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雲踏九洲
第四十二回 靈犀潭逢緣 養心齋償願
他說一句,張入雲便點一記首,逗弄的老道人意興十足。這才丟了廢話,入正題道:「當年我隨家師四地奔波,雖不得門中真傳,卻聞得好些本門仙長的傳奇。當日見了這八字,又看著星原的字樣,想了數日才讓我得知內里。這毒|龍丹自不必說,乃是異寶靈丹,只是最益為異類修身,修鍊神魄所用,放在你我二人身上倒還不用十分計較。
三日後,張入雲便已到的玉泉山腳下,他兩年前離開此地時並不曾仔細留意這山中盛景,此刻故地重遊,卻是倍感親切。因是五月煙花季節,百草豐茂,百花盛開,更見山中靈秀豐翠。張入雲置身山下時分,已是過午,但那小小的一座玉泉山卻似用水洗過的一般,清潔異常,往來山間還有雲霧繚繞,好似玉帶纏身,確是個人間仙境的氣象。
張入雲未料到這江鮫角竟還有這般神奇的功用,心上也是震驚不已,不由附合道:「兄長說的不錯,許是冥冥之中真有安排,這二雲觀是我二人福地,日後恐真有番大作為呢!」
老道人聞言大驚失色,只張大了一張口,半日里才憤聲說道:「你即知道內情!你怎不早說?」
未想空中女道姑躊躇了好一會兒,方皺眉與老道人道:「不想你這老傢伙倒與這物事有些緣法,今這丹藥即落在你手,我也就不與計較了!但且先說好了,如今這寶物你我兩家一人一半,我即沒占你多少便宜,你也沒吃什麼虧,日後卻少來和我聒噪!」說完,卻是遁起空中,只在一串嬌笑聲中徑往自己芙蓉谷去了。
當下就見對面佳人一聲嬌嘆道:「唉!天下男子都是沒耐心的,說不過出道理的時候,就要逞強欺弱,猶其是對我這等女流之輩,質弱女子更是倚勢相逼,真好不要臉!」
只是眾人落座后,賓主俱都無心用膳,只將副心思用在對方法寶與秘藉上。可三娘子究竟年久習深比得浮雲子要沉穩得多,一時還能忍耐,直到老道人心癢著慌之際,又取笑了他幾句,方自懷中取出四片鐵葉子來與張入雲兄弟倆細看。
說著又手指浮雲子背後插的那破魔劍道:「還有你這撥火也不旺的燒火棍子,趕緊給我收回去,免得你走在大街上,還會被人認做是個耍戲法的,我看了就討厭!」原來三娘子最恨上一次在張入雲手底失風,被這破魔劍將自己侄兒六官剁成廢人,她狐性靈異,嗅覺奇強,此刻連張入雲在內雖是不覺,但那破魔劍附著的六官下身的血臭卻是止不住的飄進狐女的鼻下,怨不得她不惱!
不料狐女見他開口即應,卻是笑容滿面,忙嬌聲道:「即是先生如此說了,三娘就放肆開口討要了……」
只是任他如何攪盡腦汗卻也是老鼠拉龜,無一絲下手的地方,老道人開匣心焦,卻是不再維護臉面,又將三位弟子叫近身前,眾人集思廣益,商量著如何將這鐵匣打開。到底祝玉柔稟賦過人,當日于潭邊即見得這水底有些異動。待眾人都尋思無計,方提意將鐵匣放入水中試試。果然待惜霞打來一桶水,將匣子放出水中后,即有一道寶光直衝霄漢,幸是當日浮雲子在建著二雲觀時,觀內建築早已為他用五行陣法擺布,此時見寶光衝天,忙盡行發動才將精光遮蔽。就如此也嚇了眾人一身冷汗。
一時就見張入雲終是駐了身子立在當場,卻已將雙目緊閉,探足曲臂,度其心意正全力提防三娘偷襲。老道人浮雲子方才被三娘子威嚇,已是奔出了谷口,只是回頭看著張入雲並未跟上。自己雖是惜命,卻不能不顧兄弟義氣,如此只得提了膽子又回至谷中,當下見張入雲閉目靜待三娘子進襲,知他此刻正用全副心神戒備,卻是大嘆糟糕。
而後天鷂子前輩到觀中小住了兩個月進,這妖精想是知曉前輩厲害,那段時子卻沒敢再來。只是近一個月來,卻趁前輩走又是屢次上門討要,她連日功法大進,為兄這二雲觀一點小陣法已是快阻止她不住,每日晚間都是提心弔膽,先時因疲累極了,還在房內休息。天叫的兄弟從天而降,哈哈!以後我兩人聯手,就再不怕那臭妖精了!」
再見那長身女子此時已妖妖嬈嬈的伏了張入雲半肩,語聲好似鳥鳴一般的細語道:「喂!小氣鬼!你第一次差遣我們就是要我和艷娘對付這些不成氣的傢伙嗎?先說好了,要想讓本姑娘動身,可不許再作抵賴,冷香丸自是少不了的,還有那胡伶草我也要兩棵!」說話間,又故意將欺霜賽雪的玉頸自張入雲面頰前探過,與另一側的艷娘道:「艷娘!你呢!你這一會兒要怎樣才肯勞動!」
張入雲聞浮雲子說的這話,有些不可思疑,忙問兄長這是何故?老道本只為引張入雲開心一樂,才說出這段故事。只是再一回首,卻又觸著自己這兄弟的隱痛。一時自悔失言,不由又是皺了眉,幾番作難才道:「當日你在峨嵋金頂與東方文宇一戰時,那位臨行前與你作別的女祖師不是口頌你曾受過她傳授的嗎?她即比傅掌門還漲了兩輩,你又勉強算是其弟子,如此說來你怎不是比峨嵋一眾長老還高了一個行輩?呵呵,只是便宜你哥哥我,卻是乘風似的長了兩輩!」浮雲子最後一句話只為撥動一下對話間的氣氛,不想張入雲果是凝了眉,為此浮雲子一時也覺自己笑的很是尷尬。
就在這一刻,張入雲已是化身如電矢般的向三娘存身處投到,當下一掌擊去,便激去漫天灰塵,只將當地捲起一條黃龍。
桃花扇二女雖不能食人間煙火食,卻能飲酒,她二人在觀中一些也不拘束,也不顧待客道理,只提了酒盞即為自己添酒。尤其小雅很是喜歡那院中百草花香,一時置身於其間,竟得輕歌曼舞,如彩蝶金蜂一般于輕身拂動。浮雲子從旁看了只當小雅是在起舞助興,唯張入雲眼力過人,一眼望去,即知小雅正在採擷群芳香髓。雖是此舉有些傷損花草精氣,但如此總比她平日吸人精血強上百倍,為此上也就不與計較。只是艷娘見小雅如此,反是面露寒色,置身於花院內陰地一角,只接連冷哼,似有不快之意!
要知三娘子此刻已近狐仙一流,所施法術不比江湖術士,茅山旁門一類的掩形障眼的小術,而是息身埋跡的大法。此刻張入雲這般只仗自己手眼本事與之相鬥,實大為兇險,若是三娘子法術不精或還有跡可尋,若是法術完滿,掩藏的周身生理一絲不剩。張入雲此刻未得金剛法眼,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對方的形跡的。只是此刻浮雲子這位兄弟到底已是在小心防備,潛心尋跡,自己若開口命其逃遁卻又要為張入雲心神添的負累,反讓狐妖有可乘之機。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重金之下竟也可得真解,不想祝海客這稱作養心齋的古董只才開了一個月不到,竟真自於一農人手上得了一件密典。待浮雲子取在手中細查時,卻原來是四片竹簡,其上雖有古篆,但卻字跡模糊,不能識別,唯其中一簡上刻有一五雷正心印法還算完整。浮雲子未想竟能得此異法,知仗此五雷心印以此能破上清仙法,當時心下狂喜,還道自己從此真得轉了運數。自從后,日夜修習,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境地。
不想到得山下時,卻正撞上三娘子與六官在靈犀潭邊施法,只是運功良久,卻也不能得手。一時心有所專,竟未發現浮雲子一行四人走近身旁。待發覺時,三娘子想是有些著惱,面色一變,正欲發作,卻忽地眼珠一轉,卻又笑著與浮雲子道:「我這裏可是沒什麼妙法子將這寶貝提上岸了!今就便宜你,且將這地界相讓,且看你峨嵋派有甚伎倆!」
轉眼見,便見浮雲子將那鐵匣小心翼翼地捧至張入雲身前,張入雲神目,雖未得將那鐵匣置於水中,卻已能瞧見鐵匣上確有一枚符印鎮壓在匣身上,其上金光四溢,端地是不同凡俗,有些仙家氣象。
這一回浮雲子卻再不好老著麵皮,直奔話題,多少與張入雲一番端茶倒水,又是略打了些往詢,才打開話匣子與張入雲道了個其中仔細。
一旁小雅見狐女這般做作,心料這一場架多半已是打不起來,當下又俯耳在張入雲身旁妖聲道:「喂!小氣鬼!你這架還打不打了!無謂將我姐妹二人放出,很有意思嗎!且說好了!別以為今番我和艷娘未出得力,便能與你善罷甘休!」
至此浮雲子知自己無能為將這鐵匣打開,而張入雲又是杳無音信,短日子里定不能回來。有心想將匣中藏寶放卻,可每日里見那鐵匣於水中放出的毫光,實如貓爪子掏他心窩一般難受。十數日心頭交戰之下,老道人咬牙一跺腳只得用上最粗蠢的法子,求教祝家大老爺運動財力,將鄂州城內道藏典藉盡數收來好為他參詳破印。
未想怕什麼,來什麼,正在老道人眼望水底寶光焦愁之際,就聽得一聲嬌笑,便見自空中甩起一道白練。自空中如長鯨吸水一般向水下捲去,只剎那間的功夫,便將那潭底重寶攝走。浮雲子眼看著那白練將寶物捲走,當時氣得幾乎吐血。也不知哪來的力道,當時便將手底早已準備好的符雷擊出,不想他拼力一擊竟是威力奇大。當下便將那白練打的火星四濺,其上寶物即時一分為二落下地來。
老道人知此一舉多半是近鄰三娘子所為,那靈犀潭正好地處浮雲子玉泉山與三娘子芙蓉谷中間。浮雲子知那三娘子不好相與,此一回又被她先到一步,一時上只得忍著性子作罷。只是人心俱貪,浮雲子守了兩日,見每日晚間潭底都有寶光晃動,雖被三娘行法將寶光遮蔽住,但卻又始終不見三娘子將那寶物起走,為此上卻又生了萬一之想,等到了第六日,浮雲子心中實再也守不住,便率女弟子們下山探尋。
浮雲子賣弄了半日就為了張入雲這句話,一時興奮處,卻是捋了捋頦下五綹長須方道:「兄弟雖久在江湖奔波,但一來年紀還淺,見識到底有限,二來各門各派仙人盡皆歸隱,但凡能見到的靈物,卻都與當年玄門仙長所持者相差甚遠,不能怪小弟不識這般寶物。」
三娘子被張入雲道破心事,面上不由即是一紅,只是到底是源於自己私心,卻又嗔惱不得,當下她只得白了張入雲一眼。一旁浮雲子見狐女竟會被張入雲搶白,開心之際,更是添油加醋道:「我兄弟就是心實!說什麼話都是明白有理,即是只有等三娘子來到我二雲觀,才好將那樹給分了,那依老道我的愚見,這伐樹用的鋸子怕還是三娘自帶了才好。到時我與我兄弟二人頂多也就預備下圓規皮尺,好仔細仗量那芭蕉樹的分寸即可!」
誰知那三娘子到底八百年老狐修鍊得道,不比常人氣度,一時連著臉色變幻幾次,卻是由青變白,由白轉紅,最後竟是面帶羞澀道:「不和你這老道亂講!你們兄弟兩個都不是好人!」說完話卻又是一臉的嬌態,老道人先時便中的三娘子媚功。此刻雖是有了前番經驗,心上做了準備,但仍是在狐女欲喜還羞的媚態下渾身抖了個激令!一時知道這妖精實不是自己能惹的起,不由嘎聲招喚張入雲道:「兄……兄弟!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們也和這位芙蓉谷主斗的疲了,哥哥我現在累得頭有些發暈,晚些時候三娘子還要到咱觀里做客,我看咱還是早些回去做準備,我也好順道先回觀中眯一小會兒!」
張入雲聞言略有一思量有些不解道:「即是此書相宜異類修行,那與我和兄長二人想是不能相契吧!且這匣上有書峨嵋星原,小弟無知,還請兄長賜教這位仙長到底是那一門的長輩。」
他二人這般尷尬舉止,自是落在三娘子眼底,只在旁嬌聲笑道:「我早就知你二人多半不識這內典上的文字元篆,可白天里卻又那般急吼吼的模樣與我爭鬥,都不知你二人唱的是那齣戲?」
張入雲只一得上風,便越打越是順手,拳腳即如流雲般的向狐女襲去,縱是本領高強如三娘子也是招架不得,被逼至極處,狐妖只得丟了手訣,顯身與張入雲對了一掌。當下兩人各被對方震出數丈開外,三娘子卻又藉機將身隱去。
浮雲子聞言得意,一時走近前,曲出一指彈在那樹葉上,竟放得一些響玉的玲瓏聲,才又道:「這寶物形象變化如此之大,難怪兄弟再認不出來,兄弟只再想想便知,其實是物事還是兄弟托天鷂子前輩帶回來的呢!」
狐女聽得張入雲氣勢強橫再不留餘地,話里說的直露,直指自己出身異類,已是心頭火起,且言語之中竟還有要收伏自己的意思,正觸了自己痛腳。剎那間也得怒火三千丈,一樣的狠聲道:「如此說來我與先生還是手底下見功夫吧!」說話時,已是叱聲驚喝,就見三娘子周身煙嵐陡起,直將玉人周身裹個嚴密,待煙霧落定,卻見眼見嬌娘子已化做了玉面羅剎,本是一襲青衣道袍此刻也盡換做純白色寶甲,右手仙劍左手金針,上下布置周全,當真一副與張入雲力拚的模樣。
張入雲見小雅嬌嗔作態,倒是並不放在心上,反倒將一副心思都留在艷娘身上,只防她窺伺眼前狐精的精元,一個暴起發難卻讓自己苦心化為流水。當下身子往前邁動一步,將二女身形略擋了擋,方回頭與小雅笑道:「呵呵!你先時不是總說將你二人困在扇內久了氣悶狠嗎!今才不過五六日功夫,我便將你倆放出,這回總該沒有意見了吧!再說這芙蓉谷內靈氣景色俱屬上佳,如今只當我眾人外出春遊踏青豈不是好!」
好在浮雲子生性恢諧,顏笑隨意,一時間說笑了幾句,倒少了不少尷尬,而小雅也性喜熱鬧,說笑不避人,至后聞得老道人源出六聖門,而此刻加上新收的五位女弟子正湊成了六合之數,少不得又是一番調笑。眾人除張入雲外,只恨不得她姐妹二人能開口常笑,已去各人心底驚懼,一時間倒也顧不得小雅語出無狀,多有禮數不周的舉止。
未想身旁浮雲子卻是個做慣市俗經濟的,一時聽上三娘子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將毒|龍丹全部強佔了去,他利心甚重,卻是先於張入雲跳起來驚叫道:「我的乖乖!你當毒|龍丹是米市裡的米,魚攤上的魚目珠子啊!還張口就要三粒!你想拿它當飯吃啊!我峨嵋教歷年總共就煉的兩爐毒|龍丹,總數不過十幾二十粒,且多已為救渡教下靈獸服食了!
