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龍騰四海
第六十九回 惜紅香苦短 嘆艷骨長青
張入雲聞言皺眉回道:「段兄這段話,怎麼語氣倒比平常有些不同起來,何時何地你又曾擔心人別人家婚喪嫁娶起來。倒是莫姑娘小弟有許久不見……」他這裏才開口,段驚霆已是開口將其叱退,不使他開口談論。
段驚霆聞言冷聲道:「說這些作嘔的話做來什麼!我和你又不是朋友!」
遠處朱仙子見張入雲身上果有猙獰甲,原來一直虛掩的雙眸,也不禁的一個驚揚,眉首間化了一陣驚怒,旋又添了一層哀怨。
到的這時兩人才得仔細打量眼前人,就見對方瘦小乾枯,是位老者,周身著一襲黑袍,駐了一柄枯木杖,臉上皺紋極重,層層疊疊,竟瞧不出個真實年紀,論少了說也在百歲開外。張入雲敬他是位老者,放慢了語氣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潛至我二人身前這般近?到底有何企圖!」
果然水下極是松闊,兩人並肩同游也是沒有一些妨礙,只奇怪是越往深處游去,水流越緩,而水溫也是越涼。待覺查出變化,兩位少年心頭反是作喜,都料得離邪月存身處不遠,兩人這一路上並未錯了方向。可再行的百丈深遠,周圍水域早已凍成堅冰,奇寒徹骨,更是叫人難以禁受。為此上段驚霆只得揮冷龍臂開路,卻是進步極緩,還是張入雲遐觀玉妙用無窮,當下由雪魅攝取寒霜,一路疾走生生在堅冰中鑿出一條水路。
見敵人放肆,邪月一聲冷笑,單掌布胸便是一面冰鏡擋在二人之間,混天綾雖然威力,可為對方冰鏡照映,一時也是難進,當時又被邪月一點寒星甩出正打中張入雲身體。此是千年冷龍凝聚的寒精,非同小可,少年人當時便被凍做一團堅冰。力道頓失,重重摔倒在地上。邪月見如此容易便將張入雲收拾,不由縱聲嬌笑,暗道自己先時卻將這一對少年本領高估了。
「沒想過,玩膩了就扔掉!惹得我厭了就殺了!」人魚們聽得懂人言,一待段驚霆說到生死,便又都渾身一顫,全都屏了呼吸,再不敢有一些響動。
魚籃聞言老臉一紅,尷尬道:「段公子所言不差,我地藏族已有前年沒有誕下過童男,如再這般下去,遲早要有亡種滅族的危險,今日能得聖使與段公子二位少年英雄登門,算來也是一段姻緣」
女子好似半懂不懂,指了指水下,又指了指張入雲身上,最後指著自己道了聲:「魚!」
說話時分,宮殿中央案首處便已顯出幾條人影來,其中一人正是邪月,而其身邊則又多了一位女子,以張入雲二人目光,竟看不真那女子的形容,只是其肩頭上卻正棲著事先毀了沙嵐的火焰神鳥,到的此刻張入雲也才將那鳥兒看個真切,卻是一隻火鳳凰,棱頭小腦,頭頂金冠,極是神駿,身長不過三棲,一雙長尾卻足有七尺有餘,那女子雖說高挑卻也不過七尺上下,可那火鳳盤在少女肩頭,卻不顯一些累贅,長尾拖動剛剛及地,轉首回顧極是乖巧,一絲也看不出是先前那般猛惡威力的凶禽。
張入雲這裏掩息了殺氣,卻讓被釋放的人魚不知所措,眨眼看了看少年,欲待逃走心上卻又不敢。正在猶豫,忽聞得銅鼎中飄散出的肉香,胃中便是一陣攪動,雖說是個嬌滴滴的玉女神態,可肚子里的聲響竟是比打鼓還來的大些。因餓的很了,魚女直朝著那銅鼎望眼欲穿,可終不敢提起膽子上前取食。正在她苦挨時分,空中一道銀錢抽動,便往銅鼎中甩去,還不待妖女反應過來,手中便已多了好大一塊香肉,耳旁再聽得先前與自己為敵的少年人道:「吃了它就趕快走吧!放心!我無意留難你!」說著銀線又如游龍樣的鑽回水裡,張入雲也隨之盤坐水潭前,不久氣息盡斂,一副身軀與個水潭前亂石一般無異。
張入雲見他異色,便知道有些蹊蹺,眼前魚籃老人雖是鬼母親兵,一樣也是屍蟲進階,可通身上下倒無有多少邪氣,見老人沉了色開口,心中一動,連道但說無妨。
張入雲聞得他言語蹊蹺,不由道:「咦!我一去寒鴻島,會的是邪月冷龍,至多與赤影貪狼有些勾當,怎與斗母有牽連!」可話音落地見老人已是噤了聲,知他心有畏懼,張入雲是從不強人所難的性子,當時見了也就不再追問,只暗怪自己蠢笨,若是有艷娘在身邊多半能猜度的出。他半日里與這地龍島上耽擱,諸事諸物奇幻倒將牽挂艷娘的心思暫放,此時回顧起來,不免暗暗責怪自己涼薄,忙收了心思不再對這些奇聞感興趣。
如此張入雲才又將前番話題重拾,求教老人寒鴻島一事,魚籃見再推辭不過,只得謹慎開口道:「要說這寒鴻島,我地藏一族倒是看著它興盛起來的,這島子扼守著極北冰原的咽喉,一因春歸冬去的靈禽都得要遁雲路經過。本來荒無人煙,卻在三百年前由邪月冷仙子駐守,至后招兵遣將愈加的興旺,她島上能人極多,聖使這一次前往,需得倍加提防呢?」
張入雲見她這般舉止,不置可否,心中想著見怪不怪,便不曾理她,只將心思放在釣竿上如老僧如定,心氣沒有一絲晃動。可想是才剛得手的原因,潭底剩下的三尾人魚心中恐懼再不敢輕易上前撲那香餌,直過了半日少年人也沒有一些收穫。
