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雲踏九洲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眾雲 重義集群英
張入雲見兄長難得細心垂訓,實是為了防備自己為心魔所困,當下諾諾受教,只為自己連日所悟還未盡行書錄,一時再耽擱的一二日功夫,也方便兄長與弟子為自己準備行裝。
不料那一群幫眾早得十八弟諸位寨主交待,聞是張入雲獨身前來,忙恭聲道:「原來是寨主交待的張少俠,您老稍待,小的們這就為你備船上島。」說話間已是招呼幫眾將岸邊停靠的快船駛了過來。
二人駐立在樹冠上,只為微風拂動,星光拋漏,卻是好生受用,雖只相處一刻,卻好似多年老友一般,一時兩人都覺不可思議,但又知道這確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也許只因為二人皆是滿腹心事的緣故吧!
可為時已晚,張入雲已趁著孫聖飛劍脫身之際,一個箭沖便晃至其身前,右臂一閃便生生擊在孫聖胸口上,其速至快竟連功深如孫聖也是不及躲閃,當下只一拳便打的他骨斷筋折身負重傷。幸是鬧海銀蛟此刻已是化身魚怪,周身兼是布滿涎液的逆鱗,張入雲這一拳雖重,到底沒取了其性命,只將他擊成重傷,打得箭也似的飛退。
只有那替女孩說話的老漢,平常里偶有周濟祖孫二人的舉止,女孩才聽得些他的話。但她自幼受祖父教導從不佔人便宜,若受老人照顧,或是一擔柴,或是將老人房前屋后清掃個乾淨。總之並不平白受人好處,其性雖作,但卻也有讓人佩服的地方。數月前劉老漢終是病重過身,女孩雖是從此少了些辛苦,但越發的形單影支,反不如以前精神了。
浮雲子聽小雅說這般胡天黑地,沒人倫的話來,趕緊想上前捂了小雅的嘴,可只被眼前粉娘子一作色,便又得嚇了回去。
張入雲注目一時,就知他二人水性及不上孫聖許多,但好在孫聖肩上還負了一男子,為其受累不少,南宮璞這面又是兩人合力追擊,分合配守,一時上孫聖也是難以脫身。且那女子脅下配了不少尺許長的精鋼魚刺,每逢有孫聖欲急逃之意,卻使分水刺將其去路截住。可那女子到底為孫聖手上扣有人質,心生忌憚,終不敢用長刺直擊孫聖本人。
小雅聞他語音雖然堅澀但口氣卻又堅持,知張入雲心意堅定,只回道:「由你,你只管窮自瞎折騰吧!只別連累我就成!」說完玉臂輕舒,懶洋洋地倒卧在樹枝上遙望漫天星辰,再不理張入雲。而張入雲也為心事所感,嘆息之下只目注四野幽深處一味的默默不語。
張入雲於三年前也曾見過沈、葉諸女跨下寶駒,也算是有些經歷的,眼前這匹高頭大馬雖不一定就比銀螭赤虎神駿,但這馬一身如流水般滾動的黑色毛髮不見一絲雜色,又于馬棚內如惡獸一般巡走,其氣勢卻比得赤虎等神駒猛惡的多,一時心上也是生了些異動,倒是想早些看見這馬兒的主人是怎生氣派。
張入雲聽了此話,才稍稍放心,哪知就在這一刻,遠處寨子上方又是白光大作,寒氣森嚴,與當日雪原上秋暮蟬施展的修羅刀大陣一般模樣。張入雲知秋暮蟬又施了大法,心下焦急,忙將肩上負的方聖琪拋於二人道:「南宮兄恕罪,小弟見這空中刀光不利,貴寨中兄弟恐有危急,且先行一步,看看首尾。」話音一落,他也不待二人同意,便已是躍身上前,施展全身功力徑直去了!
二人這一番呼嘯,卻已被十八弟瞧出意思,情急之下,卻也顧不得平日威儀,忙口底大喝道:「入雲兄,這兩個妖人想要逃跑,還望兄長勿放了那秋暮蟬逃走。」
張入雲一見,搖頭輕笑,兩袖拂動,身影已是衝天而起,如盤雲也似直落在小雅身旁。果是樹上視野開曠,眼界為之一寬。一時下但覺清風徐徐,身旁佳人白衣勝雪,如此情景好似生平也曾經歷過,只是時日長久的恍若隔世,斗然間張入雲沉吟不已,只閉著口垂望蒼天星月。
再說秋暮蟬為剛才修羅刀發力,又略傷其內勁,形容更是委頓。雖是張入雲也被震傷,但他一身筋骨已鍛造的極佳,縱是掛了些傷,也只略傷內息而已,不為大害,當下一樣的縱跳如飛,一如往常。而秋暮暗卻是累番施得重法過後,已有力不能繼之感。縱是心上仍不甘心,但他此行目的本已算是達到,當下見斗不得張入雲眾人,已是生了去意。至於眼前這般白沙幫一眾,還是待日後暗裡伏擊才好,要知明斗難敵,但如換作暗算的話,他與花娘子可有的是手段。
「……,謝謝!」
小雅顯是對張入雲作此回答甚不滿意,只冷笑道:「由你說去!誰耐煩和你無事鬥口,只是難得你今天會說話了!怎樣?有沒有膽量上來?」說話間小雅秀眉輕挑,嘴角滿是嘲諷逗弄之意。
何勁舉見他只一落地便是快步疾奔,只不過五六丈境地便在地面上一點,雖不如先時空中飛遁飄逸靈秀,但速度卻幾乎快了一倍,當下就見一條黃龍直往湖邊碼頭滾去。張入雲奔行於龍首,兩袖擺動,直如一尾驚鴻掠地飛渡,任是何勁舉跨下良駒怎生賣力急趕,前方一點人影也終是漸行漸遠再見不得一些痕迹。何勁舉也曾聞得世間俠客有這一般陸地神行的本領,卻不料張入雲才剛三四年不見,一身功力便已進身至此等境界,心上高興,卻是開懷大笑。
待回過身時,就見南宮璞身旁女子正在為其療傷,張入雲見那女子肩上還挎了十六弟,一時手腳諸多不便,即上前道:「這位女俠若不見疑還請將十六弟由在下負累吧?」
張入雲聞言只將頭一點,卻不動身與南宮璞二人合圍,而是瞧定孫聖身形一動不動,又過了一時量度準確,才忽地連將兩枚碎銀先後向孫聖打去。張入雲瞧的真切,自己兩枚銀子打出,乃是直取孫聖腳下穴道而去。那孫聖此刻將白沙幫十六弟負在肩頭,說什麼也來不及用其做肉盾抵擋。
張入雲被她一語說動,心底一觸,不由澀聲道:「誰說不是呢!你這般話,當年也有人和我說過,只是我卻也有不得不修行的理由,這般下去只得勉為其難,總要試一試再說!」
浮雲子知張入云為了三娘子一句話,便已著意上心,想著他這般多的俗務,卻還要為這孩子奔忙,不由解慰他道:「你也不用將那丑狐狸的一句話放在心上,這萬年斷續幾是上代仙祖們的神葯,當今世上能留存的已是極少極少,且此丹藥都是起死回生仙道一流的寶物,人家縱是有,也定不會輕舍,你也別太為難自己了!」
女孩見艷娘聞言不語,似有默認的意思,她終究年紀還小,又是心智直拗,不由略有些相信,但仔細思忖一番,卻又忙搖著頭道:「我才不信呢!似你這般穿的花花綠綠女人定是有錢人家,爺爺說過了,有錢人都會撒慌的,說出來的話都不可信!」
秋暮蟬一聽得那纏玉石上所附的破風聲,又見其上布得暗赤色光華,便知這暗器非同小可,當下忙將單掌撤去,欲將身讓過,以避鋒芒。未料地上張入雲雙手連環,又是三點海碗大小的銀星飛至身前。
至夜,在張入雲授意下,祝玉彬果然安排阿蠻在城內養心齋一陋室住宿,平日里只管教她每日迎送珠珠二女往返玉泉山兩趟,兼還於店中做些粗使的活計。因是張入雲有心之下,反倒命祝玉彬不要對阿蠻另眼相看,只一如平常店中夥計使喚。唯浮雲子看出張入雲對這孩子多有回護之意,日後許有期許,目下也只是為其精神毅聲才出此苦心調|教而已。
張入雲見此有心相助二人將孫聖拿下,一時已自懷中取出兩粒碎銀,只瞅准孫聖身形,度量著時機將暗器甩出。而此刻南宮璞與百忙之中已是分辨出是張入雲臨水而立,一時心上大喜,忙高聲叫道:「原來是入雲兄,真太好了!這孫聖賊子偷擄了我十六弟,還請入雲兄伸手相助,再多你一人,這孫聖定是跑不了!」
小雅難得見張入雲竟會說出這般言語,倒有些不知怎生應對,只得又嬌聲笑道:「哦!這話說的倒是有些真心的模樣,如此說來,你也是有七情六慾的了!難得見你也服一次低。唉!可惜艷娘不在,不然的話,倒是可以氣氣她!」
張入雲對面少年此刻已知張入雲定是聽得二人喧嘩,當下卻是輕笑道:「在下兄長生性粗曠,一時言動中有怠慢兄台的地方還望見諒一二!」
老道人料定張入雲久日練功已練的糊塗了,當下見他一臉無辜的神情,不由樂道:「你且往窗外看看,都是什麼天氣了!如今鄂州城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預備辭歲迎新,只我這二雲觀上因你這二觀主日夜肅著面孔打熬功夫,卻累的玉柔她們五位女弟子也跟著沒心思過節,至今連個紅燈籠還沒掛上呢?」
十八弟知這女子云錦雖也是件異寶卻還比不得自己雙刀威力來的大,只為對方功力較高,卻能壓制的自己,心上正在惱恨,卻聽見美婦人又與秋暮蟬譏笑道:「呵呵,今日怎麼這般巧法,密宗真印,佛門獅吼,連你被奪走的翻天刀都出來了!秋暮蟬,我看你今日是運數不佳,且多小心些,別是要凶多吉少,於今天撞上大晦氣哦!」
此時聽得老道人其兄弟要收小蠻做弟子,如此好事,只怕這苦孩子一生也別再想碰上第二次,喜不自禁之下,忙欲拉過女孩施禮。卻就見身邊小蠻只皺了一雙眉頭惡惡生的看著張入雲,其意倒似一點也沒將眼前人放在眼裡。
而張入雲此刻也早已放下杯盞起身與來人相敬。一時打量之下卻見那作九哥的漢子,怕有三十歲上下的年紀,身高几有八尺,不在張入雲之下,滿面的虯須,好似個刺蝟,當真儀錶不凡,且那人兩隻睛睛竟是藍色的,像個塞外胡人的模樣,可偏又一口流利的漢語,不見一些阻滯。
張入雲此刻功行已漸進仙流,一時引聲長嘯吞吐一身乾陽真氣,直使聲傳數十里,方圓百里內人家無不從夢中驚醒。玉泉山左近的精靈古怪盡為拜服,只狐妖三娘子一身功行不在其下,不受其拘服,只是聞得耳中悲音,不免抬眼遙望玉泉山上,一時也為作嘯人心意為痴為醉。而向不服張入雲的桃花二女不料他竟得這般功力,齊齊的驚懼莫名,二女本就因張入雲自上年得了無色僧的傳授平日里有些見懼他,但今日一聞其音,才知張入雲深藏不露,一身內外功力終是龍虎交會得了大成,一時間小雅故是驚大了一張口,便是艷娘也是秀眉深鎖,一雙明眸只打量著不遠處的張入雲,心上又怨又妒。
張入雲見兄長上半句說的還算周正,下半句卻又重萌舊習,一時無奈也是在旁賠笑。
而待半年後兩兄弟兩廂印證各自功法,浮雲子自是看著張入雲所注的滿紙經解受益良多。但張入雲瞧的兄長與自己敘述的各類奇門法術,卻是大搖其頭。他此時修習武藝已有十年,一直都是以拳法出色。而此刻忽地要學習法術,卻讓張入雲有生澀之感,再往下連用了十日的功夫,竟是毫無一些進展。
正在張入雲等那孩子作答時,身旁一位剛剛領了錢糧的老漢見張入雲三人將那女孩圍在當中,想是他識得那女孩子,當下里老人幾番躊躇,方大了膽子與張入雲搭話道:「這位大官人且不要怪罪這丫頭!她年紀還小,平日里行事魯莽些,但心底倒不壞!若是有什麼衝撞大官人的地方,還請念她年幼不懂事,又是才剛死了親人,不要與其計較。」
再見那老丈嘆了口氣方答道:「唉!這小丫頭即可憐又可恨!生性脾氣倔強,平日里仗著她力氣大,此處街坊鄰居可沒少得罪,自從上年被壓斷了腿之後,這才老實了一些!」老人說著話雖是有些忿忿之色,目光中也多有對小丫頭回護之意。是以女孩被老人說道雖心上不樂意,但終沒翻臉打斷老人的話頭。
老漢一時遮遮掩掩避了女孩與張入雲面前說了,如此市井小人的惡語不由激的張入雲面上嗔怒。他自己當年與母親二人守著故居,也常被鄰居街坊暗中調拔是非,為此上不知與童年和大小孩子打了多少架。老人家一時提及此處,再轉眼看看滿身邋遢,卻又一臉倔強的女孩,倒是很有些與當年的自己想像,當下心上已有了計較,只又聽老人說了下去。
方聖瑤見張入雲一身本領獨特,對人生理更是熟極而流,當下不免有些驚訝之色,側首之際卻是看了看身旁的南宮璞,意似其十五弟何時結識這般江湖異人。未想南宮璞此刻也是滿臉驚異之色,只為此時的張入雲與一年前相較功力增長實在太多,一時也自己也是驚駭不已。
至此時張入雲才見得他八尺五六的身材,一副腰跨好似斷金砌玉的柱子一般,背上左右各負了一柄厚背彎刀,各與雙肩並齊,只露出烏金色的刀柄,行走其間極顯威勢。一時身後裹著黑色紅底的大灑披風,配著跨下一匹烏騅馬,撒開四蹄好似一多烏雲向前翻滾,疾風似的去了,當真是英雄氣概,世所罕見。
張入雲見有白沙幫兄弟性命之憂,事關重大,雖是先守著門派禮數,但此刻仍是忍不住開口道:「何五哥,小弟自信比你這愛駒還要馳的快些,若真箇白沙幫兄弟有些危難,小弟先走一步,免得這馬負了我二人行的更慢!」
張入雲心上憂急,為防白沙幫眾兄弟為修羅刀所傷,腳步加速,只晃眼功夫,便已趕到寨中。放眼望去,果見十八弟正揮舞手中雙刀與秋暮蟬斗得正酣。只是其眾兄弟都不得劍術,一時幫不上忙,反要十八弟分心照顧。當中只有一位年近三旬的年青漢子,雖是身旁駐有青色劍光,但看情形卻已好似已受了很重的內傷。空中青劍劍光黯淡,只勉強護住身前,卻難為自己兄弟出力。
當下老道人伸了個懶腰,又拉起張入雲的手往戶外行去道:「兄弟老在這斗室里待的只怕是要悶的生出病來了,今日祝老爺養心齋前舍米舍財渡人,你我不好下山也去走走,一來好掃掃連日來的悶心,也讓兄弟這一身久不見天日的身子洒洒陽光。二來每次行禮,都只有我這二雲觀大觀主到場,你這二觀主總是不去未免薄了祝老爺的面子。三來我這五個徒兒每常里都是在我耳旁聒噪著要下山去玩,難得如今觀上人集的齊備,偶一外出巡遊也是一件樂事不是!」
他二人知道此刻十八弟正欲劍客一流的人物相鬥,自己不會劍術,縱是上前也是無用,當下只得隱忍。只是方聖瑤心關自己兄弟毒傷,有心與眾兄弟合在一處,求其三哥江恩宏為弟弟療傷,是以只在旁耐守一會兒,便已是焦急不堪。張入雲看在眼裡,心下也是有些不耐,屢屢欲待伸手,但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一時還聽得他口裡嘟囔著不信定要看看的話語,未想只與張入雲雙目交接便是旋即怔住。他人生的粗壯,識人卻是甚准,雖是張入雲與四年前形像氣質變化巨大,但只稍一猶豫還是被大漢認了出來。當下喜極,忙上前將張入雲拉過歡聲笑道:「你是金燕門張兄弟吧!我的老天爺!才幾年不見,你怎麼變的這副模樣。」說著話,已是取巨掌掄手背在張入雲擂擊了兩下,但聽兩聲脆響,雖是張入雲仍比他矮了一尺有多,但卻未能被何勁舉推動分毫。
小蠻聽后卻不通道:「只這麼容易?你可別騙人?」
張入雲若是身有婆羅葉與寒露丹時倒是可為一用,只是現今寒露丹已然用盡,婆羅葉又為沈綺霞療毒時帶走,只能在一角旁觀。倒是隨在他身後的小雅此刻臉上起了幾層愁雲,凝眉之下心中焦急顯于顏色。她身邊的艷娘與其同為陰身,一時下感受起心中變化,不由一番冷笑。當下張入雲聞之隨也察覺小雅神色變化,張入雲心思細膩,一見之下,雖不知內情,但也猜著幾分。
笑羅漢見張入雲竟敢在自己劍客一流的高人面前賣弄起暗器本事來,不由又惱又笑。當下只將手掌一伸,即欲將來物接在手裡。
只是老道人素知張入雲習性,雖是眼前人已有缺憾,但自己老弟卻是自來不信命的,一時又開口道:「怎麼!兄弟是看上這孩子筋骨,想收她做個徒弟嗎?」浮雲子這話雖輕,但在場眾人都是耳目靈便的,當下齊都一驚,便是那為小蠻開解的老丈也聽了個清楚。
小雅見張入云為神雷重擊,一時真氣不能流轉,忙將七柄飛刀迎向激射而至的刀陣。艷娘此時見自己三人仍在刀陣之中,且張入雲到底于方才也算為自己出了力。雖心上仍有些計較,但終還是將飛刀放出與小雅聯成一線,共同抵禦四周刀陣。張入雲得她二人之助,一時將體內真氣調勻,新力又生,便復又來戰。
何勁舉初聞張入雲開口只急道:「張兄弟馬上莫開口,你是南方人乘不慣馬,小心馬上行走說話咬了舌頭!」待又見張入雲于馬背上字正腔圓,雖任跨下馬兒顛簸也不見一些阻礙,才知張入雲不畏如此,又忙答道:「那敢情好!只是……」何勁舉話還未說完就覺背後一輕,耳旁嗖的一聲,眼角間就見一抹虛影衝天而起,張入雲身影好似一陣烏風似的去了。