未想張入雲卻已然起身道:「何需再等上她下次再來,小弟看此時天色尚早,不如由兄長引路,今日便登門造訪如何!」
此靈丹與尋常修道之士故有絕大效力,但于自己這類藉天地靈氣苦自修行靈獸來說,卻更有洗髓拔毛的功效。若得一枚,自己立時便成鬼仙,且元神凝固非比一般,何況自己已是八百年處|子修行的道行,有了這丹藥和秘典,許是再加意修鍊個一二十年便可修成通天狐位列仙班。如此她狐類出身修仙道上可再得一段佳話,當可完她一生心愿。
只待浮雲子將鐵匣打開的一剎那,張入雲便聞得匣內流有一股子異味,雖稱不得臭,卻也絕算不上是香,辛辣撲鼻,直衝人心腦。這般的異味刺|激,不由令張入雲皺了皺眉頭,而一旁的浮雲子卻反倒大為興奮。
還有那玉泉山上就你一個男子,卻平白收了這多女徒弟,真是臊也不臊,終日價開口閉口說什麼自己是六聖門唯一傳人!我看是該換作單陽群陰門才是,也沒見過這麼為老不尊,麵皮這般厚的,正經修行本事還沒學會一成,卻只知道一意收女弟子納福!真叫人替你害臊!」
而浮雲子確是連日來心力交瘁,只一至內室,便是倒頭就睡,連生在塌上足睡了兩夜一日,方才身醒。可是只一張眼,想著重寶得而復失,不由險些老淚縱橫,幸是祝玉柔心細,防師傅氣鬱傷身,早與惜、措二女在室外守候,聞得室內有師傅起卧的聲音,忙敲門問安,一時又說動先時編造好的題目,只問浮雲子,那先時從三娘子手中奪過的寶物怎生安置,這才將老道人驚動。
自這一日起,張入雲連著與自己內室里打坐五日,直至二雲觀上下俱都擔驚不已時分,才見他踉蹌著步子從室內走出,一副人形竟在五日內餓至精瘦,只是雙目中的精光,卻又比往日明亮許多。
三娘子確是一意想得那靈角化為的寶樹,不料還沒放出話來,就為浮雲子從旁作梗,一時又羞又惱,也顧不得與老道人鬥口,只回過身與張入雲道:「先生您也聽見了!令兄長從旁作梗,只與先生作對。小女子只想問先生一句,這二雲觀內到底是誰主事?先生說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
再說三娘子命杏兒將那數尺高下的靈樹捧在懷裡,因顯得太過肥大不便攜帶,只得於人前略逞小術,就見三娘手底精光陡起,立時那四尺上下的芭蕉樹,已為她按縮至一尺長短。狐女放眼望去,即見那玉樹實是玲瓏剔透,翠綠如碧,想至此樹妙用,心裏甚是得意。再回頭見老道人垂頭喪氣模樣,更顯快意,當下行至張入雲身前,將懷中朱卷付與他道:「今日多蒙二位提攜,小女子深感大德,此玉帛上所載均是賤妾自行譯錄的經文,望先生多加研習,日後大家各有增進時再相互討教吧!」
未想到兄長浮雲道人聞言卻是一笑開解他道:「我看賢弟也不必過分擔憂,你與這二女其實也是互為表裡,就好比那磁石與生鐵,時常放的久了,甚是尋常無奇的凡鐵卻也自此帶有了磁力。這兩個女鬼雖是日常里將你戾氣勾動,素不知你一身中正平和的祥瑞氣也可將她二人感動。雖說這是幾位前輩仙人與你留下的難題,但以為兄帶看,卻也著實對你是番歷煉。你道心堅固,成就亦大,所以遇的阻難也就越多。如你哥哥我這樣無用之人,就是當日搶強著要那柄桃花扇,怕是那庶葉仙長也不容我行此好比自殺的愚行呢!你說是不是?呵呵呵呵!!」
浮雲子這一開口說破,卻又惹得三娘子惱了,立時嗔道:「就你聰明,不過就是棵破樹!值得你看的那麼緊嗎?再說那樹也是你兄弟得的,我只與他理論,輪得著你臭老道開口阻攔嗎?」
浮雲子見自己花了這般大的心血,卻被三娘子憑空而來撿了一半的便宜,雖是心痛氣急的要死,卻也只敢在狐女走了之後破口大罵。只可惜他當時實在是累的疲了。不過一會子的功夫,便是聲嘶力竭,再力氣高聲喝罵。一時三位女弟子見師長傷心難過,只得上前寬慰,半扶半推的將老道人送回觀中。
張入雲生來不善經營計較,見三娘與自己短斤少兩,斤斤計較,眉頭不由連番攢動,再見得狐女仍是淺笑盈盈,安生一副與自己長久為難的模樣。他自與雷音洞一役后,最恨人要挾威脅自己,此番三娘子又用《內景元宗》做閥來與自己計較。當下卻將他久日不動的無名業火激起。一時輕嘆了聲,與三娘子輕笑道:「入雲此來芙蓉谷,本就無心計較,三娘即如此說辭,雙方所見實在相去甚遠,我只一介粗陋武人,話已至此實搬弄不出什麼道理。如此看來只能各憑三娘與入雲的手段相奪,且看這《內景元宗》是不是與我二雲觀有這一場緣法吧!」
這三粒恐還是前輩仙人從口下省回來的,你這狐女倒是說的輕巧,張口就是要全得,只怕這神州大地,普天之下也再弄不出來第四丸來。如今且和你這貪心的狐狸精說好了!想要丹藥卻是一粒也沒有!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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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浮雲子聞言還在猶豫,而張入雲目光銳利卻看出三娘子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內里卻又有一番私心,但算來到底也是彼此有益的事,當下略推了推兄長的肩膀即與三娘道:「即如此,就依三娘子吩咐,如此兩廂交好,又得其利的事,自是再好不過。日後我二雲觀時有討教芙蓉谷的地方,還望三娘子于期不吝賜教!」
時過不久,二人即也到的芙蓉穀穀口,張入雲遙望此間,就見谷中鬱郁叢叢,滿眼綠意,只是各色樹木花草想是受了靈氣沾染,卻是敷了一層暗青色,又全與玉泉山上不同。一眼之下知此地陰寒,雖也是靈秀,卻不宜為凡人久居,若是異類倒可能正為相投。
張入雲見三娘子到了此時還在拿話推辭,只得耐著性子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在下與兄長此一來只為一年前三娘子自家兄手中搶去的峨嵋秘典《內景元宗》一篇,如今三娘奪去一年有餘,看也都看了。你我兩家貴為芳鄰,此事即都已作成,我二人只當三娘將經書借去一觀就是,只是現下三娘想也瞧的精熟了,該當還了我兄弟二人了吧!」
二女聞言都得一笑,當下惜霞先聲笑道:「師叔回來的真巧,師父他老人家這幾天正不自在呢!有您回來主持公道,卻比得了什麼靈丹妙藥還讓師父歡喜。」說完又是與措霞相視一笑。二人舉止有異,一番話又說的張入雲有些不明所以,但到底知道近日這觀中實是出得些古怪。
浮雲子與張入雲俱是男子或是不懂,但在場所有女子卻都是盡曉其意。蓋為三娘雖是得道狐仙但因身為女子仍是不免心窄,即是自己不能得的東西,卻為何要便宜他人取到手。浮雲子自是不懂三娘子心理,當下只氣得指了三娘子半日卻始終沒有將話罵出口,一時想起到底將石拓取回才最要緊。忙大聲與一旁的張入雲叫道:「兄弟!」
張入雲本未料道臨場之際,竟會是浮雲子與對方叫陣,他此一番前來,並未存著心思要與狐女惡鬥,只是至后又聽得浮雲子說到祝玉柔為妖狐六官玷污之事,卻又是動了義憤。一時卻是笑答道:「三娘也聽得我兄長一番教訓,話里也說的明白。兄長有命,做小弟怎能推辭。你我本是鄰居,日後我二雲觀還要仰望三娘多多照應,何況那《內景元宗》已為三娘收錄一年時光,如今功行大造,多半已得其利。如今我兄弟二人只要將其再抄錄一份帶走,與三娘卻並無損失,如此兩不相虧的事,三娘子是明白人該當不會不願意吧!」
張入雲一行四人才剛出谷,老道人便已是貼近身來也其相敘,只是他深知小雅與艷娘是陰魔所化,不敢招惹,一時近得張入雲身前,卻是再難邁動步子。小雅見此只冷哼一聲,便是踱步行至一遍,而艷娘素不慣與張入雲同行,此刻也是早已落在眾人身後。如此老道人才忙記的到的張入雲身邊驚道:「乖乖!賢弟,你不知道,先時你發起怒的時候,我還真以為你要與那妖精拼個生死呢!呵呵!還好,原來你是早有謀定,一番做作,只為了嚇嚇這個臭妖精!」
老道人不知張入雲往日到底出得些什麼恨事,只是以眼前計,足見自己兄弟傷魂落魄,雖是心上擔憂,卻又不敢打擾,半日里說不出個話來,只得仍其去了。
三娘子之所以猶豫只為了若將靈角樹分植的話,靈氣必然大損,只怕移植回谷中后,一兩年內也不得恢復,如此這般不免美中不足,只是張入雲后話里有日後自己若遇雷劫,他二雲觀不會無視的意思。要知自己狐類生性最怕乾陽雷火,若得張入雲這般人間修道士相助,卻是輕鬆好多。一番話說的她由不得不動心,況且張入雲心底尚佳,雖每常里總有些意出望外的狡詐,但為人心性卻屬不錯,不會是個言出不行的小人。
也虧他上年習得二十二式白陽圖解,不但藉此內功大漲,便是一身真氣,也那陣法甚為相合。浮雲子幾番試探之下,知此地藏寶定是峨嵋派先人所藏,說不定便是與自己這峨嵋落魄弟子有緣,安生是前輩真人要傳寶給自己。浮雲子闖蕩江湖幾有一甲子,雖是整日價都做著這夜遇藏寶的白日夢,卻不想今日終讓他也撞上一回,心中狂喜,只道自與張入雲結拜之後,竟得機運大轉,想至痴心處,真是心花怒放,只拼盡全力的逞動能為破法。
一時間三娘子一個倒縱便已翻身立起,復又悍聲喝道:「你即仗自己有些拳法本領,以為可與我拚鬥。自己找死!我哪有不成全的!」說完劍交左手,右指捻了一個法訣,就見場中人影晃動,竟是隨風而逝!
話音剛落,張入雲就見浮雲子已在室內翻箱倒櫃忙活開了,等過得許久,浮雲子才打典停當。張入雲一見之下卻是笑了,原來老道人又把前番在祝海客豪宅中擒妖的裝備又尋了一個遍。依舊是一領破道袍,一口破魔劍,束腰的紅繩只怕比兩年前還要破舊了些,只是此一回腰跨上又多一隻黃口袋,鼓鼓囔囔的。張入雲眼力好,雖不知其中到底裝的是何物,但瞧形狀,卻很象是裏面被裝滿了符紙。
至后三娘子終是忍耐不住,一時尖聲怒喝道:「臭道士,胡吹什麼大氣!你有那本事嗎!本娘子谷中日常祭法倒是缺了一面人皮鼓,你這老雜毛這麼能吹,麵皮上的肉定是堅韌的厲害,信不信我待會兒剝了它!」
不想正在眾人收拾之際,卻聽見遠處老道人傳來的慘叫聲,就聞浮雲子悲聲道:「這!這可使不得!還望三娘手下留情,總不能將這靈角樹連根拔起,只賃留個樹樁給咱二雲觀吧!」一時眾人就聽得老道人與狐女爭執不下,只在一旁討價還價,論個不休。
浮雲子何嘗不曉得其中道理,只是修行人總想求個完滿,如今道藏只得半幅,終是讓他有些遺憾。一時聞得張入雲勸解,也只能是默默點首,正待他欲與張入雲和眾弟子們說些振作精神的豪語,不想一直於身旁凝視那岩壁的義弟卻是忽然頹縮了身子,本是八尺來高的長大漢子,卻于忽然間將身子埋落。當下就見他竟得一時間內滿臉蕭索,呼吸沉重,似有滿腹的悔恨,整副人形像是疲倦到了極處,平日里挺拔的身子,竟是有些搖搖欲墜。
一時上正在浮雲子欲開口相告,卻聞室外有人叩門,當下攪了浮雲子興緻,不由有些著惱,只愁了眉呼喝一聲進來,便見門外有三女恭身入室,張入雲瞧了瞧,原來是浮雲子大徒弟祝玉柔領了惜霞與措霞,手捧香茶點心行的近前。當下先後與師傅師叔見禮道:「聞惜霞措霞二位妹妹提及師叔回山,弟子不敢勞動師傅傳召,便放肆前往謹見,還望師傅責罰。」說話間,卻又命惜、措二女,將捧了香茶糕點送與二位師長面前。
張入雲知浮雲子心情,當下嘿嘿一笑道:「就是小弟不知,才欲待求教兄長,不瞞兄長,弟也算是見識得一些神州靈奇的,不過這樹確是生的好生奇異,還望兄長解惑!」
三娘子聞言笑道:「喲喲喲!這《內景元宗》本是漢時劉根仙人的筆墨,怎又被你二人說成是峨嵋派的東西了!別說你二人這寒酸的模樣叫人懷疑是不是真正峨嵋弟子,便真就是峨嵋派門下,只當自己仗了門派勢力就能相奪人家寶典的嗎?」
不想浮雲子聞言卻是有些尷尬,一時勉強笑了笑才道:「她二人自是已到了,只是這兩日在我授意之下,到鄂州城內養心齋內幫忙去了!而那……」
二人舉止都在張入雲眼底,不由又想起當日艷娘在百花谷噬血發怒說的氣話。他這裏心下才有些思動,卻不料竟將艷娘引動的目注於己。當下由不得張入雲不驚了一跳,知她二人確是根骨靈異,雖是陰身修持但心神不昧,一樣的靈秀過人,如此也只得暫將思絮收起。
浮雲子一番勸誡的話,當時即搏的張入雲一笑,老道人一生笑口常開看著有些瘋顛,內里卻錦團一片似的心思,實不妄張入雲與其結拜一場。一時只搖首輕笑道:「兄長說的是,確是入雲自怨自哀,太過小兒女心腸了!」
張入雲見此,欲將兩物取在手裡細瞧,當下側首看了看浮雲子,就見老道向他點頭示意,很有些在誇賣自己寶貨的意思。張入雲心上一笑,抬手便將二物取在掌中。一時略將那盛有毒|龍丹小瓶晃了晃,便又得那異味一陣升騰。
張入雲這番話倒確是擊中三娘子要害,她上年自浮雲子手中奪了那《內景元宗》便是心有不安。雖說浮雲子一點點法術並不放在其眼裡,但張入雲一身功力卻都是除魔衛道的神通,正犯了她這一眾異類的忌諱。且對方到底也是峨嵋門下,真若是呼喚出一二得力的同門來相助征討自己,說不定自己就得從這多年修行的芙蓉谷搬家。
老道人浮雲子見張入雲臉上有些陰晴不定,雖心上有些計較卻只假做不見,忙又開口與張入雲勸道:「呵呵!兄弟也不要過於自責,今日若不是有你在,只怕我還不知被那狐狸怎生輕賤呢!再說那三娘子聰穎過人,你惹不做的像些,也實在不能讓她警醒!今天你才到二雲觀便出了這多力氣,也該疲乏了!且快回觀中與老哥哥我喝上兩壺,玉柔她們也該等的心焦了!哦!對了,還有你身邊這二位姑娘,不知能不能用些酒水呢」
不想狐女聞言即將眉頭一挑,嬌聲道:「這可不成,只用一粒毒|龍丹卻換我手上四篇《內景元宗》,天下哪有這般輕巧事。即如先生所言,這秘典共有四頁,先生即只有一粒毒|龍丹,那小女子也只有一頁秘典相換如何?」說完臉上露出微笑,全不理會聞言氣的臉色鐵青的浮雲子。
三娘子本為爭強好勝一念,才棄了自己最擅長的道法妖術,而以力與張入雲格鬥。不想張入雲一身技擊功夫,竟高到如此地步。自己雖是靈狐出身,于體力技法上竟是占不到對方一絲便宜。且張入雲臨敵時兇狠異常,斗至中途全無一絲留手,自己隨時都有重傷喪命之憂,實不是自己先時能預料到的,進退兩難之下,卻終是將三娘氣的動了真怒。
