一,我佔了些便宜,你也沒吃太多虧!」
天鷂子見他一個帳房先生也認不出,雖是有些悻悻的,卻也只能作罷,當下還賞了他一雞腿。那先生倒有涵養,見狀不但不惱,並還口中稱謝退了回去。張入雲一時看了不禁莞爾。
二人當下談到興奮處,極盡平生所學相互應證,初時天鷂子還能在武道上與張入雲相較高下,但愈往精深處探尋,竟漸有不敵的之勢。偏至此時雲仍是滔滔不絕的說下去,一時反又滿心期盼的來求教自己。
原來這經天鷂子加工后自創的彈指神通,並不是純以指力傷人,而是運得真力凝結于掌中后,運指將真力擊出,好比將一顆實實在在的鐵彈子打出去一般。當修鍊者真力越是凝結的精粹,其殺傷力便愈大。但內里的行功運氣,卻實是煩難無比,好在張入雲早已熟悉人體諸多秘穴,一時略加以佐證便也能融會貫通,只六七日的功夫,竟已得了此技,與天鷂子相差的只是功力高低而已,而且張入雲一身筋骨此時已是鍛煉至驚人的境界,手法靈動處,竟比天鷂子還要巧上三分,至此時天鷂子反又要求其指教,叔侄二人又是一番你來我往,練了個不亦樂乎。
事後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張智,幸得那家失盜的主人真是貪狡奸惡的壞人,這才讓張入雲鬆了一口氣,只是仍是前往露了些形跡與主人家,令其不得與他人為難,又與天鷂子費了一日夜的功夫,將所盜銀兩中九成散於那些被地主盤剝的佃農們,如此二人雖都是一身神出鬼沒的輕功,但將這幾十戶人家均探訪的明白,又將銀子給人送去,也累得一老一少夠嗆……
眾人里有眼尖的,懷抱著船上欄杆,只看見江心有一巨物正在水中,上下翻騰,興風作浪,一顆巨頭竟有井欄那般大,兩隻巨眼好似兩盞赤紅色的燈籠于江中忽明忽滅,只驚的眾人魂不附體,就恨肋下沒生雙翅,逃不到天上去,有年老多知的舟子見了,當下驚叫道:「起蛟了,起蛟了!有惡蛟在江中作怪,要落人吃呢!」
張入雲只以為他說的是氣話,要知天鷂子內功再高強,也頂多隻能保得三四個時辰不換氣,到時若逃不出水面,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想到這一點時,張入雲忽然回憶起隱娘當日在水底為自己換氣的手法,一時心裏一顫,卻是忙瞪眼看了看天鷂子瘦老枯乾的嘴唇。
只是張入雲苦思無計,思量之下也只好如此,正在放手欲搏之際,忽覺眼前不遠處隱有赤光現顯。雖是此刻已是情勢萬分危急,但張入雲心疑前方興許有了出路,當即足下一點,又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向前移去。
不想天鷂子倒真箇衝著自己一笑,張入雲見了心下更虛。正在恍惚間,就聽天鷂子開顏嬉笑道:「呵呵,師伯我老人家自有辦法,二十年前我幫一天竺僧不遠數千里,加急送了三卷佛經至鄭州甘露寺,當時寺里方丈說我有佛性,欲渡我做個徒弟,呵呵,這我哪能幹!之後他謝我一路辛苦,便傳了我小乘異術龜息大法,藉此術我可經年封閉周身要穴,假死藏身,雖是練成幾十年了,但也沒真箇用上過,不想遇得你這個能在水裡長年行走的,我又會得這等異術,真是五行有救,命該我不會在此地了此殘生了!」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張入雲見此一驚,不想天鷂子竟在這短日子里已得了傅金風這樁絕技,忙開口問道:「師伯,你這使的是什麼功夫,入雲還請師伯指點!」說完便是一揖。