當張入雲詢問老人飛劍可能鑄造時,老人笑道:「此是中原正經仙人防身煉魔的神兵,其中按五行,分陰陽,輔有草木精華,還需得仗劍者靈氣本合,怎是我一族所能制煉的!且仙劍有煉魔的意圖,我一族出身靈異總是有些忌諱。聖使若是想領一件防身的利器,我這島上盡有,待聖使用完膳,便由聖使隨意挑揀,不是我一族自誇,若論威力也不能在他中原散仙以下。」
艷娘到了此時才看出張入雲已是受傷在前,忙待來救,可那十余只妖獸一樣的也是猛絕倫,自己剛想施於援手,便被一頭犬首人身的怪物一個厲嘯震的自己耳鼓作響。指間法訣散亂,耀空的十四柄修羅即時少了威力,手下八艷本就守的勉強,此時失了主母護持,逾加的難以支撐起來。
二少年都是舊慣危境,當時也不分辨地利,只逆了水流而行,兩人都知道,水路盡頭定是直通邪月巢穴的秘徑。一路上二人走的極順,縱遇上幾個妖精也被段驚霆狠手輕鬆打發,張入雲是經過大陣仗的,見如此安穩,心上反而不安起來。
張入雲兩年前北海一游,雖也是極北苦寒之地,但一路上也總說是偶得一兩個落腳的島嶼,可如今西北一行,卻是萬裏海平,莫說島嶼便是海礁也不見一個,他兩年精修,仙術縱未得,可一身筋骨鍛煉的逾法精淬,一連行了四日功夫,精神並不見短。可不想忽得一日行過一片萬里風煙白浪的所在,氣溫驟然變冷。路上雖不見冷雪,可那北風呼嘯颳得人徹骨生寒,張入雲多年行走江湖,一身都是單衣,可到了此刻也不禁得將衣領拉攏。
張入雲見她擾亂自己垂釣,眉頭不由一皺,正在尋思怎麼打發她,可眼光落處,卻又見魚妖掌底激起的水紋卻是好生古怪,綿綿細細如晶光一樣蕩漾開去,往來反覆就是撞在岩壁上也不見減弱,曲曲折折直深入潭底。張入雲不是個不精細,見此猜到身旁魚女是在幫自己與同伴傳遞訊息,心中奇怪,不由張口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人見張入雲隨性,又是掙扎了半日才道:「依魚籃看來,聖使寒鴻島究竟不去的為好!邪月仙子性極殘忍,有怨必報,如有商量處,總比動手的好,不如聖使請乾坤教教主天君出力,救得聖使夫人一事倒可就此善罷呢!」
魚籃見一乾女子離去了,這才猶豫著欲和張入雲開口,不想對方已然先聲道:「不必了!段驚霆能得如此,許日也在擔心明日生死後,在這世上空走一遭,今日這般放縱,心中多少是想留下些後代以證明自己曾來的這人世一場吧!況且他確是陽火亢奮,平日又要與那龍臂作對,火氣自然大了些,還請你多擔待些!」
哪知段驚霆張口喝止,罵道:「人人都像你這般蠢,這江湖也不用闖蕩了!」說著回首與魚籃喝聲道:「老東西,你即是這裏地主,便快快招待我。伺候的小爺舒服,我便不殺你,要是怠慢了一點,你這什麼聖使主人卻救不得你!」老人聞言看了看張入雲,意求示下,惹得段驚霆惱了,罵道:「看什麼看,再做猶豫,我將你島都掀了!」
而身旁段驚霆則是蹙了眉,面露沉重,半晌方道:「紅蓮業火,可燒盡世上一切罪業!」說時節,抵掌撫了自己冷龍臂,臉色一陣陰晴變換。
聞對方呼喝,張入雲當然不讓,笑道:「二雲觀還不待你火燒便已被邪月冰封了,你就是想燒也遲了些,即是你的家事我自然不想多管,只是這些人魚想來罪不該死,你要是大開殺戒濫殺無辜,到時也別怪我阻你好事!」
果然一句話落地,少女周身即是一顫,當時開口與張入雲問道:「食香授使!邪月仙子說的這番話可當真!」
「原來是你啊!想不到十多年不見,你竟然成了一個英俊的武者了,怎麼?你邀來鬼母授使與你一現向我討債嗎?」邪月忽地恨聲與段驚霆問道少年人冷聲回道:「這是我和你的帳,和這笨蛋沒有關係,只是我聽說你現在有傷在身,自然樂得打落水狗!」
張入雲雖有五行隱遁奇術,可擅未大造,只能隱形不能遁物,見得眼前景物,不由回首與段驚霆道:「段兄!這島易守難攻,看來今日小弟一定得請兄助一臂之力了!」
「想不到,十多年不見,你不只年紀大了,連膽量也一併見長!你不思量如何逃脫我的追捕卻還敢闖入我的冷寒宮!想是早有了赴死的決心了吧?」邪月見了段驚霆厲聲道。
張入雲搖首道:「只怕未必,這裏甚是荒涼,卻能生出這大體態的螞蟻,該不能這麼簡單!」
人魚見他不露驚拒,臉上露喜,乘機又多挨近了張入雲身體一步,為少年滿身都是被自己先前用魚鱗劃破的細小傷口,口中一聲嬌啼,便是埋首探過香唇,在少年周身傷口上一陣吸吮,雀舌點頭,更是撩撥的張入雲一陣心癢,到得此時再忍耐不住,只得將女子一把推了出去,這才堪堪將紛亂的心神收動,嘆了一口氣,只怪自己數年修行,定力反倒是逾加不足起來。再當他回首看望時,就見魚女正用滿臉委屈的目光看著自己,張入雲最害怕女子這般舉止,且是自己心中正生羞愧,不禁二度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我不是叫你離開這裏了嗎?怎麼你還留在這裏?」
果然時間不長,大難不死逃得沙嵐的白羽飛鳥們已是往這邊廂逃來,待路過金冠鳥時如遇君紛紛收了羽翼自神鳥身下飛過,那火焰也似的俊鳥倒也不難為鳥群,一任群鳥飛渡。可不想沙嵐在飽餐了靈鳥千萬隻后並不滿意,又是一個扭接由四五股組成一道絕大的巨嵐,也不顧的赤鳥當空,仍照前樣的向著鳥群殺來。張入雲兩人看在眼裡,心裏一個咯噔,直道:這會可有些熱鬧看了!
