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行萬里
第三十六回 皚皚梨花雪 凄凄斷腸人
到得眾回程時,那操舟的卻故意繞了些水路,當下在路過蒼龍島東南面進卻遠遠看得一艘極華麗的巨船停泊在海上,雖與眾人小船隔的甚遠,但一時也自瞧得那船上人物往來極眾,顯是熱鬧非凡,張入雲一行人心下奇怪,不免開口與那隨行的兵士相詢。
至此時張入雲也見氣象有些不尋常,似是生出什麼歹事來的模樣,為此自己倒不好就走,無奈之下,只得跟著焦春贊入內。
張入雲瞧的仔細,那島上兵丁,言談中雖是輕鬆,但卻是暗底里留意自己四人水底本事,還將各人所獲的金貝大小多寡,及入水時間長短一一作以記錄。
那女子不知她無心之中卻是將話說中,她是周鵬飛的未婚妻子,周家上下除周鵬飛外並不深知其身世,但又知她乃是海外異人的弟子,一身功法比起未婚夫婿還要高出不少,是以俱都敬重她,只是這女子想是山野慣了的,于禮俗上卻是多有些不理不顧。
至此張入雲始有些時間休息,但也只在倦到極處才小歇片刻而已,一路上他見隨行三人或病或傷,又因旅途顛簸致疲累不堪,為祖孫二人都是忠義之士,便也適時點撥一些呼吸導引的法門。又感焦春贊識義,自己說話過重,致他折了一條膀臂,心下過意不去,當下為其指點也就更加著力用心一些。
未想另一邊廂張入雲卻是做了件令她大驚失色的事,一時間就見他也將自己上衣除去,只露出內里如鋼鐵一般的肌理。那周鵬飛的未婚妻子為人雖豪爽,至此時也不免驚叫道:「你這是做些什麼!」
眾人俱知內里,當下心照不宣,臨行前老人拉過張入雲只與他說,日後有暇當往黃海棲鳳島作客,至時再感張入雲大恩。分手時老人不勝唏噓,少女卻是累日與張入雲相處為他神采奪服,只一送六七里始不回顧。
是以他一時反倒潛心跟著眾人一路尾隨,曉習眾人水中諸般身法,張入雲即已可在水底換氣,學習各人水底本領卻是事半功倍,一時雖只短短的百余丈距離,卻著實獲了不少益處。
眾人見少年身上浸得透濕,顯是下河摸得魚,如此天氣,摸說是下河,便是將水面上二尺見深的冰面砸出個窟窿來也屬異人異舉。眼前人這般神異,只令得眾漢心裏惴惴不安,惶恐無計。
未知事還未完,少年又取出十余塊炊餅並一大塊肉脯來,一同放在灶旁,那炊餅上有芝麻,一時烘熱了更是香氣濃郁。至此各色菜味齊揚,窗外雖是仍是一片苦寒,但老人這面竟儼然已成一小小的宴會,只勾引的對面眾人嗔怒不已,又驚又羡。
張入雲聞言好奇,一時再要了壺酒詢問老人內中詳細。原來這石窪村近海內特產一種喚做金扇母的極小貝類。傳聞以其肉做餌可釣海底龍龜,便是將其貝殼研磨成粉也是極好的刀傷葯,是以往往下海捕得一粒卻是價比黃金,只是那金扇母往往只在深海棲息,少有到得近海,當地漁民難得能網羅到一二,卻並不以捕這金扇貝為生。
只不久眾人都已近至鋼珠藏身處,此時已近遠灘,海底地理縱橫,眾人卻只憑眼力各自尋找。到的此地卻是誰能在水底靜默不換氣最為持久最佔便宜,張入雲自是當然不讓。只是他偶爾也露頭在水面換氣,不欲讓眾人知曉自己根底。
當下他又再回身連繼數次將水燒開,取了眾漢子隨身攜帶的數支貯水用的皮囊,灌了熱水揣在三人懷中,又老實不客氣,將眾惡人身上最考究的皮裘脫得幾件下來為自己這面三人穿上了,至此才將三人一一放在雪撬上,結了廟中神幔做成的索子,負在身上一路徑往前方集鎮上行去。
哪知對方見了竟不躲避,反舉右手相迎,一時中食二指連彈,便是兩丸真氣砸中自己劍身,當下只把書生那等強橫的氣劍帶過。一時反被對方欺近身來,一記左肘直撞自己腰肋。
張入雲潛入的海底后,為防被眾人看出自己水性遠超群倫,卻是安心只跟在眾人中間徐徐而行,未想那班敢下水的四五條大漢,卻倒真有些本領,只一落水便在海底各展一身本領,雖比不得那蛟龍,但也靈活的好似游魚一般,只在海底躥行。一時間張入雲藏藝,反被眾人拉下。
張入雲當下聽聞老人這番話,便知那黃島主定是有甚圖謀,一時心下疑惑,決定此番蒼龍島一行,順便也將這事也探個究竟,當下再問老人可有船渡得島上去時,就見老漢將個頭搖得如波浪鼓一般。只口裡稱道,這蒼龍島上禁衛森嚴,如無島主允許,便是只飛鳥也落不下他那蒼龍島,一時再又說得些當地漁人無知犯險上島被重責的事迹,倒是添了張入雲一層煩惱。
張入雲見他激動的厲害,怕其血流過速,忙為其在腦後推拿了幾下,好令他寧神靜氣好生修養,一時輕輕將他輕輕放落在地后。卻是反身唬著臉看著身後眾人。
幾番下來,張入雲漸悟這崖上定是被飛仙一流人物設了禁法,自己不得解禁之術,只是難破對方的禁制。一時間久計無法,正在他硬著頭強欲用賴頭陀傳授自己的破字印試一試時,卻忽然心中靈機觸動,一時已感遠處已有人急速馳來,當下忙收功伏在地上遁避。
當終與祖孫二人作別時,張入雲總算舒了一口氣,自己這肩上的擔子始是輕了不少。倒是焦春贊心下不安,臉上很有些掛不住。張入雲見此忙緩言相慰,一時談些江湖異事才將一聲尷尬揭過。
至得午後,一應前來比試的漢子業已到齊,比試的方法倒是極為簡單,就見那猥瑣漢子取出十余粒鋼珠,在其上用利刃刻了各人的姓氏,當下運足力氣往遠海里扔了出去,又在岸上設了香案,以一炷香為限,命眾人將鋼珠取回來。
眾人剛為張入雲說到有救生出些希望,再聽那女子說的有理,瞬時歡聲又是沉寂了下去。
張入雲自得天鷂子傳得經天身法,一身輕功更比從前,此時他累日在島上潛形藏跡,早被睏乏的狠了,一旦恢復往日形色,卻是意氣風發,直如一尾靈雀直插青天向著嘲風崖而去。而一路上島上所有關卡俱被他如一縷青煙般的悄無聲息滑過。但遇得有陷進迷宮處,張入雲乾脆便操縱清靈羽浮空飛渡,卻連個陣內一點泥土也沒沾上。
當下張入雲出得門外后,並不直奔碼頭招募處,而是在村上潛身繞了一遭,找了件小沽衣店,買來件小一號的舊衣裳。又出的村外荒僻處,將一身新衣脫下打個包裹至一處藏了,再又使動縮身術將自己身形收了五六寸,方將舊衣裳換上,背上行囊后又二次進了村子。
那老漢看得小店多年,也自看慣了往來的人物,見張入雲身長八尺氣宇軒昂,一身的錦緞,不似個沒來歷的,卻在一邊鼓動他道:「這就要看壯士你的水性如何了,若能被島上人選得上島上去,立時奉若上賓,便是那出身貧賤的,島主也一絲不在意,俱是重金為謝!」
未想今年臘月卻得一次海訊,一時那金扇貝竟遍及淺海近灘,當地漁人著實為此大發了一筆,可只不久后隔海相望的蒼龍島島主便發下嚴令,要將當地漁人手中所有金扇貝盡行收繳。尚幸那島主令下得雖是強橫,但收得眾漁人金貝時倒是沒有價錢上討花巧。且反比外間藥商開的價錢還要高出兩成。為此當地漁民倒也樂得為其收去,只是如此一來那黃島主為收這金貝幾花了十數萬兩銀子,一時當地人都在傳聞蒼龍島卻是安心要用這金貝來釣那海地的神龍。
那祖孫二人也是看的一般的呆住了,只是心裏還有些驚懼,仍不敢與來人交待自己身份。
至后眾人個個都因出海所獲而得了數千兩銀子的身家,一時間人性貪狡,又是晚間被那不遠處院落里的歌舞聲撩撥的睡不著覺,不知不覺中竟有人集眾賭起錢來。這錢財來的容易,去的卻也容易,一時間有人身價巨萬,有人卻累日冒險下海,反倒一文不名。
不想等二人到了這致遠鏢局門口,卻見諾大的鏢局清冷的可怕,竟是連個守門的也沒有,焦春贊見此便是心頭一驚,自己姐夫這致遠鏢局,到他外甥這一輩已經是經營了五代,雖不說名震大江南北,但在這遼東一地,卻是說一不二。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副氣像。當下他也不通報,便直往鏢局內走去。
待焦春贊行至內庭后,不想竟有數十人踞坐于堂間,眾人中有不少鏢頭拳師俱是認得焦春贊的,知他是主人舅子,趕忙起身抱拳行禮。
那書生本領的確了得,見此危急,並不避退,反只一收腹,仗著自己功力高過對方不少,左手拳從右腋下穿過,只迎向敵人來犯的肘擊。
老人聞言聲息即止,他知對方一語雙關,似已看出自己與一旁幾位漢子好似有甚瓜葛,雖是有心求助,但自己也有許多不便為外人道的事,一時忙泄露機密,卻又是一番委絕不下。