張入雲自百花谷出行已過了一年半的時間,唯今一身功力雖得精進,但還未堪大造,卻不欲歸去。一時間也沒個落腳處,思忖了一會兒方對天鷂子道:「入雲本為出遊尋訪天下靈異以完道基,此時有想去東海m.hetubook.com.com沙門島一行,卻不知師伯可願同行!」
未想前方仍是綿長不絕的路徑,只是在前方水底隱隱有什麼物事正泛著赤光。張入雲見並無出路,不由心中一陣失望,正欲二次回身對著岩壁將罡氣放出時,卻見身後兩條蛟龍竟也在同一時間頓住了身形。一時只在水中翻首擺尾,竟不敢向前,其中那頭老蛟竟隱約有些向後退避的意思,只幼蛟意似不舍,仍是張開血盆大口,連吐長信,仍欲上前進犯。
天鷂子在一旁早已看出他所想,忙口裡分辯道:「入雲,這可不能怪你師伯我,你給我那二兩銀子,就是連我老人家一人的衣裳也置辦不齊,師伯我這才來回走了五六十里找了本地最富最黑的地主借了這些東西來!你放心,去時我已連問了好幾家農人,都是異口同聲說這張財主心黑手狠,最是貪財摳門的!」
見有奇效,張入雲心下大喜,但終知自己一身傷、毒俱重,不可過於激進,好在他因是長日子以來受難,已是磨練的一副好忍性。至后卻直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方如抽絲剝繭一般,將體內劇毒盡皆排出。且那青炎鬼靈角血,到底珍貴無比,至張入雲雙目恢復,兩眼靈光更勝從前,只微一發勁,即是一片毫光迸現。只將個天鷂子驚的不輕,萬沒料到自己這個師侄竟還煉有這等的神目。
天鷂子只覺他話里羅嗦,不中要點,又忙道:「先別說這些沒用的,你且說說你功夫為何這般古怪,卻又想到底用何法子能同時祛毒與療傷!」
張入雲被他纏不過,只的頓住神思,擺手阻止他道:「您老先慢說,只是師侄多番思量只覺有些荒唐,又正在想到精要處,方沒與您說話!」
張入雲運不得真氣,周身力弱不能與其相抗,當到底一身外門功夫還在,想著情熱危急,只將胸腹間的肌肉鬆動,一時內里紅凌便已滑落,只翻手一抖便將那紅巾與江蛟頸項間纏住,當下收在手裡,只一運勁,便見那紅綾上赤光隱隱流動,當下便見那惡蛟如鯰魚般無鱗的身子上,就是一陣青煙冒起,紅巾所過之處立顯被火燒灼過的痕迹,只痛的那蛟龍殺天價般的狂嘶厲吼,當下長尾一擺竟是拍起巨浪,騰至空中。張入云為它巨力牽引險些就此鬆手被其撩下背來,幸是他手腳迅速,當時忙將那四丈多丈的混天凌,纏了數道在臂上才得無恙。
這一日張入雲自在青石上收了功。他連日來功力身體俱得精進,心情一日好似一日,且每日里小心調理傷勢雖繁難無比,但自己卻可趁著傷口愈合的機會,將胸肺稍加調理。雖只有一絲一毫的差別,與他日後來說卻是獲益匪淺。張入雲自己心頭上雖然始終不願去證明,但隱隱然已然得知長日以來的苦難終是到了盡頭,而日後自己一生修行反要受這場劫難大好處,所謂苦盡甘來,想也不過如此吧!