那小蠻守著祖訓從不受人施捨,此時卻不好上前與浮雲子答話,是以只得在旁耐心等候,只是肚子里實餓的難受,看見滿目的食物,自是打熬的辛苦,不由臉上有些顯露,卻正巧為張入雲瞧見。
如此下張入雲已知對面少年定是位江湖幫派中的統領,雖是年幼,卻得位尊,想是守著身份,又為安全計,卻與自己兄弟分兩地落座。那少年確有氣概,與張入雲相對只是一番豪飲,言語中也只談及一些過往趣事佳聞,全不問張入雲身世來歷,便是張入雲名姓也不見問。
張入雲聞言便是一驚,忙又問:「哪!貴寨上可有兄弟會得劍術?」
只是十八弟手中兩柄彎刀十分怪異,他雖未得劍術,但將這雙刀施展開來卻竟得七八丈的刀光。張入雲看的真切,就見刀光疾走處竟隱有金龍閃現,且十八弟雙刀在手,可攻可守,一時上倒是將自家兄弟護了個嚴密。雖是自己于雪原上曾見過秋暮蟬刀光厲害,但卻不知怎地竟難以將十八弟手中雙刀克制。
為那孩子說話的老漢見這她這般要強,不顧人臉色,一時生怕她這言語惹惱了張入雲,卻只在旁長吁短嘆,為她不懂人前說話短了好處暗自可惜。
此時張入雲將一番事打點完,卻又正了身子往女孩存身處行去,小雅喜歡熱鬧,見此自是跟了上去。艷娘一人獨留無意,不得已也只得相隨二人身側。
秋暮蟬屢被美婦人嘲諷,又刺及自己奪刀大恨,他此刻久斗張入雲不獲,桃花二女持了他此十四口修羅刀又已是身刀相合,自己屢次回奪都不得力,於美婦人面前又羞又怒,氣羞之下只得怒吼道:「花娘子!你還不是一樣連個後生小子也收拾不了!補天錦與玉紅花素負盛名,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是罷了!」
正在這時,浮雲子卻已被小雅生生拽了過來,想是老道人在人前敵不過小雅蠻力,為防人恥笑,當下方倒先自與張入雲開口岔了話題道:「今日真是見鬼了!平日里我走南闖北也是多經歷的,算起來這鄂州可真說是富遮之地了!怎麼一到施齋時節就鑽出來這多窮漢,若不是祝二公子準備妥當,只怕還真敵不過這群漢子爭鬧呢!」
張入雲見兄長錯會了意,輕輕一笑道:「也是一樁!」說話間又放輕聲道:「兄長且看這孩子一身筋骨如何?」
老道人知道張入雲是在安慰自己,一時笑著搖著手道:「這話就便說了!我用功不如你勤,心志不如你專一,悟性又沒你高,今生以功力計是不可超過你的了!不過你所說的也有一些道理,我與兄弟各有所長,日後專工一途反倒來的更適意舒心些。就好比你與我對敵時分,以你心境多半是制敵為勝,而換了我卻是腳底摸油為佳,到時候你我殊途同歸,你爭得個天下第一高手,哈哈!哥哥我討得個天下第一落跑高手。呵呵!同為天下第一,倒也是不分彼此,不相上下了!」
方聖瑤見狀,病急亂投醫心理自是沒有推辭,待接過張入雲靈藥后但覺掌中一陣清涼,便只是聞得丹丸上的香氣,也是隨之精神一振,當下知這丹藥確有靈效,心上一喜,趕忙稱謝接過。
再說此刻張入雲獨斗秋暮蟬實已是盡了全力,自己雖是年來徹悟,功力大進,但與秋暮蟬身兼兩家之長,近百年功力相較,仍是有些相形和_圖_書見絀。那邊廂白沙幫十八弟又被美婦人絆住,如此下去自己多半凶多吉少。自忖自己雖有最後殺著,但亦有性命之憂。只是身前情急萬狀,由不得他多想,一時見眼前刀光陣陣,反倒忽然將其觸醒。
秋暮蟬見他天生的長力,知自己全力施展刀陣不能持久,為防變化,只得拼動精神,耗費真力,揚手便是一個太乙神雷打下。他這神雷得自青城真傳,威力非同一般,且又是正宗仙家雷術,正合著壓制十八弟刀光。
小雅見張入雲推辭不收小蠻,倒是心有不甘,只在旁譏諷道:「你方才不是說過渡天下人你所不能,若只這孩子一個,卻不在話下嗎?這會子怎麼又把這孩子推給你這濫事無用一點本領都沒有的老雜毛!」她一番話說的極是難聽,只將個人人眼中仙風道骨的浮雲子,貶的一些不剩,可偏是老道長知道她手段猛辣,不敢與其計較。
過得一會子功夫,眾女弟子換了女服行出,雖仍一般的靚麗動人,但到底比起先前要顯得合宜的一些。一時眾人扮相清雅出眾,當下里反是張入雲一身粗布單衫與眾門中顯著極不相宜。雖是他這位二觀主並不將此小事放在心上,卻早有好事的惜霞將百花谷翠微諸女與張入雲預置的一套華服錦裝尋出,硬生生是要他換上。
他這一般話,卻將張入雲聽得有些震動,要知秋暮蟬二人法力高過自己與十八弟甚多,今日能得將他二人擊退已屬萬幸,十八弟卻又何來此言。正在猶豫處,卻又聽得一旁又有人嗡著嗓子大聲道:「不錯!張兄弟,他二人盜了我十六弟的譯經,事關重大,可不能讓他倆就這麼跑了!」
小女孩祖父雖是本份,但卻並未有此而守著當時禮俗將女兒遺棄,而是安心調理女兒身體,只待一朝分娩。未想劉家女懷孕十三個月卻才感動胎氣,到生這孩子時,竟是難產,直用盡所有氣血精神才將女孩產下。這小女孩雖是生來壯健,但劉女卻也因此力竭身虧,氣虛而死。
果然待張入雲行至酒店中后,只見一位身形魁偉的漢子正倨在酒店當中的吃酒,說他是個漢子卻又有些不稱,只為那人身形雖巨,但生的面如敷粉,瞧年紀還只少年模樣,竟比張入雲還要年輕上好幾歲。只是那少年又得猿背蜂腰,一身上下筋肉虯結,便是塞外漠北的漢子也不定有其威勢,卻又哪有一些少年的稚嫩氣。
當下他忽地口中暗哨,與花娘子示意二人先退。花娘子聞他作哨,不由臉上即是一番冷笑。她自己這面雖將玉紅花威力放出,但卻始終難將十八弟拿下。花娘子也是心高氣傲之輩,只是在她屢番相試之下,卻越覺眼前少年功行與眾白沙幫弟子不同。便是將其與張入雲相較,十八弟一身上清真氣,只以純正計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下喘喘也不由得有了退意,當下略一思量也是以嘯聲作答。
因早得了訊息,祝玉柔兄長祝玉彬已在鄂州城外恭候多時,待見了張入雲后早改了長輩稱呼,因見得眾女子秀麗,便是這位長守禮儀的舉子也是眼前一亮,尤其張入雲身旁桃花二女更為嬌艷,更是瞧了有些心神搖晃。殊不知二女也正因祝玉彬生的俊秀,心動不已,若不是張入雲從旁克制,只怕眼前這俊秀書生早為二女嚼食了。那祝玉彬此刻正為美人娛目心醉,卻哪能知粉羅剎在前,自己一條性命已是在鬼門關外繞了幾遭。
只是人心至毒,勝如蛇蝎,時間久了,終有數惡人不忿,于上年女孩在江邊挑擔時,暗將商家堆砌的眾多木排放倒,雖是女孩力大身輕,左右躲閃,但仍是被巨木壓身,待救轉過來后,小命雖是保住,右腿卻是砸了粉碎。數月過後待身體將養好時,一條腿終是落下了殘疾。
浮雲子見兄弟絲毫不嫌煩難,只得輕嘆一聲道:「唉!我看你就是天生的勞碌命,只望你這二年多奔波些,待日後卻能落個清靜吧!」說話間,已從懷中取出一筒捲軸鎮重交與張入雲道:「此時我與玉柔連日來趕製的《內景元宗》精要,其上多有註釋我師徒二人這一年多來各自領悟,我知你與這些法術上多有些不靈便,但內里吐綱吞息的功夫卻不要耽擱下。」
張入雲以為她心傲,聽出兄長說的貌丑,惱羞之下就要動手,正在皺眉時分。卻見那小女孩難得恭敬了身子,朝著浮雲子施了一禮道:「老道長您好!小蠻給您老請安了!」
張入雲不料還有這般緣幫,當下又笑道:「正如你所言,只這麼一點本事,我雖臉皮老厚,但也明白人貴在自知的道理,是以越發不敢在人前賣弄了,你姐妹二人只怕是錯怪我了!」
當下卻是輕笑了一聲,方與何勁舉開口道:「五哥你也別性急,入雲兄與我等兄弟不期而遇,正是有緣,何況入雲兄先時還說過此來就是專為訪我等山寨而來。此刻入雲兄已是到了咱家門口,還是先他迎回我寨上招待才是道理,如此還沒請人吃坐下吃杯酒,卻叫人幫忙,可不是咱待客禮數啊!」
張入雲得姐妹二人攜力,身上大感輕鬆,當下抖擻精神再將雙拳揮舞。他知笑羅漢這刀陣運用起來,傷損心神氣血大甚,絕支撐不得多長時間,當下雖也拼的辛苦,但卻安心要看誰能堅持的更久。
張入雲此刻行近窗前,但見屋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玉泉山已是化為一座冰峰,此山本就靈秀,此一刻著了這一件雪白的新裝,越發顯的山野奇麗,仙氣十足。張入雲於二雲觀內七個月來不曾下山,不知不覺夏去秋往,竟已是到了臘月天氣。
那少年倒不謙遜,聞言只輕笑一聲,便舉手請張入雲與自己身前落坐,待張入雲坐定,也不叫店家上酒,只取過自己腰間一酒囊為張入雲斟滿淡青色的烈酒,又抿嘴打了個響亮的唿哨,遠遠的傳了開去。再聽那少年與張入雲道:「還請兄台先進一碗酒,酒菜稍後就有人送到。」說罷即已端起海碗,道了一聲「請!」卻已是先干為敬。
何勁舉聞言有些不得意,當下想了想,又晃了晃腦袋才道:「這樣啊!十八弟說的也對!是我心粗,一上來只顧亂說話,卻忘了正事。」說罷已擎著張入雲的臂膀道:「走!張兄弟,咱先回寨子里再好好喝!」一時下卻是自管自顧拉著張入雲便門外行走。
張入雲見那老人年歲老大,想是見了自己三人身著華服,以為俱是些權貴膏粱子弟,鬥了半日膽子方才敢開口,只是終不免心下驚懼,說話間聲音都有些打顫。他素敬長者,一時見老人驚慌,忙持禮溫聲笑道:「老丈勿怪,小子見這孩子一身襤褸,大年下的很是可憐,欲周濟她一二,不想與這孩子略微有些理論,想是觸痛她心事,才得這般傷心模樣。一時驚惹了老丈,實是不該,還望老人家不要怪罪。」
張入雲雖是酒量不錯,但也未經得這般模樣的豪飲,一時推辭不過,只得仰頭也將一碗酒幹了,果然那酒甚烈,只一如腹便是一道火線一般,直從喉頭燒到腹底。一時張入雲面上變幻三四次才得將酒勁壓服。反觀那對面少年,卻只臉上紅了一紅便已是面色恢復如初,當下知自己酒量無論如何也不能及對方。張入雲從來喝酒只圖個興趣,一時見了,便打定主意不能多飲,免得耽誤事。之後那少年再為自己斟酒,卻只略為應對,好在對方也不介意,只以張入雲隨性飲酒,而自己卻是一碗一碗連著喝個頃盡。
小女孩雖年小卻是天授神力,只一小小身子往往卻抵的上兩三個大人使用,一開始做這營生倒頗為相宜,每日里女孩不但可買些米肉,還能積攢些錢替爺爺看病。只是時間長了,商家欺她年小,往往剋扣工錢,江邊碼頭挑夫見她搶了自己飯碗,又不懂人前奉迎,時時惡語相向,明裡暗裡俱都欺負她。
而空中笑羅漢不想張入雲竟已煉成了自己師弟獨門奇術無形劍,且還得這許多威力,心上又是惱恨,又是嫉妒,只急欲將這已是越來越難對付的師侄速速處死。當下忙趁張入云為神雷激蕩,力有不繼之時再將刀陣壓下。只是他自己也是連番的催動真力,一時修羅刀陣寶光也不如先前多矣。
老道長得此提醒方回過意,回目留意之下,但見眼前女孩銅頭鐵骨,額角眉眼雖粗,卻實是塊琿金璞玉,自己因見她生的邋遢,才沒有仔細留意,一時上細打量一番確是根骨極佳的好資質,不由嘆道:「到底還是老弟的眼力好,這孩子我怕是也見過一兩次,卻怎沒留心到呢!論資質只怕比玉柔還要強上不少,唉!只可惜……」浮雲子話音雖忽然止住,但圍觀者卻都知道其言下之意是這小姑娘已經落下了殘疾。
反觀張入雲卻也是難有精進,蓋為他長年修習白陽圖解,因圖解一直不得周全,平日里每遇好多不明白處,俱都全憑自己心力與東鱗西爪的峨嵋正宗心法相補,如此一來自己一身內勁不免與真解上略有差異。如今只為了糾正融合兩廂參差的真力,就讓張入雲重複走了許多彎路。雖是只有五式便可將前二十七解習全,但實際上卻直用近半年功夫張入雲才將全部經解與自身內力融會貫通。就如此,也讓張入雲興奮莫明,知自己自從后內勁提拔再無阻滯,待遇敵運功時,已是再不會像先時那樣出顯因心法不善而真氣不繼的窘境。
阿蠻到底天賦異稟,只一個月的功夫,便可做到持物不灑不漏,身法也逐漸迅捷,已可輕鬆跟隨珠珠二人上路。正待她剛得鬆了一口氣,卻不想珠珠二女自第二日起,步伐便忽地加快,任是她怎生加力追趕,也是無能為力。阿蠻只當二人故意刁難自己,雖心有不服,當下卻並不叫苦,只一味追趕。
再看自己手中接過的白沙幫十六弟,也是個生量不高的少年男子,看形色倒是比白沙幫統領十八弟還顯得年幼一些,眉目間與那作十姐的女子卻有五六分相似。張入雲眼光不俗,一望之下便在猜測二人恐還是親姐弟,如此難怪那女子雖見自己相助己方,卻還是一番猶豫才將手中人交過。
張入雲聞小雅一席話,倒是未有爭辯,反倒笑道:「你何嘗說的不是,只是我即不是神仙,也不想做個痞賴漢,在下只是一屆不自量力的凡夫俗子。如今即有些向善之心,總也得行一己之力才得甘心。」
張入雲一番話卻將對面女子驚了一跳,連忙自張入雲懷中將人搶過,他二人是親姐弟,心上關切,卻是趕忙在水中看顧其弟弟來。張入雲見她有些關心為亂,一時提醒道:「南宮兄,我四人還在水中,手腳諸多不便,依小弟之見還是上了岸再說。」一句話將方聖瑤提醒,卻趕忙向湖心小島游去。
而再看空中秋暮蟬,此刻卻已一改往日氣質,一身杏花色的道袍極是惹眼,眉目猙獰只浮繞著一層黑氣,再不復過去的笑臉常在。且他此刻身旁竟還頓住一中|年|美|婦人,看似是其幫手,但至今卻只在空中駐留並不出手,只閑閑的立在一旁,兩眼含笑閑觀眾人相鬥,彷彿與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何勁舉這數年來也是得武藝大進,只是若與張入雲卻不能相提並論,當下張入雲被他試出一身本領高至不可思議,只聽他伸出大拇指高聲稱讚道:「哈哈!張兄弟,你不但個長了!連本事也是變的這麼大了!當真是了不起!」說完即對二人身後的少年道:「十八弟,這就是我這幾年老和你提起的金燕門朋友!當年他連敗東方家兄弟當真是了不起,可給咱白沙幫出了口惡氣!」說著又向著張入雲問道:「可是入雲兄弟你這兩年都到哪去了?上二年我還和二哥取道沅江時上你們門派里找過一回,雖說當年有傳聞你被逐出師門了,可我還不信!哪有這樣瞎了眼的師傅啊!」
說話間浮雲子已是臂下用力,也不管張入雲同不同意,已是將他拽出了內室。
白沙幫眾兄弟不想十八弟頃刻之下便要遭不測,不由齊聲驚呼。未想眼看無救時分,十八弟寬廣厚實的胸膛卻如有鼓風似的猛的一擴,一個驚天的狂吼從其口內生出,竟將激射而至的金針全部彈開,且不止如此,那金針竟以比先時還要迅急的速度反打向秋暮蟬二人。
此是張入雲剩得的最後三枚銀燕鏢,多時都不曾運用。他近來功力大進,又是全力之下要傷秋暮蟬,威力更是大的驚人。當下三枚銀鏢在空中真好似流星貫日一般向秋暮蟬射到,縱是他功力高強,也在這一前一後四枚暗器之下弄了個手忙腳亂,就聽得一聲慘叫,笑羅漢終是躲閃不及,被一枚銀鏢傷了左肩。
一時他心上有感,正待說些感激的話來,卻忽見老道人摸著自己腦勺道:「哈哈!這般一本正經的自家人面前說話,還真的有些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入雲!其實是我現在功行差的你太多,幾算是望塵莫及,一番話只想讓你最近行功練的慢些,省得五個徒兒,見了我都有些冷清的意思,更可恨你桃花扇上的兩個艷女和那刁鑽的狐狸,每一遇我都是冷嘲熱諷,叫人難堪的緊!」
當下張入雲趕忙道:「南宮兄,今番可又是那笑羅漢秋暮蟬襲擾貴寨?」
未想眼前的華服公子,卻是一點也不將孩子無禮話放在眼裡,反又問自己道:「老先生!這孩子的來歷麻煩您且與我說說,她這腿上的傷卻又是怎生來的?」張入雲說到這裏,又附耳與小雅輕聲道:「你且過去,請我師兄過來一趟!」小雅此刻正為那孩子無心之語,說的心上極沒意思,見張入雲差使自己,雖是連翻了他兩眼,但最終卻沒與他理論,倒真的去了!