邪月冷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這鬼母授使身上還藏了當日玄武嘯天的猙獰甲,難道此物還換不來朱姐姐在此多留一會兒嗎?」
可半晌不見敵人將拳落下,妖女這才顫著身子睜開雙眼,不意張入雲也是雙目如炬正打量著她,如此又把魚女嚇個半死,未想張入雲卻是忽地心氣一落,垂手將她放落在地,口中還致謙道:「真對不住!方才在下一聲手重,驚嚇了姑娘且莫見怪。」說著丟開了手,也不再往顧她,轉身又回到了自己先時垂鉤的水潭前,收理絲線,持起魚餌,看樣子又要落坐垂釣。
張入雲不解道:「不是有說人間界歸乾坤教主商暮雲轄制嗎?怎麼到了這裏,邪月卻能佔山為王,不受商暮雲看管?」
段驚霆見其聲色冷笑道:「沒什麼,只是邪月手下放出沙嵐哺食這些飛鳥罷了。哼哼,也算是留個買路錢!」
一旁朱仙子見了,不由嘆氣道:「張入雲,你怎說也是鬼母授使,論身份不下我和邪月,卻使出這般手段,實在有失顏面!」
段驚霆大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放心我,怕我暴了性泄露你的行藏,非要將我拴在身邊才得安心!你嘴上仁義,可與敵相鬥起來,卻也是一味的下做卑鄙。佩服!佩服!」
「鳥,回巢的鳥!它們的家還在更遠的北方,必須通過這一條路!」段驚霆忽地開口答道。可言語中竟透著平日不曾見過的沉靜。
只是心頭卻又有些震驚自己怎麼會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艷娘而不是沈綺霞或隱娘來,如此作想,倒讓少年人心上好過些,回想艷娘平日嬌媚,人前冷落自己,人後卻又樂與自己溫柔纏摩,想到這裏張入雲不由心神一盪,自知心頭艷娘倩影終是割捨不得了。一時少年人心意闌珊,也就不再怎地顧忌眼前與魚籃詢問,當下趁了酒興便在地穴內將息了一晚。
到了此般地步,這位男主人也顧不得什麼禮教不禮教,即是遐觀玉可趨寒,當時便擺了心口上以求激動心火。果然立收奇效,即時間少年身上不但生起了暖意,捱近身前的冷風也盡得以盡消。原來這遐觀玉本是樂長老人多年苦尋得欲求煉魔超劫運用的護身至寶,後為收了艷娘為記名弟子,勸其扶正,這才將至寶傳授。如今這玉中又駐了雪妖修行,當下妖物藏了主人懷中,見眼前寒風侵襲,不過點指運動,便將男主人身前一切風霜收了乾淨,她本是冰中的精靈,此一點小事實動不上一根指頭,待到後來,張入雲身前三丈範圍內竟是一片春意,冰嵐做了暖風徐徐,少年人當下使力,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將當先的段驚霆追上。且不僅如此,得張入雲奇玉相助,段驚霆也不需再操動龍臂,只與張入雲一道在遐觀玉護持下加力飛奔。
女子垂目看著他,冷聲道:「你不是我對手,但我也無意與你交斗,若是能將猙獰甲送於我,倒好從此從容罷手,免得又起無謂血光!」
少年人聞得段驚霆痛罵,將個本還深蹙的眉頭展開笑答道:「呵呵,段兄你要是不作武人,只憑這張口也能活命呢!」言罷抑天一嘆,看著滿天星斗玄幻。北極夜色比中原更見清明,兩少年各有心事,此時遙望星空,但覺星辰彷彿近在咫尺,舉手可得,可心意沉重,腦海中思忖的都是生死寂滅。
魚籃點頭道:「正是,聖母對聖使大人安危很是關切,行前還曾有言邪月授使太過猖狂,竟敢欺上門前相犯聖使,日後定要討回公道。」
眼見得邪月出手,一直其身旁不做一語的少女卻忽然開口道:「邪月,這些都是你的私家事!我徒留於此無意,還是暫時迴避吧!」說著便欲起身。
女子聞言垂首冷聲道:「怎麼?你就這麼害怕這兩個少年人嗎?寒鴻島是你的地界,靈氣取之不竭,這取了亢龍臂的少年就是有再多精力也不能與你相抗!至於鬼母授使,當日也曾有未到會期,五祖座下使者不便交斗的規矩,我于這些爭殺決鬥的事並無興趣,強留在此地也孰是無味,轉不如先避開的好。」
就在段驚霆二人一路順手,漸漸進入寒鴻島中央要緊腹地,忽見得眼前漆黑幽暗,宛延曲折,百轉千回的水徑中有紅影飛渡,赤光驚現,卻又一閃即沒,二人都得震驚,張入雲更是為隱見得空中有紅羽驚渡的虛影,心上一片忐忑。「呵,剛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該不會是先前見到的那隻俊鳥吧?」張入雲終忍不住開口道。
少年人一見之下,當時明白那人魚先時遭了妖人怎樣毒手,如此一幕張入雲往日便曾見過,今日再現,好似剝了少年逆鱗。驚嘯聲中,只見得張入雲掌開火雲,排身便往妖人身前欺近。
那女子說的好生無禮,若換平常張入雲只會一笑不再答理對方,可今日自己是為了救艷娘而來,容不得一些閃失。此時這女子雖未出手,卻明是和邪月一級的高手,卻聽得言語中,許還是與自己一樣也是五祖之一的授使身份,為此上張入雲不得不心生計較道:「猙獰甲不過只是一件寶物而已,雖說威力,在下倒也沒將其看的多重,這位仙子若是想要,也不是沒有商量處,只是眼下我二人連同在下妻子還困在這冰宮裡,恕我實在沒有心情與仙子交易這樁買賣!」
一番話說的張入雲委實心動,看了看案台上被晶球拘束的艷娘,再回首看了看正於邪月惡鬥的段和*圖*書驚霆,少年人實在是很想答應朱仙子的提議,可思索多時,張入雲終究還是開口道:「仙子開出的條件確是很能誘惑人,段驚霆和我沒有深交,可我二人一同來的,此刻要在下棄他而去,實在是做不到,與仙子的交易,還請等出了這寒鴻島再說,如今還請仙子不要出手阻撓在下救人,實在不行,也請仙子手下留情!」
張入雲知他腳快,忙了一點便難追上,正待追上,可聽得身後腳步聲響,回首時分,見被自己所救兩個魚女已抱了仍在昏睡中的「真」跟了上來。一時頭大了一圈,指了廳中鈾鼎道:「你三個已經自由了,不必跟了我,日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且先在這裏養息一會兒,再作打算吧!」說著腳下移動,卻早被自稱「魚」的少女牢牢抓住了衣袂。少年人無奈,知短時間里,絕甩不脫三人,只得點了點頭,與魚人們出了孔穴。
魚籃聞言笑道:「聖使有所不知,寒鴻島地處極北,又是靈氣極充盈的所在,常年浮動,其實卻是地處狹間,不但駐於人間界如有許要也可躍至寒冰界,此地終是太遠,便是乾坤教教主大能也有管顧不到的地方。況且邪月仙子也只在這一地盤踞,並不輕往中原繁華地,兩不相犯,所以能維持至今二百年相安無事。」
「這是什麼妖物?」張入雲驚聲道,眼見得成千上萬白羽靈禽被妖法吞沒,少年人不禁一陣心痛。