天鷂子略帶驚訝道:「哦?劉乘風已是峨嵋派長老了嗎?不想時間過得這般快法子!你說的那件事,其實我當時也是贏得蹊僥,算來倒有一多半是當年那姓劉的太過驕傲,被我揀了些疏漏才僥倖獲勝的。」
張入雲見他被自己窺破偷藝的事,不但沒有一絲羞愧,反當面直言與自己相告,話中竟還有要一路學下去的意思,自己倒被他弄了個哭笑不得,臉上不免露出為難之色。
張入雲聞老人一番話,只不解其意,當下忙問之。
果然張入雲聞言,便在一旁恭敬說道:「久聞您老人家多年前曾打敗峨嵋長老劉乘風,弟子久在金燕門下,也略知本門內武藝深淺,得聞您竟能有此狀舉,實是欽佩之至!」
飯畢,天鷂子卻是剔著牙向張入雲強討過那柄自水下地徑得的寶劍把玩,張入云為這劍自入了手中再不曾顯露過形跡,方才放心當眾交在天鷂子手裡。
張入雲知如被那惡蛟將自己擺脫,定無生理,此時見不是路,忙強運力氣,將那老許長的紅巾自己當胸及腹部連匝了數道,當下漸漸將紅綾收攏,只將自己身體與蛟身緊緊的連在了一起,如此之下才得勉強支撐。至此際,張入雲仍將臂肘連番繞動只緊緊扣住那惡蛟的頸項,他自忖今日凶多吉少,便是當真要在江心中殞命,也少不得要為當地除了這一禍害。
至一日,張入雲身體大好,天鷂子引以為傲的兩樣功夫也俱已盡數傳授給了他。一老一小都是一身功行完畢,不由的俱是一般蠢蠢欲動,想早一日自水路離開這潮濕陰冷的洞穴。
天鷂子見他客氣,知是有意求教,忙擺手道:「呵呵,我知你小子的心理,見我學了你師傅的本事,所以想自己也快點學到手是不是?」說話間,手腕又是一側,瞬時又是一個霹靂放出,這一次他故意施為,功力更加強勁,張入雲看的清楚,天鷂子掌上竟隱然多了三尺青鋒。一時大駭再欲瞧個仔細時,卻已被天鷂子收功隱去。
說到飯,天鷂子卻得眼前一亮,只又與張入雲道:「入雲賢侄,你想了這長會子,肚子可餓了,要知多用腦傷身,師伯我且替你弄點夜宵,至時我二人邊吃邊談如何。我自負一身本事也還過得去,有道是一人技短二人技長,你我二人聯手來參研一下,只怕是更易想的透,呃!你怎麼不說話啊!賢侄,你可知道,你讓等的好心焦啊……」
未想張入雲只在一旁苦思,竟忘了回答,天鷂子見此知其一身心思只用在了一處。當下不敢打擾他,卻只得在一旁耐心等候。未想自己連守了兩個時辰,對方卻始終不見有甚所得的模樣,天鷂子本就是猴性子,先時已是強壓心頭好奇,至此時終是不耐,只得上前推醒張入雲道:「好師侄,你且和我老人家說說,我知道你這會子忙,但也先答了我一些根底再慢慢想,不然我今夜可連飯也吃不得了!」
天鷂子愛武成痴,聞言也是大感興趣,他知張入雲不是個說謊作偽的人,今見自己師侄明明已事氣盡燈枯之軀,只現下這一點微末道行,卻又能說出此等話,定是發現了些什麼重大的武學機密。僅憑其這一點,就夠他心上好奇的,當下迫不及待的問道:「什麼法子,你且快說說!」
鎮江西南郊外三里處有座四目小山因山中有一眼鷹潭而聞名,相聞其只有五六丈見方的鷹潭,卻是鵝毛不起,深不可測,縱是大旱之年,其潭水也未見落得一寸。有好事者下得潭去,卻從未見人往還,四方人都以為此山定有神靈,便於此修道觀,築廟宇,近日正是辭歲時節,來進香還願的善男信女更是絡繹不絕。
張入雲被他拗不過,只得問天鷂子有什麼方法。
張入雲一聽得老人說起自己紅巾子,猛然間驚醒,忙在身上四處摸索,見紅綾已然不在,只不知眼前老人深淺,卻是急的一身冷汗。
說到此處,老人又是一拍大腿高聲道:「唉呀!一時又顧著說話,你在這裏待的這久了,想來肚皮也該餓了,且等一等,我老人家先給小夥子你弄些吃的東西來。」
張入雲雖水中功夫稚嫩,但也不願束手待斃,已察覺得早,此時已把流星指帶在了手上,感覺對方已到,便將腋下木板憑平生的力氣打了過去。那江蛟已嚼吃了好幾人,都是一無例外,張口就來,入口即到肚,當下張入雲這一舉實出乎了它的意外,竟不偏不倚,當頭被砸了個正著。只是此舉雖把那蛟嚇了一跳,額頭上卻連個紅印也沒生出。反惹得它犯了凶性,一聲如馬兒一般的長嘶,便是翻身甩尾向張入雲撲到。
張入雲其實心裏也已憋了半天,只為怕在自己師伯面前會鬧些笑話,才思量了良久,此時見對方一再催問,當下再不遲疑,口中輕聲說道:「不瞞師伯,師侄冥想了半日,幾番猜度只怕師侄我可用周身皮膚呼吸空氣,卻再不用借胸肺傷處提勁,如此一來功力可略有恢復,二來也可趁機將傷口靜心調理愈合。」
張入雲與天鷂子相處近一年時間,難得見他竟在自己面前誇獎別人功行,驚嘆之際,卻將那無色和尚修行所在暗暗記下。
未想待張入雲察得這一船主人都是奸惡之輩后,多少留了一些心,他因自己近日裡目力喪失,剩餘四感威力陡增,已能漸通些陰陽,一時留了意,卻覺連帶著這一船的乘客也是多有惡氣,竟都不似是個良人的樣子。張入雲處的眾人里,不知怎地只覺滿鼻的污穢,連連皺眉,卻偏是同在一船上,又能避到哪兒去!