女孩雖幼小,卻不比自己爺爺老實好欺,只一遇不合便是與人拳腳相向,她力道絕大,縱是再粗壯的漢子只被她一拳挨到也莫想再爬的起來,若是運氣不好,一拳打實了,催筋斷骨小病三兩月定是少不了的。為此上,被打傷的人,只女孩告到衙門不知多少次,無奈惡人自有惡人磨。劉家祖孫已是窮到無米開鍋,她一屆只十歲的小孩子,縱是官府里也不好查辦,且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家,長官雖是無心,到底也有些偏袒,往往總是不了了之,日子久了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秋暮蟬雖是不意之下為張入雲所傷,但仍是困獸猶鬥,尚有餘威。因見艷娘竟敢趁自己不備,上前又圖伺謀自己飛刀,心恨之下,只將十指扣動,就見得空中群刀,刀鋒上的光芒竟隨之亮至不可思議。
但見得一陣銀花四濺,張入雲當先一枚疾飛的碎銀已是砸中孫聖腳背,只是一來孫聖腳步迅速,二來他腳背上也生有鱗甲,雖是正中但只打得一溜火星,卻沒能使其受傷。但到底張入雲手力沉重,為此上孫聖也得腳下大痛,全身不由的就是一顫。未想張入雲卻是預先謀划好的,只將他身子打得頓住,后一枚碎銀才是用了十成力道,當下正打中孫聖腳後跟崑崙穴,一時聽得孫聖慘叫一聲,周身一陣亂抖再也抱不定肩上十六弟已是翻身甩倒在水面上。
小雅被張入雲說出自己這一年來變化,心下很是不好意思,再又聽到張入雲許她轉世,先得眼中一亮,但隨之卻又黯淡無光。過了半晌方駐了色冷聲道:「所以才說你這人心胸狹窄,雖是萬事不由心的樣子,卻又事事心底有數。唉!我看以你這般心境的修行,縱是下了苦力,成道之日恐還是遠的很呢!」
張入雲本只想趁兩枚纏玉石打出之際,以分笑羅漢心神,趁機幫艷娘與小雅奪下幾柄愁雲刀。他先時自秋暮蟬與花娘子對答中,已知這套修羅刀對其至關重要,只要留得一二柄在手,就不怕秋暮蟬逃上天去。
一旁小雅見小蠻吃的開心,自己卻不能動人間煙火,當下又羡又爐,只嬌嗔道:「看你這樣吃喝的難看樣,還是別叫小蠻了!否則古人都被你叫丑了!」
張入雲不料孫聖在被自己所傷之後竟還有這般厲害的殺著,一時意外,那百十片魚鱗便已將自己裹了個密不透風,且那鱗片劃過空中時還傳來陣陣嘶嘯,顯是鋒銳異常。當下張入雲不由將眉頭一皺,左手流星指盾光平的一聲,便已生的四尺方圓銀光自己半個身子罩定。但終是應對勿忙,頭面腳下還有些空隙。
桃花扇二女雖都是百般心思,厲害之極女子。一身本領心機強得過天下千百男子,但一時里為這小女孩短短几句豪語,氣勢逼奪,竟有些自慚形穢,當下只垂了頭,默默不語起來。
再待他抬頭望向花娘子時,卻見一直從容風雅的美婦人,此刻竟是取雙手掩著面頰,眾人都不及張入雲眼力,唯他一人看出花娘子粉面上已是一片紅腫,顯是方才兩記脆響是有人重重地扇了她兩記耳光。只是環顧天空,卻是除了十八弟外再無人近其身前,張入雲也是心思縝密的,一時見此已是略曉些其中意思。
入得城中后張入雲找到一間琴鋪,他對胡琴也只是粗知其中深淺而已,萬般皆不明白個仔細,卻只知道定要一柄羅漢竹制就的胡琴,並不曉得這般琴難得。幸是那店家認出他是祝家府上貴賓,當下不敢怠慢,雖是匆忙些倒終是找到一把。張入雲自從致遠鏢局周家辭行,所賜的金銀多未用完,倒不在乎些銀兩,一時取善價將店老闆打發了,倒讓琴店老闆以為他到底是祝府上賓,出手氣度究竟是與常人不一樣。
雖才三月天氣,但山上有靈角樹提拔靈氣,即便是晚間院中儼然還是一片百花盛開的勝景,張入雲回首見當日為浮雲子預前埋于土下一兩尺的玉蕉樹,此時已被老道人提植了出來,雖只過了一年功夫,但已是盡復舊觀。想著當日三娘子志得竟滿提起靈樹的得意神情,卻不知終是自己兄長更加精鬼些,還是被其算計,不由忍不住莞爾一笑。
未想日後卻出了大事,本是待字閨中處|子之身的劉家女,竟無夫懷了身孕,鄉人口毒,無事都要生出些事來,何況這樣天大的話柄。一時里往日被劉老漢拒絕的媒婆攜恨,只造謠老漢不為女兒訂親,實是暗中將自己女兒做了私娼,表裡老實,暗裡卻做些營生。更有些穢語道這父女二人並不是親生爺倆,只怕二人背後做出些勾當,才使的劉女懷孕。
張入雲難有如此周整著衣的機會,新衣裳套在身上只覺渾身不自在,只是翠微諸女針織天下無雙,一身華服穿在身上,極是妥貼適意。張入雲數年來心智錘鍊道力增長,外門功夫又得精進,出入人群再已不似昔日少年時渾噩懵懂,又加上他上年為青炎鬼毒血催逼,身量提拔,本就是筋骨奇秀,如今立在廳中好似一段玉柱,合著一雙劍眉星目更顯人物出類拔萃,便是與當年東方家兄弟相比只怕也是不逞多讓。
張入雲此刻已知曉他兄弟一行定是出了甚善,見二兄弟連話也來不及與自己說,更能猜到事關重大,當下也忙跟著出了店外。再定睛看時,那十八弟的少年人已是將馬牽出,當下便翻身上馬,便與自己兄長說道:「五哥!你的馬慢些,且與入雲兄從后慢趕,我先行一步,等八哥他們來了,就說我先去了!」說話間,也未等何勁舉作答,便已是策馬疾行。
當下張入雲一意趕路,只不過兩三日功夫即已到的師父傅金風的遺冢前,但見其師墓冢已然修繕一新,只是左近卻又不見師叔申美奴的下落。張入雲只以為師叔恐嫌此地世俗氣過重,會在近地擇址隱居,不料師傅過去留得一兩件小屋內卻滿是近來有人動用過的痕迹,且還收整完好,顯見申美奴師徒二人臨走時也是有所準備,不見匆忙之意。
當下張入雲與其一照面,就見那女子身量甚是矮小,但體態甚是玲瓏,一身被水浸濕的緊身皮靠裹在其身上,越發顯得凸凹有致,艷色絕倫,一方鵝蛋臉也生的甚是嫵媚動人,雖算不得人間絕色,卻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片刻之間,南宮璞一身大小十余處傷口,便已為女子身上攜帶的刀傷葯處理妥當,南宮璞這才與張入雲介紹道:「這位是在下十姐方聖瑤,入雲兄懷裡的是我十六弟方聖琪,今番有勞入雲兄仗義相助,若不是仁兄及時趕至,今日還真不知十六弟能不能為我姐弟二人追回呢!唉!不料這孫聖化為魚人後竟還有能為使動仙劍,小弟一時大意,卻險些誤了大事。」
張入雲這番話說的有些端正,女孩年幼還聽不太明白,聞言神情不免有些疑惑,一旁老丈見她不明事理,便在旁教訓她道:「你這小丫頭真不識好歹,人家大官人見你可憐,想幫幫你,你卻還與人家作色強嘴?」
南宮璞身後女子見狀,防https://www.hetubook.com.com孫聖趁隙祭出飛劍傷其性命,忙奮不顧身腋下尚夾攜著十六弟上前迎敵護持。果然孫聖才一得勢,便將空中奪精劍展招,徑往女子迎去。那女子見狀,忙將雙肋下的魚刺盡數擊出,無奈到底難擋孫聖飛劍鋒銳,就見一根根飛刺飛奔而出,卻也只能將孫聖劍光略微阻動,不到片刻功夫,空中飛刺便已悉數為奪精劍斬作兩段。
一時只嘎聲一笑,不予理睬,自顧說道:「即是兄弟相托,老哥哥我也不便推辭,這孩子根骨實好,日後有她在我門下,只怕比玉柔還要得力。只是這孩子到底是你保舉的,今後你可得格外照顧,不要把她領進門,自己卻撒手不管哦!」
雖是張入雲此刻尚未得劍術,但自負只憑拳腳之力已可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他自從得無色僧盡心指點傳授,技擊功夫真可為人間絕流,當夜裡他一身勁氣流動循環不息,意氣風發時分,竟在月下吞罡吐氣,引頸長嘯。
張入雲將丹藥送入方聖琪腹中后,卻就勢將其人抱在懷中道:「二位方才一番追敵已是辛苦半日,小弟才來還是生力軍,且讓我背負了尊兄弟,先回寨中去吧!」
正在笑羅漢將十八弟刀光撞出一記缺口,心中狂喜之下就要將飛刀放進之際,卻見得從旁躥出一道灰影,一時雙手連環扣舞,便是生出一道道勁氣將自己一眾飛刀擊的偏移,不使傷害白沙幫眾兄弟。定眼再看,卻又是自己師弟關門弟子張入雲相擾,眼見好事又被其破壞,笑羅漢心下憤恨之極,卻是挪動刀陣,竟將刀陣所有威力全部施加在張入雲身上,只想一式便將他削成肉泥,方好解自己心頭之恨。
張入雲此時已是內外兼修,輕身本領比一年前還要強得許多,只憑一口純陽真氣,即可於空中奔飛許久,此時只一晃身,便是置身十數丈外,正待展開身形向前疾奔,卻聞得身後有傳來貫耳的勁風聲,一時間置身於空中,揚臂輕舒已將一團物事接在手裡,當眼看下,原來是一面硃紅色的漆牌。再聽身後何勁舉大聲喊道:「張兄弟,這兩天我白沙幫有非常事,幫內戒備森嚴,你拿我這令牌去才無人阻你,還有前方尚有渡口,要乘了船才能進寨!」
因是自己臉色變化已被張入雲收在眼底,當下小雅卻是紅了臉,正欲說些話來搪塞。未想卻被艷娘先冷聲哼道:「我還以為是個什麼緣故!原來是你瞧著這小丫頭資質其好,才欲渡她。哼哼,如她這般的根骨千中難選其一,你所渡人的條件只怕也太為苛刻了,只是這丫頭已是個殘廢,就是你欲收她做個弟子,怕也是終生難望。哼,你倒是與你那兄長一樣,只專一的收些女徒弟,只是你這開山大弟子卻是個這般醜陋,真有心與你兄長各執一方爭個上下嗎?」一番話說的小雅倒是有些笑了,只是再凝望那女孩卻又止了色。
果然張入雲修習圖解時,確是駕輕就熟,進步神速,雖是中段十五解威力更大,但卻只用了一個月多一點的功夫便已全副習會,正待張入雲再與精進鑽研,詳註這十五解時,卻在一日被浮雲子攔住道:「兄弟這半年多的功夫,無一日不在苦習心法,雖是用心良苦,但也該算算時辰月份了!」
張入雲此刻已是汗濕了精神,體內真氣流動,雙目直放精光,聞言先不回答,只粗聲道:「先不說這些,這老賊手底一套修羅刀要比先時的還要厲害,你姐妹二人速將飛刀祭出,或能抵擋,再慢一些可小心自己性命!」張入雲話音剛落,空中愁雲刀陣已是再相壓下。小雅艷娘為求自保,當下也來不及逞動口舌,只得將飛刀祭出,雖只十四柄翻天修羅刀,但她二人本就是陰體,與那刀性氣候甚是相宜,一時間施展起來,倒是為張入雲分了不少煩惱,幾將半邊刀陣抵擋住。
為此上張入雲雖覺有些蹊蹺,但還是安生留在傅金風墳前住了六七日以相候她二人迴轉。未想卻終是未見師叔歸來,他這一路上尚有許多事要辦,不能再此舊歇,不得已只得再住一晚,便留得書信簡要提及自己行蹤,于第二日在其師墳前又得一番禮敬便飄身而去。
正在張入雲思忖時分,一旁小雅倒是又來鼓動他道:「呵呵,小氣鬼收了這小丫頭倒好,如此一來,你那個什麼二雲觀里除了他二位假道士是男子,師兄弟二人的弟子卻都是些女兒家,當真是難兄難弟!還假正經自稱是什麼六聖門呢!我先來算算,看看到底有幾個門人了!」說完卻故意伸手玉蔥的嫩手在張入雲面前扳著手手指一二三四的數了起來,算完后又笑道:「呵呵!連你兩個兄弟總共八人,加上這孩子女弟子正好是六個,等你兩兄弟鶴駕西歸,這六聖門正好改作個六陰門或六嬌門才妥當!」
他白沙幫兄弟十八人當日創的這山寨,雖是十八弟年紀最幼小,但一身本領智慧卻是眾人之長,當年十八弟年只弱冠,便已做了山寨之主,五六年功夫下來,卻將個白沙幫整頓的好生興旺,雖仍只佔倨洞庭湖一角,卻已隱隱有與萬柳山莊分亭抗禮之勢。寨下律法極嚴,十八弟威望也極是隆裕,只除何勁舉天性憨厚,不以小節為意,才在人間多有失檢點。此刻九哥未得十八弟開口自是不好前往命眾家兄弟回寨。只待的十八弟發話點首示意,這才邁動步子離去。
只是初時作嘯他只為修鍊至今日終可稍吐平生夙願,待嘯聲經天直破霄漢之際,卻再又想起香丘為自己一意孤行慘死。當日若聽從石姥姥授意只回二雲觀修行過得兩三年之後,自可得《內景元宗》與《白陽圖解》,不用再經歷那多人間苦處。思來想去都是自己的錯,復又想到隱娘若在時,定能尋法將萬事周全,自己雖是年來功有精進,但一切的一切卻總是自己在做些徒勞的功役,終沒能正經做成一樁事情。思至傷心處,只是滿腹憤怨自悔,凄傷之下其嘯聲只如山中老猿悲泣,聞者無不驚心動色。
未想那孩子見小雅一番做作卻是不與理睬,只鼻下哼了一聲道:「我才不要呢!似你們這般有錢人就沒個好東西!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卻都是騙人的。你想騙我幫你打人,我才不上當呢!」
原來這做小蠻的女孩,舊日曾在養心齋里因浮雲子無心一語賒得一劑草藥與自己,事過一兩年的功夫,老道人早不記得這邋遢的小姑娘。但這祖孫二人卻每常記憶猶心,小蠻日常在養心齋前駐守也就為祖父所命想再與浮雲子致謝。只是誰想這一二兩年上老道人只知道在玉泉山上納福,少有下山的機會。好不容易今天露了一回面孔,卻還是為了施齋的義舉。
張入雲聞言搖頭道:「些許微勞不足掛齒,孫聖生性凶狡,便是化為怪物也是凶性難改,待日後小弟一定將之屠首,免得禍害世人。倒是南宮兄這位方兄弟有些麻煩,方才小弟接在手裡,探其脈息,好似中了甚為古怪的毒物。兄長和方女俠若是有對症的良藥,倒是趕緊醫治才好。」
而此刻就見其中一頭戴方巾,三十多歲的書生於人群中正為眾兄弟療傷,也幸得十八弟一眾回來的及時,除七哥邱君豪先時拼動仙劍一人獨斗秋暮蟬受了頗重的內傷外,眾兄弟一些外傷倒是並無多大妨礙。相較之下反是十六弟方聖琪身中劇毒很是棘手,即是素日有聖手美譽的三哥江恩宏也是莫可奈何,一時連用幾番針葯也是不見一絲動靜。
張入雲聽他論起自己為師傅李志遠逐出師門一事,不由臉上略紅了紅,正待解釋,卻又聽何勁舉已是高聲與自己道:「前番我聽說你好多事迹,又是鬧昆明府又是鬧玉陽山的,還當真有些不信,要不是一年前聽十五弟說起你在蒼龍島的經歷和今日老哥我親眼所見,怎麼也想不到兄弟你會做這樣的事!呵呵!真是痛快!今兒遇見你可得好好在咱白沙幫玩上年把再走!」
說到這裏忽又想起什麼,卻又轉身與十八弟說道:「十八弟!我看張兄弟也是自己人,正好這兩天寨里有事,就請張兄弟也幫幫忙怎麼樣?」
一番話不由將艷娘說的又是一番冷笑,小雅也是紅了臉。獨張入雲聽出女孩話背後心酸,卻是有些動容。只與那孩子和聲道:「那你爺爺有沒有和你說過見了比你年長的要禮敬,似你這般別人與你好好說話,你卻這樣惡聲惡氣,是不是不對?且就算是是非難明,你剛才也不應該打人啊!那店中夥計只為聽我的話過來喚你,縱有言語不周到的地方,你卻一上手便將人推倒,總有些不對吧?難道你爺爺有教過你這樣和別人相惡打架的道理嗎?」
張入雲此一番出遊原本有意至洞庭白沙幫一行,因其中顏九利與何勁舉多年未見,十五弟南宮璞此番將玉屏與珠珠二女數千里的管帶,至今還未當面言謝,心上很有些不安,是以決意盤轉路程,直往洞庭湖東南白沙幫駐地趕去。
不想張入雲反作笑擺手道:「仁兄說哪裡話來,小弟此一行本就為拜訪兄台,不想卻在此地巧遇,說來當真是一場幸事。」原來張入雲此刻已聽出那做五哥的嗓音正是白沙幫統領何勁舉,而身前這位少年,此時猜想也定是其結義兄弟!