待艷娘垂首看時,就見黑龍衣襟破損處卻露出一環環的盤甲,登時醒悟驚覺道:「原來是只大蜈蚣,皮甲真厚,怪不得不怕我神雷!」說著修羅刀刀光遁處,也只將黑龍削的火星迸城,卻傷不得他分毫。眼見得故人沖至身前,艷娘最不慣的便是近身搏鬥,正在心驚,張入雲已是搶身而上,青光閃處,即時削去了妖怪兩根神指。
張入雲見兩人相持,卻沒有一絲想走的意思,因知艷娘心跡,當時也將拳一分,趁邪月忙於應付之際,自己晃身上前,捉了混天綾向邪月索來,只是他這一次極是機智,也不攻擊對方,而是纏了邪月身前石案,一個揚手連案帶同案上的艷娘法寶一同扯回身邊。瞬時間便被艷娘將修羅刀與桃花扇收回,見張入雲終究出了些力,艷娘的臉色也才稍稍有些了暖意。
張入雲笑道:「這可難辦的很!腳在她……」
段驚霆在席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虎咽狼吞,幾是先前沒有用過飯也似,可他為人精細,飲食間斜眼留意,只見這地龍島上,男多女少,年輕男子更是稀少,偶有一兩個也多是身落殘障的,至於女子卻是極為艷冶,只是臉上多有些菜色,病懨懨的一副模樣。
邪月見他從容知段驚霆方才于自己一劍之下並未受創,她是數千年的妖龍修積,功力深厚已能分曉些過去未來,眼見得段驚霆取了冷龍臂膀及又得了一柄不下自己千年火候,吞吐龍涎化做的寒光劍,兩般俱是能克制自己的重寶,此般作為,最是遭邪月這等逆天命苟存於世妖物的忌諱,當時心上震驚,已立了速速將眼前兩少年殺死的心思。一聲嬌叱便是舉手一隻晶球欲向著敵人砸去。
魚籃行前將眾女喝叱,並不在意段驚霆舉止粗魯,反極盡周道。又請了張入雲列主席,可張入雲哪裡習慣這些禮教勢派,只在段驚霆肩下落坐,一時下,倒讓陪了末座的魚籃沒了座處,只好站定身子陪席,如此一來,張入雲卻又不好意思,這才轉了對面次座坐下。
誰想女子語音剛落,金幃帳中陡地叱出一聲暴吼,張入雲眼前晃動,原來是段驚霆已赤|裸著身子向著說話的女子殺了過去。掌底寒光涌動,竟是激起十成功力,要制女子與死地!張入雲不知段驚霆雖為何事,可卻想也不想便展動了身子將空中段驚霆截住,二人當時換了一掌,直打的張入雲氣血翻滾,胸中劇痛,生生被段驚霆一掌震飛過一旁。再見段驚霆落地后將身一探,便將女子捉在了掌底,左拳揮動眼看著便要將對方打得腦漿迸裂。
此是張入雲多年不曾運用的無形劍氣,概為自己近年功力大進,少有與人近身角斗的機會,再若不然自己也有乾坤圈也流星指。可是少年一時驚怒之下也顧不得佩上獸神爪,便將劍氣發動,果然他這數年來內功精進,彈指神通更是用的出神入化,一擊便自得手,便又是一個膝撞便打斷了妖人數根肋骨,劈手將其掌底人魚救下,待再要使無形劍力斬妖人首級時,不想仇霸海頭骨竟似金鋼一般堅硬,非但沒有得手還將少年人掌底震的一陣酸痛。趁此機會反提了一柄鋼叉向張入雲胸前要害襲來。
她這裏一副輕鬆,張入雲可是應顧不暇,百忙中好容易結下手印使出破字真印,將群蛇震了個飛退,手起匹練,將混天綾化了十余丈長練直取邪月案前狗關艷娘的水晶球。邪月此刻正被段驚霆周身甩放出的霹靂子,打的周身冰花亂綻,可依舊分心與張入雲一面,待其紅綾裹至,忽得回首吹出一道寒霧,結了冰幃與台前,將混天綾抵擋不得前進。
張入雲嘆聲道:「也正因你我不算是朋友,所以小弟說出來才無後顧之憂啊!」
見段驚霆震怒,張入雲眉頭深皺,一時無法,只得將甩倒在地的魚女扶起,好在段驚霆方才只用了剛力,雖將魚女水滑也似的皮膚碰破了其次,卻沒受內傷。女子起身後看著張入雲道:「我不認識你!你離我遠些!」說著又往段驚霆走去,絲毫不計較男子對待自己的粗魯。
誰知他才剛盤座不久,便覺得四面八方俱是人氣,待睜開雙眼,原來是所有人魚俱躲在自己背後,因是驚懼段驚霆至極,紛紛與自己纏摩以求取一些安慰,其中為段驚霆俘獲的三女更是怕的厲害。牙關吱吱亂顫,用了絕大的力氣抱住少年人手足,一絲也不敢鬆懈,到的此時張入雲也是運不起真力為自己療傷。可是耳邊傳來陣陣仇霸海早是無氣無力的呻|吟,以及段驚霆搗葯也似的冰杵聲,自己也是恨不能將雙耳堵住……
不料他這裏一疏神,手中魚竿一動,金鉤上的香餌已被潭下人魚趁機摘了去。少年人一聲嘆,只得將魚鉤收攏,重新添了香餌再放入水底。可身邊的人魚此刻卻藉著他的問話,將身纏了過來,一面扶了張入雲握釣竿的手臂,不停划動,將個水晶線扭出一道道羅渦攪起一陣浪花,一面又將另一隻手自少年人已破損多處的長衣破口伸了進去,玉臂彎動來圈張入雲身體。那魚女手掌肌膚又冰又滑,只一觸體,便是冷的張入雲一個寒戰,可魚女手掌黏滑柔膩的感覺,卻又是令得他不自禁生起情慾,一時間竟不捨得將女子手臂推走。
魚籃老人聞言面色驚變,不敢言語,他地藏一族確實是憑了食屍界內未身死的男子陽精才得化身人形,段驚霆一張利口,張嘴就道出內里玄機。
張入雲本以為那沙嵐只是妖人作法施為妖術,不想此刻受了火鳥重創,竟如活物一樣在空中亂顫,好似身受劇痛。可那俊鳥見自己一擊竟不能將敵人制死,卻是旋即暴怒,發了火性,一個振翅將翎羽抖開。兩少年雖是在其身後,可也能驚覺那火鳥翎羽翻飛處,各處關節均顯出赤火金珠,原本碧藍的海天一色,竟被神鳥護身金光燒的一片火紅。
段驚霆雖恨邪月,卻極惱恨張入雲這般的論調,當時罵道:「你懂什麼?這些靈禽看似軟弱祥和,不犯一物。可天地靈氣總有個限度,放任這些飛鳥廝無忌憚的繁衍,總有被這些生靈害得靈根頹盡的時候,至時這些鳥可算是不殺人的殺手。邪月雖惡,但相機屠戮這些牲畜也正和了天地調合的氣數,需知天地陰陽雙生,善惡並存,若沒這些奸惡卻又哪換得來你這路聖賢?你又不是初入江湖,該不會不知道這般道理吧!」
等張入雲提起心力再將對方打量,即覺眼前女子竟是自己平生罕見的美人,縱是艷娘、沈綺霞也是稍遜一籌,真要細論起來,只有崆峒姚花影能與其相較。就在他為眼前美人秀色迷惑,耳畔卻聽得一聲嬌笑,原來是身邊魚女笑著向美女撲去,一時間兩人摟抱在一處,狀極親熱,果是妖物出身,身體直柔若無骨般的聚纏在一起。也到了這時張入雲才從對方腳下和肘間見得兩處小小的魚鰭,省悟那美人也是一尾人魚。
正在他這裏躇躊時分,對面魚藍老人卻是先一步小聲說道:「我一族人向不好殺戮,煉得這多兵刃也只為了應求聖母取用。這位公子想取我族洞中寶物不難,只是我一族人也有一樁事想請聖使與公子施於援手,公子如能答應,我一族中煉製的寶物只管盡取,絕不敢藏露!」聽得他話說的慎重,張入雲也不禁起了興趣,一旁段驚霆則早冷笑了問他是想要自己做什麼事!