浮雲子本是對這狐女又恨不怕,到了這芙蓉谷后,一味的提心弔膽,未想雙方才敢一見面,便受人譏諷,心裏作氣,想要指著三娘子的鼻子佯裝做怒,只是到底又害怕她諸多手段,終是不敢開言。
待浮雲子一應披掛布置好,又整了整身子,方高聲對張入雲道:「好了!為兄這般布置保管萬無一失,我二人且往這芙蓉谷闖一遭!」只是話音剛落,卻又改了聲音與張入雲小聲道:「不過我怕兄弟身上疲倦,真要是想延期再去,老哥哥我倒是一點也不介意!」
不想一日我與貴師伯在後花院內賞月飲酒時,卻聞玉柔來報這寶物竟在為兄內室里放得六七尺的精光。驚疑之下,卻聽得令師伯大倒苦水,原來這靈角每逢月光充足時就要生的這些異像。且本是通體淬生的寒露直如泉水一般的汩汩流出,一路上為尊師伯他老人家卻是沒少若麻煩。我當時聽著靈異,又是酒醉之下,趁著興頭將靈角取出,果然如老人家所言,正是放了光芒,周身水濕,一時湧泉似的落下,就連玉柔裙角都被沾濕了不少。
浮雲子收了五位靈秀聰慧的女弟子,自是萬事省心,一時間眾女爭相下廚,頃刻之間即置備了一桌酒宴。因是夜間三娘子會前來造訪,眾人乾脆將酒席於後花院內置辦。到的晚間夕陽西落,玉泉山本就靈秀,一入夜,院中花香四溢更顯清洌,當下與浮雲子收藏的酒香味相衝,更是熏的眾人入浸在蜜露之中一般。
正在展轉處,幸是女弟子祝玉柔悟性奇高,仗著自己是妖狐轉世,靈性不昧,只一年多功夫便得功行大進,論功力只怕比做師傅都要超出。只是在這秘法奇術卻還難及浮雲子。但即使如此也很能相助師傅一臂之力,一時間將師長換下,雖還不能再進一步繼續破陣,但只是維持下去,倒也能支撐的一時。
浮雲子因上年為求解靈犀潭底另一枚鐵匣,確是用心竭力,于道門心法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一時指點了一下,確是被他給說中了!只是老道人到底只有這一點瓶底子醋,才一晃蕩便為三娘子瞧出他的深淺。當下三娘卻又隨手指點著鐵葉上的字句問他:「那道長即是道法精強,小女子這數日也正為這一行字難解煩難,就請道長不吝賜教吧!」
原來張入雲當日還在玉泉山時時,那喚做三娘子的狐女與二雲觀倒也相安無事。不料等張入雲兩年前離去后,卻因見浮雲子本領不濟,只不將其放在心上。平日里雖未曾來相擾,但每常在山間偶遇卻因六官被張入雲摘了尾巴破了孽根,與浮雲子言語上有些譏諷。
張入雲受兄長囑咐,只在一旁默默點頭,他本以為浮雲子一粒毒|龍丹也不肯相讓,此刻得他這一番話,知老道人心思仍是放在那《內景元宗》上。即如此,他倒是好計較了!二人這番商量,卻不知一旁的三娘子為什麼緣故,忽地在掩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意思倒想是聽得二人耳語一般,不由間反將老道人鬧了個臉紅心驚。
正在她口底生嘯,憑身凌空欲擊時分,卻忽覺腰腹一緊,低頭看時,原來是張入雲已伸手捉住自己腰間綢帶,不寧自己進襲。一時艷娘自已犯了凶惱,只回首冷目橫目怒視張入雲。
「怪道是今天早上觀中老槐樹上一對喜鵲扯了嗓的聒噪,越來是兄弟歸來,當真是大喜!大喜!」說話時浮雲子已從廊后閃身而出,只是仍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張入雲歸來了,待揉了揉眼睛,瞧定確是張入雲無疑,再又見兄弟舉止氣度更勝兩年前十倍,知他一身本領比先時大進,當下更是開懷大笑,只拉過張入雲的手道:「真真大喜,兄弟這一歸來,萬事就都好辦了!」說話間,只將滿面掙的通紅,老臉上竟得浸出些興奮的汗水。
張入雲聞言一時忍俊不禁,不由莞爾作笑。
一時里三娘子心下謀定,才又與張入雲笑道:「先生這般說話可比你這位兄長好聽多了!不想你這做弟弟的反比那做哥哥的老成!小女子只在這玉泉山腳下數百年苦自修行,天生資質拙陋,哪敢奪天地造化將這寶典一人獨佔。只是你這位老道人兄長說話難聽,心胸又太過狹窄小氣,我前幾日本想借他幾粒毒|龍丸就便瞧瞧他心意!沒想到他年紀雖老,卻是慳吝異常,生怕我奪了他的寶貝,只將個二雲觀守的像個鐵桶似的,連想好好和他說會子話表白心意都不能夠!今番卻又上門相欺,說我強奪了峨嵋寶物,真真冤枉!」
張入雲外門功夫精道,只一晃之下,便知那瓷瓶內盛得是三枚龍眼大小的藥丸,雖還不知到底有多珍貴。但觸手即覺那瓷瓶上溫潤潤的,捏在掌中竟能直傳於自己周身經絡之中,顯是非同一般。而那桃木劍略相展動,便得一掠綠波。張入雲眼力不比常人,一眼即瞧出那桃木劍雖輕,看似是木質,其實卻是用金精造煉而成。且如此細小的模樣,也多半不是本相,因見那劍柄上留有兩道赤紅色的劍穗,心料也許與桃花扇一般,可扯動絲絮將這仙劍變化。可是再一想,此物無論造型氣象都似是浮雲子這般道門中人的器物,理因歸其所有,自己倒不好在兄長面前賣弄了。
就在她滿以為如此之下,自己立時便可將張入雲挫敗,未料到,只自己拳腳到處,皆被張入雲封擋,且拳法手眼迅捷竟不下先前。一時反將三娘打打的連連倒退,因為施術,三娘一手要掐法訣,只單手襲敵,晃眼功夫,竟是敵不過張入雲拳腳。
好在張入雲已是明了老哥哥一片苦心,為此上卻又轉了話題道:「聽兄長如此說來倒是有些道理,那武當秦紅雪前輩呢!小弟往日與江湖奔走,曾有幸與得這位高人見得兩三面,只是每次她的身份行輩都有些變化,頗讓弟驚訝不解。不知兄長可明白其中緣尾?」
但見一陣青光拂過,張入雲眼前便是一亮,就見那鐵匣被分為兩格,一格內藏著一柄青光瑩瑩,卻又是硃紅色的桃木劍。劍身只一尺長短,粗細大小,活似一件孩童的玩具,只是那青光一脈的淳正溫和,一眼這下就能瞧出乃是出自玄門正宗門下的寶物。而另一格內,卻是一支三角型的小瓷瓶,上面用硃砂寫了毒|龍丹三字。
如此謹慎相安,又過得大半年後,一日浮雲子于觀中夜觀星斗,卻玉泉山山腳下靈犀潭上,竟莫名升起數道直衝天際的霞光,只一驚現,卻又被隱去,浮雲子內功雖不精深,但於此道上卻極精通,見此知是山中定有寶物光華升騰,只是已為高人行法隱避了過去。
到的最後一日,陣法終為師徒二人所破,水底寶光大為收斂,只剩的水面一道冰盤大小的寶光直上雲霄。浮雲子知這是潭底寶物所放異光,只是自己與祝玉柔二人都是疲乏到了極點,無力下水去取。身邊惜、措二女偏又不會水性,無奈之下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候體力恢復。可是心上到底忐忑不安,生怕于這寶物行近到手的當兒,卻被外人巧奪了去。
不料她話音剛落,張入雲一身殺氣便已盡數放起,瞬時一身氣度重又恢復先時猙獰,亦冷聲相向道:「若真如三娘子所言,今日我二人還是在這裏決個高低吧!我知你生性奸頑,此是你天生習性,未脫三災之前難改你氣質。今日分個上下也好,我不日許要離開二雲觀雲遊,趁此了了這一樁心事,也免我旅途上為觀內俗務憂心!」
而老道人浮雲子倒也是個有計較的,知此刻少了張入雲助力,與其頂撞只會碰的一鼻子灰,為此上只盡量管束門下三位女弟子,平日里無事絕不外出,始不與其生事,真若是有些被狐女姑侄欺侮的地方,也等張入雲回觀后再與她討還。
未料只過的一刻,卻又冷了面孔寒聲道:「如此說來,你一身外門金剛伏魔神通已到火候,今日來我芙蓉谷卻是安生與我孫三娘子作對的嗎!」
浮雲子瞧的仔細,真是前番言說自己無功,要將寶物讓與自己的三娘子。當下老道人見寶物為三娘所得,雙目只差些就要噴出火來,激怒之下再無顧忌,扯了嗓子的大罵三娘子卑鄙無恥。
不想張入雲聞言即是一陣輕笑,只與三娘子冷眼相對眼睛一瞬不瞬,卻又伸出手臂向著浮雲子身側方向指道:「多謝兄長提點,只是兄長還需留意藏於那桃樹后的小姑娘,入雲識淺不知她與那狐妖手中拿的是什麼妖幡,兄長向識異派邪術,可能識得出!」
不料張入雲聞言倒是不惱,反打趣道:「你說借你姐妹威勢倒也不假,只是這狐假虎威倒還談不上,我真若是做了狐仙,只怕今日也不用勞動你二人了!」張入雲一時間趁勢說了個笑話,場上諸人先還不覺得,略為體會,卻都笑了。如此一來,原本緊張的氣氛大是緩和,眾人除艷娘外盡皆鬆了一口氣。
到的夜間,果然三娘子應時赴宴,想是怕雙方見面難堪,卻只帶的那叫杏兒的女童赴會,且為示友善,此番前來,還帶得兩支成形的首烏做見面禮。一時上老道人見那首烏頭面上竟連眉眼都幾可瞧的仔細,知是難得之物,當下里自是笑納,卻不免又被三娘藉此調笑一番。
三娘子知老道人刁滑,自是知道自己不樂意張入雲上門討教,當下里即已得勢,便也趁機收風,只將寫有經解的玉帛重又揣在懷裡,才與老道人說道:「罷了!細究起來,賤妾也有不是的地方!二雲觀與芙蓉谷今後交好,怎可再為一些小事拘泥。老道長,你且https://www.hetubook.com.com先帶我去看看你這院中的那株靈樹可好!先說好了!我可沒帶樹鋸,量道長也不會帶有皮尺丈量吧!」
張入雲見狐女心焦做嗔的模樣,只輕笑道:「三娘說的那裡話!你我修行所在離的這般近,即大家都是鄰居,若能相契自是最好,縱不濟也當莫生仇怨。不是入雲示弱,有三娘這一位精靈古怪的鄰居做仇家,只怕我二雲觀自此後再無寧日!」
轉眼間二人便出得浮雲子內室,因芙蓉谷地處山陰,張入雲便由浮雲子引路,玉柔三位弟子作陪,自二雲觀後門出觀。待眾人行至后花院時,卻見院落里,只兩年不到的功夫,便已為師徒四人邊植異草名花。張入雲雖不曉其中深淺,但他兩年來也是走南闖北,神仙洞天府地也是去過的,二雲觀這后花院內雖還不能與之相比,卻也頗為不俗。其中猶以一株只七尺來高的芭蕉樹最為引人駐目,雖是生的矮小,但每一莖樹葉卻是翠碧地幾乎可流出油來。通體好似一件玉器,深植于土中,若不是走近樹前隱隱聞得一絲檀木香味,實以為是浮雲子賣弄手段不知從哪裡討來一方玉樹擺放在院中一角以娛人耳目。
張入雲見浮雲子被自己無意之下的一句話引起與天下間高人爭雄的心意,不由淡淡一笑。忽又想起什麼,忙問兄長道:「那珠珠與巧巧二女呢!不知南宮兄可到得二雲觀將她二姐妹帶到!還有那玉屏風!兄長可曾收到了!」
一旁三娘子與桃花扇二女從未料道張入雲一身功力竟是精進如廝,當下也為其氣勢雖奪,均是遁起空中細觀其身法,但見山野里人影好似螢火,直往山下一瀉千里。眾女眼見張入雲陸地神行般的本領,均是遙望其身影久久不語……
而張入雲這一面見自己這位兄長臉色變化這般快,卻未提鐵匣內物事有損失,想來自己師伯倒是沒有趁火打劫,不由心上也是為之一松。
張入雲轉念一想,不由驚愕道:「難道這樹就是當日我與湖底得來的江鮫靈角?只是怎地竟變成一株芭蕉樹,當真不可思議。」
「咦?兄長方才不是說了,那鐵匣中的寶物如今已是取出來了嗎??」
說著卻又換了一副委屈模樣指著浮雲子嬌聲道:「喂!老道士,我且問你,這《內景元宗》是不是劉根真人的秘典?雖是為你峨嵋派的猴子得了,但也不能就說是你峨嵋的私產!那要是論你這般歪理,今番我得了這寶典,那這秘典豈不就是我的了!你卻又來上門強討什麼,真是橫堅都是你有理!連兩三粒毒|龍丹都不借,就知道你這老頭小氣的厲害!還修道人家呢!」
張入雲聞言也是滿臉驚異,再看了看那芭蕉葉,果然是晶瑩剔透,好似當日那靈角一般,其上也布滿了寒露,只是水珠極為細小,不留神之下,卻是一點也察覺不出來。
一時三娘子話剛說完,那隨侍的小丫頭即是取了一盞宮燈遞過,三娘素手纖動便要將那注滿朱字玉帛往燭火上迎去。眼看就要燒著!卻聽浮雲子一聲粗吼,急將三娘子主僕行舉止住。當下就見他滿眼媚笑,只在片刻間已是換了臉色,於三娘子面前作揖打躬。
浮雲子生性有些疏懶,雖也得了六聖門一點皮毛,但總是于修行上缺了一把心火,到老這一身功力也是不成氣的厲害。如今身旁有秘寶當前,天天如火一般撩動著他心眼,這才將一點心力激起。當下晝夜伏讀直花了三月功夫,雖是凡間難有道家真藉,但一時上也為他道行底子扎的甚厚,也可憐這老道人幾十歲的年紀,卻要如孩童一般的重頭學過,真也虧了他有如許大的毅力。
只是他心中到底欣喜異常,還未待二女躬身告退。卻又止不住的急急的將張入雲自己內室里拉。惜、措二女素知自己師父怪涎滑稽,此時見狀只得掩著口退了下去。
說話間,又手指院落當中的一方只面盆般大小,由卵石拼湊而成的水池道:「不想這芭蕉樹竟能接引天地靈氣化為甘露,這玉泉山本就是靈氣逼人,得此奇樹日夜匯聚,竟生出這一道靈泉,雖是水量太過細小,但已足夠灌溉這一院的靈草。且隨著這靈樹的增長,每一日的泉水也在增加,若是日後再靈秀些,便是以此泉水合煉丹藥也是許有可能。不想兄弟這無心所得的靈角,異日或可成這二雲觀立觀的根本呢!呵呵!你說這是不是天助我二人!」
而那內典,如為兄猜得的不錯,定是漢時得道仙長劉根道人所著的《內景元宗》,此書乃是異類修行的捷徑,難怪當日那狐妖如此重視這本經典。只是少了這毒|龍丹相助卻又讓她修鍊時多花好多精神,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所以才又得當日一番言語。」
三娘見這老道人一聞有道藏,竟是不顧小節與自己拉扯起來,當下將老道人枯手拂落後,才沒好聲氣道:「這要問你啊!當日你為開那鐵匣上的上清符印,不是伙著祝海客開了間什麼叫養心齋的古董行嗎?不料他只這一年下來,生意卻是越做越大了!財源滾滾,自是要擴建了!不過這老爺子心底倒好,做生意生了利倒知道體恤窮苦百姓,常日里施捨苦人,也順便為自己家人積善。
張入雲聞言心裏一觸,當下放眼往那靈樹上細觀去,就見那樹彷彿比白天所見矮了一尺有多,一時細心尋思,已知自己兄長做了什麼手腳。當下想到浮雲子刁鑽,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未料到浮雲子卻竟有這些本領,出其不意施了法術之後,連自己也被瞞過,倒是不由的自己不有些佩服!