就見張入雲微笑道:「敢問這位就是黎女俠吧!論理在下實無足夠的內勁將周少鏢頭內傷調理好,只是一來在下年前也曾受得一次重傷,于這經絡疏導上自負還有些根底,二來打傷少鏢頭的惡人一身內功本領,在下也有些熟悉,兩下里一湊方有這三分生機來!」
待眾人回島上得岸后,張入雲四人又被島上那位接待眾人的頭領安排在了另一所居處,且還每人奉上二百兩紋銀,只喜的其餘三人眉開眼笑,不想這錢竟是來的這般容易,當下人人雀躍,都道是自己運氣轉了,竟得此優差。一時手捧著那多銀兩,卻是不知該往何處放才好。
當下即見那作陪的家丁面帶羡艷的回道:「此時島主特為水性超絕的高手準備的花船,因此船上的下海捕圍勞作極為艱辛危險,島主感他們辛苦,方特造了此船好在海上為眾人就近休養。小人曾有幸上得那船一次,確是人間仙境,不但各類食物遊樂一應俱全,且還準備眾多美貌女子侍寢。諸位若是日後累積功勞,或有幸能登上此船上呢!到時保管諸位樂不思蜀,方不負人間走上一遭!」
那漢子無奈,只得頓了頓足,微一往詢,便收了功法,將那茅屋重又遮避,自己攜了徒弟一同回去,只是二人此一回上卻沒駕劍光,而是雙雙並肩往張入雲日常居宿的蒼龍島東面奔去。
張入雲見此皺了眉頭,論自己此時身手,便是化動身形,將這數十樣暗器具接在手裡也不是什麼難事,只為他見眾人同為漢人,竟這般用盡心思的同族相殘,心裏實是又痛又恨。當下就見他將左手探出凌空虛爪一收,竟將那空氣諸多暗器俱都被他掌上的勁氣給籠在了一處。
當下眾漢子就覺空氣里好似忽然多了數道無形的繩索,只一從少年指間放出,竟攪動的那本是無形的空氣好似變成有質的湖水一般,瞬時間便得將空中的數十道暗器纏上,待暗器上附著的力道用盡,即盡都被張入雲收在手裡。
焦春贊此時已是面如淡金,只痛的兩條濃眉俱擰在了一處,忽然見張入雲對自己禮敬,忙搖了搖頭輕聲道:「張少俠萬勿如此,一切都是姓焦的自己糊塗,幸得少俠提點方未成大罪人,不然縱是死後也無顏朝見先父母陰靈,至時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著即已從懷內掏出一隻玉匣,一時那玉匣造的雖緊密,竟也禁不住裏面的雪蓮的香氣,中年漢子為此還特意將那匣子打開,頓時間匣內沁人的香氣便隨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清風飄溢,縱是身在五六丈外的張入雲聞在鼻下也是止不住的為之一醉。只是一聞得那香氣于自己鼻間上便是一陣作癢,當下他連忍了數忍,直將真氣在胸中平了幾番,方得未將那噴嚏打出來,只這樣也是將身晃了兩晃,幸是身前二人俱是背對著自己,倒是不曾發現他。
張入雲拳掌只與那書手略一往還,便知其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當下見對方年紀也不過比自己大不得幾歲,如此內功根底,便是強如東方文宇也是差得多矣,心下只道古怪。但轉念一想,將那書生相貌與周鵬飛所述鬧海銀蛟孫聖的形貌比對,倒有八分相似,至此方有些明白。
張入雲本想進村打聽當地漁民可有渡船入島,未想他一路而來沿途的人煙雖是稀少,但一入這小小的村落,竟得人物眾多,冷眼觀察之下,見往來的人物,多些年輕力壯的外鄉男子,而當地漁民反倒很少。
為此上周定山不能不顧,一時間只得命其愛子細細查訪。周定山父親本是天師派弟子,待周鵬舉出生后,愛其美質,自己不遠萬裡帶得孫子拜天師派長老靈涯子為師,至后十年功夫,周鵬飛一身功行大造方回得祖居。並還在其師的安排下,與一班海外劍仙的女弟子黎紫婷指為夫妻。
當下才將身上風衣一抖,瞬即已然解下,眾人眼前一亮,就見卻是個年青的少年漢子,眉目清秀間夾帶著五官稜角分明,雖談不上十分英俊但也有八分英雄氣概,一雙明眸尤其奪人心魄,便是個男子也不敢與其逼視,一身的黑色密扣緊裝褂子裁剪的極為合體,更顯人形挺拔,直如玉柱一般立在眾人面前。
一時就見女子盤坐在周鵬飛身後,只單掌抵住其後心,當下冥目神思,傾力施為護隹自己夫婿的心脈,就待張入放手行功。
好在那深海中金貝個頭也越發的長大,往往每獲一枚便能有近百兩銀子的收益,這可是一班漁人幾年的生活,自從后那犯險的拾貝人更是有增無減。一時間當地入海淘金的名聲傳了開去,數百里範圍內的漁人盡被引逗過來,更有那自持水性極好的,竟是遠在千里之外也趕到此間,一時把這小小的漁村整治的好生興旺,而那蒼龍島主見此也並不禁止,且還乾脆在碼頭上設了島上專人侍候,出錢出力尋找水性極佳的人士,若能被島主選上島去,立時便是身價百倍,再不用為生計煩難了。
未知張入雲素不慣這些,當下卻是謝過老人勸其先去探望愛子,自己只與焦春贊作陪,卻是邁步入偏廳休息。
如此好像幻術一般的本領,只看的眾漢子目瞪口呆,若不是冷令超還在一旁催逼,竟都忘了動手!
那年青書生身為弟子,偷襲張入雲時自是一馬當先,當下見張入雲逃脫,忙即一個翻身便跟了上來。他一生輕功也自超絕,身形之迅捷竟也不在張入雲之下。而張入雲事出蒼促一個真氣並沒有提純,卻是險些被其第二掌補中。
不料就見年輕漢子輕笑道:「無妨!我素常不怕冷,只這樣的天氣,倒也不放在我心上,況且現下要有一番勞作,脫了衣裳也方便,姑娘你且稍坐一時!」他言語雖輕,但自有一股威勢,少女聞言竟不知如何回答,當下卻真的坐在一旁靜觀其舉止。
此時張入雲早已將身體調養好,本就欲走,一來周家上下苦苦相留,二來他心中有一疑惑一直想問少鏢頭,方才耽擱了下來。如此卻是便宜了焦春贊,又得在這幾日內與張入雲處得了好些心法。
當下眾人連著一路換馬,只為路上風大雪大,直走了整整十日方到了喬老漢所指的莊家店。當日老人極力勸張入雲留下與其主人一會,但張入雲一來見自己耽擱的時日過多,二來照顧焦春贊畢竟曾參与過追逼老人,實無顏隨眾人一同與其主人相見。當下只稱自己事急且還要送焦春贊至百里之外大鎮碧流灣致遠鏢局,實不方便往見。
雖說傅金風臨逝前曾交待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與笑羅漢師徒為敵,可張入雲卻沒料到他二人竟已煉得飛劍。當日傅金風被害在洞庭湖畔避仇五十載,這孫聖以其弟子計,年紀該當在六十開外,不想竟還如此年輕,且一生儒氣,無怪那周鵬飛為他所傷竟對他還有些好感。
張入雲聞言便是一震!心道:「這女子口氣好大!竟能口出此語!」但他側頭見女子確是一副篤定當然的神態,倒由不得他不信,一時反倒鬆了一口氣,只為若能得黎姑娘如此相助的話,自己一身功勁盡可用在推拿周鵬飛身理上,本只三分把握,如此此的話卻少說又添了一倍,看來今日這周少鏢頭竟多半能得生還。
未想少年漢子上前便將自己長大的風衣與老人披上禦寒,又見少女也是凍的瑟瑟發抖,便又解下自己外裝與了她,不想他身上穿的極少,此時除下外衣內里便只剩一件中衣。
再聽張入雲道:「令郎這內傷已然極重,幸是自幼功底打的極堅實,方得能挨至此刻,且如晚輩猜得不錯,貴府內定有甚靈奇的藥物,否則決不能挨的如此長久!」
再看少年在殿中走了一圈,一應的能擋風的物事,皆被他用來釘在了破門上,只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后,殿內雖仍有些寒風在內游躥,但比起先時來,卻是天上地下了。
少年見此,已知其有難言之隱,當下皺了皺眉方道:「即如此,老丈只撿方便的說一說,實在不行,屋外這雪太大,老人家身上又有些微恙,小子雖不懂醫術,但也學過些調理的手段,且等老人家病愈雪駐再計較吧!」一時他口中話音甚大,顯是要讓對面那幾個漢子聽見得。
那漢子雖是相貌不堪,但臂力倒是驚人,傾力一擲之下竟將那一把鋼珠扔出足有百丈。那水性若差一些的應試者,便是在一炷香內于海中往返一趟都有困難,而那鋼珠即只有人小手指般大小,一時丟落海底,實無異於海底撈針,有那畏難的漢子,只還未比便已打了退堂鼓,到的後來只有張入雲與另外四五個漁人入水下了海!