一句話說的段驚霆臉色驚變,瞪圓了眼珠看著張入雲道:「沒想到,你倒是存了別樣心思的,是我小看了你!既然如此,你還施展這些無用的障眼法做什麼?趁早收了去,也好省些力氣!」
張入雲聞言一震,只覺得對方言動好生威猛,與其纖瘦的體形殊不相類,又見她粉面生煞,言語雖不激烈,卻比邪月還要冷上三分,心上比較,直依稀有些前番見到斗母月魁的氣象。心上震驚,口中卻是不由自主答道:「邪月說的倒也不假!怎麼?姑娘對這猙獰甲很有興趣嗎?只是在下也很看重,不便相讓!」
于段驚霆鬥口的功夫,張入雲已知此處離邪月巢穴寒鴻島不遠,當時與段驚霆問道:「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吧?照路程計算,明天恐就要大斗一場,總要養息好體力,更有勝算!」段驚霆二十年辛苦為的就是這一天,縱是平日膽大妄為,可到了此刻也不禁小心謹慎起來,一時點頭應允,兩少年雙雙落身在了島上。
待艷娘遐觀玉落手,心中大喜,見寶物雖曾落得敵人手卻沒有一絲傷損,心中一放,當時便將玉光祭動來玫邪月,艷娘取得上次教巾,知道邪月冷龍威力,不再與她硬打硬撞,只運動玉光收攏邪月寒氣,自己則揚手發動神雷,仍與段驚霆彼此呼應。
又見人魚竟以唇抵唇舔吮其同伴起來,看的張入雲一陣心驚,而這時身後也傳來魚女吮吸同伴傷口的聲響,少年人略一打量,便見得被段驚霆打斷踝骨的人魚竟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將個傷處調理好了一多半。回想起來,再往身上打看,就見凡被魚女舔動過的傷口已是傷愈如初,這才知道先前對方是在幫自己療傷。眼見如此,直叫張入雲一陣頭痛,倒不好狠小心來將二女叱走了。
見妖女凶頑,少年人無法,只得翻腕將魚竿一揚,那釣竿上水晶繩便悄無聲息的如靈蛇樣纏住女子纖足,反手扯動,亦如段驚霆先時手法一樣,將妖女摔倒在地。只是張入雲沒段驚霆那般狠心腸,只制敵,無意傷人。可誰料人魚倒地后,察覺張入雲並沒傷害自己,欺對方心柔,一聲怪嘯便又翻身再上。少年人見之一笑,哪裡能容她二次施縱,掌力透處,就見得水晶魚線上一陣電光疾走,魚女登時如遭電噬,痛嚎聲中二次翻倒,為此倒讓張入雲心上不安,暗怪自己不該下手太重。
只是這一回的人魚卻有好些不同,少年人落眼時分雖也是覺得一片白晃晃的,但卻沒有先一人那般刺眼。再仔細看時,張入雲不由漲紅了臉,原來對方周身上下並無一片鱗甲,實是個人類模樣,胸前兩點姻脂紅,腹下碧草叢生全無妖物一點氣象,粉面黑瞳,眸子也不似人魚那樣如含了煙波一樣,而是直透了自己映像,正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為對方眼光怨毒,如刀劍般插向自己眼底,少年人不自禁就是一個寒戰。
邪月被三人殺的大敗,知若不顯真形難鬥眼前三人,寒鴻島是她根本重地,手下高手如去,只是因為今日有重樓勾絞授使朱環在倒,才一直礙於顏面沒有差遣手下,如今多時不敵,想起當日二雲觀只三五門人便將自己重傷,眼前三人怕還不是其中最強的,就已如此地步,當時也顧不得鬼母授使,一心想趁此剪除二雲觀羽翼,好為日後剽滅二雲觀一門準備。被朱環說破便再不顧面子,彈指作嘯,即時自殿外飛來十余條灰影,當先一個便是曾與紅蓮與艷娘先後交手過的長身巨漢黑龍,其餘則儘是稀奇古怪的妖獸,有形似巨犬身長數丈的巨獸,也有細小瘦干,不過三尺長短的披了鱗甲似猴子一樣的水猿。
段驚霆聞的果不其然,當時哈哈大笑道:「呵呵,這老頭叫人犯淫,偏說的這般斯文,還敢道自己是拉紅線的月下老人,算做是一場姻緣,當真是老臉皮厚,無恥之尤。不過被你拍的我馬屁倒是挺舒服的,我正為吃了這多好酒,腹中燒得一團火,且拿你幾位姑娘當下酒菜!」說著伸手便將近前一女郎拉入懷裡,惹得女子一聲驚叫,可到底是與鬼母親族,天生媚骨,又早看中段驚霆人物英俊,驚聲過後並不見羞慚,反脈脈含情的看著少年人。
段驚霆一生天南地北,見識眼力比張入雲還勝十倍,當時只一落眼,便認出玉中藏得靈異,縱是其高性,也不免失聲道:「這是千年雪妖,你是從哪裡得來的?」言動間,皺了眉,一雙明星樣的瞳子不由地一陣滾動。
正當段驚霆打了飽嗝,長舒了氣欲鬆動了筋骨好好歇息一晚,一旁張入雲卻忽然指點了地上對自己道:「你看!這裏多少有些古怪!」少年人順著指頭望去,就見不遠處堆放熊骨殘肉的地下,不知何時爬滿了拇指粗細,如塗了漆樣的黑蟻,當時心裏道聲慚愧,自知以耳目而論,自己確是要差著張入雲一籌,可嘴裏卻仍倔強道:「這有什麼古怪,只是一群大螞蟻就是了!」
張入雲看著沙嵐疾卷,頃刻間傷了萬千生靈,觸目驚心,不快道:「怪不得這邪月能有這大能為,她能在此扼守北極衝要,傷得生靈奪天地之靈氣,實可算是為禍一方的霸主了!」
恰在這時,魚籃老人卻面帶慚愧道:「此是天機,如我等卑微身份是不該妄論的,只是聖使即為聖母授使,但聞些也不妨事!」
魚籃老人點了點頭再道:「哪聖使可知這巨猙獰有何來歷?」張入雲搖了搖首,見此老人終提了膽子道:「人都道我乾坤教教主之上還有五祖,本來五位教祖都是開天闢地的神聖,但在千三百前,其中一位竟被凡人殺死進身了教祖身份,聖使卻猜猜是哪一位?」
時久再不能捱,張入雲無奈只得笑了開口問道:「這裏實在太冷,敢問段兄可還有別的路徑?如再這樣于寒風中飛縱,段兄不妨事,小弟可是要凍成冰棍了!」