張入雲此時功行已是大造,十數丈方圓里便是一草一木的聲響也是盡收耳底,周圍數丈內因其一身特質的靈感,便是針尖毛髮拂動也是瞞不過他。此刻那聲音只在自己耳後上方不過三四丈處響起,如何令得他不驚,一時忙轉身回頭,卻又將他嚇了一跳。
自這一日起,張入雲即在二雲觀內足不出戶的修習經解,他此時功力強的浮雲子甚多,在參研白陽圖解一途上,浮雲子並不能給他有多少幫助,是以二人乾脆將經解分工各自修研。張入雲專工圖解,而浮雲子則一意鑽研《內景元宗》前兩卷經義,待二人各有進益時才相互討教傳援。
一行人里雖多女流,但難得眾門人一同下山出遊,均不願乘車坐轎,都是全憑腳力步行,而一乾女子昔日都乘天鷂子小住二雲觀時求教輕身本領,縱是修行尚淺,但卻已練得一身驚人的輕功,往來閑步,便是輕搖十余丈外。且在二雲觀門下都得修行玄門正宗內勁,俱不畏冷,身上穿著自然單薄,如此行走山間野外確是惹得路人注目,鄉民驚羡。
當下張入雲只剛將好艷娘摟在懷中,驚雷威力已然波及二人,張入雲因來不及飛縱閃避,無奈之際只得將雙掌合攏,兩臂上使出平生功夫,一力合圍將個雙掌的流星指迸生出七尺圍幕,將自己與艷娘一同籠在盾光中。可到底應對的有些倉促,雖是竭盡全力沒有為驚雷所傷,但仍是被雷動所激起的餘波震地如箭一般的倒退。一時上張入雲背脊落地,直在地摔拖出五六丈開外才止住身形,而此刻其一身衣覆已是被撕磨的不成樣子。
艷娘耳畔聞得張入雲鼻底悶哼,知他為救自己已是受了點內傷,不由翻身與其對視,卻見張入雲只皺了皺眉看了看自己,但終沒說話。恍惚間自己已被其扶起身來,只又在自己耳畔說了聲:「小心」,便復又上前抵敵。
張入雲腳程迅速,日出舉步,只過午便得到了洞庭湖東南一角,長途奔波之下略有些口乾舌燥,正巧路遇一座村落,便止了步,先至村中討一杯酒吃,再順便向店家問路。
雖是秋暮蟬此刻已是化身精魂,凡器不能傷他,但偏這銀燕鏢上附有天河神砂,一時只將他魂魄打得神形委靡,周身亂顫。而此時空中的刀陣因秋暮蟬受傷故,威力也立時大減,反被張入雲三人趁機壓制。其中猶以艷娘最為心貪,竟是一時起了伺奪之心,全意運載自己七柄修羅刀,一心要將眼前群刀收歸己用。
張入雲不料怎地連自己這做兄長的也會誤會自己要開山收起弟子來,一時在人前拒絕不免有些尷尬,但到底還是皺了皺眉道:「兄長戲謔了!小弟一點的粗淺伎倆心境哪堪的為人師表,我只是覺得這孩子有些氣性,想轉託兄長代勞,兄長門人眾多,且多比這孩子年長不少,若將她收歸門下,當能時常加以照顧。」浮雲子未想到原來是張入雲要求自己將這孩子收錄,一時意想不到,再加上小蠻身有殘疾,倒是略有些猶豫。
時間不長,張入雲便聽得遠處酒店中又傳來一番喧嘩聲,他此刻耳力驚人,一時只聽得眾人哄鬧聲中,似有自己熟悉的嗓音在內,只是時隔久遠,當下幾番思索,卻是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那女子聞言有些猶豫,南宮璞見狀怕冷了張入雲的心,忙與其解釋道:「這位張兄弟是小弟生死之交,十姐無需顧忌!」女子聽得南宮璞這般說話,方將十六弟從肩上卸下,交與張入雲手中。
只是如此擔心在一轉眼之後卻覺太過多餘,因為任是自己怎樣全力邁動腳步,張入雲總是不離不棄,如閑庭游步一樣的跟在自己身邊。只難為了南宮璞此時身上有傷還要發力也眾人疾奔。張入雲見狀,方將方聖琪單肩負了,一時空出一隻手內托在南宮璞背上,當下南宮璞腳下便似乘了風似的迅捷,至后反是方聖瑤一人最為辛苦。
她突然這一番守禮的舉止,場上眾人除了浮雲子外,都是大吃一驚。當下老道長見眾人驚訝狀,反倒有些不知眼前這小姑娘的身份輕重,一時揚了揚眉,趕忙擺了擺手道:「免禮!免禮!呵呵,看不出你這小丫頭還挺知道敬重長輩,真是個好孩子了!」說完趕緊回首目視張入雲,眼帶疑問只想弄明白是個什麼意思!可自家兄弟此刻也正眼有驚色的看著自己。
張入雲初看那女子生的絕美,又是氣質潔雅,除有些寒煞氣外,顏貌之秀麗隱有勝出葉秋兒,沈綺霞諸女子之上,且此刻她一襲白衣如披霜戴雪,月下看來佳人好似熠熠生輝,如個透明人一樣。尤其女子雖是長衣加身,但一雙修長筆直的長腿卻又露于服外,只在樹梢間勾搭,任月光拋散,輕風揉搓,更顯得肌理晶瑩,膚似玉屑,微微勾動之下只撩撥的月兒也見羞澀。身駐樹梢,隨風輕舞,更似桂中仙子,哪有一些人間鬼氣。張入雲縱是年來道力精進,見得如此夜下美人,也是不由的心上浮動。
再說自新年後這兩個月來,張入雲卻是於一夜忽得心智開蒙,舊習之下的所有四十二解盡行融會貫通,不再心生阻滯。他知只需得了《白陽圖解》前二十七解自己一身功行便已立了根基,之後中下二段五十四解得與不得與他年功果倒不是多有妨礙。值此之際可算是了了他十多年來的心愿,一身功力終是踏入廳堂,日後只需再加錘鍊便是第一流境界也只是時日長短而已。
那孩子見慣身著華服,口出惡語的富人,此刻見張入雲雖是口底責怪她,但到底語氣還是與自己理論,因守著其祖父的教導,卻未有惡語相向,臉上紅了半天,才嘟起嘴嗡聲道:「那漢子可惡,平日里總是在背後就罵我,這會子他又來招惹我,還拿話排擠人,我一不高興就甩了他一跤。你是什麼那夥計什麼人,想替他出頭教訓我嗎?那你也定是個壞人了!」
那五哥又嚷道:「你懂個屁,真要是個英雄!十八弟怎不讓我兄弟等往見?就怕你剛才胡吹大氣,爭些口采,此刻怕被我戳穿了,才有這些話嘮叨!」那五哥的聲間至為宏亮,雖是兄弟二人還在小巷北角,但一時已是傳至在座的兩位酒客耳中。
未想小蠻卻一口答應,想是肚裏餓的厲害了!只問道:「那今日道爺的弟子也在城裡,今晚我送一回,管不管晚飯?」一句話倒是說的張入雲兄弟二人都笑了。
再說十八弟此刻為秋暮蟬全力將刀陣壓身,立感大是不耐,雖是手中雙刀仍可翻飛如久,但刀上附著的神龍精魂竟為空中愁雲生出的雷電所制。一時寶刀威力不得盡行施展,手中彎刀金光立時被壓至身前兩三丈處。因是自己周圍還有眾家兄弟要護持,不得不強自支撐,時間不長,十八弟便已是汗流浹背,苦為支撐。好在他自幼便是久習玄門正宗心法,一身根骨生有俱來,又得後天為眾良師調|教。雖是積弱之下,卻還是能支持的住。
二人行出內廳后,張入雲忽想起已有多日不曾將桃花扇二女放出,小雅或還好些,但艷娘日久必飲血食,雖是自從到的玉泉山上,當地靈氣彙集,艷娘隱居其間,要比平日好上許多。但每過的一月功夫,還是需張入雲捨身飼餵,數月下來,幾成定律,雖是艷娘始終沒露出好聲色,但到底為此緣故也比以往臉色上好了一些。正觀人連同老道人浮雲子都有些怕她,艷娘臉色稍稍轉和一些,卻實讓眾人都松得一口氣。
張入雲因方才急使全身功力,真氣略有些走岔,稍許調理,又因孫聖一身水底本領還在自己之上,雖方才被自己打傷但瞧他遁走時的身形竟還如先時一般迅速,料自己定是追趕不上,當下只得憤憤望了望水底孫聖逃去的蹤跡,忙又回身與受傷的南宮璞會在一處。
張入雲知自己這位兄長年來功力精深,又是與自己修行不同,見底不容小視,當下諾諾受教,再又深揖一禮,轉身即走。他此一時功力大造,幾可比當日天鷂子一般的陸地神行本領。師徒二人但見眼前灰影流動,轉瞬間已是只剩下一點星光逍失於天地。
祝玉柔知師叔張入雲對阿蠻甚是愛惜,是以每一日的研教越發的盡心著意。她一身本事遠非自己四位師妹可比,自此後阿蠻怎生逞動心智武功也是難以企及,這才有些畏服二雲觀中確有能人。阿蠻雖是心生頑劣,不通俗務,但數月相處下來,也知觀中一眾上下對自己都得善意,尤其張入雲一身本領更是遠超出自己想像,雖有心拜師,只是又為先時自己於人前與張入雲惡語相向,總是拉不下臉面來求其收錄,且又怕張入雲不收自己,如此反將這樁事有些耽擱。
小蠻正在用心大嚼,聞言自是不知其中典故,浮雲子與張入雲倒是知道些緣故,一時聽小雅說的有趣,也得一笑。自此後山中人物俱都以阿蠻稱呼她,至於原來的名字倒是少有聽聞了。
到了第二日,張入雲與兄長將自己欲再上路辭行的心意說了,老道人知他夜中悲鳴,心上已生了異動,也不再強欲將他留下,只囑他此回上路,卻要比上一回還要小心,要知張入雲此刻功行雖進,但到底未得大乘,周身靈氣時常走漏,反易招惹妖物凶靈窺伺。雖是張入雲已有伏魔神通,但若是遇得敵手必是本領高強之輩,反比往日來的危險,是以諄諄教誨自己二弟路上小心不要生事。
不料張入雲只一至二女身前,便是揚手將右臂一抖,但聞一聲霹靂,其掌中竟是顯出三尺青鋒。當下將那落至的神雷引在劍上,其身卻是隨之轉做一道旋風,一時就見他好似陀螺一般在地上旋轉。至最後終將神雷上力道解盡,再見他手中長劍一挑,便聽得一聲雷暴驚起,一旁白沙幫一座建築便已為此落雷砸成糜粉。
誰知讓眾人大跌眼睛的卻是眼看著空中兩枚纏玉石射到,秋暮蟬竟是不躲不避,眼睜睜看著一枚纏玉打在他腰胯上,另一枚又將他右腿貫穿。張入雲見得這番情景,自己心中都生了疑惑,不由手下慢了一些,卻由見秋暮蟬腰間衣袍破損處卻忽地丟下一件閃著青光的物事直墜向地面。
不料他兄弟二人在此一搭一檔的說著,一旁忍耐半日的小蠻卻忽然開口指著張入雲道:「我才不要他教我本事呢!有錢的就沒個好人!」說話間卻已跪在地上給浮雲子叩頭道:「我只求道爺能給小蠻個差使做!我有力氣!」說著,只將自己腋下拐杖提在手裡只輕輕一掰便化做兩截,至后二分四、四分八便成了八小段木棍。
說完也不待笑羅漢作答,便已是身卷紅雲即走。笑羅漢見狀知自己獨木難支,唯此際只得將修羅刀收返。他到底功力精深,雖是小雅與艷娘幾近辛苦,但也還是克制不住欲到手的飛刀,一時就見群刀如長鯨吸水一般的復又被其收入腰囊內,一個轉身便也身化烏雲而走。
待張入雲問起其中緣故時,何勁舉卻是略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方才那是我白沙幫最緊急的積火箭,只一放出便是有要緊的事情發生。」說話時,張入雲卻見何勁舉已是臉上閃過一些憂色,再聽他道:「唉!指望莫有兄弟們性命上的傷損。可是按道理說也不會啊!雖說我七位兄弟今天出來行獵,但寨子里還有八位兄弟呢!何況還有七弟在,他本事老大,該不會出這等子事啊!」
正在眾人心焦處,卻見那始
和-圖-書終停在空中沒有動手的美婦人笑道:「笑羅漢,當真你幾番事敗一身法力已是退步到如此地步不成,這借來四十九口愁雲刀,雖不及你先時翻天刀趁手,但威力還在其上,你該不會此次不敵這一眾小輩,再被外人將神刀奪走吧!若再發生這樁事,我看你還有多少肉身可在天君面前交待!我先提醒你,你這邊還未將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拾奪下,他白沙幫的生力軍可又來了」
未想花娘子卻將那空中所墜的物事看的更加緊要,待將十八弟阻住后,卻忽地拋起補天錦,匹練似的來卷了空中墜物。正在十八弟與眾人以為其就要得手之際,卻忽聽得空中傳來兩聲脆響,花娘子手底補天錦竟在行將到手之下,忽地亂做一團,生生將那物事錯過,但聞啪的一聲,那物事已是落在了地上。張入雲靠的較近,細眼打量之下原來卻是本外蒙綠色封皮的絹冊。
何勁舉雖生的粗壯,但眼力卻佳,一時看見島上火光所在驚叫道:「好賊子!竟燒起我十六弟藏書閣來了,這要是讓十六弟看見可不把他給心痛死!」說話間,卻又猛地一驚,又是一番驚怒道:「不對!十六弟這幾日寸步不離藏經閣里譯書,這會子定還在書閣里!不怪七弟要放積火箭。這,這可如何是好!」巨漢當下心焦如焚,由不得又將跨下本已是拚命疾行的愛駒催了幾鞭。
那少年本只在店中取一火爐,其上用一面銀網鋪就,正在熏烤了鮮肉大嚼,待張入雲一踏入室內,便是不由舉頭與其對視。只一觸之下,二人都是心神一晃,眼光有些倦怠,當下兩人都是心驚不已,只為這般驚動都是自己長久以來未曾經歷的。
對面少年道:「有勞九哥!今日有幸巧遇這位壯士,不由勾動酒興,倒讓九哥勞煩了!還請九哥也來與這位兄台喝杯酒如何?」那人片刻下已是近至張入雲二人身前,一時將手中端提的一大盤酒菜放至桌上,又將背上提的兩隻重有十余斤酒囊的擱下方與張入雲見禮。
張入雲不料自己這位兄長才剛莊嚴這一句話的功夫,卻又露了故態,當下不禁也是一笑。浮雲子在外人面前常常裝做仙風道骨,一派高人的模樣,但一回至觀中與眾弟子面前卻是總有些言笑無禁。此時與自己說曉二人功力相差一事,卻是並無些著惱的意思,當下張入雲忙寬慰浮雲子道:「兄長說哪裡話來,我二人習有所長,雖是與內功心法上,小弟領先一步,但往下里精研仙術道法時,卻是與兄長差的萬里,便是新近門的珠珠二女也是多有不及。至於那峨嵋正宗的上清符印更是一竅不通,兄長日後再曉習的精深些,功力超過小弟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而已!」
身旁九哥見何勁舉在十八弟面前不守兄弟統領禮儀只顧由著性子拽奪著張入雲外行,忙上前阻攔道:「五哥!你且等一下,你這一走自己也該與八哥和十弟他們說一聲,才好回呢!」
未想始終在秋暮蟬身旁未有動手的美婦人,卻知十八弟金刀擅噬人魂魄,秋暮蟬精魂難擋其鋒銳,若是笑羅漢身死,自己也有擔待。當下玉手一伸,就見其指尖上已是生出一朵金花將十八弟金刀架住,口中笑與十八道道:「你這孩子不要胡鬧,他二人斗的正歡,你卻來橫岔一手做甚?」說話間,素手不停轉動,但見空中原是一朵金花,卻是旋即隨之幻化出千百朵出來。一時上那美婦人與秋暮蟬好似身處在金花叢中,任十八弟手中金刀怎生怒吼竟也不得近身。