當下他又見周氏夫婦一喜一悲,實不忍拂了對方的意,只得鎮重言道:「不瞞老夫人,點傷令郎歹人,一身內勁還在晚輩之上,論理晚輩是無力相救的。但即至此間,也合當要出些力,弟子幾番度量,即是在下傾力相救,也只得三分回天的希望,為此先與老夫人稟明,若萬一真箇失手,還請勿罪。」
眾人聞他言語雖輕,但人卻已是累脫了形,周定山一時醒覺,大聲直道該死,忙吩咐左右帶路,自己欲親自扶了張入雲入偏廳休息。
張入雲此時也隨眾起身,略與來人相顧,就見對方眸子靈光蘊現,顯是內家好手,一時心下有些奇怪,怎地這鏢行里竟也有這般內外兼修的高人。
張入雲隨三人又連進了兩座迴廊,這才至的內府,一時見內里還有幾位女眷正在一旁垂泣,當下忙低頭欠身而進。
張入雲幾番聽得老夫人說的黎姑娘,這才側目看見床榻邊果還有位長身女子一直陪侍在一旁,相貌極美,一身氣質遠超眾人,面上隱有一層寶光流動,度其形,一身功力幾在周老鏢頭之上,張入雲一見卻是心頭一觸,未想自己此時這般眼力竟也會將來人錯過,顯是對方一身功行並不在自己之下。
於是乎一眾輸了錢的人便更是拼了命的下海圍捕,當中有那一兩個水性略差,運氣不好的,竟在下海時丟了性命。可是眾漢子此時已是被此間享樂激發的不顧性命,雖有人死去,卻是一絲不曾在意,只謂他技藝不佳,自己無運,平白丟了性命而已。
老人家見少年實是風塵中俠客一流,知如今能在這窮鄉僻壤遇上,許是自己命中造化救星,當下不敢再做猶豫,只撿著不關要緊的,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當下他略覺奇怪,便在村中小酒肆中略歇了歇腳,順便從店內賣酒老漢打探些當地的消息。未想那老漢見他疑問,反倒覺得有些奇怪,只怪聲道:「難道壯士並不是來咱這小村裡下海淘金的嗎?」
張入雲聞至此,見已近個人家事,忙收了耳力,不再探聽下去。至此時他才發覺自己已被焦春贊空留在外堂里,他在此間無一人相熟,一時焦春贊走了,自己立踞此地好不尷尬。好在堂下眾人見他竟能隨主人家郎舅至此內廳,想必是交情匪淺,一時已命童子擺座奉茶,當下不免略有一番客套。只是張入雲平生最怕就是這般與人交接,幸是眾人也是心情沉重,無意多開口,為此張入雲才得鬆了一口氣。
那《窮途自傷曲》本就是一首極悲的曲子,傅金風和江老人用胡琴彈奏時,只如人聲在凄婉訴說自己一生的不幸,已是悲傷之至。當此刻那茅屋中隱居的高人以洞蕭吹奏此曲時,竟然比二人更嫌悲涼,一時蕭聲幾比人的哭聲,就如一凄傷女子,只在風中撫淚垂泣,卻是始終不見其開口訴得自己委曲,當下真是催人肝腸,張入雲久為此曲自傷,此時雖是潛形匿跡,但卻一般的止不住有些心緒激動。
為此上那書生越斗越是驚異,越斗越是心下疑惑,他知守在一旁的師傅,為人城府極深,此刻在一旁只欲自己試出對方身家根底,在此之前是絕不會出手相助的。一時情急,卻是將右腕一番,當即就見他身前空氣振動,一聲霹靂過後,便是並二指壓過七尺無形劍氣而來。
時光飛速,轉眼張入雲已至得嘲風崖上,只是四野回顧並無甚隱秘的所在,就是連島上護衛也是幾不曾見,一時張入雲只為自己錯打了主意,當下便欲抽身再往那花船上一眾高手院落探尋一番。
說完卻是伸左手提過腰間單刀,翻手一抖,竟將自己右掌切下,一時丟落在冷令超身前道:「小弟無以為報,只能先還兄長一臂,而今弟已是廢人一個,再無能為相助兄長,若大哥還不滿意,那小弟只有將這條賤命交與大哥了!」
張入雲見她果然如自己預料中一般,當下面露尷尬,只取指抵唇以示其小聲一些,自己也輕聲說道:「前番與姑娘說了多有不便,姑娘兀自不信!在下一身內勁有異,只除了衣裳後方能盡展全力。如此倒是塗污女俠的青眼了!」
此一番他出去時間較久,直到那禍中雪水盡燒開了,才見少年一身水濕的從門外回來,歸來時收穫頗豐,手裡竟提了三條大魚並好些菌菇,肩上竟還用草索結了背有好些枯柴。
只是他到底看著張入雲板腰身段不錯,一時便曲指對他說道:「你且站到那邊去,等過得午時人來的周全了,大夥一起比試!」說完又略帶鄙夷的看了看張入雲一身打扮才道:「你該是還沒吃過飯吧!過去到那邊大棚下,有我們島上安排的吃食,大魚大肉管飽!」
一伙人只是粗野漢子,與外功修行上還有些門道。但張入雲這一手功夫已是真氣一流的內家外門剛勁,卻如何能夠得見,一時間駭得人人都青了一張臉,眼神中滿是恐懼,雖是口裡呼聲很大,卻是再沒有一人剛上前進犯他。
雖是自己這面佔了上風,但對面後生卻是進退趨避,依舊輕鬆自如,且對方技法精深,身手怪異,招式精微之極,與自己相鬥竟還能留得力,只每每用最簡單快捷的身法避開自己重擊,使到後來,一副身形好似乘了風一般,以自己的眼力竟也不能盡曉對方招式,且
和-圖-書眼前人好似對自己武功根底甚為了解,每當雙方拆招之時多得不少助力,而自己與對方的本領卻是一無所知,幸是他功力高過對方不少,不然隨時都又被還擊反噬的危險。
張入雲得她一助,心裏便是一松,他初時就怕黎姑娘陰柔的內勁與自己相衝,未想對方功力還在自己之上,內力精純無比,退避趨守莫不輕鬆自如,一手陰勁,不但將周鵬飛心脈護住,且每當其心力衰竭時,反還能催出力道替其提力運氣,振作生理。
周家上下感他大恩,還未怎處款帶,卻如何能放得他走,只是張入雲來時乃是為了相送焦春贊。現如今諸事已完,去意甚是堅決。周定山見此這才不再堅持,只得為其踐行,行時還準備了豐厚的盤纏與他。張入雲知若再推辭恐冷了周家人的心意,一時只取了五十兩蒜條金,並一領新衣。周定山父子知他是風塵中的俠客,並不在意這些,見其即已領情也就罷了。
那虯髯漢子見焦春贊幾句話便被對方逼住,他早就惱了張入雲橫插一杠出語撞破自己差事,又為半日里見本是自己緝拿積弱的逃犯轉眼間卻又怡然的吃著美食,犯了他平日的刁悍。今見二人一番往答卻又戳中他賣祖求榮為人唾棄的痛處,當下再忍不住,已是跳身出來喝道:「你這半路殺出來的愣小子!我管你是什麼人,敢私縱朝庭欽犯便是個剮罪,你此時惡跡未彰,我且念你還是個江湖人物,留你一條生路,再不然大爺我先就砍了你!」說完已是提刀在手,他見了張入雲前番諸多異跡,心裏也是氣虛的厲害,是以口氣所作,但內里卻又講話放得軟了不少!