段驚霆得了海圖,只描了幾眼,便已盡然通曉,甩手拋回了張入雲,也不答聲便一路當先領了同伴往極西北方向行去。張入雲也曾看過海圖,見對方稍錯了些方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可是料得段驚對此地海路定是極為熟悉,只略略思忖,便不再顧慮,一路相隨。兩人都是少年英俊,又是天生快腳,這一路下來,當真是化了兩點流星般的往西北天邊落去,風雷呼嘯,氣勢奪人,連著三四日也不曾有一刻停歇。
那仇霸海應付段驚霆一人就是疲於奔命,這時節多了一個功力不下邪龍子的張入雲,更是驚了個神佛出世。好在他多年逞凶北海,也是見過大陣仗的,見敵人欺近,揚手便將人魚的屍體甩了過來,那屍身上滿是人魚膽汁奇毒,倘被沾染了一星半點縱是神仙也只一時三刻的性命。且他隨身侍妝尚余有兩人,今斷送了一個,又伸手將背後捆綁的人魚取在掌中,同樣也是伸了鐵爪向妖女魚腩般白細的腰腹抓去,竟圖再施前法對付段驚霆。
不料空中風渡的張入雲居然在毫無憑依的境況下提力,一副身軀如化了為影,直在空中劃了圈子將人魚認過,一個探手便將仇霸海鐵爪捉住。仇霸海被他一把將手掌捉住,正在驚懼莫名,不想就聽得轟的一聲,自己被敵人握住的手腕,竟被炸碎了開來,再見眼前青光閃動,敵人手中已多了一隻三尺青鋒,正往自己胸口插來。
魚籃見他要休息,自是連忙起身領路,可才站起,卻又皺了眉猶豫半晌才鬥了膽子開口道:「小人斗膽有幾句話與聖使說,若有冒犯還請聖使恕罪!」
張入雲無法只得驚起全成功力,將彈指神通打出,擊在少年人|獸臂上,果然段驚霆難擋他這一重擊,手www.hetubook.com.com臂當時癱軟垂落肩下。可少年人並不放過對方,右掌伸處緊緊扣住麗人的咽喉,指間用力直勒的女子口吐津沫,兩眼翻白。段驚霆看的對方慘狀,卻未有一絲快意,反是虎目一睜,竟流下淚來,哭吼道:「你吃了她,是你吃了她!」雖是掙得少年滿額青筋爆走,可在看到對面魚女如此相像的面孔時,段驚霆掌底卻始終未能狠下心再添一絲力道。
過得片刻,到底艷娘手底兇殘,一眾妖蛇紛紛為其長發絞斃,墜落在地。見此艷娘兀自不肯罷行,掌放陰雷,直打得蛇屍作了一堆肉糜,這才稍鬆了一線心頭激氣。后見張入雲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不由怒罵道:「看什麼看?有這空閑,還不快去治那賤人,此番被擒直是我平生奇恥大辱,不將這畜牲猝屍萬端難消我心頭之恨!」言動之間便是一記青熒熒的陰雷擊向邪月。
「哼!」段驚霆與張入雲對視良久方才收回了目光,重又落在正作了沸騰的水面上,就在張入雲和段驚霆兩雙神眼也看不出水底動靜的時分,忽聽得耳邊傳來傳金裂石的驚叫,扭頭看時,原來是所有岸上人魚俱在縱身狂叫。而水潭也於此一刻一個驚爆炸起驚天的水浪,張入雲五感靈異,當時覺得落下的水花古怪,連忙一個縱身倒退避開所有的水滴,倒行時還不忘將坐倒在地的兩位人魚少女也一併提了同行。果然待水花觸地時分,便見得一地的藍光如開了焰花也似,顯是奇毒無比。再看段驚霆則是棄了自己俘獲的三女也早躥身於洞頂鍾乳岩上。好在那些人魚竟不畏懼那毒水,只是心懼來犯的人物,忙縱起嬌軀往洞口一面退去。
當下兩人拜別魚籃老人一族,其間眾女不樂段驚霆即走不必細表,只說二人縱了精光,折了方向一路往了東北,冒了奇寒衝過數百里冰風嵐,登時眼前一亮,但見的碧海藍天,暖日浮雲,哪裡有現時一點惡寒的氣象。見此張入雲贊道:「想不到這北海極地也有這樣的景象,看來任怎是苦寒的境地,可乾坤造化也總有靈奇的所在!」說話間就見遠說暖風送來方向,浮得百萬白點,鋪天蓋地,只將天地蓋住也似的涌了過來,張入雲多年奔走,還不曾見的這等勢壯的景象,不由衝口問道:「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段驚霆罵道:「故作長嘆嗎?還是心裏有愧,有見不得人的心思」
張入雲這面正思量,對面麗人卻先開了口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捕獲我一班姐妹,並和仇大人為難!」嗓音略帶一線嘶啞,可卻兼得柔媚與靈動,聽在少年人耳中說不出的舒服。
聽了這段話,張入雲略略思忖,回過意來,笑道:「乾坤教教主是商暮雲,你不用這般依重我!這島是你的居處嗎?說來倒是我討擾了!」
魚籃老人聞言大驚,滿臉羞慚一時不敢再開口,端坐一旁的張入雲則是笑與段驚霆道:「多謝段兄提點,兄快人快語,話雖說的難聽,可在理上卻是照顧的小弟的!」段驚霆見張入云為自己惡語相向,竟不動怒,一陣沒意思,口生嗤笑,不再理他。
撲救過來的段驚霆竟將仇霸海殺死,氣得少年兩眼直要噴出火來,幸是仇霸海本是妖物所化,被張入雲重創后即顯了真身,原來是一尾身長丈二,周身俱是毛爪的毒蚰蜒,一副頭顱則已修成了人形,待墜落在地,即是展開了毛爪宛宛延延還想往水底爬去。可段驚霆那裡能再讓他得逞,獰笑聲中,一腳便將牢牢踏在底上。指尖屈動便是生出一枚冰錐,當下提了冰錐便將毒蟲一身體牢牢釘在地上。痛的妖蟲高聲叫罵,可少年人中聽在耳里卻是無比的興奮。那仇霸海一身手腳不下數百對,段驚霆則是一些不嫌麻煩,掌中手出冰錐無數。一隻只手腳俱被少年人釘在了地上。而此刻的仇霸海也早從先時的叫罵變做了哀嚎,不求段驚霆放過自己,只盼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張入雲和段驚霆都是乖張性兒,聽出魚籃老人口裡有些不詳實,當時便已猜出他一族人心思,一時張入雲微笑不語,段驚霆卻是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只是聽到地藏族精擅制器,兩少年倒同時心有所想,不約而同問了對方個仔細。