少年聞得張入雲所言當下略顯驚訝道:「哦!有這等事!如此說來,小弟倒是要討教兄台尊姓大名了!」說話間,店門外已是傳來粗重的腳步聲,張入雲自知是何勁舉二人已是到了門外,轉身看時,就見何勁舉寬大的身子幾是擠著才自那小酒館的門首進來。
張入雲見少年開口相邀,倒不好推辭,只得開口道:「仁兄所言正在小弟所想,山野荒村能就閣下這樣氣宇的英雄,當真有幸有幸!」
正在此刻,在旁小雅見女孩巨力卻很是歡喜,直笑著又指著張入雲道:「小姑娘說的不錯,這傢伙確實不是好人!只是你說的這位道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觀里就喜歡養女人,整日為非作歹,不是好路道,姐姐我啊!可常他欺負呢!你可一定守定主意千萬變做他的徒弟哦!」
到的日後女孩也被眾窮漢磨的痞了,但凡有人將自己告上官府耽誤自己挑擔營生的,日後必是打的他更凶,本來還只一人小病三兩月就可完事的,卻搗騰到傷者一大家子,眾兄弟都要跟著受罪。碼頭窮漢們見她凶頑,到後來也真的怕了她,再不也敢與她糾纏。
老道人浮雲子左看右看自己這五位女弟子實是生的太過妖媚了些,一時也是覺得極不自在,何況一旁尚有小雅與艷娘一冷一熱,不時出聲譏諷,更惹得他羞愧無地。當下只得命弟子們還是換了女兒家裝扮,而自己也將道冠摘去,只著了一身青衣直裰出行。古時士子、官紳多有道裝打扮,老道人此刻挑了冠,加上他一身清雅氣,倒也像是個寄居山野的隱士模樣。
正在孫聖以為張入雲護擋不及正在得意之際,未想就聽得對方右手疾揚,只聽得空中一個霹靂,張入雲手中憑空好似多了一柄利刃,一時左手盾右手劍上下抵擋,竟在片時里傳來一陣金屬對撞的金鳴聲,將自己擊出的銀鱗盡數擊飛。孫聖不料張入雲一年下來功力精進如廝,自負縱有飛劍在手也奈何不了對方,當下見自己趁亂搶擄的人質已將被敵人復又奪回,再見張入雲一身本領,心裏又驚又怕,卻是一個怪嘯,便是投身沒入湖水中臨陣而逃。
而張入雲倒是不以為意,他本就無心收錄弟子,先前欲將其渡入浮雲子門下,未想卻未能成願,因是他心上名利心單薄,只此這般匿跡傳授武藝也沒覺有什麼不好。再說阿蠻這孩子雖是任性頑劣,但生性至孝又知尊老,倒不是不可調|教,此刻暫不收她為弟子,也怕她得了本領后反容易生的好勝性高。只這般日日往返與二雲觀里輕功試煉,又受眾姐妹氣性沾染導其向善,諸般苦心只為洗滌其心境,不要得了些傳授反走了岐途為非作歹起來。
原來老道人五位女弟子此刻雖都是謹守禮教,一襲青袍加身。但五位女子俱是生來嬌媚,除惜、措二女還有些道姑的影子外,祝玉柔本是狐精轉生,雖是後天努力修行,但到底一時天性難移,任是她一動一靜俱得透嫵媚氣,珠珠二女更是久居花船為妖氣所染,二人又是破了元身,功底更加淺薄些,雖是一年來加意修行,但到底還是未有精進,形態一味的妖嬈媚人。
這一番十八弟卻未再追趕二人,而是收刀入鞘,落下身來,先將那絹冊收在懷中,方行至張入雲身前道謝。
且眾姐妹天生的唇不點而艷,眉不綉而嬌,而此刻卻一意的只以青袍素妝遮掩,反倒適得其反,更顯身形玲瓏,體態妖艷。此一時一行至二雲觀外,便得是五位女子魚貫而行,只怕更是惹世人驚艷,而以此刻浮雲子一身道裝,身傍其間,只會更加惹人恥笑,生生以為是甚花心道士攜帶眾姬妾外出行獵招搖呢!反不如張入雲身側桃花扇二女一身艷裝,倒還來的自然些。諸女子一被提醒,左右打量,也覺不類,一時俱都惹的嬌笑,只是到底自己職分卑微,不敢擅自開口。
樹上佳人聞聲掩唇笑道:「我看你這兩日當真是練功夫練的傻了,自兩日前你半夜裡一番窮叫喚,把她惹惱了!當夜早就回扇子里枯守,再不肯外出了?」
那小女孩見張入雲與店中夥計是一夥的,此時將方才來人打發走了,自己卻又向身前走來。因張入雲一身氣質不比凡俗,倒是少有的有些驚畏,心生寒意之下反倒是鼓起拳頭相對張入雲,是她生來性作,心下雖有些害怕,但卻從沒有想過要轉身逃跑。
十八弟見狀,忙欲舍了花娘子上前搶奪。不想花娘子見了也是心中焦急,紅花過處,立時生出碧綠色的藤蔓,將十八弟金刀纏住。至此時她才用了玉紅花全功,就見那金刀雙龍雖猛,卻被她紅花綠藤上的尖刺絞住,一時十八弟出其不意,眼看雙刀竟要被其奪下。
小雅見那女孩腋下拄著一節拐杖,左腳彎曲是個殘廢,又是形貌邋遢,不由便是一臉的鄙夷,只是再展眼細瞧,卻又見那孩子雙目生光,眉頭皺動間,卻又是一副倔強不屈的神色,雖是小小年紀,卻也將小雅長日里冷傲的性子觸的一動。
那老漢說話時,女孩想是不樂為人議論長短,心上不自在,轉身駐了拐杖就欲離去。老人見她性作,卻忙將她拉住道:「你往哪裡去?你這娃兒莫要逞強,肚子里已有多日未落米水了,人家有心助你,說不定給你討個好差使做,你卻還要在這裏給人臉色瞧嗎?仔細你爺爺知道你這樣又要傷心生氣了!」那孩子本想就走,但聽老漢如此一說,卻又得一番猶豫。
第二日,張入雲便與兄長與眾弟子們辭行,因是五位弟子皆未離觀,便是阿蠻也在其列,張入雲見連她也來了,心中倒有些安慰。當下卻又避了人與浮雲子道:「阿蠻日後修行還望兄長加意照拂,只是她近來功行進步甚快,兄長日後有暇只請教授其識書知禮好了。至於每日里增添其負累卻不用再相加了!這孩子到底年幼,又是長身體之際,如此負累,反礙其骨骼增長,且這般只用些粗蠢的法子苦煉也與上乘心法不類。我又不在旁指點,如此反倒易走冤枉路。至於她腿腳,待我日後行走,但能能將萬年斷續取到手才好!」
自此後女孩再做不得江邊挑擔的營生,只得重回老路,于街巷中拾些破爛渡日,只是她長久以來與人相惡,將個脾氣養的凶了,往往一語不合便是動手相向,是以眾人大有厭她的。而養心齋里店夥計也是因為女孩生的醜陋又兼邋遢,卻時常駐立在門首妨礙店裡生意攆她,自不免吃過她的苦頭,方才聞張入雲相喚,自是不免作難。
張入雲見她二人難得聯成一氣與自己理論,當下倒也好笑,只遙指離得眾人遠處一牆根道:「我說的一番話不為別人,只為了這孩子,渡天下人我所不能,但只她一人,興許倒好過那些無謂之舉!」
張入雲笑答:「怎會!我也是個懶人,雖有一些性情,哪能有這多精力與這些痞懶漢子調治。此等人自有其善果處,我就如你所言,也不是神仙,哪有本領管教他們。」
張入雲聞言輕笑道:「小弟只盡人事罷了!確如兄長所說這一趟,事由只怕甚多,但能盡心處且盡心吧!」
再說何勁舉才剛將海碗端起正要與十八弟與張入雲敬酒時,卻忽聽得室外傳來一記尖銳的嘯叫聲,其聲悠揚直傳出老遠。不料聞聲之下白沙幫兄弟二人便是隨即變了臉色,縱是平日只見嘻笑的何勁舉,一張紫膛膛的面孔,此刻也是將濃眉堅起,落手已將酒碗丟下,跟著便立了身,往門外搶去。就在他才剛起身之間,卻見身倨最里的十八弟此時已是晃身到了戶外,一揚手,便是一道橘色的旗花信箭射出,直衝天際,劃破空氣的聲間卻于方才的唿嘯聲一模一樣。
未想這小女孩自幼力氣便大,雖是七八歲年紀,便已很能為大人分憂,先是自己一人只在城中拾撿些破爛與祖父渡日。到的日後,女孩身形見長,食量日大,見如此只能長日挨餓不得溫飽,便仗了自己一身力氣,到的江邊為商船挑擔子賣力氣過活。
「小雅!」
到的外廳,卻見連同珠珠巧巧在內的五位女弟子已是一同在大堂內等候,張入雲多日未能同時見得眾位二代弟子,當下不免又是一番禮教,只是放眼望去,張入雲卻總是覺得有些不類,一時卻又說不出個什麼。正在他心上奇怪時,卻聞得老道人陡地驚叫道:「你!你們幾個都穿了什麼衣服!這般行市出門,能不惹人非議嗎?」
張入雲半年多來日夜行功,少有與浮雲子相談的時候,不料今日兄長語動真誠,雖是有些自己並不見同,但實知道老道人是語出真心,為自己這般苦修擔憂,再想著三年前百花谷為求功進,竟練岔了真氣一事,卻是自己這多日有些不當。
可是為時已晚,就見南宮璞身前青光大作,接著又得一陣白光炸做一團,南宮璞掌上那把吹毛利斷的彎月匕首已是化為鐵屑,被孫聖一柄奪精劍生生震碎。幸得南宮璞一把利刃也是得自西域的寶刀,終是將孫聖飛劍劍光擋了一擋。南宮璞這半年來因得庶葉仙子所賜道書功力也是大進,一時稍得空隙,手腳並用便已是合身而退。孫聖連番遇敵,空中劍光不免慢了一步,終未能將南宮璞重傷。但只這般南宮璞也為自己手中匕首的飛屑將身上划傷十多處,鮮血流了好些,傷勢也自不輕。
未料那孩子一時進了屋內落坐,卻是老實不客氣的開動吃喝,她想是餓的急了,一時間只將珠珠兩位女弟子攜得的糕點片刻吃了個頃盡。一時將才喝了口茶,眼角描了描道爺與身邊女弟子,大有意猶未盡的意思。浮雲子雖是有些心痛弟子們精心調製的千層糕,香酥卷被她風捲殘雲不辨滋味的吃了個乾淨。雖有些王八吃大麥的嫌疑,但還不至於吝嗇幾個銅錢。一時叫個茶店夥計,只命他只將店中精樣糕點盡上。一邊囑咐小蠻道:「吃!道爺爺管夠!」說話間又醮了口水將撒落在杯盤裡的糕點食屑沾了放在口裡道:「就是要愛惜東西,吃不了可別糟賤!」
小雅見他不卑不亢不願服低,又是不服道:「如此說來你還是要與我作對,想再出手管這些爛攤子閑事了!」
張入雲聞自己兄長開口答應,心上一喜,又聽老道人戲笑,當下忙回道:「兄長所言甚是,這孩子一身筋骨與玉柔眾師侄不同,今後有暇小弟一定為兄長分憂!」
果然,只剎那間功夫,便見得距自己身前三四丈水面處,陡地一聲炸響,水花四濺,白浪翻滾,已是從浪花中躍出三四個人影來。當先一個是個遍地魚鱗的怪物,正背負著一人在前逃遁,身後則緊跟著一赤身男子與一位周身著了緊身水靠的女子。
南宮璞只以為張入雲因是見了孫聖才有此一問,一時答道:「入雲兄料的不錯,正是秋暮蟬,只是今番他偷襲本幫卻攜得有好些飛刀,與往日慣用的狴犴劍迥不相同!」
不料二女見她行的慢,反倒出語指教她步法不對,略一指點下,阿蠻果然大為輕鬆,為此上才知二女這般只是有心傳授自己本領,心下不由大是感激,卻不知道二女出口指點的精要都是張入雲連日來觀察阿蠻腳步身形,專為她腿有殘疾而想出的輕身路道。阿蠻本是琿金璞玉,一得指點,不出十日便是輕身本領大進,往來山野之間已是縱跳如飛好比靈猿。且因是得了張入雲這樣輕功絕頂的高手指教,腳下登踏遊行之間卻又得隨行瀟洒,再看不出一些身有殘疾的跡象。
如此,鄰人又傳劉女懷的定是孽種,因觸天怒才得橫死。劉老漢平日里靠的是做些糕餅點心的迎門小買賣度日,因有如此傳聞,眾人都怕沾染穢氣,俱不來照顧老漢生意。老人小本經營,一二年裡便蝕了本,只得重拾舊途,掙扎身子,每日做了糕點,只遠遠的挑至城北叫賣。
「什麼事?」
不料那《內景元宗》果是如狐女所說精深繁難,老道人所知有艱,又是內功底子淺薄,竟是數月修習也是進展甚微,而浮雲子又是一意的計較那鐵匣和石拓上禁鎖封印的符篆,當下里進益更是緩慢。
說話間老道已是撣了撣身上灰塵又問道:「不知賢弟喚我來為了什麼事?」轉側間浮雲子已瞧見一旁生相奇怪的女孩,一時為其生的醜陋,不由張嘴就道:「哎呀!這個丫頭生的好生……,好生結實啊!」眾人聽他張口就要傷人已是拎了一把汗,再聽他轉了話風,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未想,就如此,那女孩已是上前行至浮雲子身邊。
十八弟此刻見張入雲情勢危急,一時上只稍稍喘定一口氣,便忙將金刀揮動前往解救,只是他防自己雙刀不能克制秋暮蟬刀陣中的雷電,取了圍魏救趙的主意,一時卻是縱地撥高十數丈,抖手將金刀撩動,便是直取秋暮蟬本尊。
如此過了五年,劉老漢實在打熬不動,只得想將城裡房子典賣了換些銀錢到鄉下去住,未逞想,卻遇上鄂州世家子弟杜二公子看中老漢房子地勢好,欲裝飾一新后,欲金屋藏嬌,豢養姬妾。因聽說老漢是外鄉人,又是在當地名聲不好。一時上便仗勢半買半搶了去,爭執之下不免為杜家豪奴打傷,自此落下病根,再也不見其恢復,雖得了些買房的銀錢卻又全用在針葯上。
並肩于南宮璞身旁的女子見此,忙將身一衝,已是將十六弟拉進懷裡。南宮璞卻瞧出便宜,已自腦後長發中取出一柄只尺許長的彎刀,當胸就是向著孫聖心中刺下。張入雲在一旁看出孫聖雖是栽倒在水面,但卻仍有反擊之力,一時他身下青光掩蘊,忙喝聲道:「南宮兄小心!」
秋暮蟬久戰十八弟不下正在心焦,聞同伴調侃,當即怒聲道:「住口,天君命你助我,你卻到現在還不出手,只我一人苦撐到現在,我看你是安心與我作對,想致我于死地!今番若我得手便罷,若不然,只待回歸天君面前,我必參你一本。」
張入雲一氣奔出十余里后,但見前方湖岸邊多出一碼頭,十八弟眾人馬匹也正駐留在岸邊。岩上幾位白沙幫幫眾,見張入雲飛身奔近,因是寨中正遭敵人偷襲深以為懼,忙迎著張入雲抽動兵刃叫喊道:「什麼人!竟敢擅闖我白沙幫重地!」
當下浮雲子已搶先道:「自是算的,不但管你晚飯,老道我此時肚子也餓了,正想吃些糕點,順便請你吃點如何?」說話間又對著身邊老漢道:「也請老丈一同落坐,可千萬不要推辭才好?」說完又對已走近身邊的珠珠揮手,命她將預置的糕餅點心擺放在張入雲先時做做的茶樓內,當下即引了眾人往茶樓行去。