未料他話音未落,身旁已是泛起三娘冷聲相譏道:「你這雜毛老道這般多嘴,不留口德,信不信我先殺了你!」只一句話,即驚的老道神佛出世,怪叫著連聲倒退,直往谷外奔去。
如此一來,老道人自是給三娘子使促狹給難住,只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左右塗抹,正待拿話遮掩。卻已被三娘子先開口道:「原來道長小氣,竟解得這辭意,卻不肯賜教!如此看來小女子也只得回山自醒慢慢領悟了!」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絹玉帛嘆了口氣道:「如此看來,倒是小女子先時多操心,還巴巴的將這內典前兩頁的註解帶來與二位觀主呢!依眼前看,卻是賤妾班門弄斧,自討沒趣了!」語畢又高聲命道:「杏兒!快取一方燭台來!與我將這玉帛燒了,沒得留在咱手裡給人瞧了沒眼色!」
正在她猶豫時分,卻忽聽得張入雲又是作笑道:「三娘子這面即添了兩個生力軍,入雲不才不敢以一人之力獨斗三娘門下三人,即如此,也只能找得兩個臂膀幫襯,以示三娘尊榮。」說話間張入雲即取出一物,也是一陣搖晃,就見一片烏雲翻滾,瞬時憑空里已是多出兩位千嬌百媚的佳人分立於張入雲兩側!
而張入雲此刻面頰上卻已多添了一道血痕,直從眼角脫至耳際,幸是傷不深,只泛出幾滴血水。可事關要害,一不小心,張入雲只怕已做了殘廢,浮雲子老道見自己兄弟遇險,心上害怕,卻忙將手又伸入自己腰間黃口袋,欲用自己苦心繪製的符紙相幫。
狐女接過毒|龍丸,見那盛丹藥的翠玉瓶也算的是一件珍器,知老道人於此也頗為慎重,不由怒氣倒是先消減了一半,再略啟瓶蓋,鼻下即是一股辛辣味,是毒|龍丹不假。她初得寶物心上歡喜,也就將此事作罷。一時卻又行至承放內典鐵葉的案前,將后兩頁鐵葉又放入懷中。浮雲子見她要將經文取走,不由臉色又是一變。
當時不免為其靈異,將那靈角取在手裡把玩。卻反被天鷂子前輩勸阻,說這類寶物過於悅目,空留在身邊又不能運用,反不如深藏起來的好。我當時也是喝高了,當下便將那靈角隨意埋在院中一角,哪知第二日酒醒過來再看時,你猜怎麼著!竟是生出了一枝嫩芽來!」
當下張入雲見這芭蕉樹好生奇怪,不由也是駐了足嘖嘖稱奇,正待討教浮雲子時,卻見老道人不無得意的已是先與張入雲開口道:「看兄弟有些好奇的樣子!可是知道這株樹的來歷?」
浮雲子見此大驚,正欲開口相詢,不料張入雲已是當先開口道:「兄長且在此處打理,小弟連日勞作,身子很有些睏乏了!且告退休身,待明日再與兄長謀此大事!」說完也不待老道人答允,便已是擺了擺手,倒提衣袖,失魂落魄般的往自己行居中走去。
說完卻又對三娘子道:「如此三娘還請留步,我眾人且告罪身退!今夜焚香沐浴,擺宴設酒只恭候三娘大駕!」張入雲話尤未完,卻聽得身後老道人呼喝提醒道:「最重要是《內景元宗》不要忘了帶!!」張入雲聞言不覺莞爾,只得重又施禮道:「家兄所言也是入雲的心中所想,還望三娘子到時不要爽約,留步!不勞相送!」語畢即倒退身子向谷外移去。
不料身後卻泛起三娘子嘟囔道:「誰說要送你們兄弟兩個!真不害臊,鬧了半天把我芙蓉谷弄的亂七八糟的還沒尋你們算帳呢!」她此番語聲雖不大,但因聲間嬌脆,遠去的浮雲子兄弟二人自是聽得清清楚楚,正在兄弟二人搖頭之際,卻忽聽得三娘又放聲道:「六官,杏兒……給我尋兩條大大的掃帚來,把這裏這兄弟倆毀做的空地給我好好清掃個乾淨!哦!對了,可別忘了掃上些水去去晦氣!」
浮雲子說的話不比張入雲內斂,一時語觸三娘子痛腳,卻是即時惱得那狐女柳眉倒豎,翻了老道人一眼。浮雲子本為打趣,不想話說的重了些,正在擔心狐精會和自己作難,見對方果然作了色,心裏便是一突。
狐女聞言,本是兩條倒豎的柳眉,幾成了個八字,雖是氣惱非常,但她心下更是驚懼莫名。方才一戰雖看似張入雲落了下風,為自己一劍傷了面頰。但其中卻是張入云為當胸一擊取自己性命,冒險施為所制。若不是自己功力精強,臨危之際使出絕技,那當時不只要為張入雲重擊,且還有命送當場的兇險。而自己方才雖是一劍撩過,傷了張入雲毫髮,但一時間卻險些被對方張口將自己寶劍就勢咬住。如此不按常理,尋死拚命的打法,縱是三娘子身為妖狐凶狡異常,也是驚心不已,一時雖只與張入雲相較一場,氣勢卻已被敵人壓下。
浮雲子聞言大晃著腦袋道:「可不能這麼說!兄弟想的過於簡單了。要知那《內景元宗》雖說是異類修行的妙典,卻也同樣是地仙修成天仙的門徑,你我兄弟二人各自都有些乖張脾性,這天仙自是難望,但日後或有能為成了地仙,咱也先得留些預備不是?再說你我二人家當破落,一點點玩意都稱不上個檯面。那《內景元宗》雖說是與我二人相習有些不得當,但怎說也是正宗玄門秘典,就煩難些,也比我二人東拼西湊尚不得圓滿的白陽圖解強得甚多。」
三娘子此一番舉止已然惹惱了艷娘,她一出的桃花扇內,即看中三娘子一身狐類異質的純陰|精元。雖說艷娘一眼即看出三娘子法力高強,但她前番于長白山上也得功行大進,先時又自張入雲處得了七柄修羅刀,自忖大可與對方一斗。若是真到臨危時分,自己還可化身神魔相擊,雖則艷娘這般作想不免將狐女的本事瞧的小了,但她天生的凶狡頑劣,只一遇得自己急欲得手的東西,自是說什麼也不肯放過。
老道人是個機靈的,見此知二人身法實在太快,自己此刻身處戰場之上,實是危險到了極點,看樣子張入雲輕身本領也只與那狐女在伯仲之間,萬一一個照護不周,小命送在這芙蓉谷內可是老沒意思。當下他忙急急趨避,也算他兩來功力實有精進,只一兩個起落便已是倒身十余丈開外,遠遠的離了二人,這才舉目細看二人戰況。
三娘子見老道人口滑,一上來就將毒|龍丹一事推了個乾淨,不由也是作了色,當下只看了浮雲子道:「是我貪心還是你這老道人小氣!上門討要東西,不說低聲下氣,也該禮下於人,如今連個見面禮都沒有,也不說對我主人不尊重。現在不捨得丹藥,卻只知道仗著蠻力上門強討,兩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質女子,真真氣死人了!」
不料浮雲子這話才剛落定,便傳來一側小雅不服意的冷哼聲,只把老道人嚇得一跳,一時觀望了一眼身旁長身女子,不由便是驚的咽了一番口水。而其身邊的艷娘,則臉色實是冷的嚇人,雖不見其舉止,但周身的陰寒氣,卻遠輕小雅怒色更為讓人害怕。
一時間浮雲子聞得秦紅雪已然榮登劍仙一班,不由又是一番感嘆,搖頭晃腦之際卻是大吐自己胸中悶氣。全忘了剛才自己還有心替張入雲說笑解悶,至此,反倒讓張入雲說些玩笑與其開導。
幾次思量到這裏,三娘子都是心上嗔惱,有心將秘典加緊習練,待張入雲回山時,自己功行大進,便不怕他二人再生古怪。無到底那經典到的手上時日太短,且又經意艱深,一時難有大造。再加上前番靈犀潭邊失落丹藥時便讓她好生不樂,至后閱讀經典,才知另一方鐵匣內藏的靈藥正是異類修行最為看重的毒|龍丹。
狐女只對張入雲一身金剛外門本領有些畏懼,至於浮雲子一身不上不下的內外功夫,卻是一些也不放在心上,此刻見老道人竟敢狀了膽子對自己呼喝,卻是立時改了臉色道:「什麼大人小人,妖女仙長的!你這老不羞的臭道士登門拜拜見主人,卻穿的這般破爛的法子,打量我不知道你這一身翻箱倒櫃才找來的師門討飯衣裳。明和你說了,我這芙蓉谷不打發這個,你還是乖乖的到你鄂州祝大善人家裡討飯去吧!」
浮雲前番心灰意懶,因未得完璧,雖是祝玉柔仍拾撿到剩餘的一件寶物,卻是為貪心故,只道三娘子法力比自己高強,能將此物舍給自己,定是那被其奪走的寶物要強過自己這件十倍。心痛之下,並未怎生將自己所得寶物放在心上,只讓祝玉柔收著。此時一旦被弟子提醒,想著無論如何也聊生於無,一時又來了興緻,忙讓女弟子將寶物獻上,自己好仔細鑒賞一番。
一時三娘子左右計較,面上忽喜忽嗔,只看的一旁張入雲微笑不語。小雅旁觀者清,知妖狐為大事計,絕不會不答應,見張入雲在旁作態,不由取手自張入雲額頭直撫至脖項,復又上前附耳道:「喂!小氣鬼!平日里一復裝傻充愣的痴獃樣,怎麼到這回子卻變的這麼精細了!」張入雲不料她竟與自己狎妮,當下便已紅了臉,聞言只作不解。
張入雲不想這內里還有這許多故事,回想當日花船上魔女艷舞的威力,自己將這玉屏風空留在這山中,實是太過大意,當下心有不安,只一臉愧疚地道:「哥哥說的是,確是小弟魯莽了!待今日過後,小弟一定將這屏風善處,不容其再外出害人!只是如今天色已然不早,我與兄長且去芙蓉谷一遭,等回頭再做計較。」
眾人聽聞此語,只待留意艷娘的條件,不想艷娘卻仍自滿面冰霜的注目於三娘子,半日方道:「今回我聽你的!只是這狐狸精卻需讓我來對付!你若和我搶奪,可休怪我翻臉!」一席話說的三娘子面孔陣青陣白,當下大怒,只驟然間,便將一身妖氣提升,瞬時間身前七尺境地之內皆被其體內寒水精氣罩定,轉瞬間便是敷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三娘子不料張入雲身旁竟還養有陰魔,一時細觀二人一身功力竟似不在自己之下,尤其其中一位微顯豐盈的女子更是目注自己,上下打量個不休,唇齒嘖動之間,竟似要流出口水一般。另一個長身女子此刻則是輕倚在張入雲肩頭,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瞧了瞧兩側的六官和杏兒,滿臉的不屑。后再又看了看正藏身在一面小小陣法中浮雲子老道,也是搖了搖頭,不服的心意昭然若示。
浮雲子聞言點頭笑道:「兄弟領悟的倒真快,此樹就是那鮫角所化。當日天鷂子前輩將這靈角帶回觀中時,為兄也不知怎生運用。呵呵,說來當真不好意思,雖是有心用它治煉一件法寶,但哥哥我這一點道行卻是難為其力,況且治煉法寶這類勾當畢竟耗心費力,不是正經修道者的氣度,一時只得將此物丟過一旁密藏。
待的祝玉柔將潭底所得呈上,卻原來只是一方鐵匣子,通體渾成,連一絲匣縫也沒有,只是鐵質異樣,竟生有木紋,輕輕敲了敲,卻發生明玉一般的響動。浮雲子取在手上,顛倒反覆也能找到那開匣的落手處。待想找來利器將其切開,卻又怕將匣中寶物毀了,幾番試量,終是無法,不得已只得開動器械。不料那鐵匣竟是堅硬非常,莫說是將其切開,便是連一道划痕也不曾留得。至此,浮雲子才知道連這鐵匣子都可算是一件寶物,立時醒悟內里寶物定不尋常。
正在張入雲不聽浮雲子相勸,要再說一遍才肯上路時,卻見得谷中一棵參天大樹背後忽然多了一道人影,再聽得那人影已是嬌聲惱道:「吵死了,也沒見過你這般沒耐心的男人!人家只是為見貴客,略為小梳妝扮一番,你這男人就猴急成這樣!兩個成年男子在女兒家門前呼喝,成什麼體統!真是讓人又羞又臊!」話聲漸落,人影已是到的張入雲二人身前。
再說當日浮雲子苦讀三月,雖心中所學很有些進益,但到底還是不能將那上清符印解下,是以連日來一直往求祝老爺替自己搜羅道藏。那祝海客倒是有求必應,不厭其煩,只是他天生的商人心理,心道如此下去,光只是靠自己搜羅,只怕太過被動,一時乾脆開張舉業于鄂州城鬧市內辦了一家古董行。又放出風去,凡是難得一見的經典都比同行開兩倍的價錢收取。
她狐類手段不比尋常,三娘子又是其中健者,一年來修習《內景元宗》正宗玄門功夫,功力更是與眾不同,此刻如俗世俠客使動起劍法來,卻是娛人悅目,身法手眼比常人快了十倍。直看的對面老道人眼花繚亂,只一會兒功夫,便是胸中氣堵,心神已為三娘子劍光所惑,險些就要窒氣嘔吐出來。
浮雲子在旁瞧的清楚!他見三娘法術如此精強,忙出聲大叫道:「兄弟!這婆娘痞賴,要施隱身法算計你,你可小心些!」說完想了想,又忙顫了聲間道:「不如我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好男不與她女斗!今天且放過這臭丫頭,等改日換了吉時再來這芙蓉谷聲討如何!」
幸是浮雲子與這奇門陣法上相有所長,一時又從腰間取出五枚符紙,只往地上一投,瞬時便顯出一座小小的陣法將自己周身護定,當下搖了搖頭,理了理精神,趕忙與張入雲道:「這是妖精布置的陰陽戮神幡,由外而內,越是處在陣中效力越大,賢弟你還是快趁陣法未布置完備快從那六官那面逃走吧!這小子已被你騸了,算不得陰陽,是這陣法唯一要害。趁如今還未布就,兄弟現在起身,還來得及,千萬不要為一時意氣與這妖女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下回我也布個玄天大陣,把她這芙蓉谷圍成個鐵桶,到時這臭妖精就知咱的厲害,等困的久了,在搗了她的巢穴,剝了她的臭皮,掛在觀上……」
未想張入雲卻是絲毫也不理會艷娘,反開口與狐女和聲道:「三娘是明白人,方才入雲一時狂妄,激的三娘嗔怒,是入雲的不是。你我即為近鄰,日後常有照顧處,何苦爭個你死我活,我知三娘本事,今日縱是我二雲觀佔得一些上風,只怕那《內景元宗》也是休想到手。
一旁浮雲子聽在耳里還只覺是耳膜作響,捂著耳朵也是嫌吵。而那芙蓉谷在張入雲舌底生雷之下,卻是當時就能和圖書聽見草叢樹影之中,滿是悉索之聲,想是有不少走獸爬蟲為張入雲氣功催動,苦不堪言,只在其內翻滾。
浮雲子見愛徒能為自己分憂,一時精神大振,當下也不顧什麼氣度臉面,便在潭邊席地而坐,趕緊調養內力精神,以圖儘快恢復體力重新破陣。而一旁惜、措二女見師傅師姐都在出得大力氣,她二人甚是靈巧,見師傅老人家都顧不得面子,就地盤坐了,自己二人正巧無事,為在此地安心破陣,卻是輪番的將觀中日常用度攜了回來。
再又想到天鷂子戲謔狂放,莫要是到時貪心一起,連匣中的寶物也順走兩件,自己可不好在浮雲子面前交待。雖說如此作想有些下作,到底天鷂子是前輩高人,絕不能如此。可但凡想到往日與天鷂子洞庭湖底相處時,自己這位師伯痞賴時的樣子,張入雲一下子又沒了自信。為此上,張入雲想了半天也不敢開口,只得岔了話題道:「那如此說來,小弟當日相托天鷂子師伯送來的靈角,已到了兄長手上了!」
一時張入雲連著將這話問了兩遍,這一會上張入雲卻是用了全身真力,且內里還附了當日自己自紅葉禪師大悲吟唱與歡喜禪悟得的密宗功夫,一時將話一字字吐出,卻是如落雷一般砸向谷內。