眼見得妖龍爪下張入雲命在旦夕,棲於朱環肩頭的火鳳卻好似不樂見黑龍施威,一聲鳳鳴便待要騰空飛起。不料主人朱環見了,卻是伸手拽住它的長頸,冷聲道:「東君!此是他兩家授使之間尋常敵斗,你不要無謂牽扯其中,免得我為難!」神鳥聞得主人號令,自然斂了身形,只是似有不解,扭過長頸望了主人一眼。
待魚女和了口水吃完香肉,嘖了嘖嘴,回首望了望燒紅的銅鼎,一臉的意猶未盡,可也知道不能貪得無厭。她本待往洞外走去,卻在行至一半途中又折了回來,咬了唇將個一波秋水般的藍眼睜動了良久,終是大了膽子向著張入雲落座處行去。在路過水潭邊金帳時又為其中淫聲誘動,忍不住伸長了玉頸往裡面張望,見內里春色無邊,腹下涌動忍不住也貪起了欲|火。正在流連,卻不料被騎跨在自家姐妹身上的段驚霆猛回頭嚇了個半死,剛想退出帳篷外,一隻手臂已被少年閃電一般的捉住,獰笑聲中便待往帳篷中摜去。
少年人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輕賤,當時不由一陣好笑,好在對方暫時不會向自己出手,倒也讓他鬆了一口氣。又見段驚霆與邪月斗的正急,雖還未顯敗相,卻已落了下風,當時將遐觀玉祭出,登時玉中雪魅運動,將個邪月掌中寒星收去了大半,段驚霆身上重壓頓時為之一輕。可二人還是鬆懈不得,原來經此耽擱,原本為張入雲擊倒的冰雪衛士,已是近至兩少年身前,對方鋼鐵一樣的冰雪軀體雖說蠢笨,可二人也不得不避,段驚霆一隻寒光劍顧然是在人群中穿渡,將個冰人削的七零八散,張入雲也是戴起一隻獸神爪,將及身敵人轟退。
這人魚的水箭,當時在與阮香竹沙舟島一戰時,張入雲便是領教過的。仇霸海手下這雙鰭人魚更是其中的異種,當時放出的水箭于空中飛渡時分竟綻得藍芒,幾是冰鑽一般的利器。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張入雲功力雖比妖女為高,可出其不意,也是先機盡失,驚惱之下,魚人還乘隙將白鱗復又打來,她腦後長發本是如煙波一樣飄渺靈動,此刻也是陡然間暴漲,如扯了匹練一般向著張入雲打來。
「由你吧!」張入雲知道這些人魚曾做過些什麼,雖說自己有心相救,但終是因果報應,當下也起了身,往洞外走去。「現在你該與我往北極寒鴻島一行了吧!」
正在張入雲火之驚訝時分,可心頭互的升了警訊,他是多年曆練,身體發應直比頭腦還要快上三分,當時也顧不得與段驚霆招呼,腰間晃已是縱身退了出去。果然他這一廂才剛剛起動,身後的火鳥已是周身泛了金光,赤火激流,如水面點了波瀾一樣的盪了開去,堪堪追了自己一路燒了過來。雖是張入雲警覺先動一步,也是慌慌張張一陣忙亂,又聽得耳旁傳來譏笑:「像你這樣的龜爬要挨到火燒屁股嗎?」隨之身體一輕,段驚霆已放出一段龍筋束住張入雲的腰際,舉手將少年飛速扯過。而值此之際,二人又聽得身後一聲雷爆,赤焰飛騰,金光暴走,將身躥出百丈至的安全境地,回首往顧時,就見得那火焰神鳥已撐起百丈金光火焰球將個身前沙嵐燒成了灰燼,只是它手段好辣,便是那剛剛逃得沙嵐羅網的白羽飛鳥也被這一把燒了十之八九,僅餘數十隻逃出性命。
聞到此處,張入雲終是搖首嘆息道:「小弟無心一言倒是讓段兄見笑了,不瞞兄台,入雲不但與艷娘成就夫妻,就連與段兄有一面之緣的沈姑娘,小弟不日也將迎娶呢!」
轉瞬之間,兩少年又是前後夾擊而來,段驚霆故是祭起冷拳、寒劍來襲,張入雲亦是彈指神通白虹飛渡,更要命的是少年趁機又將混天綾上火鴉祭動,一時赤影流動,眾人只覺得周身一燥,那赤鴉已是攝在當空,但聞得一聲梟鳴,一腔火焰立時當頭罩下,如此四方圍堵邪月,當下里竟將個寒鴻島主避無可避,眼看著要被兩少年先後重創。
老人答道:「即知段公子有如此本事,屬下也就不用再擔心公子的安危了。」
張入雲尚是首次見得這般威力的神鳥,平日里向以為第一靈禽的雨嫣然座下玄玉,若與之相較簡直如同嬰兒一般。當時不免驚聲道:「這到底是哪裡來的神鳥?」
張入雲見他不嫌累拙,將個暗器揣遍全身,偏是地藏族制藝精湛,臨行前還贈段驚霆一套神鯨皮做的皮馬甲,上下密布了紐結扣帶,正好相宜段驚霆收納暗器。張入雲目光銳利,又見得段驚霆一夜過後,脖項手腕上又添了好些首飾,俱是鮮艷精緻的寶石獸牙一類女孩兒家才得佩戴的玩藝,為此少年人終忍俊不禁道:「想不到段兄這一夜收穫這等豐富,不但得親近美人芳澤,便是信物也收了這許多,我本以為段兄一身內外兼修,不想與女子交接手段也是這般了得!」
這邊廂張入雲還能沉得氣,坐倒一旁的魚妖倒捺不住性子,將玉掌伸出竟在水潭邊洗起手來,她本為先前食香肉,弄的滿手油膩,此刻仔仔細細洗個不休,將個張入雲收斂的氣息完全破壞,潭底的魚女們感覺水面變化,早轉身游回了水潭深處再不見出來。
這一路上西北寒風本就如刀割一樣的刺中人胸膛,如今段驚霆又加快了身勢,寒風打在張入雲身上,竟再無有冷感,而是化了燒灼一般的奇熱。張入雲多年行走,已是個有經歷見識的,知身體覺得過熱,是自己體內過冷所致,再不尋法,只怕真要凍在這裏雲路上。可段驚霆心腸剛硬,哪裡肯回首望顧他一點。到了此境地,少年人正欲將全身毛孔打開,施密法強提功力,期往前路有海島可暫時休息,恢復精神,可不料此般最忌寒冷,張入雲周身汗毛孔還未堅起,奇寒便已透身而入,當時險些木了手腳栽落雲頭。若不是他當年收了龍陽,丹田下及時催起一團烈火,竟能收了重傷。