當下張入雲喃喃自語道:「如此看來,那是定要為島主選中才能上島的了!」
那周鵬飛生的如其父一般雄壯,只面孔倒是白凈,濃眉大眼甚有英雄氣概,一時張入雲見了也知是個年輕才俊,不由也是大嘆可惜。當下略探了探脈息,竟已是似有似無,顯是病危將死的模樣,只是一絲血氣始終是凝聚不散,顯是其一身內家修為也自不凡,不然絕不得能支撐到如此地步。
張入雲此時因身份越顯尊貴,已被移作他居,至時已是一人獨處,愈發的方便他晚間行動。這一日他終是按捺不住,自以為將那島上地理探的甚熟,便於當夜換了夜行衣,收了這連日來運用的縮身功夫,重又恢複原先身量,只縱輕功直往島上最隱秘的嘲風崖探去。
那冷令超早被張入雲與焦春贊你言我語激怒,他本是想挾制喬老漢以立軍功,如此看來已是不可能了,當下惱羞成努,只喝令眾弟兄上前,意欲人多勢盛,趁亂收奪下張入雲。
一路上逃亡吃驚辛苦,偏巧這一日風雪太大,老人與追兵都是被阻了兩難,竟紛紛選定在這同一處的將軍祠內避雪,當下里雙方心照不宣,卻才得如此一副局面。
焦春贊得對方提醒,立時便想起一人來,只是眼前人只與其有七八分相似,當下打量了半日方張大了口驚駭道:「原來是張,張大俠?一年不見,您老變化好大啊!」
那漢子先見張入雲貌不驚人,倒不怎放在心上,後轉眼再看他一身腰板倒是挺的筆直,身眼也有些不俗,這才上了眼,當口裡仍是帶有些輕視道:「怎麼?你也是來這顯水性爭吃這碗下海飯的嗎?」一時又將眼睛略往一旁望了望,就見還有四五個精裝漢子也在一邊守著,俱是一副窮苦人的裝扮,想來也是來此應試下海的。
一刻鐘的功夫過後,病人房門方得打開,從內只走出面色蒼白的張入雲一人,一時周家上下忙迎了上來。但見張入雲面露微笑道:「幸不辱命!令郎體內淤血已然排出,周身經絡已為晚輩調順,之後當用藥石相助便可無礙,黎姑娘正在屋內照顧,眾位一問便知。」
當張入雲問少鏢頭到底是何人將他打傷時,周鵬飛為人甚是豁達,只輕言對方也是為友助拳。一時拳腳失手,自己也並不將此事記在心上。且那助拳的書生為人和善,言語周全,相貌不惡,倒並不似是個歹人。末了他才道了那人姓孫名聖,聽當時主人通報名姓時,曾說他的綽號乃是什麼鬧海銀蛟。
焦春贊此時臉色已然十分焦急,當下一見到張入雲忙上前搶了一步,回身於身後老者道:「姐夫!這位就是小弟新結識的張兄弟,一身內外功夫俱極精純,為人俠義那是沒話說的,若得張兄弟出手鵬飛許是能有些生機!」
眾漢子雖粗野,但這先天罡氣還是有數人識得的,一時見了心下大驚,已知今日絕難知得過面前這古怪少年,又幾個識機的已是趕忙住了手。
那冷令超見眾人畏足不前,口裡便是一陣大罵,只是他自己尚且恐懼,底氣未免不足,也不敢過於逼迫自家兄弟。他為人狡猾,略一思量,便喝令眾人將暗器放出。一時間七八個人十幾雙手,同時交相揮出,空中便已多了數十件暗器,有那心腸歹毒的,卻是看出放出的暗器多不能傷到眼前少年,手底陰毒反將暗器繞著彎子向坐倒在地上的祖孫二人與焦春贊身上射去,意圖分了張入雲的心,好再尋機傷他。
臨行時張入雲避了人,暗只囑咐周定山老人毋要去尋那孫聖的晦氣,口風裡又略透露些自己與其瓜葛,只囑咐老人道:「日後自己當會清理門戶,還望老鏢頭不其過問晚輩門內私事。」
就在那中年漢子開口之際茅屋裡的蕭聲便隨之而寂,待他將雪蓮取出時,又聞茅屋內傳來一陣嬌嫩的女子聲音道:「有勞師兄懷念,妹子微體不勞師兄如此,這天山雪蓮甚為珍貴,師兄還是用它合煉丹藥,日後用來救人治病豈不是好!此時天色不早,師兄萬里奔襲勞累,即來探望小妹,甚是心感,只是如今偶感不適,不便相見,還望師兄原諒。」說完便是再無一絲響動,顯有逐客之意。
張入雲聞言得了得頭,只在一旁思量如何能同時攜的三人同行,窗外的風雪此時已變的更加急勁了一些,他自忖不是本領高絕之士絕無力上路,為此反倒是自己拖帶三人離此的好機會。當下思忖了一會兒,方拿定主意,一時將那爐火挑旺,燒上了火,又將殿內的好些木柴連同先時的那神案的木板取下,拎出門,待略用草索捆紮后,反身便將爐上融化的雪水取出,傾倒在其上,不大功夫,那捆紮好的木板已為冰雪凍的死死的,儼然一副碩大的雪撬。
張入雲因近日功力大進,又是內力怪異自成一路,已可如隱娘當日那樣長時間的鎖骨縮身,只是為此一來功行卻要打個折扣,兩眼神光一時也為此掩息了不少,但他如此一來走在人群里倒不再扎眼,反容易潛跡混入蒼龍島。
直到這時少女這才知道張入雲不但內功上佳,便是指法與內功修為上的造詣也是非同小可,如此才松得一口氣,只是她還是有些擔心長此下去,張入雲內勁不繼,為防他分力照顧周鵬飛生理,自己也將掌心內力催出,只棉棉密密包裹著病人心脈,不使其衰竭。
此去這百十里路程,張入雲幾是沿直線行進,他本就腳快,如此不過一個時辰便已到達蒼老島近島海邊一小小的村落。
張入雲雖與黎紫婷相處不久,但卻深喜她為人豪爽,一時她話里說的又巧,雖是自己姐妹卻說是與周鵬飛的心意,心感她一番誠意,當下也自接了。
不想張入雲聞言卻道:「這可不好,在下一身內勁有些古怪,到時為少鏢頭行法時,卻有些張智,黎姑娘身是女子,卻不好在一旁!」
果然焦春贊才進了屋子,便又是一番婦女的哭叫聲,張入雲耳力靈便,已聞得內里有女子哭叫著向焦春贊泣訴,及至見他也是斷了一臂,又是一陣傷心難過。
他一言雖輕,卻把焦春贊臉上激的一紅,話聲中透著興奮道:「能與張兄弟這樣的俠士稱兄道弟卻是焦某的榮幸,得與張兄相交一場,焦某這一生也不枉了!」說完臉上興奮萬狀,竟再沒將自己斷臂傷勢放在心上。
張入雲此一回用功極劇,連用了兩日功夫,才將一身真氣理順,那周家人感他恩義,卻是奉如上賓,悉心照料,不敢有一些懈怠。
再見少年又上前將老漢連身下乾草抱起,放在殿門后一角最不當風處,再又反身出了門。
說的此間時,他言語已是頗多淫猥。眾漢子這幾日里都錦衣玉食的養著,又儘是氣血旺盛的年輕氣壯的年紀,所謂飽暖思淫慾,聞得那家丁一番話,自是止不住的往船上望去,果見其內隱隱有那穿花著綠的女子在船上走動,一時眼底一觸,卻是愈發垂涎不已。
那老夫人聽見愛子得救,只樂得老淚縱橫,周定山見此已是拜了下去,張入雲見此忙將老人扶起:「周前輩這是做些什麼!只折煞晚輩了,還是快快進屋看望令郎才是!」說完又對焦春贊道:「焦大哥,還望為小弟準備一件靜室,小弟方才頗用了些力氣,一時有些疲乏了,欲休息一番!」
未想張入雲另有計較,見眾人暗器得緩了,順手抄起幾枚飛鏢在手,便是回擲了過去。他手法剛勁,哪怕是一枚小小的鋼珠在他手底也被施動的帶有風雷之聲,立時就見面前七八個漢子,紛紛受傷撲倒,只在地上哭爹喊娘大聲呼痛!
祖孫二人看的真切,就見面前一夥惡漢的雙腿,都已被張入雲手底放出的暗器打斷,眼看著就是不變成殘廢,少說也要在此地將養上數月才能痊癒。
張入雲此時輕功卓絕,又是千錘百鍊之下練就的一副長力氣,當下雖擎帶的三人在肩,但風雪之中仍是迅捷好比奔馬,且此時雪勢太大,雖是雪撬所過之處必會留下諸多痕迹,但傾刻便又為新雪敷蓋,再不見一些蹤跡。
張入雲見他還呼自己為少俠,只羞愧道:「兄年長,萬勿再稱什麼俠字,如不棄我二人只以兄弟相稱如何!」
不想到得晚間眾人安寢時,卻陡聞自己所居住所不遠處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內,只不住的傳來歌舞音樂聲,內里諸多女子與年輕男子的調笑聲不絕於耳,顯是白日里那艘花船上靠岸后,一眾水上高手又換在陸上享樂,當晚一夜的飲酒作樂之聲,只撩拔的除張入雲外另三名漢子坐卧不安,只想第二日快些出海,多多在水下捕獵,已進身至那花船上一探這人間極樂到底是何滋味。
再將病人衣裳敞開,果覺肋下有一點紅印,一時又查看了一番,心裏卻是驚駭,起了些許疑心。當下他將病人衣被合好后,方對周老鏢頭:「不瞞老鏢頭,晚輩並不會醫術,一身修為淺薄,說的對不對,還請您老人家我包涵!」