當下待欲將二物放回匣中時,卻見那匣底下刻有「靈丹助異,內典扶緣。」八個金字。左右再找一找,果然在鐵匣一角發現又有「峨嵋星原留贈」的細小字樣。張入雲看著古怪,忙問浮雲子道:「這兩樣物事依小弟看來,都是極難得的寶物,只是入雲見識有限,不知這靈丹內典的意思,還望兄長指教。」
說到這裏張入雲又一笑道:「只是想來三娘也不願和我兄弟二人生下閑隙,對究竟我與家兄也不是無有一點力量。你這雙方本無多大仇怨,何苦鬧個不死不休的局面?以在下愚見,三娘且將就先取一枚毒|龍丹,與我兄弟二人交換秘典。待日後入云云游天下定再交與三娘一樣寶物如何!雖是此一說有些飄渺,但入雲不是言而無信之輩,即說到必定做到!三娘如能依此善罷,實是芙蓉谷與二雲觀之幸呢!」
而一旁艷娘見二人舉止,卻是陰沉了臉,冷哼了一聲,她早有不顧眾人上前擊敵的心意。不料張入雲卻是總能在自己心潮難抑欲搶身而出之際,暗將體內精氣放出,時時阻攔自己。自張入雲與無色僧于秋練峰授藝之後,桃花扇二女雖都未明言,但總覺張入雲一身功行已有些深不可測,心上隱隱對他已有了些懼怕。且張入雲兩次舍血施補自己,艷娘雖是天性為惡,但多少也有些所感,為此上終究是將自己一身殺意壓了下去。
說完話,竟在一笑之間,便攜了六官飛遁而走,臨行時,卻又將遮蔽寶光的朝陽巾撤去,一時間便見那潭底五彩霞光只衝雲霄。如此寶光升華,實太過娛人耳目,浮雲子當下也來不及細想,趕忙施動法術,將那寶物光華按下,不使旁人得窺,壞了自己好事。
狐女不料張入雲遇事思慮竟比浮雲子還要周全縝密,說出來的話,竟似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心裏就是一驚。再看張入雲只微笑目注自己,一雙明眸又亮又有神采,兩眼精光直似能射進自己心底一般,當下一個激令,卻是臉上有些泛紅。知自己平日將張入雲機智看的低了,如今被對方窺破自己心意,一時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張入雲見浮雲子說話時,臉上興奮的厲害,知他說的不假,難得自己這位兄長能主動費盡心思,苦心參詳術典,這倒是很令他驚訝,不過為鼓勵浮雲子,卻又是笑著連連稱是。
浮雲子聞言忙樂道:「哎!這就對了嗎!哪有做的一輩子的英雄豪傑,還不讓人矮矮身子歇一歇的。聽哥哥我的話,老弟絕不會有虧吃的!」說著卻又笑道:「且再與你說些玩笑事!真若論就起來,你的行輩與這藏劍留書的高人還是師兄弟相稱呢!呵呵!如此論起來,你哥哥我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比如今峨嵋掌門也要高上一輩呢!哈哈,你說這好不好笑!」
原來浮雲子因聽得措霞通報,心中狂喜,卻已是自廳內出行急急相迎,中是心下激動的厲害,腳上卻是未著襪子,只趿了雙鞋,便自廳內跑出。步履沉重間,竟連修道人家的平日吐納功夫都有些散了。一時間上浮雲子人還未至聲已先到。
不想張入雲此刻卻是盯著那劍光,雙目未見一絲眨動,只凝視良久,見三娘子還不進擊,卻又作聲笑道:「怎麼?三娘子到現在還不動手?要讓入雲要看到什麼時候?」
當日張入雲倒是沒有再將二女收回桃花扇中,待四人回得觀中時已近酉時,珠珠與巧巧二女也恰恰剛從鄂州城內趕回,見得張入雲果然回觀,少不得又是一番禮敬,只是老道人五位女弟子見得張入雲身側竟還相伴著兩隻女鬼,卻都是敬畏莫名,除祝玉柔一人還敢略與小雅姐妹往顧,其餘四女都覺出二女一身凶煞,俱都斂了色,將個本是久別重逢的熱鬧氣,頓時里被沖淡了不少!
浮雲子見三娘子藉機嘲笑自己兄弟二人,為掙回些臉面計,只粗紅了脖子老著臉說道:「誰說我兄弟二人不識,只是此經典是我峨嵋前輩真人手跡。一見之下,自不免要持重瞻仰一番。這其上的文字雖是艱深,老道我也能認出個八九不離十來!」說話間便指著鐵葉上一行疑問道:「你看看這一處不就是『天道歸元,萬法不棄』的意思嗎?」
張入雲一笑間,將掌中六枚金梭一陣撥弄,瞬時即放出六道金光,就見那金梭於他掌中來回攢動,只好似流水一般的在其指縫間滾動。待他再將辟魔梭一一拋還於三娘子后,方指著耳,鼻,心口道:「我的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俱都知道三娘隱身於何處!又在做些什麼!你隱身法功行還淺,不夠完備,尚有一絲氣息存留于外,自是能被我捕到你藏身行法的蹤跡。」
為再得些便宜,三娘子卻又手指張入雲與浮雲子嬌嗔道:「哼!算你還會說話!只是我看你這位兄弟好像卻沒有多少反省……」她話猶未落,卻見老道人已是一把拎起他兄弟脖勁只往下摜去與狐女作禮,一時又賠話道:「我這兄弟年紀淺,不識大體,面又薄,不好意思人前賠禮,只是好在有我這做兄長的主持,自不能讓三娘受一些委曲。您看如此可還滿意,再不成,我讓他明日焚香熏了身子后,再到您府上賠罪!」
只是浮雲子到底根行有限,即如此也是費了一日夜的功夫才稍有進益,將那星羅陣法略有些鬆動。只是至時老道人已是筋疲力盡,氣若遊絲,一條性命已去了八九分。可這星羅陣一經發動,如若中途罷手,便又要重複久觀。浮雲子花了諾大的心力精神才見著些效果,無論如何也是捨不得就此罷休,欲拼了老命相持,偏又后力難繼。
正在浮雲子心中一團亂麻之際,卻忽見得張入雲將雙掌如孔雀開屏一般連番招展,掌中竟莫名多了六枚金梭。老道人看了不解,正在驚異之際。就見張入雲身側六七丈遠處已是顯出三娘子身形來。當下那佳人滿臉都是不信的驚懼之色,連晃了晃身子,方嘶聲道:「你這是什麼本事!怎麼能識破我的隱身法和辟魔梭?」
張入雲不理狐女這般張智,他即心有陣規,自不乎對方千般手段。當下恭手與三娘子道:「方才與家兄一番言論,倒讓三娘見笑了!實不瞞三娘,這毒|龍丸在下與家兄雖是留之無用,但無奈入雲有幾位密友也需倚仗這毒|龍丹成道,三娘人只一位,量多取這毒|龍丹也是無益,即如此,由我做主,且將這毒|龍丹相讓三娘一粒如何!」
浮雲子瞧出張入雲眼光有異,已猜出其心事,也在旁不為得意地道:「賢弟一雙慧目,定是瞧出些蹊蹺來了。這匣上的上清符篆因被五雷正印強行開解,寶光已是弱了很多。但至今仍是不止不息,其中妙用怕還不止於此,等日後為兄道法精進,定要將這符印參透收為已用。」
狐女見此刻形勢大好,也就勢開了口道:「先生即有誠心!三娘也不是不識進退,算來今次你我雙方都有不到之處,於此事上,我二人就此揭過,再不提它!只是先生即開了口,三娘確有一件想要的寶物,正於貴觀內,就怕先生不肯施捨呢!」
未想三娘子早在一旁開解道:「我知你這老道人精鬼,已乘方才我取樹的檔兒將這四葉經文錄走。實和你說,這內典第一頁我已習會,第二頁也是多有領悟,只是后兩頁煩難還未有深造。我與你這前兩頁經解足夠你三數年內運用,何況你已拓走全副經文,也不在惜什麼。如今你我將這秘典一家一半,一是公平,二來這折解秘典精要本就是我類精擅,昔日尚有蛋生和尚求教狐老譯經的典故在前,你這老道平日少有鑽研,功法又粗淺,卻與我爭要這真經做什麼,待日後我又有進益,自會將這經解差人送交觀中,如此兩利豈不是好!」
張入雲聞言已是皺了眉頭,他未料到自己兄長竟是推的如此乾淨,把話說死,連一點餘地也沒有,雖是心上也計較那毒|龍丸的得失,但眼前情勢,若不讓這三娘子也得些好些,顯是不會將《內景元宗》交出來的!當下欲待徵求一下浮雲子的意見,不由回首望了望身後的老道人。
再說張入雲見浮雲子與三娘一番對答過後,久久不見動靜,他此刻激怒之下,已是滿身戰意,為此上,卻是抬起面孔與三娘子道:「三娘可準備好了嗎?你是女流,入雲本該相讓先手,只是三娘若再不動手,那在下卻只好犯弱相欺了!」說完雙拳一引,又是一陣勁氣縱橫,當下四遭落葉竟是無風自動,只在空中環繞張入雲周身,上下飛舞。
未知她話音未落,遠在眾人身後的浮雲子便已高聲叫道:「兄弟切莫答應她,這妖精狡猾精乖,繞了這麼大的彎子才奔正題,定是看上了咱觀後院的那棵樹!切莫要上她的當!」
而你那兩位送來的女弟子則更是不堪,幸是身有那什麼度厄葉威力不小,每次都能急救于危難,只是她二人淫孽過重,難以發揮全功,我怕日子長了會有變故,是以乾脆打發她二人下山暫避一時。現如今你回來,且說好了,這可是你的題目,今回上,你若是不將這玉屏風上的八女想法困住,做哥哥的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放你走了!」
張入雲與浮雲子功行淺陋,素將那道家經典放在心上,此時一聽得狐仙說的石拓二字,便知其中含義是什麼!一時浮雲子首先忍不住,竟上前一把抓住三娘子的衣袖道:「你!你說些什麼!到底是個什麼緣故?」
浮雲子聽他話里雄心萬丈,先時悲切已是一掃而空,忙跟著道:「就是!這二雲觀異日為我兄弟兩人修行根本,定要天下揚名才是!」
如此老道人只得在旁凝神戒備,一時又將五雷正心印符紙取出幾枚來,心道無論到時能不能在狐妖身上見功,至少也得運動運動。哪怕當是放個爆竹,憑地驚天一聲作響,能晃動敵人一番心神也是好的。
浮雲子見張入雲一時上氣質大改,心下擔憂,忙和聲相詢道:「怎麼了!兄弟!想到什麼不開心的心事嗎?」
但聞一聲霹靂,就聽得內里有小女孩驚叫了一聲,再仔細看時,果然那桃樹后顯出一個嬌小可愛的女童來。手裡也正拿著一面青幡,正與六官黃幡遙向揮舞。且似是她身上有法術禁閉,雖然被浮雲子雷火擊中,卻是被手上青幡升起的青霞罩定,並未將其擊傷。當下小姑娘見自己身份暴露,連忙將手裡妖幡如風一般的旋舞,瞬時老道人就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栽倒在地。
浮雲子知自己口出妖精二字,已將這兩個要命的女鬼惹惱了,當下因有二女就在近前反倒不好相問張入雲她二人的來歷。一時只潤了潤嗓子復又介面道:「呵!幸是你如此,才讓三娘子輕易就範!真是意出老哥哥所料!只是你這兩年于江湖一番行走,卻是與先時大不一樣,剛才那場面演得真箇是活龍活現,連我都被你蒙在鼓裡,嚇了一身冷汗。下次你若再這些張智,可要記得先知會哥哥我一聲,不然平白在一旁懸著這顆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胡說,我法術完滿,沒有一絲缺漏!」三娘子聞聲驚叫道。
浮雲子此一番當真是為三娘子與自己著想,怕張入雲一時凶心犯起,做下大事來,自此二雲觀卻要與芙蓉谷成下宿冤大仇。他張入雲日後神遊自在,常在海外,而自己這做哥哥的卻是要常駐觀中,若今後為二雲觀添了這麼一個狡詐多智,再又手段高強的仇家。浮雲子往後可休想再有一日輕閑日子好過。是以浮雲子此時實是語出真心,卻全不知自己越是這樣,越為三娘子氣惱他兄弟二人唱紅白臉混騙她。
「這個!這個!咳,咳,是去年兄弟的師伯天鷂子老前輩至觀中交託賢弟的惡蛟靈角時,見為兄被那五雷正心法難住,一時他老人家也與我一同參詳,之後被他先一步修成,施法將那鐵匣上清符篆給破去的!」
而三娘子早於此之前已將身讓過,可是張入雲身法快捷,拳力驚人,也將她驚的不輕。一時又防自己隱身法不夠完美,心慌之下漏了破綻,接連運動咒語,將身息隱藏的一絲不剩,才又穩了穩身子,向張入雲襲去。
他話剛說完,小雅即橫了他一眼道:「誰與你這臭男子外出行游,又小氣又奸詐,這次放我二人出來,還不是狐假虎威,借我姐妹威勢震攝你的對頭!卻還說這些好聽沒用的,真是又虛偽又做作!」
一時間張入雲瞧的仔細,卻見那三娘子仍是一副女道人的裝扮,只是果如其所言,臉上描紅飾粉,比上一回相見要漂亮了許多。那狐女本就生的俊秀狐媚,此一回又裝扮了起來,卻是有沉魚落雁之色,一時間張入雲兩人又聽得那口底說時嬌聲喘喘,當真是千嬌百媚絕色佳人的舉止。老道人浮雲子本是六根清靜,于男女事一塵不染,此刻為她妖媚所惑,也不由的老臉有些生紅,氣吁有些漸粗。
不料老道人這邊才剛動手,卻已為張入雲斷喝道:「兄長萬勿相幫小弟!我一介男子與三娘子一女子力斗已是相欺。如兄長再伸手,傳出我二雲觀聯手相鬥一弱質女子消息,實是難當天下人恥笑。且兄弟雖不才,但自負還與三娘子有一斗的伎倆,兄長且在旁為弟掠陣,真若有性命之憂,我張入雲殘骨拋散在這芙蓉谷上也不冤枉!」說完,卻又對三娘子譏諷道:「呵呵!三娘此刻這般形態才算得是風流絕世,儀態萬方,可比先時做道姑裝扮時強的多矣!如何,三娘可將息好了!再若不出手,那入雲就要相犯了!」
張入雲問他為何大白天便將觀門緊閉,老道人卻稱自己也不曉得些內里仔細。請二觀主只細問浮雲子便得知曉。兩人步子迅速,轉眼已是到了內院,因二雲觀內女弟子眾多,老道人卻是止了步再不往進,只張聲呼喚內里姐姐出來迎駕。
張入雲聞言眉頭就是一皺,未想這狐女倒是刁滑,自己兄弟二人經典尚未到手,卻被人先動上毒|龍丹的主意了!若依他自己心性,倒是沒什麼捨不得這丹藥的,只是有聽自己兄長言道那毒|龍丹可煉異類魂魄。自己所關愛的人里就有不少是沾染靈氣修身的,雖是那毒|龍丹不一定能用上,但先期預備下總是無錯。此刻算算人數,張入雲自己這面還不夠分配,卻哪裡還有多餘的分給三娘子,為此上不由地著實有些煩惱。
言到此處時,浮雲子卻是提過那匣內桃木劍在手,不住摩搓,眼花之際,已是笑的只剩的一道細縫。張入雲見此已很能想像這位老哥哥正滿腦子做著御劍飛行,四海神遊的美夢。當下也不叫破他,只是再提醒他道:「那峨嵋星原呢!卻不知又是什麼人物!」
誰知張入雲這番誇讚卻將個老道人臉皮燥的通紅,一時結舌怯聲道:「咳,咳——,這個!這個!五雷心印雖是得了,不過為兄至今還沒能修習成功!!」
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張入雲便已到得二雲觀山門前,就見觀門緊閉,心上倒是有些疑惑。待敲過門后不久,便有位火工道人來開門,那道人還是原先那位守山的老人家。雖是兩年過去,卻並不見老,看身形反比原先還要硬朗些,一時被他認出是二觀主回山,大喜之下,忙引張入雲入內。