一句話將南宮璞提醒,忙道:「入雲兄說的不錯,且先回寨子里找三哥商議,他是神醫,總有辦法醫治。」身旁方聖瑤也為其提點,大喜道:「十五弟說的不錯,幸是三哥昨日才剛返轉,且莫再耽擱,我三人且先送聖琪回寨。」說話時,已是望向張入雲,心中卻怕張入雲輕功不濟,負了一人行不快。
待張入雲行那女孩身前,卻故意端了聲氣與其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蠻橫!我命店中夥計請你過來,怎麼連話都未答便將人摔了一跤,這可不是好孩子該有的舉止啊!」
張入雲不解,忙問道:「哦,有這般事,這是為何?」
張入雲于當夜作嘯過後,想起自己已有兩年多未得回歸雷音洞前將香丘遺冢前進香,有心要將香丘屍骨迎回百花谷安葬,也可稍慰其入土芳靈。當下念頭即起,便如野馬一般的止不住,決意第二日便與浮雲子師徒相辭上路。且這一路上還有師父傅金風的遺蛻需要進見,順便也一訪師叔與阿甲。
正在張入雲遲疑時分,卻聽得店外小巷傳來人物行走的輕微響動,張入雲是輕功行家,只略一分辨,便知來人輕身功夫極佳,落腳抬足極有法度,且好似身上還載有重物,不然的話足下只怕是連一絲聲響露不出。一時又聞那人竟是直奔自己存身的酒店而來,正欲傳身時,來人卻已是進了店中。但聞那人道:「十八弟要取有酒水嗎?」
不想張入雲目光精銳,雖是電閃時分,卻已瞧出孫聖周身微微打顫,顯是內里正運勁伺機的模樣。當下忙收了右手拳勁,留力待機。果然自己這面才敢收住拳腳,就見得鬧海銀蛟已是周身一陣亂抖,瞬時雙臂銀鱗竟得自臂上脫飛百十余片,急如飛蝗般的向自己周身上下襲來。
正在他為自己悉心練功竟不識山中歲月,暗自驚心之際,卻聞的身旁兄長開解道:「入雲你心無雜念,一意練功自是好的,只是這道家仙法修行,也需有人間歷練相就,才能來的愈法精研精進,不然我輩習曉這些道術做甚,真為了個長生不死?那還不如挖個地坑,深埋地下,時時轉世修行來的省心些。人生在世苦樂悲歡,都是凡人必經,我不知你這二年在外修行究竟遇得些什麼事!但終究你我只是凡人一個,就真的曉得些神通了,也是難脫我二人這一身俗氣。不如漸行漸進,慢慢化滌我二hetubook.com.com人心境為妥,也好周遭關心你的人能放得下心一些,而似你現在這般橫練功夫,雖有精進,卻易走得岔路呢!」
誰想小女孩聽了老丈一番話,卻驕聲道:「我不要人可憐!更不稀罕他幫我!我自己有力氣,又不是街頭要飯的叫化子,憑什麼要他施捨!」一時下她這一番說的雖倔強,卻在說話間不由自主的已將身子挺的筆直。雖是一屆幼|女,但話里卻很有些鬚眉男子的氣勢。
自此後祖孫二人只在城南破落的關帝廟中棲身,劉老漢雖是到此田地,卻是守著祖上教訓,並不沿街乞討,只一任的掙動身子走街穿巷攜帶著孫女收拾些破爛有飢無飽的渡日。如此又過了兩三年,老人早已是風燭殘年再掙動不起,只得日日躺在破廟中挨命。
那美婦人見秋暮蟬確是功力精深,縱不是自己趁手的兵刃竟也能發動全功,由不得心上也是一贊。只是自己此番未有動手,卻是因為她素擅內窺的法術,雖是還未查覺出近旁真有高人在旁環廝,但心上總是有些心驚肉跳,到底在未見出真相之前,只得小心含勢未有動手。
一時上張入雲手托清茗,但見眼見人群攢動,個個爭先相搶祝家施捨的錢米。雖是祝家豪富,先期置辦預備的甚是周道,此刻也是鬧了個手忙腳亂。張入雲眼力天下罕有,一眼望去,任他爭舍齋米的鄉人再多,也被他盡收眼底。而其中大有領了一次錢糧,卻甩手將物事交由同伴,再搶著冒領一回的痞賴漢子,張入雲看在眼底知此等人物世所常用,雖如此不會能令祝家自此後不再施齋,但到底冷了眾人修善之心。有心出手管教,只是此刻人聲喧嘩,自己一時出行也是難以與眾人分辯的清楚,反誤了真正苦人,一時下不由有些氣吁。
自此後鄂州城每日天不亮便要有一孩童的身影于玉泉山上來回往返,雖是她身有殘疾,極是辛苦卻從不見有一日間斷。且那孩子每日來去時總要在掌上托得好些香油酒水之類易顛簸的物事,如此之下愈發難為,只是阿蠻生來性格堅毅異常,每日都只得咬牙堅持,卻從不叫苦,可她並不知自己身後總有一人影暗中相隨,日觀其身法腳力,只一味的苦自思索。
浮雲子聽了小蠻解說,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當日自己曾遇過孩子,反正當時這養心齋也是祝海客老人開了半做買賣,半行義舉開的,這般只是賒葯濟人的小事,更是沒有放在心上。此刻見眼前女孩對自己多有禮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時只得回頭與張入雲笑道:「賢弟叫我就為這孩子要見一事嗎?」
張入雲笑道:「我騙你做甚,只是路上不許你用拐杖,你來去都需雙手捧物,若持了拐杖還像什麼話?」他這一話一出口,卻惹得身旁老漢有些作難,老人知道女孩腳下不便,鄂州城與玉泉山數十里的路途,一日來回兩趟,又要上山,只怕有百里路程,如此每日不停往返,便是成年男子也不一定做到,張入雲如此要求,實在是有些難為女孩了。
張入雲自辭的浮雲子師徒二人,反又至鄂州城內一游,原來他與前日一嘯,卻又想起久為將江海石老人所授的琴藝拾起。此番自己又得多日一人獨身趕路,若有一琴相伴,倒好掃旅途寂寞。
轉眼功夫,二人已是行時二十餘地,張入雲見那跨下馬雖快,但若以速度而論,卻只比自己輕身而行還要慢得不少,當下雖有心想展開身法疾行。但終究守著門派分別,未敢造次。再過的兩炷香的功夫,終是見得遠處有衝天的火光傳來,張入雲定睛看時,就見那生火處原來還在遠處湖中一小島上。
孫聖生奸狡只一觸之下,便知自己在眼前三人環圍之下定無勝算,此刻又為敵所傷。當下正在他拼力掙扎,欲借飛退之勢,轉身栽入湖底匿跡遁逃時。不料張入雲只足下一虛,便又得搶至前身前。此一回孫聖有了戒備,再不敢大意,見勢不好,卻又心生詭計,一時忙足下連蹬,將個鵝掌似的腳蹼踩在水上急往後退,又取雙拳內抱架起十字,看似準備再架張入雲重拳。
當下里眾弟子一直遠送張入雲至玉泉山下,浮雲子與祝玉柔位尊,一時上又相送了一二里,臨行前,老道人終是沒忍住,只在張入雲耳邊秘語道:「兄弟一路上諸事小心,便是你這身上所藏的桃花二女,也許小心提防,不瞞兄弟,連日來我細心觀察,我看那小雅還好,只是艷娘這幾日卻是有些變化,你一路上可要多有些計較才成。」
張入雲聞聲便知是何勁舉到了,原來他連番角斗,已過時良久,縱是何勁舉來的輕慢,此刻也已趕至寨中。張入雲聞得何勁舉談及譯經一時,心裏便是一凜已是多少了解其中意思。忙躍身上前防其逃跑,因見秋暮蟬刀陣已有些散漫,卻是趁機又射出兩枚纏玉石直打向他本人。
張入雲於一年前蒼老島時就已有這般能耐,此番踏浪而行,功力精進更是揮灑如意。那湖心小島距岸邊也不過五六里的水程,在他頃力之下只半炷香的功夫便已是到了小島岸邊。正待他翻身上岸之際,卻忽覺得水底有數物在來回躥動,當下留了意,卻趕忙提了一口真氣於水面上駐了足,只凝神留意水下動靜。
未想那店夥計才剛開口與那女孩說話,卻見那小女孩已是發了怒,當下取過左手一推,就見那年輕力壯的夥計好似滾地葫蘆一般的在連打了幾滾才駐定身子。一旁小雅見了,不免驚訝道:「哎喲!這小丫頭長的雖難看,不想脾氣卻大!」說話間卻又用肘抵了抵張入雲手臂道:「這一點和這你小氣鬼可有些像哦!」
未知張入雲一年不見,一身本領竟得大造,手下彈指神通直被他施的出神入化,連連扣動之下,卻恰恰撞落在每一柄飛刀最不著力之處,一時上他指勁威力雖不如當日力敗自己的無色和尚。但手法卻是如出一轍,且張入雲擊技本領不讓天下英雄,前後又得峨嵋清正與崆峒精微之秘,再加上他煉就慧目與一身絕然的筋骨。當下每一式抵擋都為常人之匪夷所思,妙到毫顛,竟是長久時分將自己刀陣敵住,不見成傷。
十八弟聞言冷哼也不作答,卻是又將手中金刀砸來,他此刻頓在空中已有多時,卻始終不見其落下。美婦人見他不似身有劍術的模樣,又不像是身上備有甲馬。這般止足於空中顯是身上傍有異門法寶,她先時便有些心驚肉跳,此刻見眼前少年這般從容,怕這孩子來歷不小,自己無意之中恐要得罪一班玄門遺老,一時間臉上倒是首次生出些煩惱之意來。
秋暮蟬見張入雲只得一刻,便重又生龍活虎,可自己真力卻是力有不逮,心焦之下,只氣得的他滿面俱是猙獰。未想於此時,卻忽聽得張入雲高聲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秋老賊,你也接我一記試試!」話音一落,即是抖手一道赤光飛出。
那少年見張入雲移至店中一角坐下,正欲與老闆要酒,當下雖是有些驚疑,但眼見張入雲如此人物,卻又不忍錯過,不由已開口道:「這位兄台,即能得遇便是有緣,兄台若不嫌棄,便與在下同席共飲如何?」
原來這孩子本也是有名有姓人家出身,並不是這般街頭討飯的小乞丐,她祖父姓劉與其母親本是自外鄉移居此地,雖家道貧寒,但日子倒也能過得去。她母親性情溫婉,又兼容貌秀美,往日里媒婆倒是幾將父女二人門前踏破。只是她這做父親的老實本分,當年因女兒年小,又想安心挑一門性情好的人家,是以將婚事略耽誤了一二年。
圍觀的白沙幫眾兄弟當下見了張入雲這般奇技,只能用嘆為觀止形容,就連空中美婦人見狀,也是不由驚異道:「咦!這少年哪裡來的,一身本事倒是紮實精鍊的很哪!」
秋暮蟬見張入雲舉止竟是要為護二女硬擋自己神雷,不由臉上即是一陣陰笑,暗道:「無知小輩,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自尋死路!」
待四人上得岸上,方聖瑤忙將其弟弟平放在地,一番觸摸,只覺病人氣息若有若無,手足冰涼,唯心口還有一絲熱氣。只急得她攏愁了秀眉,緊張焦急之色儼然于面上。
張入雲見這孩子說話雖有些不周正,但事情交待的卻還明白,先時那夥計聞命作難,想來他二人確是平日相惡。正在一笑間與這孩子對答,身旁相倚的小雅卻搶著誇讚女孩道:「呵呵!你這孩子可真聰明!一眼就知道這小氣鬼是個大大的壞人!平日里他就常打人玩,姐姐我就經常被這小氣鬼欺負,我看你一把就將那壯夥計推倒,一定很有本事,且幫我打他一頓替姐姐出出氣!等過會兒姐姐買包子給你吃!」說完即是拂動袖子在眼上蹭抹,竟也得眼眶濕潤,一時倒是很能唬得住人。
張入雲與桃花二女當下都瞧出群刀異像,小雅當先已是布下飛刀在自己身前護守,而艷娘卻因已將自己飛刀放出,又不舍眼見大好機會,心上不甘心,終是比小雅慢了一步。就聞得空中雷聲連綿不絕,那漫天愁雲刀竟是紛紛化作神雷炸響。艷娘見狀知定要波及自己,想要飛身而退時,但因自己飛刀被驚雷牽制,已是來不及,正在焦急處,忽覺背心一緊,原來已為張入雲抱在懷裡。
未想方聖琪暈迷的厲害,雖是為方聖瑤將冷香丸捏碎了灌於其口中,竟還不得將藥粉咽下。張入雲見狀,即俯身道:「且讓小弟試一試!」說話時,已是取右手食中二指點在其喉頭上,內勁到處即將其咽喉打開。囫圇之際,那冷香丸已是為張入雲手中內勁送入方聖瑤腹中。
小雅與艷娘此刻已知曉些外面情勢,當下小雅已先開口道:「哎喲!這次又差動我姐妹倆,你可拿什麼來報答!」
幾眼看了下來,才發現原來竟是小雅醉卧樹上,想是心意闌姍,正在樹冠上小憩。小雅此刻見張入雲難得半日間還在打量自己,不由盈盈作笑,譏諷他道:「怎麼?平日里於人前你不敢露出這般色狼模樣,到了夜裡卻終是露出猥瑣的本性了嗎?」
張入雲與浮雲子每日看著她功力增長心下亦喜,卻不知她功力竟會增進的如此迅速。無奈之下只得將每日職守養心齋的任務交與惜霞姐妹二人。而珠珠與巧巧此刻已是大為羞愧,只為自己功行淺薄人前不濟,卻每日里痴纏張入雲求教,為此上倒耽誤張入雲不少功課,至后無奈,只得傳求祝玉柔代為教習。
當下張入雲再不猶豫,曲扣右手四指,口底聲雷大喝一聲「破」,但見一團紫氣即將自己全身包裹住,直膨脹至五六丈方圓的紫氣精球方罷。雖是任由笑羅漢刀光如何凌厲,但依舊是被張入雲密宗真印激的飛退。只是笑羅漢刀光早已結成,又因是愁雲寶刀,功法上還比先時其運用的一套強了不少。就見空中烏雲般的刀陣雖被張入雲「破」印震散,但卻在瞬時間復又合攏。
不料身旁小雅因撩拔張入雲出行半日不得,正在氣惱,見他此刻長嘆,已窺破其心理,卻在旁譏諷道:「天下人萬般事,你管得了嗎?別才剛得些道法門徑,就真當自己是神仙!佛道兩家教化世人這多年,還不是年年有戰事,時時有惡舉,滿天的教祖菩薩都管不過來,何況你一個小小的張入雲。這般假惺惺長吁短嘆我最討厭,還是先修善了你這自家身子后再來管這別人的閑事吧!如你這樣的偽善,真是沒得教人噁心!」
張入雲方才因守著客禮不犯主人家忌諱,才沒有上前拾那譯經,未想白沙幫眾兄弟也是沒有上前拾撿,只待十八弟一人才將那冊子收回,如此更知這經文重要。一時上只與十八弟一番答禮,二人因想著白沙幫眾兄弟安危,卻又忙上前探望眾兄弟傷勢。
尚幸何勁舉雖生的長大,但他跨下的寶駒卻也是生的高大之極,一時兩人共乘一匹馬倒也不嫌捅擠。只是那馬雖生的好大,但速度卻比眾兄弟的良駒差得一些,但即此也是千中選一的良馬,若與尋常馬匹相較,依舊是快的好些。
當張入雲一入得酒店內,便先聽得店旁馬棚里傳來駿馬的嘶鳴,其聲宏亮之極,竟惹得張入雲也是為之側耳。眼角掃處,就見棚中竟有一匹渾身如披錦緞的烏難馬倨立於棚中,一遇的張入雲神光相對,竟不避讓,且隱隱還有些爭勝之意。