張入雲不知怎地總對那屋中女子甚有好感,當下急欲求見,因他先時已用心記下那草屋位置。此時見兩人遁走,這才大了膽子,心道不管其有無禁法,自己只上前先摸著實物,再做計較。誰知他這裏才剛剛起身,忽然腦間一閃念即生的警訊,頓時里一身肌肉虯結,只腳下一撐身體已向前躥出十余丈。再聽身後卻傳來兩聲冷笑,原來先時一老一少二人此刻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掩至張入雲身後四五丈外。
張入雲見眼前周老父親,一雙虎目已是泛的赤紅,一時為其所感,忙將頭連點,即是上前探病人傷勢。
張入雲話未說完,老夫人已是急聲道:「是了!是了!黎姑娘也是這般說話,少俠真是神人,為此小兒定是有救的了!」老夫人一番話方說出口,其夫卻是一絲不見喜悅,緊鎖眉頭。他是內家好手,又為旁人指點,早知內中的道理,只是此間以自己內勁最為高強,也是無力為之,換了旁人,卻更不濟事,愛子師長遠在萬里之外,此時求救早已來不及,遠水解不了https://m.hetubook.com.com近渴,老人徒見妻子興奮,卻是心下好似刀絞。
為追逼這一老一少上,焦春贊也是多有不願,無奈那虯髯漢子冷令超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此番事又推不開,一路上也只得敷衍一番。今被張入雲問起不好回答,心有內愧半日不敢言語。
那猥瑣漢子聽張入雲是在江邊長大的,當下便顯露出些輕視的意思,只過了半天方慢條斯理的道:「江邊練的水性?你又是南方人,要知此處比斗可是在海里不比你那小江小河,現下又是冬日,水底奇冷無比,你一入水怕不得把你凍死!」
周家上下此刻早已是急的雞飛狗跳,那還顧得上這個,一時異口同聲只道但說無妨,其中猶以周母最是心焦,若不為對面人許是自己愛子救星,卻是恨不得上前拉扯對方衣領要其快說。
哪知張入雲見眾人來勢洶洶,反被其激得笑了起來,一時就見他右手凝空虛指一彈,當先跑的最前的一人,已為其凌空打了個筋斗翻倒在地。眾人將那漢子扶起時,只見他腿上已多了處一傷口,創口甚深,一時間血如泉涌,仔細看去,竟是已被張入雲鬼神莫測的一指將漢子小腿洞穿。
周家上下本為張入雲言下無力一陣失望,未想他話鋒一轉,竟有生機,當下無不欣喜萬狀,只在一旁激動不已。
焦春贊與張入雲相處近一月功夫,交情不比別人,當下只連送了他十余里方才作罷,行時約定今後定要去嶺南與其相會。張入雲諾諾答應,一時諸事皆當,即刻展動身形,卻如一片青雲直往東南方向流去。
這將軍廟本不大,就見七八個精壯漢子佔著殿內深處較暖和處,雖生了一堆火,但在北風激蕩下,也是暖意全無,空添一把柴力而已。眾漢子生的雖精壯卻把殿門口的風洞處留給一對祖孫倆。可憐那老人想是有病,只躺卧在一堆乾草上掙命,小孫女兒卻只伏在他身上邊為他驅寒,邊嗚嗚的哭泣。
一時她這番話卻令張入雲好生為難,只是在周家上下怪異的眼光中自己又不好明說。想著到底救人重要,便不再猶豫,只抱拳與那姑娘道:「即如此,到時有些丑怪還請姑娘不要在意!小弟先在這裏賠罪了!」
不想張入雲手法精純之極,肋下三指生出的指勁靈動無比,只在周鵬飛百穴內躥行,且張入雲深知人體奇經密|穴,但遇阻滯處,均可逾道迴旋,總在臨危處輕鬆涉險而過。
少女先還不信,要知張入雲的功力竟在瞬間提升的這多,已是遠超出其想像,雖是過於生猛,但儼然已是當世第一流高手的資質,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得暗裡流心觀察,果然不久之後便被她窺出些蹊僥,要知常人均是能以胸肺提氣生力,未想眼前少年竟隱然間可用周身肌膚呼吸,一時提力至快至捷,兩下相交真力竟被其提升的不只一倍。
那姓黎的女子聞言將信將疑,當現在確是無他法可想,縱是張入雲有甚歹意,此刻周鵬飛也是臨危在即,也不怕他。一時只開口道:「即如此,還請張少俠施術,小女子自忖也略有些薄技,一來為少俠護法,二來也可在一旁照拂!」
一旁的精壯漢子們一見之下,便吃了一驚,一眾人都是身具武藝之輩,只這漢子進門時,卻沒一人看的正經,就眼見一晃,風聲一作,已然憑空多了一人來,顯是個練家子,且一身功夫還不低。他眾人守著這一對祖孫已非一日,就是想順藤摸瓜擒住幕後的大角色,此時眼見多了一個會武的,自然引起眾人的注意。
當下張入雲見對方果然功力精湛,一時再無後顧之憂,只深吸一口氣,內力旋即陡增,他一身內力此時已是獨具一格,口裡呼吸雖沉重,但內勁卻是不停的在增長。
自這一日起,四人的待遇又比先時好了許多,每一日里所給的銀兩也都倍僧,眾人在此地待的日久,由外間往來招募的水性好手也越發的多了,大夥只聚在一處安歇,有時島上頭領也會作陪,並命得美貌女僕出來相陪眾人飲酒,只是每次宴席一畢,眾女子也隨之而去,並不留下與眾人作樂,如此數日下來,只惹的那一夥海上窮海越發的為了島上人賣命了。
黎姑娘自幼便是受海外劍仙指點,一身功行遠超同輩年輕高手,但卻從未想過當今世上竟還會有這樣的奇人奇術,此時見張入雲傾力之下,周鵬飛為其所治,不但一身內傷為其調理,且周身經絡為其震蕩,如若傷愈后,一身功力還可恢復。如此功行只有周鵬飛師傅一輩的高人才可為之,未想眼前這名不見經傳的後生竟可做到,至此她已是收了先前小覷的心理,安心輔助張入云為周鵬舉療傷。
他一語即出,周家上下眼裡便是一亮,周夫人尤其激動,只急聲道:「不錯!不錯!張大俠說的極是,小兒是服了家中秘藏的小還丹,后又得了黎姑娘的仙人草,只是空吊了一口氣,卻是不見好轉,大俠您倒是快說,我愛子可還有救!」
張入雲雙目如炬,只在那賭局上略作一番回顧,便知那常贏錢的漢子定是與島上人有勾結,甚或還是島主安排的手下,故意引誘眾無知苦漢將性命換來的血汗錢在這賭局上丟掉。至此張入雲時已是對著島主行舉深惡痛絕,如此想盡法子操縱的這伙窮苦漢子,便是個良人也要變的下作了,一時間他已知這蒼龍島上確是一處魔窟,只每日里四處尋機打探,想將島上地理辨的明白后,好趁夜一探究竟。
他一雙神目遠不是眾漢可比,當時那猥瑣漢子將鋼珠拋出時,不但以被他看清刻有自己姓氏的鋼珠被拋落在那一處海底,便是各人的鋼珠落在那一處他也都已盡曉。只是到底那海底地理不便,珠子落水后又有海流分擾,一時間他也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自己那枚鋼珠。為表自己眼力尋常,他卻安心又錯取了兩枚在手,一時間反將內里一同在水底兩漢子的珠子取在手裡,當下他便趁在眾人在水下時交與那二人手底。
張入雲見此知老人所說不假,當下心裏已是拿定了八九分主意。
焦春贊見眾人一派肅穆,知定有大事發生,忙急著開口相詢,未想眾拳師才露出作難神色,內堂里卻是傳來數聲悲泣聲,焦春贊聞聲便知是自己姐姐的哭叫聲,心裏大駭也顧不得眾人開口作答,已然搶步進了內堂。
周定山見他果然為人俠義,自己只一求教,即不作一些勢派也不見一絲推諱,話里實在,一時心中一熱,暗道許是自己兒子合當有救,天教他在這時候造訪至自己府上。一時老臉一熱,忙快步在前引路。
就在那小姑娘哭的力不能支,幾欲昏厥過去時,卻見那廟門忽然大開,轉眼間已閃了一條人影來。跟著風聲一滯,那廟門又反手被來人合上了。
張入雲聞得對方果然是孫聖,當下眉間即是一皺,他前番與天鷂子于鎮江一別後,果然為自己師伯說中,東海一行無果。雖費了不少心思,才到了那沙門島,但島上其時已早無人煙,儘是斷壁殘垣,已然荒廢了好久。唯此他只得離開,因守著天鷂子當日交待過長白山有奇僧無色和尚。這才一路急行至長白山南麓,不想又碰上喬老漢祖孫二人,一時為解救二人,卻又是耽擱不少時日。
張入雲見對方終於認出自己,卻是笑道:「尚幸焦兄還認得在下,有勞,有勞,只是……」說著指著喬老漢道:「只是這位老先生的話,兄台也聽見了得,不知他老人家說的可是屬實,諸位是不是朝庭鷹犬?當日我看焦兄為人也有些氣度,想來倒也不該行得如此無義的勾當!」