張入雲一時走進前看了看,卻正好是人手指般粗細。他長日以來只見自己這師伯嬉笑滑稽,卻不想他竟有這般剛猛的指力,一時又想起當日在水中為其所救時,水下勁氣縱橫,竟可仗此技將江中蛟龍驚走,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張入雲此時一身傷勢已近痊癒,正在苦無絕藝,求知若渴時,見天鷂子要傳自己此等奇技,當下忙恭身拜謝。
張入雲一時被他一番歪理說的正在自為難,忽聽天鷂子問起自己師父年紀,雖不明其意,但略一尋思,仍照直答道:「雖不知詳細年歲,但家師言談中,應該是在八十歲上下。」
一時老者將魚剝鱗去骨,手法極是熟練,張入雲忽覺一物往自己面上投到,忙順手一抄又然接在掌中,當下一陣魚腥味已然流入自己鼻內。老人見他果然耳力靈便,雖受重傷,但身手依舊敏捷,不由開心一笑道:「來,且趁鮮償一償!這裡能吃到的肉全是魚,現下天氣已暖,這裏又是異常潮濕,食物最易腐敗,吃點生鮮,也算是換換味口。」
天鷂子見他如此說話,忙擺手道:「你不用如此謙遜,我自負資質比你高出不止一倍,用功之勤也不下於你,卻怎就會於這一身內勁的造詣上反還不如你呢?」當下他苦思不得其解,卻是不住的捶著頭。張入雲見師伯這般煩惱,反停了口不住的勸慰他。
張入雲在這三個月傾心祛毒的過程里,右胸傷口雖也漸漸愈合,但他一直擔心傷勢恢復的不好,恐妨礙他日後清修。自己一身真力到底微薄不能分心相顧,而始終恢復的甚慢,至身體里最後一絲劇毒排出體外后,方起始全力療傷。
反正水底皆是魚類,只是盡皆無鱗,倒不怕自己餓死。至此他打定主意,不作他想,只困了睡,餓了食,幸是他周身肌膚操控無不如意,長日在水裡泡著到也沒見怎麼變化。倒是天鷂子雖用龜息大法封閉了全身要穴,卻封不得周身毛孔,時日一長,周身老皮已漸有些發白變皺,更顯蒼老。張入雲擔心時日長了,自己師伯的皮膚遲早要泡爛,這才著了慌,一意的奮力前行。
張入雲聽他言笑幽默,只是話卻是一語中的,心中不免難過,當下卻是轉了話題道:「老前輩,敢問這時是什麼地方,您又是誰?」
如此,卻把個天鷂子憋了個厲害,他本以為多了一個師侄好日日談天解悶,未知活人是多了一個,但卻是個鋸了嘴的油悶葫蘆,時不時還要他自己為其打點些日常飲食。此等只是小事,只是每日里看著張入雲練功練的個不亦樂乎,偏自己卻沒有一點事可做,實在是氣悶。未幾日,見張入雲有時從懷裡掏出一方絹帛來,卻是多少有些背著自己在一旁偷看,當下老眼便是一亮。
張入雲思慮如此下去終不是路,自己此刻單手攜了天鷂子,愈加的不方便行動,如再與這一對老小相鬥,更無生理,心下一陣晃動,當下只揀了一處最細小的地徑鑽和_圖_書了進去。