貴我雙方都是修道人家,在乎的是參曉天地奧義,做此無謂爭鬥實已是落了下乘中的下乘。今番我兄弟二人只為那秘典而來,先時三娘要將那三粒毒|龍全取,捫心自問只怕也是有些貪得。三娘子是明白人,當知修道人福緣有限,如為妄取錯過,實是可惜。且我答應為三娘再謀得一件寶物相抵,如三娘谷中真有什麼缺漏,還請出個題目,入雲自負也有些力量,待日後將寶物準備妥當后,再與三娘交換如何?」
那批石料雖是運來時均有破損,但好在毀傷並不嚴重,且內里有些也只是普通無字的岩石,其上並沒有載有經藏。但一時里因石塊為數太多,分解拼湊卻要費上好些人工。可如此機要事一來不能假手外人,二來鄉人無知,未有修鍊道術,便是眼見了載有經解的石塊,也多是不能記認出什麼靈異。也幸是浮雲子收得五位徒弟俱都是心靈手巧的聰慧女子,一時做起這樣的事來,怕比男子強勝不止百倍,如此來倒是省了老道人與張入雲太多心力。
狐女至此時賺足了臉面,方戲笑于老道人身前道:「喂!老道士!這一回到底是你佔了上風?還是我佔了上風?」
再說浮雲子將張入雲拽入內堂后,急忙將他按倒在方椅上端坐,才與其開口道:「兄弟這番回來真正太好了!近日我正與那臭狐狸相鬥不得意,這一回你即歸來,可得好好替為兄出得一口惡氣!哼!這臭妖精,作威作福一年多,可把為兄欺負慘了,今日可要讓她嘗些好的!此次不讓我見面分一半,絕不能饒過她!哼哼!分一半也不成,我兄弟這二人是這山主,怎說也得分個一多半……」老道人說到後來,已是喃喃自語,他平日被狐女欺負的很了,今又見張入雲生龍活虎立在身前,功行比以外大造,想著不日便可一吐暢快,此時心上激蕩,卻是老眼有些濕潤,竟還不時揉了揉眼睛。
浮雲子從旁聽了,知這妖精刁頑,一時見目的不能達到,先不翻臉,反是撐動口舌,挑撥自己與張入雲兄弟二人閑隙,其心不可為不毒,當下便已急了,忙又從遠處叫道:「你這妖精!好毒的一張口!一被我說破你的心思,卻來挑撥離間,當真毒婦啊毒婦!」
一席話,自是說的浮雲子滿臉堆笑,只是今回笑的卻又有些肉痛,因誰都知道,往下自己這一株靈角樹,卻是定要被三娘子移走好大一半不可。
小雅先時已為浮雲子出言無忌嗔惱,此刻見他提及自己姐妹二人,卻正好譏諷道:「老道士!不用你這麼假惺惺的,你觀里有什麼好東西儘管拿出來,我姐妹二人若有能用的上的,才是給你面子呢!」
自當夜起三日內,鄂州祝府都是往來不斷得將城內一批石料運至玉泉山二雲觀中。而觀中上下老小卻都整日價與一堆石頭打起交道來。
張入雲至此方恍然大悟,一時知曉那鐵匣子是被天鷂子所破,卻是不好再往下問,生怕臊了浮雲子的臉皮。再一回想,以天鷂子的功法修行,便是未得五雷正心印,純以自己本身純陽真火做些水磨功夫,也當m.hetubook•com•com能解得開那符篆。想來定是天鷂子為老不尊,窺伺浮雲子的五雷正心印,也不知用什麼法子將老道人秘術騙出,三兩下學會了,隨手就給浮雲子將鐵匣解開也是有的。
張入雲聞言忙搖頭道:「哪裡!小弟只是一時想到有前輩仙人成道了了心愿,卻尚不知兄長與我的路徑還在哪裡?一時不由地有些心嘆!」
再說一旁的浮雲子自見張入雲將流星指戴上后,整個人頓時換了一副聲氣,周身殺意如利刃般激出,便是身處其背後的自己也覺一陣陣的透骨陰寒。為此心驚,不由為剛才自己將話說的太死有些後悔。
狐女這一番乖巧話,句句都是擊中老道人的痛處,把個平日里人前仙風道骨的浮雲子激的面紅耳赤,一雙眼珠只欲奪眶而出,又羞又惱之下,只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了進去。他本是害怕這三娘子的緊,此刻本她激怒忘了厲害,一時改了往日氣候,膽子大了百倍,當下只扯了脖子喝道:「呸呸呸!我堂堂六聖門,豈是容你這妖女胡亂放刁污口塗穢的,實與你說,今日我與我兄弟已是準備停當安心要收回那《內景元宗》,你今日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沒得商量!否則我二人定要踏平你這芙蓉谷,拆了你這狐狸穴,扒了你這身人皮,還有前番你那什麼污穢的侄兒塗污我弟子的勾當,今日我二雲觀與你芙蓉谷新帳老帳一塊算!!!」
張入雲知狐女這般說辭是怕自己在分植靈角樹的時候吃虧,當下也不說破,只笑道:「即如此,我二雲觀今夜恭候芙蓉谷主大駕,至於那芭蕉樹,我兄弟二人也等三娘來時再分!如何?」
張入雲知狐女精乖,所出的題目定不會那麼容易,只是話已出口,自不能再改,何況二雲觀內如照實算來,卻並無什麼難捨的寶物,當下只得作笑道:「三娘子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入雲即說了不會不遵從!」
老道人不由面上即是一紅,因是臉頰上燒燙的厲害,卻趕忙假意道:「兄弟先前問什麼來著?」說著自打腦門道:「噢!對了,是那上繪八位美女的玉屏風!唉!兄弟你可不知,自從有了這玉屏風,可真把為兄煩惱的厲害,幸是到得此間才剛兩個月,若是再長一些時日,怕是觀中一眾老小的性命都要被其送了去!」
而惜霞見張入雲皺眉沉思,反上前相告,自己先去稟報師父張入雲已然回返山中。因她知張入雲生性隨和,也不待其回答,便已福身快步走向內院,二女于這山中兩年來的修行倒是沒有白度。一時惜霞略展身形,便是晃出好遠,只因她是女兒身,腳下行的雖急,卻是又得一副天生溫舒優雅的舉止。
浮雲子見三娘好容易將玉帛交與張入雲手中,正在欣喜,卻見三娘子忽的素手伸至自己面前道:「拿來!」
只是再又想著張入雲到底心誠,確是有心與自己結納,心下有感,就聞她輕啟朱唇道:「還是你這二觀主懂事明理的多,不像你兄長又小氣又痞賴。如今你二雲觀即有誠意,我芙蓉谷也當投桃報李。」說著卻先笑了,眾人見三娘忽然作笑,心上都是不解,一時正滿臉疑惑,再見三娘子輕掩朱唇害羞道:「我與你兄弟二人說件事,只怕老道人可是要連夜下山快些去阻止才好,不然惹被那些凡夫俗子將那些石拓都給砸了,可就太過可惜了!」
張入雲早為自己先時失於檢點,竟大犯嗔痴險些將兄長置於險地而自責,此時聞道人一番關心,忙告罪道:「入雲方才失智,險些做出大亂,日後二雲觀與芙蓉谷如成水火之勢,無以彌補,只累了兄長與觀中弟子受難。此刻想來當真兇險,因小弟一番失查放肆,寧兄長擔憂,實在該死!」說話間便是躬身與浮雲子身前謝罪。
豈不聞他話聲未落,張入雲已如驚鴻陡起,身勢迅捷無匹,竟似拖著精光芒尾向山下奔去,其勢若電,只片刻便已消逝于夜空之中。
三娘子見張入雲已然開口點了題目,心裏雖有一番計較,顏面上卻是嫣然一笑,當下盈盈作禮道:「先生有禮!先生萬福!小女子給先生請安了!不知先生今番榮臨小女子門下,卻是所為何事啊!」
張入雲知這位老哥哥生性有些詼諧,此時雖是話里剛硬,但瞧意思卻又不似是與那狐女真有什麼大過節,一時只得軟言相慰,再又詳問其中詳略。
浮雲子皺眉道:「兄弟可能也是知道的,你送來這玉屏風白日是好好的,到了晚間也還安靜,可就是每逢月圓之夜,這屏風上的美女卻是無風自動,生生是要走下這屏風來胡作非為,幸是為兄我這一二年來功行有些精進,倒還能把持的住。門口那開門的老漢也是快八十歲的人了,早已是身埋半土,無能為力,也不受那魔女騷擾。可是玉柔和她兩位師妹,卻是為此深為麻煩,每一回都是仗我純陽真力護持才能逃過劫難。
不料三娘子卻撇著嘴道:「這也要怪你啊!這幾日你二雲觀與我芙蓉谷生惡,我憑什麼要將這消息告訴你!再說也怪你疏懶,整日只在二雲觀里納福,也不下山走動,就連鑒賞珍玩的差事也交於你新收的兩個徒弟去做,不然豈不早被你發現了!況且,你得了那些寶典卻與我有什麼好處,我即不能……」話到這裏,三娘子卻又是止了口。
一旁的兩位女弟子見師傅果如自己預料的一般舉止,不由都得笑出聲來。當下二女笑聲清脆,這才將興奮中的老道人喚醒過來,因覺著自己在弟子面前這般輕狂大有些不妥當,卻忙收了笑臉使眼色將惜霞與措霞遣走。
所以三娘子才屢次三番趁張入雲不在觀中,欲圖巧奪浮雲子所藏的三粒毒|龍丹。未想這老道人真實本領不濟,但祖上傳下來的幾篇奇門陣法,卻著實有些力道,自己多日不獲,正欲打通地脈,尋根而上,直搗二雲觀根本時。卻又得連日的心神不凝,精神晃動,果然不出三兩日,張入雲竟已回得二雲觀內主持大事,如此前功盡棄,好不讓三娘煩惱。
當下望一眼浮雲子,見老道人對自己點了點首,知此地便是狐女修行所在,因是不知其洞府究竟在何處,只得運動真氣大聲道:「三娘子有禮,在下二雲觀張入雲與觀主浮雲子往來求見!不請自來,甚是莽撞,還請三娘見諒!」張入雲說的這一番話,已用上他多年心血煉就的純陽真力。一句話自丹田內運氣吐了出去,莫說是這山谷,便是隔層山也是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連當他將一句話說了三遍,又過得兩三炷香的功夫,也不見谷中有一些動靜,為此上顯是三娘子不願見自己,卻是臉上有些皺了眉。
浮雲子本在擔心張入雲連番劇斗,氣盛之下,卻會與三娘子做殊死絞斗,未知張入雲忽然偃息殺氣,還說出一番入情入理的話來,心下不由一松。正待自己從旁說些笑話挑和場上氣氛,卻忽見得狐女臉上一番陰晴不定后,又冷著面孔道:「那我要是不依先生的話呢?」
三娘子聽得老道人話里刁鑽,雖是服低賠軟,但言語中卻只以自己年長為尊,並不涉及此一番事由誰對誰錯。雖是有些不盡意,但到底能令他在眾門人面前於己賠話,也是賺足了面子。一時甚是滿意,不想卻又見其五位女弟子只在一旁笑掩了一張口,意態甚是熟稔的樣子。顯是平日里這位做長輩的,在弟子面前也是無有多少威嚴,不由間心裏又是有些不暢快。
此刻他見三娘開口,張入雲卻並不作答,只將雙目低垂,一身功勁卻未有絲毫減弱。不知怎地浮雲子竟也有些害怕自己這兄弟立時暴起傷人,一時自在旁答腔道:「你是弱質女流嗎?當日在我精疲力竭之下將內典搶去,也是弱質女流能做出的事?今日我勸你還是快些將《內景元宗》交出,我兄弟說過用一粒毒|龍丹交換,自不會不算,我勸你還是答應了他吧!小心他惱將其來,可是要出大亂子的!」說完話,見三娘絲毫不為所動,卻是橫著眉與其使眼色道:「快啊!」
浮雲子聞言急道:「誰說那該死的匣子沒能打開,只是現在想想當日那般用功自己也覺莫名其妙,我這幾十年的老毛病怎就能改了行市了!」說話間,略思忖了一下,卻又紅了臉澀聲道:「仔細想來,也多半是那寶匣日夜在我身旁放的那精光給饞的!」
他這一番舉止怎能瞞得過三娘子,一時三娘心裏憂急,心道自己確是將這老道人瞧得小了,五雷正法威力絕大,縱是功高如自己,遇上雷火也只有趨避的份。而老道人方才擊得自己女弟子杏兒的一記符雷,手法嫻熟,威力也自不弱,真要計較起來也是張入雲一助力。自己陰陽幡還沒有布置妥當,實是有些害怕他兄弟二人聯手同時襲向自己。
說話間老道人又抹著鬍鬚對著張入雲一陣陰笑道:「為兄也仔細算過了!若是將那秘典到手,再加上這五雷正心印和這鐵匣上的上清符篆,幾樣本事相就,就不得個大造,只花上個數十年苦功,我兩人也是大有進益的。到時我與兄弟神州神遊自在,何處仙山法址不能膜拜。雖不一定收功,但到底成仙了道的機運由此卻得大大增加。」
如此一般說辭才讓浮雲子略放了一些心,只是又聞張入雲說要到時不敵逃跑,心中不由又是一拎。幾番作難,卻看著張入雲始終笑盈盈的看著自己,一點也無有畏懼的樣子,到底做兄長的不願在兄弟面前示怯,想了又想才重重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也好,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妖精諸一年多來諸多刁難,也該我兄弟上門一回!」接著卻又改了生氣道:「只是萬事小心總無錯!兄弟你且稍等一等,哥哥我先在行前預置一番,準備好了才和老弟一同前往。」
如此一來倒是讓個浮雲子老臉一陣通紅,想著自己結義兄弟,萬里奔波,兩年未歸,如今才剛一到地界,卻被自己拉過一旁只欲求其相助自己與狐女謀奪寶物,自己這面卻連口水都未端上,實是私心太重。想至尷尬處,不由老臉已是燒的發燙。倒是張入雲在旁見了,恐兄長難堪,反倒開言遣三女退下,只道自己一到觀內便有要事要與兄長相商,一時解了浮雲子的圍。待三女退出室外后,才又相請浮雲子說過明白。
二人一番做作,只讓一旁的浮雲子暗暗叫苦,只心裏愁急道:「我的娘呃!這兩家翻臉和翻書一樣!一會兒和風細雨,一會兒雷電交加,照此計較下去,卻叫我怎處!」思量間老道人不由又將身往後挪了挪,不想卻是斜眼瞥見遠處樹叢中,那多日不見的三娘子的侄兒六官,正舉了一面杏黃旗左右搖晃。一時算計到定是妖狐暗中作法布置,忙開口警醒張入雲道:「兄弟!小心這臭丫頭遣手下暗算你!」
話說浮雲子說的這處,只不厭其煩的與張入雲論他當日如何刻苦習讀。直將張入雲聽得耳中也起了老繭,當下盼他快將故事往下說,忙開口笑著撩動他道:「恭喜兄長,竟能有如此大精神毅力,此一番刻苦用功下來,縱是那鐵匣子打不開,兄長這一肚子道家精法,于日後修行也是得堪大用的!」
說完又是話鋒一轉道:「只是你這兄弟說的話又好聽又有些道理,今番你二人要將那秘典抄走也可以,只是我知道你手裡還有三粒毒|龍丹一柄太乙金精所制的桃木劍,即要公平,我兩家就該一人一半,那桃木劍我也用不上,而那毒|龍丹留與你二位身邊也是無用。如此不如你我各得寶典,而後那寶劍歸你師兄,毒|龍丹卻歸我如何?不然的話你我一拍兩散,照先下來看,也是一人得了一鐵匣子,兩不吃虧,各人守著寶物秘典修行,也不要來爭這口閑氣,不知先生同不同意呢!」
三娘子見老道人一副尷尬相,卻是撲嗤一聲笑了出來,再又譏諷浮雲子道:「也沒見過你么不正經的道士,還出家人呢!見了同道不但不守禮請教,反還做聲做色,一臉浮浪樣,你道號浮雲,當真就是浮浪的『浮』不成?」說完又側過頭輕啐了一口,口中碎碎念道:「都一大把年紀……,真是個老不羞!」
浮雲子聽這妖精開口就將自己祖師傳給自己的衣缽竟說成是乞丐裳,又說自己多日祭煉才得複原的破魔劍是撥火棍,只氣得五綹長須如扯了風似的上下風揚,不知是怕的厲害,還是氣的極了,卻到底沒有吭聲。但心上作惱,只將伸進黃口袋內的枯手一陣掏摸,顯是在找尋些什麼物事!