黎姑娘聞言就是面色一沉,只道:「這是什麼意思!我是女子怎不能在一旁,難不成你施術推拿時,還要脫了衣裳不成,不瞞你說,若不是我一身功勁陰柔與鵬飛內力相衝,也早想為其行法了!有我在一旁為你護持,鵬飛當多了兩成生機!」
就在眾漢子看的目瞪口呆之際,那少年卻又從腰間取出一片柳葉變戲法似的轉瞬間就成了一口銀鍋,少年又轉身出外取了些凈雪,挽了細繩,支在杈口上融雪燒水。
他本在於隱娘南行之際便有過一次經驗,此時做將其來,更加的駕輕就熟。至后又行出鎮外一二里又仿前法,將車主人打發了。幸是焦春贊身上帶的銀兩甚多,這才能將馬車買下,至於張入雲身上,總共只剩下不到三四銀子,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夠的。
周鵬飛十年苦藝,雖未達仙流,但他資質上佳,天師派又是別具一功,一番辛苦下來也是功行不比凡俗,為此只五年功夫致遠鏢局就得聲威大震,自有了這少鏢頭致遠鏢局也再沒失過手,生意確是越做越大了。
敵人想是也未料道張入雲竟有這般機警,一時擊出手的手刀竟是落空,只空將當地打出幾尺見方的刀刃。
張入云為他這麼說一說,反倒臉上一笑,他自己對這一身水性倒是頗有自信,老人這番話說出來,倒也是個主意,一時再又想了想,拿定主意,方起身付賬出了小店。
只是此時張入雲卻是無心計較這些,對方招招力沉,又兼輕功靈動無比,正是自己的對手,如偶一疏忽便有重傷殺身之禍,當下他只得強打起精神,與那書生比斗。
焦春贊聞言周身一抖,片刻間滿臉掙得通紅,思索多時后忽地霍然而起,行至冷令超的身前便是三拜,起身後即朗聲說道:「冷大哥,小弟這條賤命是兄長救的,若為朋友計,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兄長此一番助紂為虐的舉止,弟實在無能為之。但不如此又愧對兄長恩義,思來想去也不得好善處,如今也只能施此下策了!」
未想張入雲將眾人放倒后,卻不殺他們,反上前為眾人封閉穴道止血,末了還將眾人移回原來的火堆旁。並沒任眾漢子躺在冰冷的石階上挨凍。
今番救了周鵬飛,卻巧得了其師傅金風孽徒鬧海銀蛟孫聖的消息,雖是守著師傅當初交待不欲過早與孫聖等激斗。但即已得訊,卻是按捺不住要前往查探一番。何況那蒼龍島離碧流灣不過百里不到的路程。此去一探也費不得多少時日,一時問明了去路,便忙與致遠鏢局上下作別。
約莫過了兩炷香的功夫,內堂中始得傳來一陣腳步聲,眾拳師聞聲趕忙起身相迎。果然從內里走出兩個人來,當先一個便是焦春贊,后一人卻是位六十歲上下的老拳師,身高九尺上下,年紀雖長,但一身腰板卻是停的如一尊玉柱一般,一副長髯幾有三尺,端地氣質不凡。如若再臉色紅潤些,險以為是關老爺再世。
那七八個漢子在旁卻只冷眼相看,並不施以援手,當中有個紅臉漢子想是為人厚道些,欲上前相助,卻被內里一個滿臉虯髯的大漢阻住。那紅臉漢子見首領示意,也只得作罷。
但她知來人是善意,正欲求告相助時,卻見男子擺手令其止口,跟首又探手在老人心口脈門上探了幾探,一時在他連輸了兩次真氣后,仍不見老人醒來,知其體力衰弱的厲害,不是一時能治得好的。
直到後來見事體鬧大了,周鵬飛只得出手,他一身功力遠超群倫,只不久功夫便將一干敵人制服,未想自己這面才剛佔得上風,蒼龍島這邊卻請出一位朋友也來助拳。一時周鵬飛與其久斗不勝,至最後反被人在肋上點了一指。周鵬飛也是內家能手,知自己內家真氣已被對方點破,肺腑之內也受了重傷,當下忙避了氣,一路上不敢耽擱,急急的回府取小還丹調理,未知竟不得藥力,這才有了張入雲救他的一幕。
為此那m.hetubook.com.com中年漢子反倒訕笑道:「許是我一時為這崖上的海風所擾,卻是誤以為有人犯險至此。如今已然無事!你還是與我快些進見你師娘才是。」說完即揚手在面前畫了個圈子,一時里就見本是嘲風崖上無有一物的一片空地上,竟是平添了一處小小的茅屋,雖是只用槁草所制,但卻甚是雅質,只方寸之地也盡顯主人一番心思,張入雲當下眼前只覺一亮,跟著耳中蕭聲也隨即大了十倍,一時卻是清清楚楚傳入張入雲耳內。
黎姑娘先一時聽聞他呼吸粗重還以為有異,未想愈是如此,張入雲內力愈是強勁,至最後忽見周鵬飛胸肺一提,而張入雲內勁竟得再提升了一倍,已為其操控的體內淤血盡歸百竅,如此行為,再不過盞茶功夫便可收全功。
至此張入雲才知若論水性,自己卻還算不得大造,眾人諸般身法,俱比自己來的靈動,而他卻只是仗著可在水底換氣,一身內外兼修的過硬功底,這才能將眾人追上,真要論起水底的本事來,自己卻還有太多路要走。
那先一時還有些良心的紅臉漢子聞聲就是一驚,萬沒料到這少年竟認得自己,就在他苦思不得之際,卻又聽那少年朗聲笑道:「焦老爺好大的忘性,一年前才與在下於瀘州一會,何至於就忘的這般乾淨?」
祖孫二人見此直不解其意,就在這時卻聽張入雲對眾人道:「你等為人雖不堪,但我也不欲取爾等性命,焦大哥能及時回頭上岸,未使諸位就不能效仿。因在下恐各位追逼,只好將而等打成重傷。」說完又問焦春贊道:「焦大哥!這夥人身上可帶有乾糧!」
黎姑娘至此時方住了口,好在張入雲除了上衣后,卻未脫褲子,倒是免了雙方一番大尷尬。
先時那蝟瑣漢子不想今次竟得有這多人闖關成功,一時雖也高興,但也有些將信將疑,尤其對自己在張入雲身上看走了眼,而幾度疑惑。后因那受了張入雲相助的二漢只在一旁誇獎他水性奇佳這才作罷。一時間即將手一擺,召四人上了一艘登島的快船。
少女本當他是個成年男子,不想卻比自己也大不上幾歲,一時間因先前被人親近,反更加有些不好意思。
張入雲聞言仍是皺了皺眉,猶豫一番方道:「如此晚輩就直說了!令郎服下了靈丹仙草,只為一身氣血極弱,十成藥力中的九成倒是未被消納,若是有內家能手至此為令郎解穴施術,將肺腹間的氣血調順,當還有救……」
張入雲見此眉間卻是一皺,心道這島主這般收買人心,只一旦讓眾人所行的事體,也一定是奇難至險的勾當,眾窮苦漁人得此一番淘制定是心甘情願替起賣命。
焦春贊對此地甚是相熟,一路帶著張入連走了幾進天井,繞了兩處庭院,直奔周家內府。張入雲隨走隨看,只覺這致遠鏢局確是氣象與尋常武家有些不同,庭院一內的施設俱都透著儒雅,偶有一二處庭台水榭竟是江南人家也沒有的精緻,雖當下還未見主人面,卻是已添了三分好感。
張入雲一方神目不比眾人,一時放開目光只望船上開去,果然那船造的奢華到了極致,滿船盡都陪候的下人,往來美貌年輕的女子尤多。當下掃了一番,正當他要收回眼光時,卻陡地發現有三名女子卧在船首,其間舉止甚是親密,竟都相互依偎在一起。張入雲目光銳利,就見三人當中倒有兩位女子生的一頭金髮,且身形與常人有些異樣,只不像是船上陪伴眾泅者的女奴,一旦入眼便是留上了意。
果然到了第二日,眾人去的海域即是比前一日險峻的多,一日功夫下來另三位漢子,費盡心思每人才得掏摸上兩三枚貝母,只是此海域內的金貝卻要比前一日大的甚多,幾有人手掌般的大小,張入雲當下也是跟隨眾人圍捕,他不欲搶人頭裡,每次所捕的數量只在眾人里算得次席而已。
正月初八,遼東長白山北麓荒野將軍祠,隆冬時節風雪連天,北風嘶吼,窗外如人掌般大小的飛雪似驟雨般下著,轉眼功夫,已是白茫茫一片的荒原便又積了二尺來深的冬雪,屋內盤踞著十來個人早已是凍的瑟瑟發抖。
眾人一番豪飲直至深夜,當晚俱得酩酊大醉,至第二日俱都是到了日上三竿才得起身,眾人都怕為島主召見,慌忙起身,未知反被陪持的人勸阻,仍是一樣好吃好喝伺候,如此連過了三日張入雲一夥只在島上飲酒作樂,全不顧下海勞作一事。反鬧得幾位苦人面上不得意思。
哪料眾鏢頭還未將貨物壓運至關內,便已為歹人搶奪了去。這起鏢數額巨大,七家鏢局便是家底典光了,也陪還不上,一時間只得暫通關節,與商人官府約定下時限,一面卻趕緊至致遠鏢局處求援。
偏那少年至此還不足夠,又從一皮囊內傾出半碗碧綠色的竹葉青于日用的鐵碗內,再對少女道:「這竹葉青幾是藥酒,你祖父喝一些到底有些益處。」說完即交於少女手中,命其在為旁暖著,片刻間酒香撲鼻,更惹得眾漢子里幾個好酒的,恨不得上前搶食。只是這少年如此精怪,誰又有膽敢上前惹他!