張入雲心底一寒,他先時為隱娘承帶,自昆明劉府里逃脫過已有經驗,知惡蛟此時穿行的地方,乃是江底深處的地徑。當日自己仗隱娘不時為自己輸氣方得勉強活命。而此刻惡蛟將張入雲帶至此地,只怕他這一回是九死不生。一時有了死志,張入雲心下大恨,手底強掙著便欲再收動紅綾,未想自己臂膀上的肌肉早已是癱軟無力,連一絲絲的掙動都不可能。
當下天鷂子長吸一口氣,只雙掌微合便向張入雲后心拍去,未想一觸張入雲後背,竟被以對方一陣勁氣縱橫,將自己雙掌移卻。當下天鷂子不由啞然失色,二次加力將手掌扶上,卻不想張入雲後背上的肌膚卻如一張鯰魚皮一樣,雖是不能再將自己手掌震開,但卻是滑不溜手,手底只如塗了油一般,順勢就從其皮膚上滑落。天鷂子見此暗道了一聲:「古怪!」再取眼看張入雲時,卻見他渾然不覺,竟似是不自知一般。
天鷂子本就是多年成名的高手,當下一經張入雲略一提點,便知他此刻安的是什麼心思。雖是張入雲語聲甚輕,但放了他耳朵里卻打雷一般,直震的他兩眼發直,只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凡人那裡能用皮膚呼吸的!這不成了怪物了嗎!!」
待張入雲好容易找得位置坐下,因他耳力靈便,細聞眾水手與船主人的對答,已知這船貨物儘是大米,只為去年湖廣大熟,這伙米商乘機壓價購進,而同年江南一帶卻遭了水災。這船主人卻又聯合不少米商聯手在蘇吳一帶,故意不將當時湖廣大米運去,果然來年當地米市大漲。至此時春江水暖才泛舟南下,好大大地賺上一筆。張入雲得知眾人底細后,面露鄙夷,心中不由大怒,只是自己此時也是尊泥菩薩,欲懲治這一夥奸商,但也是有心無力,一時只得記下眾人名姓,好異日施為。
天鷂子當下只怪眼一翻道:「既然你是我師侄,一張嘴又說的我老人家這等本事,難得我金燕門下能出你我這兩代人才,卻不能看著你傷重不理,雖說煩難些,且拼著些精力幫你祛了一身傷毒再說!」
那惡蛟連使手段也未將張入雲甩下,心下驚懼,身上又是負痛難忍,且張入雲手中紅綾正是它這水族的剋星,幸其臂上無力,未將那紅綾緊緊纏住自己,如此還有些婉轉的餘地,但此時張入雲已將紅綾纏的穩當,如此長時間下去,一般的痛疼難當,後患無窮。偏張入雲穩穩附自己頸背上,那惡蛟又掏摸不到。情急無計,只得將尾甩做鞭響,當下一個江面上巨浪激起,就見它向江底巢穴游去,欲召來同伴為自己尋法解救。
不想張入雲仍是分辯道:「就如此師伯您也做的太輕率了,被您老這一番作為,守銀的人定難逃責罰,何況鄉人幾句閑語也未必足信,真要是刁民亂口,惹得師伯您盜了良人家的物事,這卻是你我二人的罪過了!」
天鷂子心懷鬼胎多時,一見怎不知張入雲心思,當下忙把準備好的說辭搬出來道:「入雲!修道人不可過分拘泥門戶之見,你這麼個豁達的性子怎麼也是這樣的人?再說你師父是你師父,而我是你師伯,真算起來,我和他還是師兄弟,相互切磋一下又有什麼了不得的!我且問你,你師傅有多大年紀?」
當下打定主意,便問天鷂子意欲何往?