張入雲雖是最怕這類口角,但自己怎說也是觀中主人,見浮雲子為難,正要上前為自己兄長分憂,卻被在旁的小雅一把拽住道:「算了!你上前只會越幫越忙!他二人都是皮厚心貪之輩,你這一去反倒容易讓你哥哥落了那狐狸口實,再要一個不對,又打了起來,豈不前功盡棄,你說別看你這兄長這回子叫的厲害。先前他定是已施了鬼主意的,卻不用你在這裏瞎操心!」
張入雲在旁自是看出三娘子心中不忿,暗使妖法媚動兄長,意圖以此法傷的浮雲子心神。幸是他這位做克長的也是多年峨嵋門下道法畢竟不凡,且又是年紀老邁,一甲子的童身修持。三娘子雖是加意之下,卻也沒將他傷著。此刻聞浮雲子此語,知老道人精神短了是假,心中氣虛害怕才是真,一時只笑道:「兄長說的很是,入雲方才一番角斗,也覺疲乏的緊,正該回觀才是!」
未想三娘子卻不還言,只是變了臉色的看著祝玉柔手中的寶物。這時浮雲子才想起自己抵敵不過,三娘子若要再來搶奪自己實無力抵擋。且若將這狐奶奶的凶性若起,便是掌斃自己師徒,事後嚼吃了自己都有可能。一時驚懼卻又趕忙止了口,色厲內荏,直怕三娘子上前施強謀害。
如此一來,祝海客改被動為主動,只見日夜都有人往他這寶號上投落經典。再加上他祝海客財雄勢大,又有善人之名,一時上往來人行竟是絡繹不絕。浮雲子說到熱鬧處,卻是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三娘子見他刁滑,旋即翻臉不悅道:「你這老道士怎麼這麼賴皮!我今已將這玉帛和經典送至貴觀,毒|龍丸怎不交與我?我知你這做兄長的小氣,一幹事物都要經你的手,那丹藥定不會在你兄弟身上,我不問你要卻問誰要!」
再說小雅與艷娘一動一靜,只在那裡自顧自作樂,卻把個老道人浮雲子睜的雙眼透紅。他與一眾門人因守著來客的道理,到現在還沒敢動席,只在一旁枯坐,而一壇好酒卻已被小雅二人喝了個見底。老道人有些小家子氣,因眼前只見得旁人享受,自己卻是無福沾潤,只抓撓的他心癢難熬,卻又因為驚懼二女,不敢將酒罈子給奪了回來。有心想使些眼色與張入雲,卻又知道自己這位兄弟有向不阻人享樂的習性。當下里只打熬的他著實不得意,反滿心盼望狐女早早來到,好儘快開席!
說話間櫻唇一撇眼眶裡竟是帶得些梨花露水。再又橫了一眼浮雲子道:「可見你這老道人一點誠意也沒有。且不和你費動口舌,跟這你小氣的老雜毛本娘子也說不上道理!」說著話,卻又對著張入雲道:「哪先生您呢?不知道是不是還和你這位兄長一鼻孔出氣,也是有心想欺我這芙蓉谷內沒有男子不成?」
浮雲子長年累月的顛簸受累,自傍上祝家大戶,從此一改生息,各項用度甚是華麗精巧,一時為二女擺了來,倒是鋪在水潭邊一大攤子。至后惜、措二女怕天上下雨,晚間起風,乾脆連帳篷、涼篷及火食炊具也都一併帶了出來。到的最後,安然是一副久居此地,于這水潭邊紮下寨來的意思。如此這般師徒二人接連替換了足五日夜,直把個浮雲子弄了個油盡燈枯,險些寶物未得,卻要命送當場的地步。
老道人一番話,語中狐女的忌諱,不由也將三娘子惹得大怒,再又見他畏懼自己的舉止,卻又哭笑不得。一時里仍是一如既往的立在原地盈盈作笑,待道人把話說完,才對著張入雲輕聲問道:「你這位兄長揚言要踏平我這芙蓉谷,不知先生是什麼意思啊?」
張入雲笑道:「不是遲早,數日前小弟有幸見到這秦前輩,其實已身為劍仙,卻與往日大不相同了呢!」
一時間就見本是青冷的石料,盡皆變為淡赤色,其上滿是經文講義,上清符印,只是生有精光,真將眾人映得頭暈目眩不敢逼視。當下五位女弟子目注經文時且還好些,而兩位觀主卻是久久盯著滿眼的圖解半日不語。直過了半日,方聽得浮雲子輕嘆了一口氣道:「唉!可惜縱得真解,卻還不是完璧!」而一旁張入雲聞聲只痴痴看著岩壁分辯道:「兄長不需如此,天下事難有周全,當日小弟即有聞只得前二十七解即可造就,如今這滿眼經義,只怕有四十解還多,日後我二人勤奮修行,一般可得造化。」
而如今張入雲戰意正濃,欲借勢急攻,自己一面不能示弱,一面又擔心再合身相鬥自己氣勢已弱許要吃虧。至此三娘子無論如何也想不透,眼前這素日溫和的男子此刻與自己力拚之際,竟還會施智挑畔自己。要知這般近身相鬥,最重氣勢,自己若是為其奪了神智,縱是十分本事恐也難使出五成。
浮雲子本想藉此機會刁難一下狐女,以討回些先時服軟賠低的臉面,無奈他一見三娘子嗔怒,心氣已自泄了。當下忙嘻笑著自懷裡摸出一支碧翠的玉瓶交於三娘子道:「該死!該死!方才與三娘一番爭論倒把這要緊的事給忘了!三娘大度,可別見氣!」
二女見三娘子發怒作法,齊都輕笑一聲,一時屈足前探,待融入對方寒氣當中,卻是一絲也不為其所傷,出入自由如意,只瞧得三娘子又驚又怒。
而浮雲子說到憤恨處卻又大聲惱道:「可恨那狐妖太奸滑貪心,自從半年前,想是得了《內景元宗》后道法有成,竟然成天價的到二雲觀來索要這鐵匣中的毒|龍丹!哼哼!天下事那有這多便宜給她佔去,幸是當日我建是二雲觀時,就早布下陣法預置,方沒被她襲擾搶奪了去。
待浮雲子抬頭仰望屋頂細觀時,就見一方符篆正映在屋樑上,一時仔細分辨,卻是峨嵋門下上清符印,知果然是本門寶物,越發的驚喜,可轉念想到被三娘子奪去一半,復又得心上大痛。待好容易靜下心來端詳那樑上符印,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高深法印,一時難為破解,只得當夜翻箱倒櫃尋法相破。無奈果是峨嵋不傳之秘,浮雲子在六聖門下所知有限,卻哪裡能解得開。到最後實無法可想時,浮雲子只得拼動自己一點純陽真火,欲將那符印煉化,可他不比張入雲功力精純,雖也是六十多歲的老童男,卻是連花了六七日的座功,也未能動得了那鐵盒上的符印分毫。
而浮雲子這一席話卻將張入雲更是帶得一番神思愁悵,想著這位仙人以異類修持得成正果后,卻設丹劍留贈後人,不由心思神往,臉上著了色。張入雲心思乖僻,思索之下,只覺仙人當日雖得平生報負盡展,可將著兩樣寶物埋設與靈犀潭時,只怕憂傷卻要多過歡笑,一時臨水自憐,不知有多少哀怨,想到痴處,張入雲腦海里一番雜念只如五味瓶一般炸開,卻是忙將頭扭過一邊,只望著窗外,眉頭深皺,眼眶裡卻隱隱有些晶光。
浮雲子得張入雲提醒,回頭看時,卻見桃樹后並無一物,心中不解,但旋又想起三娘子即會得隱身術,其弟子門人也該當得些傳授。只是自己無有張入雲那般的眼力,瞧不出人形,那手中妖幡自然更是無跡可尋,心中有些慚愧,卻又將他心思激動,一時忙從腰間口袋內取出一道采自五雷正心法的符紙,當下手腕一番便是一陣雷火打向那桃樹。
再看三娘子此時已是全沒有往日一點溫柔妖媚的氣象,一張粉一樣白
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面孔,此刻已是轉為赤紅。面色張厲,柳眉倒豎時分,一張櫻口隱隱露出幾粒獠牙,鼻息粗沉,喉頭竟泛出几絲獸吼。本是纖纖十指,此刻也被尖利如獸爪的尖甲所替代,且四肢投地,作了猛獸倨地狀,渾身上下透著凶煞彪悍,直叫人瞧了心膽皆驚。
張入雲腳程迅事,只一離谷,便是乘風似的往山下飄去。老道人見張入雲腳快,自己這個做兄長的到底不能差的太多,為此上,也只得邁動腳力,也是一意的加快腳步,并行于張入雲身側。
張入雲聽浮雲子說的慎重,不免驚聲道:「什麼?竟有這等事?兄長且快些說個明白,到底那玉屏風都惹了些什麼禍事?」
浮雲子一時為開動張入雲離去,口裡話即是滔滔不絕而出,只是其中多半是在吹牛皮,不過如今於他來說究竟張入雲的性命最為重要,何況他常走江湖瞎話說了千萬,此刻雖是在明眼人面前,卻也是顧不得了!