再說此刻的養心齋前,卻早已是因得了祝善人要施齋的消息圍得個人山人海。張入雲生性古怪,並不喜這類人前施財的義舉,雖是位尊,但也只在旁略微觀瞻,諸事全由浮雲子與祝玉彬二人主持。而桃花扇二女更是有嫌此地人氣腌臢不願久居,吵鬧著要張入雲快些離去。張入云為二女聒噪不奈,只得向兄長告罪先移居一旁較清靜的茶樓內端坐,此後雖是再任二人如何口角也是不聽二女的吩咐了。
不想那村子倒是甚大,單人口怕有一百來戶,幾可算是一座小鎮,諸物倒是豐潤,村中青石鋪就的小路旁店鋪甚多,便是酒館竟也有兩家。張入雲本欲在村北首較大的一家店中落坐,未想行的近前卻發現店中酒肉香氣四溢,人聲暄嘩,不免有些嫌那店裡吵鬧,便多移了兩步進了村南小酒肆中。
小雅這句話一出口,張入雲才發覺,雖是她姐妹二人生性不合,但平日必在小雅身邊的艷娘竟不在院中。不由心上大是緊張,只恐她外出生事,忙問道:「咦!艷娘怎會不在?她人呢?哪裡去了?」
張入雲聞聲輕笑,當下低了頭與她目光相視,凝望她許久,如此反把小雅看了個心驚肉跳,倒不是張入雲目光輕挑,而是對方目光深湛,好似能看透自己心底秘密一般。心慌之下忙啐聲道:「你這人怎這般不知臉面,當真到了夜靜無人處時便變了性,成了色中惡鬼不成?」
只是張入雲到底資質有限,又過得月余,便是入門最晚的珠珠與巧巧竟也能仗著浮雲教習的法術于空中飛行一兩炷香的功夫,而張入雲置身於空中竟也不能做到。老道人見此知如此下去張入雲走的路子不對,便乾脆勸他暫緩修習道術,還是先將中段的殘破十五解習完再計,到時他功力再精進一些,曉習仙術時也可省力一些。而老道人也趁此時刻,多多習練內典上的吐納呼吸法門,打定主意還是先讓張入雲于內力上打得極深厚的底子,到時再習法術,或可事半功倍。
那老漢雖不認得張入雲,但眼這位道裝裝扮的浮雲子確是知道的,他知這位老道人極受祝府尊榮,每凡遇有禮祭大事都請這位老道長主持,有傳祝府愛女也拜在其門下。雖不知是不是真假,但就是人人稱羡的祝二公子也在其身前僅以晚輩稱呼,持禮至恭。
張入雲目光銳利,見當先一個裹帶著人逃躥的怪物,正是已化身為魚怪的鬧海銀蛟的孫聖,而身後追他的赤身男子卻是白沙幫南宮璞,至於再后的一位細身女子卻是不識,只是她一身水性本領堪稱高絕竟不在南宮璞之下。
未知張入雲甩手而出的暗器,並不是俗物,而是得自雷音洞內的纏玉石,當日他為銀燕鏢被玉音師太鎖心輪奪去好些,至后在雷音洞內只能以纏玉石暫代暗器,雖也在當時一役中用了好些,但還留有五六枚。自從他雙目失明,這幾枚石頭都日向與其為伴,只在蒼龍島為擋秋暮蟬狴犴劍用去了一枚。此刻抖手而出的正是其中最為堅硬的一枚,張入雲手底暗器功夫至高,又是安心用暗器來傷笑羅漢,是以直待纏玉石近及其身前三尺時才顯出威力。
待後來想是因孫聖仗飛劍之利追逼的張入雲甚緊將他惹惱,卻故意將奪精劍讓至身前,猛地一揮左臂,張入雲竟仗流星指盾光將孫聖飛劍砸出老遠。到這時孫聖這才知對方功力比一年前進步太多,方才說的欲清理門戶一番話倒不是在胡吹大氣。
浮雲子知他連日來苦自修行,生性又是執著,此刻一下子要張入雲放鬆心境也是難能。為此上,只得命祝下柔與兩師妹在祝府留連半日。自己與珠珠二女並張入雲三人先去養心齋前施齋,待再耽誤個一二時辰便與兄弟回山。張入雲聞言自是稱好,祝老人見留不住二位道長,只得命自己小兒子陪同兩位長輩一同前往。
張入雲知自己兄長會得一點醫術,此刻二人與老漢走在前首,便趁空問兄長,小蠻腿傷如何,是不是還有救治迴轉的可能。老道人聞言回頭瞧了瞧已沒了拐杖只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孩,見她雖是沒了拐杖,行路顛簸,但傷腿卻能落的實地。跟在眾人身後並不見落慢,不由倒是皺了眉道:「只怕有些困難,這孩子骨頭已長實了!她又是有些稟性的,如此反倒不好調理!」一席話說的連同張入雲也皺了眉頭,老道人見此趕忙又道:「兄弟別作難!我看,也不一定就沒個醫法,等日後請三娘子來看這小丫頭罷,那狐狸這半年來各般道法都得大進,只怕她倒有些辦法呢?」張入雲聞此才稍放下心,只是回頭看看女孩顛簸而行,不由又些皺眉,只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為難她了!
眼看劍光就將向白沙幫三人當頭罩落,就聽得空中一道白光乍現,當下只聞得一聲金銀交鳴的雷動聲,孫聖飛劍已為其砸飛。那女子甚是靈巧,見裝忙扯帶著十六弟與南宮璞飛身而退。而張入雲此刻也飄身至三人身前。因他方才施動手底彈指神通已濁了氣,此刻無力再浮於水上,一時落了身,下身已是浸在水中。
當下老道人浮雲子見了首先喝彩,眾女弟子難見自己這位師叔俊秀,亦是同聲附合,便是小雅也挽了張入雲的手臂嬌聲道:「難得你也俊一回,雖還入不得本姑娘法眼,但今且便宜你一次,且將就著與便你下山走一遭吧!」一時間二雲觀一行九人便往城中開拔,雖是其中有艷娘不甚樂意,但到底她也不願意回到桃花扇中枯守冷清,只得冷著面孔與眾人隨行隨止。
但見身後樹梢上正有一女子正輕若無物的仰卧于枝頭,身上一襲長綾只從四五丈高下的桂樹冠上直拖至地下,其白勝雪,卻又見一副蕭煞清寒氣緊繞其上,猶似活物一般只在白綾上翻滾。那眼前女子雖美,卻是眼角隱蘊張厲,月下看來更是嚇人,即是張入雲膽大一時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空中美婦人此時一人獨斗十八弟一人,倒是甚為輕鬆,只隨手指點,便將十八弟金刀架起,且她袖籠中的雲錦也是甚是神奇,一時幻化成彩雲,竟可將十八弟雙刀捲起,雖是並不能克制十八弟金刀上的神龍,但那婦人法力精強,亦如張入雲一般的用勁使力妙到毫微,只裹帶著十八弟雙刀東西歪走,雙刀雖利,卻對自己一點威脅也沒有。
二女聞他言語奇怪,不約而同齊往張入雲所指的人物望去,原來是一個小女孩垂手立在陋巷一角,雖是滿眼期望也想上前爭領施捨,但卻幾次欲行又止,臉上神情變化,好似心裏翻滾,始終委絕不下。雖是這孩子骨瘦如柴,形象醜陋,但一雙眼睛卻是又大又亮,好似明星,渾不與眾爭相搶奪齋物的苦人相類。
而再過得一月功夫阿蠻竟於自己不知覺中開始修習白陽圖解,她不比珠珠二女元身缺漏又是資質有限,只一得心法后便是輕身功夫大漲,不過數日功夫便任是二女如何施展,也再奈何不了她了。
張入雲笑道:「美人娛目,此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平日你不時瘋顛,難道你今夜反倒怕被人看不成?呵呵,只是……」話說到一半,張入雲又換了臉色道,端色柔聲道:「只是你與艷娘不同,這一年來,你精神氣色改變不少,這玉泉山上你住的倒很是自在!照這般下去,再過幾年淘制,你一身陰煞氣許得洗脫。到時或可轉劫重生,再歷人生!」
張入雲見此也頗為歡喜,因見這女孩性作,有些不通禮俗,自己漸行漸進時,卻故意一直用目內神光與其逼視,好試這女孩心境根底。未想那孩子雖是有些害怕,但雙眸好似一潭清水,至為清純,如此足見這小丫頭心地純凈,並未有被一絲俗世氣沾染。
秋暮蟬聞聲大忿,知對方與自己宿有仇怨,此刻撒手不管,無論自己今番成功失敗,她巧舌如簧,迴轉天君面前都能得利。一時氣急,卻是口中生出炸雷,但見空中刀陣寒光又得大作。一時竟從內生出烏雲翻滾,雷電交加之際,威力又比先時大了一倍。
不知覺中二人已將兩囊酒喝得只得一小半,菜肴也只剩下一點,那作十八弟的少年,見張入雲酒量不錯,食量更是寬廣,如此舉動不是能裝和*圖*書出來的,當下亦是心喜張入云為人,正欲再打唿哨,喚自家兄弟相送酒菜時,卻聽得店外小巷上已是傳來幾記高聲。就聞內里有人大聲說道:「我就不信就會子功夫,能有這般巧法,來的什麼個少年英雄,還得蒙十八弟抬舉!」
孫聖此刻已為魚人,但卻聽得懂人話,一時見張入雲要傷自己性命,卻是嘿嘿怪笑,手中指點,便揮動奪精劍直取張入雲項上人頭。不料張入雲只冷了面孔雙手扣指連環擊出,生出如方才一般的指勁將自己飛劍軌跡擊偏。
而張入雲因見小蠻一身銳氣,雖是有些為頑劣被些世俗氣沾,但到底也是難得,又因憐她美質蒙塵,有心成全,當下只道:「也好!若論做我兄弟二人弟子,只以你眼前資質卻還不夠,你即不願意,也就罷了!你方才說了要討件差使,我二雲觀與養心齋每日都有弟子往返,自此後你即住在養心齋內,每日早迎晚送且要附帶好些東西在路上!若你能做到,我便請店中王掌柜管你三餐一宿,你可願意?」
時間不長,十八弟手下越來越緊,美婦人好似為其所惱,只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近退,我見你生的英俊挺拔,且又不是此番事的正主,才一直未有動手,這般窮追猛打只當我怕了你嗎?」說話間,就見她香蔥似的嫩手忽地一張,當下十八弟就見她那用鳳仙花汗塗抹的指甲鮮紅無比,好似鮮花一般的打開。而隨之而來的卻是那本在空中鬱郁叢叢的金花群,立時也得怒放,耳邊響起如細蜂似的嘯叫聲,直從每一朵金花內都射出一柄金針來,瞬時但見花叢中射出了千百根金針,將個十八弟周身上下裹了個密不透風。
自這一日起,珠珠二女身法也是隨之加快,又比起先時迅捷得好些,阿蠻每日背負的行囊也日亦加重,阻其身法長進。但阿蠻每有求救時,珠珠二女卻並不隱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心傳授,每有自己不能回答處,到的第二日卻總能回復完轉圓滿。
當下那九哥聞十八弟提點,已是端起一海碗與張入雲敬酒,只是他雖與那十八弟兄弟相稱,卻似有上下之別,一時卻不落坐,只直立在當地與張入雲對飲,如此張入雲也得起身與來人相敬。至二人飲罷,那九哥也不滯留,已拾了食盤,先行告退。
到的後來,張入雲想是為彈指神通太過消耗內力,卻將左手食指扣動的一枚流星指換交在右手中指戴上。就見他陡然間雙拳便已生出尺許方圓的光盾,雙臂揮動處卻好似肩頭又多了好幾雙臂膀,但見兩點銀光只在秋暮蟬烏雲也似的刀陣中左右翻騰,眾人耳畔傳來一陣陣動人心腑的金鐵交鳴聲,張入雲卻始終穩居刀陣中央,安然無恙。
轉念時分又想起當日於野外受女鬼月奴相托尋覓的深林冤魂,自己過了三年後還未將其起出擇址埋葬,實有些心上生愧。再又想起當日若不是為了一念仁心,卻多半不會與得玉音師太一行。腦中思緒反覆,難道做好人卻只能得此下場。張入雲本有些痴念,一時自怨自艾竟與一夜內身形瘦削了好些。
那作十八弟的少年也曾從自家兄弟與江湖傳聞知道些張入雲的事迹,雖說言頌口傳不能當得真,但今日一見,卻知張入雲一身本領當真是不同凡俗,且與自己相處多時,自己也查看不出對方的短長,一時下也不由的有些動容。此刻見自己這位向來心粗的兄長,竟是一開口便要問張入雲願不願意幫自家兄弟出力,卻未免有些讓他難堪。何況這樁事里,多有些事關自己的隱秘,怎能求助外人幫忙。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鄂州城內早已是下得連天的大雪,雖是過年下,街道積雪已被掃落,但地上不免積了好多雪水,潮濕的緊。那店夥計身上穿得七八成新的一身衣裳,在泥水中這麼一滾,立時變的骯髒不堪。此刻待上爭領齋物的苦人正擠的人山人海,見有人出醜不由俱都大笑。店夥計起身時,已是一頭一臉的污水,狼狽之下氣惱異常,上前做勢即欲打那丫頭。未想那小女孩單手支了拐杖,另一手握成拳,卻已是氣勢洶洶的盯著那店夥計。那小夥計過去便曾吃得她苦頭,此刻見了還是有些驚懼,再又想起是張入雲喚她過來的,怕有些要緊干係,一時上只得忍氣吞聲,回返張入雲身邊復命。
小雅不忿道:「哪裡還與我斗什麼口?一時東,一時西的,哪來這多廢話?」艷娘在旁久見二人爭論,此刻竟也開口道:「你理他做什麼?左不過一些遮掩爭辯的話,空口白牙浪費口水罷了!」
「要是你不願意轉劫為人的話,待你以後精魂凝聚,二雲觀與百花谷兩處由你挑選,只管安心居住就是!」
如此倒依了張入雲的心性,他也不想理來人到底是何人物,只想圖旅程上一番快飲,只是二人交談下,那少年所言俱都極有見底,一肚子的學問卻比張入雲強得太多。若不是言語中那少年殺伐爭強好勝之意甚濃,張入雲倒真的是想與對方結一良友。
三人里艷娘素與小雅交惡,一時上雖性冷如她,聞言也是當先第一個笑了!張入雲也未料到這孩子竟會這樣作答,當下里也是不由笑出聲來。小雅得二人譏諷,不由臉上又羞又惱,只惡狠狠的盯了兩人幾眼。只是一個艷娘從不落自己下風,一個張入雲天上教她惹厭,卻沒一個好相與,均不好出氣。為此只得與那孩子嗔惱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麼!」說著手裡指著張入雲與艷娘道:「這傢伙確實是個壞人,你別看這位姐姐也笑我,其實我們二人都日常受他欺負呢!」
而才剛十八弟跨馬向前馳動,但聽得小巷內又是各色駿馬奔騰,還不待何勁舉與眾兄弟們交待,便是五六位漢子各跨良駒向前奔去了。行得二人身旁時,想是已得了那九哥指教,紛紛于馬上抱拳與張入雲行禮,都是一身優良騎術,當下就見數十隻馬蹄上下翻滾,直將那小巷至村外踩出一條黃龍潑刺刺的齊皆去了!