張入雲搖手道:「卻不能如此說,不瞞師伯您,弟子異日也曾與峨嵋門下弟相較過,其時大敗而歸,深知自己功力不夠長進,至后聞得您當日曾憑一己只力便大敗峨嵋長老,每每想及此,弟子只怨自己藝薄無能,但對您老人家當年風采可是無限嚮往。」
張入雲當下忙謝過,他也實在是餓,張開便塞在了嘴裏,未想倒也不怎麼腥,想是餓了的原因,一時滑入口中,倒還略覺甜美。
雖說張入雲此刻身處水底不見天日,但因一身的感因靈動無比,卻反比雙目能視物時感覺到更多的訊息,一時也不借那靈角上的毫光,只仍閉了眼睛一路前行。
張入雲本以為自己這多年的苦煉,平生最引以為傲的輕功,怎麼說也該略微能與天下英雄相較,未想在天鷂子面前,卻只覺得自己好似一個孩童一般不堪入目。若天鷂子真是天空中翱翔的天鷹,那張入雲現下的本事就是地底上爬的小蟲。
張入雲聞言心中即是一觸!當下略一思量,已是有所醒悟,忙沉聲道:「不瞞老前輩,晚輩本就是金燕門下弟子,只是去年間才被師門逐出,方才卻是不好意思提及。」
張入雲見師伯心意堅決,也只得做罷。叔侄二人只得在當地敘談了半日就此分手。張入雲因自己攜帶那江蛟靈角不甚方便,便托其將寶角送至鄂州二雲觀浮雲子處。天鷂子本具陸地神行的神通,去往鄂州也不過一兩日的功夫,當下不能為意,順手就將那靈角攜在身上。
未想張入雲一擊得手,身後惡蛟竟是不退反進,一番將身掙動已是火速向著張入雲二人躥來。此一著倒是大出張入雲意料之外,當下慌忙擺動身子避過,雖也是傾力施為,但也只堪堪避過,且還被惡蛟遊走時激起的強勁水流蕩了個人仰馬翻。
未想天鷂子聞言卻是眼上一亮,只是說了要張入雲攜了自己一同去,到時候要逃出生天,兩人一起逃出生天,若不成兩人都不成。
張入雲再問其詳,天鷂子方嘆了口氣道:「真真後生可畏,二十年前我嬉笑自在,神州大地四野神遊,偶遇長白山一僧人,喏!」當下他對著張入雲比劃道:「當時那和尚也不過就你現在這般的年紀,但一身輕功技擊本領竟無一樣在我自己之下,我觀他氣色,並不似是個靈秀的人物,這般年輕竟得如此本領,實難想像。細問之下,竟也是如你這般苦練而來,我看你和他道路有些相似才舉薦你一往,這小和尚二十年前功夫就已登堂入室,這多年過來,功行只怕更得日進千里,非同凡俗,且他性子有些似你,若你二人能相交一場,倒當真可為良師益友!」
哪知正在搖頭之際,卻覺遠處一巨物,竟往自己身前急速游來,張入雲猛地一驚,暗到一聲不好。直怪自己當年也曾被東海禪師稱自己也算是位義士,怎麼這蛟竟也敢來犯自己!一時言笑不提,就見那江蛟通體赤身無鱗,只在額頭上生了一隻獨角,當上正張開一張血盆大口,直往張入雲當頭咬落。
一老一少兩條蛟龍因自己撲空,心中惱恨,重又張牙舞爪的向張入雲殺來。
張入雲忙為師伯得此深造慶賀,只心裏奇怪天鷂子和傅金風二人的內功底子差了那多,竟還能得其師傅這般大助,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張入雲自得可在水底換氣的本領后,又是一意修鍊水下功夫,雖只過得三個月功夫,但也勝得日前百倍,當下他游至先時水路縱橫的地帶,正欲擇一路前行時,卻忽覺身後水紋異樣。張入雲此時一身肌理操控的本領日益精深,靈感愈加驚人,旋即便已得知是前番拐帶著自己來此的惡蛟前來偷襲。
未知身旁老人卻忽地一拍大腿驚叫道:「哎喲!兩人說話,就容易耽誤事兒,不想時間就到了!來來來,今天是你到這裏第一天,老爺我特別優待,今天這太陽就由你受用吧!說話間已把張入雲托起置在一地。」張入雲當下即覺腰間一陣溫暖,微一尋思,卻原來是老人將自己放在了太陽光下,只是那片陽光實在太小,也不過只人手掌般大小,只暖得一點地方,他所處的地穴寒氣甚重,張入雲又是重傷之下,抵抗力猶劣,一時為了將身上各處都曬到,卻是不由自主的不時調整自己的身體。