三娘子不料張入雲在已佔的上風的時刻竟還會說出這般明理見性的話來,一時言語得當,倒是很給了她台階下。雖說自己還未出得全力,但真若往下斗去,實是有損無益的舉止,縱是僥倖勝了一場,也定是慘勝的局面。三娘子素以自己能脫得狐類天性劣質為榮,一意的想以異類身份修的天仙位業,此一番被張入雲提點,立時將她警醒。只是說辭情理都讓張入雲佔去,到底讓她有些不得意,一時卻是悄立在當場猶豫不決。
浮雲子正在為自己熬不過珠珠二女日夜苦求,私將兩人收為弟子,怕張入雲嗔惱。今見張入雲一些不曾怪罪,不由大鬆了一口氣,卻是面上仍裝腔道:「即是兄弟救得人,我這做兄長自是當仁不讓,再說這二女資質不錯,為我門下也不算怎生不配!」他一番作勢,一旁站得三位女弟子都已忍不住笑了出來。
浮雲子生怕因自己久攻之下,這五雷正心術卻到現在還未習會,為張入雲恥笑,而心上尷尬不已。見此刻張入雲卻沒有再追問下去,不由心上一松,立時改了笑臉,忙也介面道:「自是收到了!當真是件寶物,待過一會兒就帶兄弟到后花院去看那靈角變化!先且讓兄弟也看看那匣中藏的寶物,長長眼價!」說完卻是一溜小跑至屋角書架下,搬動了好幾番木櫃書櫥,才從最底下取出一件一尺見方的鐵匣來。
惜霞在旁聽浮雲子說的含混,卻在一邊笑出聲道:「師叔不知,師傅在上月已收了二女為弟子了!今番遣二位師妹下山,就是為她倆常年不通人事,下山歷練一番,還有少爺也順便好教她二人識字,還有養心齋里各色道藏和收來的靈物也要有人收斂。還有她兩人身上帶得神仙葉子……」
張入雲不曉得還有這等事發生,想著三娘子心貪若此,不由也皺眉道:「哦!竟有這等樣事?如此說來,這狐女確也做的太過分了一些!」
浮雲子見機,趕忙將張入雲耳朵拉過,且用手遮掩密聲道:「這臭妖精漫天要價,我才給她來個落地還錢!兄弟心善可別心軟,雖說毒|龍丹于咱們沒甚大用,但要是這狐狸在內典上玩些花樣,至少也可用這丹藥要挾她一下!」
浮雲子見這狐女竟是巧舌如簧,顛倒黑白,且又說中他平生最為痛恨,懷疑他峨嵋宗下的話來,一時卻將一手伸入腰間那黃口袋裡,一面又與三娘子喝道:「你這妖女又在這裏顛倒是非,那《內景元宗》是劉根真人秘著不假,只是后又傳於我峨嵋長輩仙人,如今那書上還有峨嵋星原留贈的字樣,怎不是我峨嵋故物?我兄弟說的不錯,一年前即本你將經偷了去,也算是你有此一番緣法,如今我兄弟二人大人不記小人過,但你手中的經典卻也該到還我二人的時候了!」
張入雲雖在告罪,但心裏卻遠較自己所說的更為擔憂,自己方才與三娘爭鬥實是動了真怒,今日若不是有兄長浮雲子及時在場上調合,只怕一時惱將起來,當真已是與三娘子拼了個你死我活。張入雲近日功行增長,但卻有查自己一身內養的功夫反不比從前,思及此處,不由又是一番煩惱。轉展深思,恐真是因為近日常帶著桃花扇于身上,日夜受這凶物浸潤,無意之中,怕是將自己一身仇怨勾動,氣性頑戾氣質也多有增長。
浮雲子未料自己這多話,也未能打消張入雲赴芙蓉谷的心意,為此上只得諾諾稱是,只得從後院出行,臨行前又囑咐弟子將珠珠二女喚回山上,令其二人往見張入雲。不想玉柔卻是笑稱已安排火工道人去請了。至此浮雲子再想不出什麼能耽誤功夫,只得隨張入雲一同下山。
浮雲子故作不知,只疑問道:「咦!拿個什麼東西?」
張入雲見三娘子聞言低頭不語,怕她還有些不滿意,便又開口道:「這《內景元宗》一事,如若能就此善罷,以入雲看來卻是最好。今後我兄弟二人與三娘修行各有近益時,只怕總有些劫難,於此一番爭鬥后卻能化敵為友,日後二雲觀與芙蓉谷能彼此照應豈不是一樁美事!」
如此一番異像,只驚的三娘子倒抽了一口涼氣,頭腦之中諸番計較電閃而至,一時眼光雖還是在怒視張入雲,但心氣卻已然是有些餒了。
再說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見得浮雲子二人走了回來,但見兩人形色各異,三娘子故是志得意滿,而老道人卻是炭了一張老臉垂頭喪氣。張入雲瞧的真切,就見二人身後的靈樹,已被三娘削減的只剩下兩尺不到的樹樁,雖有幾篇大葉,卻終是顯得太過單薄。
數月前他聽你一言,又要在養心齋里開個生藥鋪,半賣半送,好為窮苦人行個方便。許是他多行善舉感動上蒼,竟有過去得益的鄉人聞此,自梁子湖畔覓來一些石料相送。我上月就見那些石料異質,內里有精光放出,只是其上遍布你峨嵋符印令我不能接近。這幾日那養心齋擴建工程正在動工,那些凡人可不比我不能接近那些石拓,你若去遲了,已被無知匠人將經文砸碎,到時就算你將那些拓石盡都收了回來,只怕等你將其拼得完整時也要花你數年時間不可!」
老道人聽得狐女發狠,心中驚懼,當時便是閉上了嘴,只是害怕歸害怕,手下卻也不閑著,一連自手腰間又取出六七道符紙,欲結了個五雷正心印布置。他法力有限,遇敵匆忙不能從容運用,可此刻狐女被張入雲絆住,自己正好得益將雷法準備妥當。
浮雲子見張入雲嗔惱,不由地心花怒放道:「是啊!這臭婆娘如此兇悍,實不能輕易饒了她,等下次她夜間再來鬧,我和兄弟兩人聯手,定讓她嘗個厲害!」
浮雲子知張入雲傷心絕不在此一處,只是心上關憂,卻不說破,忙開導他道:「這有什麼!人生於世,哪有一定就要得個造就的,芸芸眾生若個個都是一頂一的真漢子大豪傑,那天上神仙還不得人滿為患,擠破了天去。雖說為兄也知道如此說話有些消磨英雄志氣,只是要知道時運比人強!人在屋檐下,難有不矮頭。老弟年紀尚淺,於此上再多得些經遇便明白了。寧願你這般事事哀嘆,還不如似你哥哥我這般隨性瀟洒,身上假糊塗心中真自在,不也過得這六十多年,但有機遇時,就如你我二人于這鄂州城內相遇,卻是鯤鵬展翅,一樣的衝天九萬里。縱是人家走在我先頭,也總有被我兄弟倆追上的時候!」
正待老道人還要開口喝罵之際,卻為張入雲舉手笑著攔道:「兄長不需為此事治氣,些許小物也勞不得我二雲觀與芙蓉谷再生出些閑氣。」說著又回頭與三娘子道:「三娘即有意那靈角所化的異樹,卻也不算是什麼難事。只是三娘也定明白那樹的妙用,我二雲觀要仗此樹提拔玉泉山靈氣,想來三娘也是為此才欲取那靈角樹的!只是我看那蛟角所化的異樹,即已為木類,當有法分植,待今晚我與兄長回觀,將那蕉樹分植為兩株,你我二雲觀芙蓉谷各佔一半如何?」
浮雲子不想張入雲說風便是火,竟要立時上門討對方麻煩,一下子沒能準備過來,卻又慌道:「這!這個!今日老弟才剛回家,又是千萬里跋涉,一定辛勞的緊了!且歇一歇,我再讓措霞她們安排些酒菜,你我兄弟二人多年不見,也該敘談敘談,到了晚間這狐妖若是又來,咱倆在二雲觀內以逸待勞豈不是更好!」
但見浮雲子言出法隨,忙恭身賠笑道:「呵呵!自是三娘佔了上風,俗話說大人不計小人過,您老八百年的道行,這玉泉山上論年紀誰能有您尊貴!過去些些小事,自是不能放在您心裏。如今三娘誠心到我二雲觀作客,一時取笑只為教我兄弟二人識禮儀重大體,如今我倆都深自懊悔白日多有不周的舉止,前番三娘不再我才剛教訓入雲魯莽呢!不信你只管細問玉柔她們師姐妹!」
張入雲聞浮雲子竟將珠珠二女收為門下,卻是深代二人慶欣,忙與兄長施禮道:「小弟正為一己專擅收留二位難女回觀心有惴惴,今能為兄長收為門下,真是太好了!兄長此一舉實是救二人於水火之中呢!」
果然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際,就聽三娘子已是抬起頭來對張入雲嬌聲道:「即如此,就依先生的話,只是那樹我看就不勞先生與尊兄長動手了,今夜我自會登門拜授,不敢勞動二位大駕送至小女子谷中!」
說話間張入雲便將流星指帶在左掌上,一時內勁一番作動,昔日掌中藍盾復又再現,只是時隔兩年,張入雲又得本事,右手探出,卻見他四指各得四點紫星,流動其上,只瞧得對面三娘心中一陣驚懼。
今番浮雲子仗了其兄弟的助力,竟敢公然與自己叫陣,更是惹得三娘子有些氣堵,正在她欲惡語相加與浮雲子鬥口之際。不料張入雲算得卻又精細,正合三娘子心意。只是人前示弱不是她的舉止,何況那毒|龍丹還未到手,這秘典卻是說什麼也不能放脫的。
一旁張入雲見三娘子一上來就與浮雲子歪纏,怕如此下雲二人只在口舌上斗事非,正經來意卻是忘在惱后。當下忙施禮點題道:「三娘子有禮了!多日不見,三娘子不但容顏依舊,且還更勝從前。如此國色天香,出凡入聖的舉止,顯是兩年來三娘功行大進,當真可喜可賀!」
不料浮雲子素日膽小,但一論其這「利」字來,卻是立時勇氣倍增,當下卻是改了色戲笑道:「呵呵!見笑見笑!彼此彼此!老道我確是又小氣又精乖還臉老皮又厚。但這些小伎倆在你三娘子面前,道人我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那樹是我兄弟得的不假,可我這兄弟為人心實,又不會與你這丫頭計較,天大的家私到了他手裡,恐也不夠別人掏摸的。我是他兄長,我不幫他看看緊,誰幫他!」
浮雲子見張入雲竟會俯身細瞧那葉面上的寒露,卻在旁誇讚道:「果然兄弟慧目,連日來又有進步,一眼就能瞧出這樹的功用!不錯!這靈角雖是化為樹形,看似無有甚功用,但自這樹于院中栽植之日起,這一院的花草便都受其惠,竟是比往日越加的靈秀起來。」
張入雲深知她兩個難惹,聞小雅口出不遜,便趕緊示意其住口,幸的兩女子如今多少還賣張入雲一些情面,一時倒是扭過頭再不睬二人。如此張入雲忙與浮雲子解釋道:「兄長不需與她一般見識,她二人俱是純陰之體,並不需什麼人間火食!」語畢又見二女並未打量的自己這面,才得空與浮雲子道此二女的來歷,且多少提及一些自己近日自感火氣心性都有改變,怕自己已在無知無識之下為二女氣質左右。
一席話只將狐女氣的粉面煞白,本是嬌滴滴的美嬌娘瞬時卻已化做了玉羅剎,口底一哼,只罵了一聲:「不知死活!」便是合身而上,其身勢好比驚鴻,又如一條長長的白練,只一倒身即至張入雲身前。還未待身後浮雲子反應過來,就聽見身前一串叮叮冬冬金器交鳴的悅耳靈動聲。而再見眼前二人,身形俱已是虛化的若有若無,竟是瞬時天南地北,只在空中如兩道旋光般飛舞重迭交映。
果然聞聲不久便有惜霞和措霞現身相迎,見是張入雲歸來,俱得大喜,忙行大禮拜見,卻早為張入雲扶起。一時只邁動步子隨二女入得內院,又口中問詢浮雲子近日可好?現在可正在觀中修行?
三娘子本是妖狐中的領袖,此刻被張入雲強言相欺怎是她能忍得的,當下便也作了色,一時後退一步,只取手往身後一摘,掌中便已是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長劍沉聲道:「即是話不投機,先生一意要動手,哼!也好,今日我就看看你們這峨嵋教下到底有何手段。」說話間手腕一抖,那照人心魄的劍光,便如蟠龍繞樹一般的在她身上飛舞。
一時間空中便的閃出一人,忙倒身去搶,只是終是晚了一步,雖被她徒手挽到一個,另一個卻是正巧落在祝玉柔腳下,為其拾走。空中人物見寶物失了一件,當時便於空中駐足。
還未待老道人于日光下手掩涼篷細瞧,便聽見場中一聲霹靂,瞬時本是芳草青青的芙蓉谷一角,便已被濤天而起的風嵐卷揚的變做荒土一方。又聽得兩聲嬌呤沉聲,張入雲與三娘子即已是箭射般的倒退,各倨一地落在當場。
若真論這道家精研秘藏,兄弟二人幾乎也是第一次見聞,一時便是連張入雲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將那四片鐵葉子前後左右看了通透。不料滿眼的俱是些上古符錄與古篆,自己竟連一個大字也認不清楚,當下臉上自不免露了難色。轉眼看了看兄長,卻也是早張大了一張口,臉色異樣。不問可知,竟是與自己一樣不曉得那鐵葉上的辭意。
祝玉柔見惜霞在師長面前任意談笑,說個沒完,只得談攏她衣袖道:「還有你這丫頭也該閉上嘴了!有話師傅自會和師叔說,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擺動口舌了!」惜霞入門前乃是玉柔的貼身丫環,此刻見祝玉柔開口,又是大師姐的身份,當下不敢不聽,只得伸伸舌頭,忙閉上了嘴。
至此張入雲頓悟,忙相賀浮雲子道:「不想兩年不見兄長不但得了峨嵋異寶,竟還習了五雷心印,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三娘子不想張入雲說翻臉就翻臉,再不和她做一些口舌上的爭執,一時好些說辭俱都使用不上,很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只是雖是如此,對面少年一身伏魔神通,卻比兩年間增了幾倍,自己雖在這兩年內也是功行大進,但自負並無十分把握將對方掌斃。且張入雲兩年不見,按說道法精進該當心神日趨祥和,但今日一見,其一身英氣卻是更勝從前。此刻決意與自己一戰,一身的凶神殺氣實如海浪洶湧直向自己周身連綿襲來,只撩撥的她周身毫毛聳立,心驚莫名之際,一身狐類凶性也是隱隱伏動不息。
浮雲子因見這寶物在三娘子的幾番頃力相試之下,均都未得手,本並不敢生太大指望,未知那潭底寶物,竟是被峨嵋派昊月星羅陣法布置,自己雖是道力低微,但入得陣內竟是十分上手。一時間料自己與此寶有源,只怕多半能得到手,當下心中狂喜,卻是頃盡心力打熬破陣。
張入雲見浮雲子果是兩年下來功行精進,雖輕身本領與自己相差甚多,但也不是當日吳下阿蒙,不離不棄與自己并行許久,竟是色不變氣不喘,顯是功力還不止如此。為此上,不由很是替這位老哥哥高興。
浮雲子見張入雲繞開話題,心中一輕,忙展顏笑道:「這位秦前輩說來確實有些不同一般,她雖名為武當長老,其實卻是武當七女的傳人,故實比各門各派眾位長老還要高了一輩。要知武當七女師傅師出崑崙,這一脈門下實則兼有崑崙武當兩派所長,算是武當派內一門奇秀,只是她入門時間年幼,才與武當崑崙兩派長老均都是各自稱呼。此一舉,實是為人謙恭而已。以為兄來看,這位老前輩,遲早也是修成劍仙可證天仙位業的主兒。唉!和你我兄弟二人可是天差地遠了!」
就在張入雲仍在為二女言多古怪疑惑時,就聽得遠處座落的內廳咣當一聲,好似有金盆落地發出的響動。再聞得腳步細碎,又聞遠處正有人急急的踱步而出。
一句話,立時將浮雲子自腦海里美夢中拽了出來,再見自己有些失態,老臉上不由一紅,忙咳嗽了兩聲,方正了舉止道:「這位峨嵋星原前輩乃是峨嵋教下第三代弟子,雖在當年峨嵋門戶鼎盛之際只能算是後進弟子,但卻是三代門人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一身道法直逐本門上一輩師長。只是他本屬異類,以猿身修持。為兄一時間才未想到是他這般人物,但看著『內丹助異』,與『猩猿』改作為『星原』,思來一定便是他了。呵呵!這位前輩以異類修仙,道成之後,留下丹書以惠同類,想來也是平生一展報復后提攜後進的意思!」說完輕輕一笑,雖未開言,卻很有些佩服的意思。
再說浮雲子護送三娘子主僕走近遠處異樹跟前,卻又負手直衝眾弟子揮揚。祝玉柔見此,知師長為防狐女再生出張智,令自己眾姐妹趕緊趁機會將那鐵葉子上的真跡拓印。當下不敢耽擱趕忙招呼眾姐妹一起動手,只片刻功夫,便將那鐵葉子拓印了兩幅,如此才得作罷。
可即使如此,二雲觀老少七人也足花了十多日,才從千百塊岩石中挑選出數十塊青石一一拼湊,結成一幅長廊。雖是張入雲目力過人,但一時也只能從那些岩石上略微分辨出些形跡,正在為此犯難之際。多虧老道人浮雲子近來道法漸增,知此是峨嵋施放的一些遮掩形跡的小法術,當下連逞動了兩日功夫,終將岩體的法術破去,顯出字跡來。
張入雲見浮雲子說話時,心慌之色躍然臉上,知這位老兄長心上有些害怕,不敢前去,一笑之下,忙又安慰他道:「哥哥放心!小弟這兩年于江湖行走,也得了些教訓,雖是功力略有些進點,但實再不敢魯莽行事,今番上門造訪那狐女,絕不是為了生事。萬事抬不過個理字,好話好說自然好,真要是到時那狐女兇悍不講情面,呵呵,小弟別的本事不濟,這腳底摸油的功夫也還有些,大不了和兄長一同逃走就是。且萬一日後我二人聯手也鬥不過她一女子,待日後兄弟我再尋訪到天鷂子師伯一同討伐這妖精就是。」
三娘子見老道人一聲不吭,卻又在一旁做聲做勢,便又皺了眉,面露不屑道:「哼!你這滑溜溜的老道士,別以為你得了點五雷正法的皮毛,和上清符篆的影子,愁盡了心思才治出些小符紙就能把我怎麼樣?真要比道法,有你後悔的時候。哼哼,別當我不知道,那日在後山上你是死乞白賴的求人家老前輩,才用五雷正心法將那鐵匣子打開,這會子想是過得幾個月又是領會些什麼,又操起你那鬼畫符訛人錢財了,我可不像旁人好哄騙,趁早收起你那些破玩意,省的到時更加沒臉!
話音剛落,本還義憤填膺的老道人卻忽又閃身於張入雲的身後,顫了身子對自己兄弟輕聲道:「賢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浮雲子見此,正趁其心意,不由又勸張入雲與自己離去。只道改日再來,今日且先與兄弟在二雲觀中謀一醉再說。張入雲見兄長已開了口,自是不好拒絕。當下只得與其求告道,若自己再問兩遍話,還沒有人顯身,便與兄長回觀歇息。一時間浮雲子無奈只得同意,卻聞張入雲此時又是變了聲氣開口道:「三娘子即不令往見,在下只得先行告退,只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入雲異日還要前來造訪,只盼三娘子到時不要再堅拒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