那女子覺此即是一震,只為張入雲這般行功實過於急勁,女子也是深具慧眼,自與張入雲見面后,暗中計較,若只以內力計對方或不在自己之下,但終究還未能深造,卻是與自己師傅輩不能相比。此刻見張入雲如此激進,生怕他支撐不得一刻,一身內勁便要衰竭,到時自己夫君卻是再也無生望了。
果然到了第四日,這才有島上頭領接待四人,並命眾人出海圍獵,眾人守了數日,一旦得命反倒急於在人前表顯,未想第一日里各人的任務倒極是輕鬆,只由島上兵士領了眾人乘一快船至蒼龍島近海出遊,一時只令眾人下海掏捕那金扇母,四人當日俱有入海尋珠的本事,到此時覓那金貝均極感輕鬆,只半日功夫,便已得了百十粒,未知那隨行人士卻只容得眾人勞作了半日便上船休息。
未知才當他引步想走之際,卻忽聽得耳邊傳來幾縷蕭聲,那蕭音雖已輕的幾不能聞,但傳得張入雲耳內卻仍是如焦雷一般,只將他打落在當場。只為那蕭所奏的竟是《窮途自傷曲》,如此遠海孤島的異地,竟能在此處聞得此曲,如何令張入雲不驚,且對方既然會得此曲,怕是多半又與自己師父傅金風相識,一時他潛心運勁仔細探詢,只是他極力之下仍只得一點餘音。卻是翻遍了嘲風崖上下也不得究竟,但要離了那崖上,卻又是再無一絲聲音。
這一日,張入雲見周鵬飛身體已然大好,便入內府與其相見將心中長久的疑問與其說了。那少鏢頭未想張入雲竟會問自己到底是被何人所傷,一時心下有些奇怪,但到底是救命恩人,不容不答,只尷尬的笑道:「恩人既然見問,鵬飛少不得要將這番來龍去脈說個仔細!」
張入雲聞言眉頭便是一皺,他倒不擔心出力,只是看著老人語聲沉重,眼裡又是那麼急切,顯是對自己滿心的期往,自己平日最怕力不能及有失眾望,只擔心自己藝薄只教得老人空歡喜一場,更添為人父母者傷心。當下只好硬著頭皮一抱拳,只道了聲:「總鏢頭請帶步,晚輩但有能出力處,一定盡心竭力!」
少年聽了老人好一番敘述,始明根底,忙安撫老道:「原來還有這一番原故,老人家如此義舉卻讓晚輩好生敬佩!且打我待發了這班鷹犬再護送老人家至貴主人處。」
那周鵬飛確是少年英雄,一時得張入雲推血理氣,只兩日功夫便已能起卧,只是人精神尚短,又過了五六日方得大好。
未料焦春贊所在的神拳門卻與雪山派有些瓜葛,門內心法亦自不凡,得張入雲順氣指引,焦春贊身體竟是連日里一日好似一日,雖是失了一臂,但為此反得內功心法長足進步,卻也多少不無小補。焦春贊知張入云為己多番透露武林中諸多不傳之秘,深感造化難得,也是盡心曉習,但他到底年紀已長,所得有限,只為此卻為日後子孫落得個好福蔭。
那村落不大,張入雲只走了幾步路,便已來到近海碼頭,就見一塊大紅招幕下正有五六人擺了長桌聚在一處。張入雲略一朝相,便知眾人都是習過武的,內里有個身形健碩但卻留了兩撇鼠須,面容頗顯猥瑣的漢子像是眾人的頭領,張入雲便行近兩步與其打了個問訊。
果然只晃眼功夫,即有一藍一青兩道劍光自空中落下,當時顯出兩個華服男子來,其中一人乃是一長身青年,做儒生打扮,一身氣質不凡,幾比東方兄弟,且眉目間一團和氣,倒不似二人那般的持傲。另一人卻是個是中年漢子,中等身材,方面大耳,一雙眸子在夜光下直比繁星,張入雲只看得那人一眼便知其功行遠在自己之上。當下卻是絲毫不敢大意,只全力將一身毛孔盡數閉起,不露得一絲生。一時他人雖伏在地上,但與旁人看來,卻只是一方礁石,再沒有一絲人氣。
那兩人不想竟有這等好事,一時大喜,紛紛喜笑顏開,只在水中不住舉手稱謝。當下待香燭燃盡之時,五人中竟有四人在水下取得鋼珠,只一人空手而歸。
張入雲未想到這焦春贊竟是這般光棍,當下失聲驚呼:「好漢子!」忙閃身縱至其身前,一路將他右腕穴道封死,先替止了血,才又抬至火塘邊卧下,深襲一禮與焦春贊賠罪道:「未想焦兄這般大義,剛才小弟言語諸多衝撞,冒犯了兄長,俱是小弟的不是,真真該死,還望兄台勿罪!」
雖說此次潮汛卷帶的近海好些金貝,但到底此物珍貴不堪眾漁人濫捕,只十多日功夫,近礁內便已捕完殆盡。未料蒼龍島主至此竟還嫌不足夠,反又將價增了兩成仍在島上收貨,只是此時所有金貝俱都藏在遠海深溝。那石窪村一面的海底又是暗流縱生,再不容易捕澇,只有那水性極好的漢子才敢冒死下得深海里偶獲一二。
張入雲此時一路疾行,因少了焦春贊諸人負累,得以全力施為,他一身輕功已漸至第一流境界。一旦施展開來真箇是踏雪無痕,只如飛鴻般的浮空驚渡。又得沿路上四野荒蕪,人煙稀少,張入雲不但可儘力施展,但見有山水阻其前路時,更持仗清靈羽風力飛渡。他現時內力大增,操控那靈羽不比得往日,當下就是飛身個十余里也作可想,只是終究力不能繼,不能以此異寶代步。
這剩下的百十里路走的倒甚是順當,不過一日半的功夫,二人便來到了碧流灣,因是天色不早,二人一路上相處甚是得當,張入雲終是被焦春贊留下過夜。且一路上焦春贊極力誇獎這致遠鏢局少鏢頭周鵬舉,謂這少鏢頭也是當世俊傑,當然有一樁最重要的,這少鏢頭還是他焦春贊的嫡親外甥。
雖是張入雲功力大進,待他將三人送至七十裡外一座市集大鎮時,也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了。雪撬上三人正在不過意時,未想張入雲竟是絲毫作休息,當下問清喬老人去路,即是雇了馬車,採辦了各色食物再行上路。
老人聞言自是領會,未想黎紫婷竟也前來送行,臨別時卻從手上取出一枚黑黝黝的玉戒指與張入雲道:「我姊妹十八人為師長教訓,自在各處修習,今得張大哥大恩,無以為報,此戒指是我姊妹間的記認,若異日得遇眾姐妹,又恰有些事微勞,只將它取出顯露,定能得助,雖張大哥為人心性小妹已然盡知,不欲作這些客套,但還望不推辭鵬飛與我這一番心意!」
焦春贊聞言點了點道,並領張入雲意思,又道:「張兄弟不必擔心,共有三起人一同圍堵喬老先生,我們這一拔只是其中行m.hetubook.com.com的最快的,若三日後眾追躥的人馬不得往通消息,自有人能會前來查探的,倒不用擔心我這幾個兄弟的性命,只是後面追兵甚急,喬前輩最好還是速速離開才好,不然我四人除張兄弟你外,都是行不得快路的,遲早還是要被另兩伙人追上。」
誰知那少年入殿時還是周身是水,但只一會兒功夫,渾身上下卻如處蒸屜中一般,俱是白煙燃起,只片刻功夫便將本是浸濕的身體烘乾,連帶著一身衣服也被烤的乾乾的,那還有一些入過水的痕迹。
這喬老漢便是其中一門家臣,只為他犯險護主,假冒主人遊走于外,才救得自己主人安然脫險。他本已是赴了必死之心的,卻未想對方爪牙陰毒,明明已是籠中之鳥,竟不下手輯拿,反留他性命悄悄一路上尾隨,欲待他與主人舊部相會時將余寇一網打盡。老人見此本欲自盡,只為自己還有一孫女,惹自己一死,孫女卻如何交待,為此才將死志擱下。
一時間眾人忙退避出卧室,當下房中兩人,即刻將卧在床上的周鵬飛提起,一時為施術方便又將其上衣解去。那黎姑娘為人倒爽潔,此刻見了男子赤|裸的樣子倒是坦然處之,不見有甚害羞作態。
未想對面少年倒是一絲不放在心上,反又開口與焦春贊說道:「焦兄,是非一念,還請三思,若兄台甘為朝庭鷹犬小弟自是無能為力,只是兄此違天逆行之舉卻不怕冷了尊父母師長的心!」
就見來人八尺上下的身量,一身風衣將身體包裹的密不透風,便是頭臉也被雪帽、風領遮住了一多半,只露出一對寒光四射的眸子往四下張望,最奇怪的是腳下蹬的一雙烏蠻靴竟連一絲雪水也沒有沾著,就好像是簇新剛買的,就連灰塵都很少。
未想即便如此,那中年漢子一時間也是環顧了一下四周,他身旁年輕書生人極靈秀,見此忙恭身問道:「師傅,可是此地有甚不妥!」說完傍身的劍光卻未撤去,反運動飛劍在四野一掃,立時張入雲存身處也被波及,只是張入雲此刻功行確是不凡,雖被照中形體,但仍是未被二人覺察。
張入雲見此少不得單掌取在對方右胸,一掌取三指插在周鵬飛肋下,當下只將周身純陽剛勁放出,瞬時間病人四肢百骸內盡皆被張入雲強猛的內勁注滿。
那老人便是致遠鏢局總鏢頭周定山,焦春贊的親姐夫,他獨生愛子周鵬飛因為行內有失鏢一事,為友助拳,與人較量,不想被人用內家氣勁打成重傷,眼看傷重不治。未料焦春贊及時趕到,一時言明自己新結識一位少年高手,內家功夫也是高深莫測,許能有力量救得自己愛子。老人本還不信,只為焦春贊說的那樣篤定,反正先下已無別法可想,索性死馬當作活馬醫,一時親身出來相迎。未知才與張入雲打個照面,就見對方一雙神目精光四射,便是自己多年修為也是不敢逼視,如此才有多了幾分主意。