小雅見他臉上神色如浮雲變幻,知他心頭翻滾,卻假意道:「哎喲喲!只一上了樹,近了我身,反倒不知所措,不敢說話了不成?」
再看張入雲此刻因難擋神雷餘威,一身衣覆已是冒起白煙,衣角下竟還生的幾許火星。雖是模樣狼狽,但秋暮蟬這一威力無比的太乙神雷終還是被他接了下來。
張入雲于空中回身沖何勁舉點了點頭,即是按落身子墜至地面,只為他終不慣空中奔走,反是落在地面疾行才是他生平最得意的身法。
入得城中,眾人不免與祝玉柔一同回得祝府省親用膳,祝家老爺自為浮雲子偶爾傳得些鍊氣吐納的功夫,雖只兩三年功夫,竟也頗有些進益,雖並未得多少道力,但行容舉止卻比三年前還要方便些,倒不見一絲老態。張入雲知這是海客老人多年行善的結果,一時間也頗替老人家歡喜,只是他不慣人前聒噪,此刻在祝家稍一落座,便又想著快些回山躲清靜。
張入雲聞言不解,只問兄長道:「兄長所言何意,難道這幾日有大事要發生嗎?」
老道人浮雲子旁觀者清,知道張入雲學有專工,雖是拳法技擊本領高強,但與這道法仙術一途上卻是天生的資質不高。想不到自己兄弟這般高的悟心卻有這一樁短處,老道人也是心頭一笑。為此上只得收整心經,於一旁遁遁善誘,一點點的自張入雲最不通曉的奇門心法教起。好在張入雲於此上雖不精曉,但他韌性耐力極強,當下悉心受教,一遍又一遍的精研法術。
張入雲見白沙幫弟子盡能抵擋的住秋暮蟬凌厲的刀陣,一時卻並不上前相助,只防那美婦人暴起發難,自己從旁靜候,反倒得宜些。正在思忖間,南宮璞姐弟三人也已是飛身而至,見眾兄弟危急,欲待上前,卻被張入雲伸手攔住。
張入雲不忍見她為弟心憂,便自腰間百寶囊內取出一粒冷香丸遞過道:「方十姐不要過於心急,眼下我三人雖不得診治的法子,但令弟內力不弱,依小弟方才試探其真力時,至少還有一時三刻的性命,貴幫能人甚多,總有法子可想。小弟這粒丸藥雖不對症,但也算是難得之物,為方兄弟服下,或可再支撐的一時。」
那美婦人不想十八弟還有這般本領,心上也是為之一驚,當下忙將另一支玉手一招,就見她嬌嫩赤|裸的袖籠內已是生出一抹五色彩雲,旋即布至二人身前。但見那千百枚金針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轉眼便被她手底法寶收了回去。再待眾人落睛看處,原來那婦人手下使用的卻是一件五彩斑斕的雲錦。美婦人一將自己金針收下,便皺了眉與十八弟嬌聲道:「這是佛門獅子吼!哎喲,你這孩子來歷不小嗎?我方才倒是小看你了!」
「還是不因為見你這幾日本事大了,她不樂意,所以回扇子里生悶氣去了!」小雅答道。再又聽她慎惱道:「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你這人又小氣,又心胸狹窄,就這麼一點本事平日里一絲也不在人前施展。如今你忽地一抖落,我姐妹二人知敵不過你,都怕了你了!艷娘是氣不過,所以才不見你!」
張入雲本有心待刀陣露出空隙破飛身而出,展動自己輕身本領與笑羅漢游斗。不料笑羅漢功力果然高深,縱是自己功力精進,威力比往日大了數倍的佛門密印也是破不得他這刀陣。無奈之下只得再出先時謀定的計策,探手入腰間百寶囊取了物事,順風一抖便將桃花二女祭了出來。
南宮璞道:「我十八位兄弟中,只有七哥習有劍術,不過十八弟一雙金鱗彎刀也是上古奇物,他又師法上乘,雖不會劍術,但縱是飛劍也能抵擋的住!」
浮雲子兄弟二人不想這孩子手力竟這般大法,俱是倒抽了一口涼氣,起先就聞小蠻手底還有些木杖斷裂的脆響聲,可到的後來卻發出如撕破厚紙的聲響。二人雖也長走江湖,但這般如橫練金剛似的巨力卻還是第一回碰上,張入雲雖自負自己也能做到,但要如這孩子一般輕鬆,又不提內勁,卻是絕無可能。
旁邊一人卻是那做九哥的人,只聽他勸慰那高聲人道:「五哥,你別趁酒興爭鬧,十八弟未有傳喚不便相擾的!」
花娘子被秋暮蟬反譏,卻一絲不放在心上,只笑道:「我這花錦自是再普通不過的小伎倆,哪能如你笑羅漢手段高強,天君所賜的妖刀失了一套,今又借得一套,還能如先前一般的施展法力,真是兩道兼修,不比尋常!只可惜你這翻天刀威力也自不弱,雖這兩個女娃子只得十四口,卻還能與你斗得這麼久!今日我且要看看到底是你這原來的翻天刀厲害,還是你這再得的愁雲刀有威力!」說罷即是長聲取笑,長久不歇。只是她手底好似多少也為秋暮蟬說動,本是手底金光燦爛的金花,一時也改做了鮮紅。一時上十八弟雙刀上的壓力卻是立時大了不少。
正在他嘴角含笑間,卻忽聽得自己腦後傳來一聲嬌笑道:「怎麼!只昨晚上喊了那麼一會子,就把你累的瘦成這樣?今夜卻又鬼鬼祟祟的一個人跑到這后花院來做些什麼壞事?」
張入雲聞言已將何勁舉交給他的漆版取出招攬道:「在下是何五哥的朋友張入雲,因聞貴幫生有小事,特比何五哥先來一步,還望諸位放在下過去。」
張入雲見那小船造的精緻,且又備了四位精裝的漢子划槳,但意料其只怕在水面上划行再怎生快也仍是不趁自己心意。張入雲此刻加意催力奔騰良久,體內真氣洶湧,幾有收不住勢子之意,只在此間稍一耽擱便已有些氣浮。當下聞言見狀只道了聲不用,已是一個箭步直衝湖面,足尖一點,雙腳邁動,便已是得在水面上凌波而渡。只將一岸的白沙幫眾瞧了個目瞪口呆,而在這當兒,張入雲已是在湖面上快逾奔馬的去了。
白沙幫眾兄弟早已看出二女是陰魔一類的女鬼,但又跟在張入雲身旁,不曉其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以一直沒有與二女作禮。今見小雅忽地開口,卻是為自家兄弟著想,江恩宏聞言忙答道:「這位小姐說的不錯,江某也知十六弟中的是這一類蠱毒,無奈連用幾番針葯都是催逼不出,正在無計,小姐懂得其中道理,定是內中高手,還望能救我這兄弟一救!」
張入雲如此這般,不想卻觸怒了艷娘,本是一番心底感激,卻反惹得艷娘眼色泛青,露了猙獰。小雅在一旁見了,知張入雲天性與艷娘有些相衝,無奈之下只得搖了搖頭,手底又指動修羅刀相助張入雲。
那湖心小島並就不夠廣大,三人加意之下,只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是眼見就要奔至寨上。未想張入雲舉頭望去,忽見遠方空中滿是森森寒光,與往日自己見得修羅刀陣見得一模一樣,不由心上便是一拎。南宮璞與方聖瑤二人也是瞧出空中異像,二人知此不是自家兄弟所有的飛刀,心上不由也是一慌。
浮雲子一時為其巨力所驚,口裡只如被人塞了鴨蛋半日也沒合攏,后回過神來,方驚聲道:「喔!小丫頭好大的力氣,就你這一手,走江湖賣把式也是綽綽有餘啊!」只是他話音剛落,卻想起不該在人前說這些看似奚落小姑娘的話,趕緊將話頭止住,又再回首與張入雲雙目交對,意問其心意。
張入雲見店中夥計為自己一事吃了苦頭,很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只得向店中掌柜討個情,求了半日假,讓那夥計先回家洗刷半日再來收店。店裡王掌柜知張入雲身份不同,即是他開口,自是不敢反對,當時便准了假。待夥計走後,張入雲方拿出二百錢請掌柜幫忙,在這月份例里賠補那伙家一番辛苦。王掌柜見此本欲堅拒,但張入雲此時修行精深,與人相處不怒自威。雖是祝家豪富,這些銅錢實是小事,偏張入雲行事一絲不苟,當下老先生甚為敬服,也不做什麼客套便自收了。
張入雲接在手裡,但見那軸卷只見不過七八寸長短,極易攜帶,抽動開來,其上滿紙娟秀的蠅頭小字。知這是兄長師徒二人一番苦心,不由深揖一禮,便是道人身旁的女弟子,也是盈盈作禮。祝玉柔見師叔與自己答禮,心上驚慌,趕忙伏地回禮,眾女弟子見大師姐施禮,趕忙也跟著伏身,唯阿蠻不知人間禮數,徒然立在一旁,瞪著眼,只以怪異的目光看著眾人。
再說秋暮蟬為花娘子惡語正中痛處,要知兩套修羅刀陰質相同,且又被小雅二女陰身把持,威力確實不弱,自己施展的愁雲刀上好些陰煞氣皆被桃花二女吸走。兩番角斗相較,竟比先時獨斗白沙幫十八弟時還要難斗。偏花娘子還在人前不時揭他的短,羞惱之下,秋暮蟬暴喝一聲,揚手拼力打出一記太乙神雷,他知桃花扇二女身為陰魔最怕這等乾陽神雷,此時不用神雷相擊張入雲而是用在二個女鬼身上,確是心細手毒。
張入雲不理二女一搭一檔調侃自己,當下想了想,便踱出店外,喚過一名養心齋內夥計,請他將那女孩叫過來。那店中小夥子見連祝家二公子對張入雲都禮敬有加,只以晚輩身份相待,知張入雲地位尊貴,自是不敢怠慢。只是因聞要他去喚那小女孩,神色間卻有些作難。張入雲心思縝密,見此問他何事?那夥計見了只忙搖手,力稱無事,一路小跑的行至那女孩身前相喚。
再說此刻南宮璞得二人解救已是晃過神來,略將身上傷勢打理,好在自己方才退得甚快,倒不曾受的重傷,當下打點精神,卻又欲與眾人上前合力圍斗孫聖。不想張入雲見狀卻忙開口道:「南宮兄此刻身上略帶了點小傷,尊十六弟好像也受傷不輕,還請兄長先移駕一步。這怪物且由小弟來應對。兄長知道這孫聖與小弟有師門大仇,今番於此地相見,小弟定要除此一害,為師清理門戶!」
當下張入雲連用了兩日功夫,才將自己長日里修行精要,盡行繪編成冊,待丟下筆墨時,卻見窗外早已是月掛中天,滿天星斗。因是三月天的時分,氣候極是宜人,張入雲連日運用心力,略嫌胸中煩悶,一時便得舉步出了屋子。想想還是后花院清靜,信步遊走,穿堂過室,便已是至的二雲觀後院。
張入雲確是為她美色所惑,當下聞言也不羞惱,只輕笑道:「我又不是和尚,美色當前怎會視而不見。再說你確是生的美,一時才多看了兩眼,你若是生氣不高興的話,我先向你告罪了!」說完便是一揖到地。
女孩聞得張入雲一番道理,卻是不能回答,她性子本直,此刻想起親人作古,又為張入雲一番斥問,臉上只漲得紫紅,眉頭皺動間,只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流下來。一時上小雅為其所感,正欲拿話斥責張入雲,卻未料得素來仁善的張入雲只揮著手示意她勿擾。
一時浮雲子這話才剛出口,卻讓眾女著了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是一色的青衣道袍加身,並未有什麼不當的穿著。當下思索了半日,才將目光投向正瞪大了眼睛的師長身上。而一旁的小雅卻早俯在張入雲笑做一團,只輕抬玉臂,指著浮雲子嬌笑道:「花心老道士!好不要臉!」說完卻又勾手與張入雲脖項上膩聲道:「還是你乖巧些,不似老道人這般做作!」
果然小雅見江恩宏幾番施藥都是無果之後,忽於人群中作聲道:「你這般救他沒有用的,他中的定是蹊蹺蟲之類的蠱毒,此時深埋其心口處,若一個不小心反要害了他!」
祝玉柔為眾女大師姐,平日里威儀反比其浮雲子還教眾師妹尊敬,且她一身心法道力此時已不在其師之下,出手管教幫帶反更為相宜。當下不過一月功夫,二位師妹在其指導下也是多有進益,只是惜霞兩位姐妹此刻也已被阿蠻比了下去。如此二代弟子中只祝玉柔一人有資歷指點其心法武藝了。
果然花娘子此刻只將粉面含煞,一條補天錦已是將自己身前圍了個密不透風,兩眼泛青只怒視著十八弟,只是心知不敵,到底沒有再敢上前。過得一時,反將已纏在金刀上的玉紅花撤下,亂著秋暮蟬厲吼道:「今日有高人在側,我二人絕得不了什麼便宜,且先退下吧!」
張入雲見這白沙幫眾兄弟都是一群龍精虎猛,勇力十足的漢子,不由心上也是稱羡,再轉身看時,只見何勁舉已是將眾兄弟行走身旁是丟下的馬匹牽在手裡,一時只招呼張入雲上前與自己共乘一騎從后趕路。
何勁舉聞言恍悟道:「哦!說的對,那我這就去……,噯!我是你哥,你自己有腿怎不自己不去?怎叫我去!快!你去把兄弟們叫過來。哦,對了,還有我的馬也順便給牽過來。」說完卻是拉過張入雲又坐下,因見桌上還有殘酒,卻是老實不客氣的自顧開動先滿上了一碗便要與張入雲吃酒。
張入雲見何勁舉難得煩惱,當下不願他在多想耽擱時辰,雖是方才為十八弟吩咐二人從后慢趕,但若能早些趕到,出得些力,卻才是自己心愿。當下忙與何勁舉道:「何五哥且莫想這些,我二人還是從后急趕才好,即如五哥你說的寨中防守嚴密,不當生事,可如今卻有求救的信箭射出,顯是出了非常事,說不準來的對頭本領很大,寨中兄弟們此刻怕是更加的危險呢?」一句話卻將何勁舉提醒,忙拍了一下腦門道:「張兄弟說的正是,唉!我怎麼還在這裏亂琢磨,耽誤功夫!」說完已是上馬,再伸手將張入雲拽了上來。
那美婦人冷笑道:「秋暮蟬!你也太把你自己當個人物了,天君此將囑咐我前來,一為督戰,二是為了這四十九口愁雲刀。先時你胡吹大氣,只說一時半刻便要將這一眾小輩收拾,我才未有出手,此刻卻又搬弄口舌起來。你且小心這少年的雙刀,一不留神,只怕為其上金龍將你這殘魂撕的粉碎!」
那神雷金光一生,便將小雅二女心頭一驚,艷娘本就無意相幫張入雲,此時出力全為自己在刀陣之內脫不得身。見神雷打到,心上搖晃,即時就是撤了刀向旁退去,未想就在她動身之際,身旁勁風拂面,便已是閃過一道人影。原來張入雲此時得二女相助,防範刀陣已較從容,因見二女危急,忙手底拼動全力,將雙手盾光逼至三尺,將個身前飛刀盡皆震退,再一個箭步已是擋在二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