那江蛟見張入雲竟能趁勢躍在自己背上,也是一陣驚謊,忙將蛇一樣的巨大身軀一陣狂舞,急欲將張入雲甩落。
天鷂子哈哈笑道:「:呵呵,這馬屁拍的我老人家很是舒服,只是我向在江湖上少於行走,卻不知你是怎麼聽說過我的,就連你師傅李志遠,卻也是多半不知道我這號人物呢!」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天鷂子在此苦寒之地一守十余年,早已是孤獨寂寞到了極處,此時遇上張入雲一個大活人,偏還是知曉自己,算來還是其師侄的年輕後生,雖是還未有甚生交,當幾句話的話功夫,卻已是生了知己之感。一時心上大樂,卻是實不在乎張入雲再多誇他兩句。
張入雲一番話,只是發自肺腹的真心話,不想卻被對方誤會,想來也確有些不是自己平日的聲氣,倒是一時不語。說起來也怪張入雲先時只佩服天鷂子一身本事,只將其當作是一等孤僻高傲的人物,未想見面后對方反而是一副戲笑隨性的前輩,臆想與現實諸多不稱,確是讓天鷂子容易誤會。
為此張入雲在江邊碼頭詢問,果有數艘大貨船,正欲開往金陵送貨,順道上可路過鄂州,雖是貨船,但因船大船上人又貪利,也有意乘帶客人。張入云為著急趕路,也未多慮便上了船。不想付得船錢后,張入雲卻發現這伙商客家丁都太過蠻橫,只容自己在甲板上歇息,卻不讓進艙,當時就欲下船,但他一路數千里的路程都是苦挨過來的,思量一下,眼看就要到鄂州,不願再惹事非,也就隱忍屈就了。
張入雲望著老人遠去的身影不由空蕩蕩的,他與天鷂子相處大半年,雖是這位老人家有些為老不尊,但嬉笑怒罵,卻令他不覺絲毫寂寞。此時老人一去,卻立感孤單,只令他思緒萬千。自己此次湖底脫生,幾乎再世為人。只是空有一副男兒軀,卻是一身的債務,滿心的傷愁,茫茫東海好比自己前路迷茫不知何處是岸。仰望星斗,卻見流星劃破天際,好比自己身世一般。
那惡蛟負痛見躍出水面反愈加的難受,趕忙將身一傾又再潛進水底,到底它是水族一流,只一遇水周身力氣頓時大了十倍,當下便在那江底如穿雲般的奔騰疾走,如刀鋒一般犀利的水流不斷沖刷在張入雲身體上,只將他打的將身掀起,全憑手臂抓住紅綾才得未又被甩脫。
老人不免笑道:「呵呵,我這也是瞎操心,你一身毒傷是極難治的,說這些節不節省的話卻也儘是些廢話。不過話可得先說好,你活的時候,你的東西我不貪,不過等你死了之後,你這紅巾可就歸我了!我在這鬼地方待了十三年,進來時本就穿的不多,現下這多歲用過去也就只剩點破布條遮遮羞了,幸好你不是個大姑娘,眼還又瞎了,倒免得我老人家一番尷尬!」
天鷂子越聽下去越是驚異,口裡由不住自己不嘆服道:「入雲!你才得多大年紀,竟有這般的造詣,如你這般的精進,只怕不出十年,便已可自立一門,為一派宗匠。只是奇怪你何止於年紀輕輕就能至如此地步。老人家我也算是武痴了,未想你竟猶勝於我,真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想著自己竟奈何那惡蛟不得,正在張入雲心下憤恨之時,卻又覺眼前水流疾如飛矢,且有無數道水流形成的旋渦,在那地徑內攪動,自己竟又險些被撕扯下蛟身。而跨下的惡蛟行至此處,卻也是將身形放的慢些,才能安然渡過。只為那水流力量太大,張入雲在其內待的久了,手中紅綾終是被抖落了好些。
待商船行至黑夜,那伙米商卻並不歇岸,仍是加緊趕路,想是生怕錯過了自己去年苦心經營的這一次得大利的機會,若是被同行知曉搶了先機,那自己一伙人一年的心機卻又都是白費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