張入雲一時為裝得像一些,當下倒是真箇前往用飯,他飯量甚大,一時眾人倒是為他一副寬腸胃而深有映象。
少年見諸事停當,便對老人與少女道:「老人家且在這裏歇一歇,小子出外置辦一些東西,些些就回。」說完便又出了門。
自得眾人上船后,島上衛士對一行人的態度便有了很大的變化,一時禮數甚周,待眾人一登至島上,便安排眾人洗浴,且一出來便給換了一身新衣,接著便擺宴敬酒,一應的招待均極奢侈糜廢,無怪先時那酒店裡的老漢有一旦上島,一步登天之說。
眾人正在疑惑處,就聽門外一聲巨響,旋即又見少年又抱回許多青石來,在祖孫二人面前壘了一灶,又支起了一起鍋用的木杈口,再將四條供桌上的長桌腿取來,用一柄長匕首將木頭細細的削成一片片,瞬時就將火升起,祖孫二人已是長久里凍得乏了,一得明火欣喜萬狀,就連那老漢也在昏睡中慢慢蘇醒了過來。
少女見他將衣服脫下自己,自己只一件單褂子,兩條臂膀還裸|露在衣裳外面,這如何能支持,忙口身慌道:「這如何使得!多謝這位大哥!您還是快將衣裳穿上吧!」說完便上前交換衣裳。
當下老人藉著孫女兒手用了些酒食,精力但有些恢復,趕忙口稱恩公,起身欲拜謝。卻早被少年將其身按住道:「老人家說哪裡話來,小子最多也就是請您老吃上一頓飯而已,些些小事不足一曬,倒是我瞧您老身上有傷,還拖帶著小孫女,眼前好像也有好多不便,一時卻出不得這雪地呢!」
至此時二人不再藏私,便聞那女子道:「你且儘力施為,鵬飛的心脈卻由我一力照料!」
一時三人行至病人床前,就見周定山重鎖眉頭與張入雲說道:「不瞞張少俠,犬子鵬飛上月與人為一事爭鬥,未想被人用內家氣勁在肋下點了一指,到家三日後便已卧床不起,至今一月下來,已是藥石無務,眼見不得活了,我周家幾代單傳,若少俠能救得愛子,便是將我這小小鏢局舉家奉送也是在所不惜。」老人想是痛子心切,語及後來已是漸失大家風範,純是為人父的言辭。
那書生見自己兩次致命的一擊,都被對方蒙面男子躲過。口中不由也驚的咦了一聲。一時雙掌即是揮出無數手刀,力道沉重的至極的向張入雲打來。且他掌法更得靈動,一時只一將張入雲粘上,竟再不給他傳息的機會,只展身法與張入雲貼身遊動,心思用的即巧又毒,竟連個逃跑的機會也不給張入雲。
那中年漢子一時得聞蕭聲,眼裡也是一暗,略一思量,卻擺手令身後書生止步,自己一人行至草屋前柔聲道:「師妹,為兄剛剛自中原歸來,有聞你近日心緒不寧,是以特來相望,不知你現下精神可好些了!為兄這幾日里剛得了幾朵天山雪蓮,與修道者寧神養氣倒是頗有好處,且與你將息身體。」
張入雲雖習得天鷂子這般奇技,但一時也經不住這多人這般長時間的暗器追逼,當下間漫天都是鋼刃飛鏢,怕自己有些疏漏傷至身後三人可不好,當下只得雙手一揚,將先天罡氣施出,立時一堵氣牆隔在自己也眾漢子中間,那百十件的暗器撞至氣牆上,即是紛紛墜落至地面。
如此一手內功施將出來,眾冷眼漢子便是連心中驚慌都看忘了,只張大了一張嘴,半日里不得攏上。
當下焦春贊略為一二人作些介紹,周定山愛子心切,見此刻不是客套的時候,當下只一抱拳與張入雲道:「有聞張少俠古道熱腸,為人至義,老夫確有一事要為小兒相請,少俠如不見棄,還請內廳說話。」說話間已是擺手相請。
再說周鵬飛自領了父親所命,一路查訪,終在遼東黃海蒼龍島附近尋得一些蹤跡,未知才剛與主人照面,便被對方嚴詞拒絕,一時周鵬飛這面七家鏢局鏢頭因被時限困得狠了,一時情急,雙方不免比鬥了起來。
那書生此時心下驚異的之比張入雲還要厲害,他與張入雲相鬥多時,從對方一身強勁剛烈的真氣,便已知才不過是個年青後生,自己兩番拜師,得正邪兩派所長,一甲子的修為,竟也收奪不了對方這後生小子。
說完卻忽地回頭對著眾人方向大喝一聲道:「焦春贊,想你神拳門也在嶺南一帶頗有聲威,你即是漢人,卻為何你反助外族欺我華夏子弟!」
與張入雲一同登島的漢子多是苦人出身,哪能得過這般的享受,一時間俱是心滿意足,當下有那作陪的島上護衛與眾人一同飲酒時只略一鼓動,便得另外三人拍著胸脯做保,一定盡心竭力為島主入海出力。唯有張入雲辭色稍為平靜,反被那兵丁注意,至此張入雲也少不得做勢派,多飲了些酒,只是他向來在此上不慣作偽,當下那一餐飯吃得卻是比平日練功還顯疲累。
正在這時,那長身玉立的少女卻忽地與張入雲開口道:「你既然內力修為還在那惡人之下,卻憑什麼有把握為病人施術?」那女子說話甚冷,但語聲卻是動聽。
來人將四下掃了一遍,見一老一少被眾人排擠在殿門口,眼裡一暗,當下上前俯身將少女拎起,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玉枕穴上推拿了幾下,登時間少女臉上即泛起紅暈,已能直身站立起來,見是個成年男子幫她施術暖身,因自己年紀已漸長,不由臉上一陣羞紅。
誰知他竟走到殿內供奉的將軍像前施了一禮道:「將軍老爺在上,小子多有冒犯,還望勿怪!」說完竟上前將那長大的供桌如槁草似的輕輕舉起,另一支手像掰玉米似的將四條桌腿摘下,一時雙手四平,便已拆得手中只剩一方木板,隨手過處竟只用手指將木板結合處的長釘起出。走到殿門中一時便將那木板釘牢在了大殿破風處,當下殿內風聲便得湮息了不少。
此是天鷂子彈指神通十指連彈的至高境界,只是張入雲火候未到,還不能使的盡善盡美,但只用來對付眼前這般三流角色卻是綽綽有餘。他近日悟得此一手本領,已是近當日崑崙玉陽山天磯道人的擒龍手般罡氣的功夫,只是到底自己功行與其相差還遠,內里施出的功力卻是不可同日而語,只是現如今能為他這樣年輕的修道者習得,在同輩之中也可算是不世出的奇材了!
而那黎姑娘先幾日也一力照顧周鵬飛,至后見其有了起色,便守著尚未過門的禮儀,不再多往內府里去。因見焦春贊斷了一臂,感他引薦了張入雲,自己未來夫婿才得生還。她一身本領極高,又多得異術,當下抽空傳了焦春贊十二式獨臂刀法,又賜了他一柄可削金截鐵的短刀。為此上焦春贊也算是因禍得福,至此內外雙修,雖是缺了一臂,但一身本領反在神拳門眾多師兄弟之上。
張入雲見此,即是賠著笑往答道:「先生說的正是,在下本江南人士,因家境貧寒,本欲到長白山投靠親友,未想今冬大雪封山不得往進,到如今盤費已然用盡,有聞貴島主招募水性好的漁人,在下也是生在江邊的,自問一點水下功夫也還過得去,是以想來試試運氣,不知在先生看來,在下是不是能吃得上這碗飯?」
在這上島的十數日內,張入雲因與眾人下海圍捕,暗中偷藝,水性日進,他又欲知道那花船上的高手平日里都是下得海去為島主搜羅些什麼,是以自此也漸漸顯露自己水下底本事,過得這多日,他下得海所獲的金貝已漸漸凌駕于眾人之上,並於一名同樣也是來自江南一帶的年青漢子同樣被推作那花船的候選。一旦入圍,日常召待,也漸與眾人有所不同,如此一來卻好不為與其一同上島的三人羡慕。
原來今朝為外虜所佔,前朝好些部將遺族,見神州大好山河為外族持掠,久欲意圖謀奪復朝,紛紛結黨營織力量。不想這幾年朝庭好生經營,根深蒂固,待局勢一穩,便收羅江湖不肖之士圍捕,到底朝庭勢大,眾惡行事方便,又至傾力之下,諸般舊朝元老紛紛被這一班朝庭鷹犬剷除。
正在殿內眾人思索時節,少年已將手上三尾鮮魚身首分開,將鮮頭傾入禍中熬湯,身子卻又木枝杈起在爐火旁燒烤,一時又打開自己行囊,竟從內還取出食鹽鐵筷各色佐料,顯是長日旅行途上預備下的。時間不長那菌菇魚頭湯竟已是熬成鮮奶一般的白色,三截魚身也在少年的細心烹制下也已烤制金黃色,當下里一陣陣的香氣流溢,只擺布的對面的眾漢子大咽口涎。
原來年前一班遼東商人採辦了好大一筆藥材,欲運回關內,只為這一筆生意太大,其時無一家鏢局能接得下來,到最後關外七家鏢局聯手方將這樁買賣拿在了手裡。只偏巧因致遠鏢局得聞內里有好些奇葯是上貢給京城朝庭達官顯貴們的,周定山守著祖訓,卻沒有參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