被妖人反擊時分,張入雲又聽得耳邊呼嘯,知定是段驚霆不樂自己手刃仇敵,來攔自己。少年人此刻一腔氣血翻滾,哪能止抑,反倒為段驚霆嘯聲催逼,一個咬牙,指間結印,竟將密宗狂雷印法使了出來。此印法使動便是鬼母一流也是變色,用在仇霸海身上更是游刃游余,就見得空中一陣電光疾走,群雷翻滾。張入雲借真印密法幾是化了個紫人,再提力將神雷催動,當時便將仇霸海胸膛炸開,命在旦夕,可自己也為施縱雷印,崩傷了內息,也從空中栽倒了下來。
就在妖女驚呼之際,一縱金光于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繞過人魚的身體正打在捉住自己的手臂上,一溜星火迸濺,段驚霆護痛只得鬆了手,女子見際趕忙抽身退出,心有餘悸,高聳的胸膛好一陣起伏才漸漸平復下來。就在這時耳邊又聞得帳中少年一聲冷哼,把妖女嚇得大驚連忙倒身又退,卻見先前那道金光又自帳中縱出,直深深打進張入雲腳下岩石中。而張入雲則只並了兩根手指往石壁上一抹便將金燕鏢收回掌中。
張入雲見得黑龍這般異像,也是一陣毛骨悚然,當時見龍爪抓落,忙舉獸神爪相迎,不料龍首一個開合便是一道藍火噴出,少年人知有奇毒,不得不避,連忙閃身,可百忙之中仍被毒火燒去一片衣襟。他先時為救艷娘已然中了妖蛇劇毒,至今只能強壓了不令發作,此時時久功力打了折扣,竟於片刻間落了下風,在龍爪探動之下,竟弄了個險象環生。
豎日晨起,段驚霆卻比張入雲起的還早,他一夜收穫甚豐,雖則俘獲群女,可陰陽交泰反倒助長他的靈氣,這群女人們不愧是鬼母親族,一身採補媚術極是精湛,段驚霆一夜功夫倒比平日十數日精修還要來的高強。且張入雲落定了眼時,又見少年人滿身披掛,俱是地龍島內多年秘制的奇珍。段驚霆心思靈巧,所取的寶物以威力極大的霹靂子這類的雷丸為多,余者皆是短小精悍,鋒銳異常的暗器,除一柄套在腕上的手斧外,少年人並沒有取一件兵刃。
張入雲笑道:「這個倒是知道的,這獸甲也是當日斗母當著面贈與鬼母,最後落在我手裡的!」
張入雲疑問道:「哦!還有這樣的事?你說的聖母該是食香鬼母吧!我卻沒有想到鬼母在這凍海竟還能有屬下。那你請回吧,勞動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我這位朋友只在這裏耽擱一夜,明日日出即走,你不用擔心!」
而段驚霆元沒有他這般斯文,只當眼看了看,便直聲笑罵道:「老頭兒!你找了這多少女來,單找我與張入雲兩個男子幫你的忙,怕不是要做出些齷齪借種的勾當吧!」
再過得一兩個時辰,少年人體內血液也是受不住,彷彿凝固住了,四肢關節也趨僵硬,張入雲知再往下非是自己倔強強撐就能對付的過的,眼望著段驚霆仍舊從容,不禁佩服起對方這番耐寒的本事來。他二人常常明爭暗鬥互較長短,差不多總是伯仲之間,可今日張入雲確是相形見絀,輸的心服口服。
「那畜牲並沒什麼弱點,明天全憑各人自家真本事,就看誰的命長了!不過你那遐觀玉多少有些用處,佩在身上總能擋些寒邪!」
就在段驚霆苦自掙扎之間,一旁卻多出一條手臂,將少年手腕解下,魚女喉頭一松,頓時癱軟在地。再聽得張入雲道:「既然下不了手,便不用再勉強自己了!」
可遠處張入雲早聽出叫聲有異,足弓如鐵一樣的撐起,人影便如弱丸一樣的射了出去。到的近前拔開冰花探望,就見得正有一身長九尺的妖人,手裡正提了一人魚擋在自己身前。而魚女的胸口則已被寒光劍洞穿,顯出一碗口大小的窟窿,赤血流遍了整個胸膛。張入雲見了鋼牙一咬,可也知道此女是被妖人充做擋箭牌枉死,也不能怪責段驚霆手狠。只是少年人目光再往下移,竟是看的他發了雷霆之怒,原來魚女此前腰間早受了巨創,腰腹一側汩汩流出藍色的體液,正解釋了這周遭水花為什麼會被染了藍彩。
而艷娘此刻也早將腦後秀髮散了,化了鋼鞭利刃一樣的向了寒蛇傳去,她本是陰身,不懼寒氣,當下寒蛇纏身也不禁避,一時間妖蛇纏了艷娘滿身,可艷娘一頭長發也是趁機與寒蛇絞勒在一處,艷娘故是沾了滿身的腥誕,可麗人眼色含煞處也是將妖蛇逼勒的嘶嘶慘叫。當下里人蛇凶性相逼,比得是誰更殘忍極凶,麗人與妖蛇扭作了一團,當真觸目驚心,看的張入雲心裏一陣發寒。
老人被段驚霆禁制,當下只能跪倒在地答道:「屬下,魚藍,叩見聖使!只為身份卑微,生性膽怯,不敢冒犯尊顏,斗膽仗了一點小法術前來打探,如今反被聖使擒拿,死罪死罪!」
戰況激烈,到的此刻張入雲也顧不得什麼下作手段,覷空便將段驚霆臨來時節交給自己的毒蓮子祭出,他心思細膩,一帶交惡時手段也自根毒,當先打了數粒在邪月龍臂堅甲處,以分散邪月心思,就便也好讓女子起了小覷自己這暗器的心思,暗中卻將毒蓮子運了陰力繞過女子長臂直打起腋下軟肋,只是他終是不能十分根毒,女子雙眼要緊的地方,沒能根下心招呼。果然邪月于百忙中分顧不暇,腋窩內被打入一粒,雖是皮甲厚重,只蹭破了一點皮肉,可那毒蓮子上附的是可以制死海底巨獸的奇毒,縱是邪月這般威力的妖龍,當時也覺奇癢難耐,待覺查出有毒,怒不可遏,當時將腦後青絲掙出十余縷,登時空中寒蛇飛舞將少年圍了個密不透風。張入雲仗掌中獸神爪擊猝了數只,可無奈寒蛇眾多,又是飛騰迅速,施盡了平生本事,雖未被寒蛇咬中,身卻被好些蛇血沾染,那妖蛇也是身藏劇毒的,少年不能倖免,雖及時將氣穴禁閉,可臉上仍是透了一層黑氣,片刻間毒性發作,張入云為鎮毒,功力大打了一番折扣。
待轉了幾個彎,張入雲眼前豁然開朗,就見得面前一座極大的廳室,四周數十丈高的岩壁上儘是被挖掘出來人居的石洞,粗粗數落,就沒一百少說也有七八十間,其間人物攢動,也有近百口人。且像是魚籃事先便有預備下酒宴招待二人,正中廳台上早設了席案,段驚霆初聞到肉香還不在m.hetubook.com.com意,可后首席案上又傳來醇香蜜釀,當時卻是忍耐不住,走上前去一腳踢開兩排座椅已是提了酒壺在手暢飲,他是天生靈感,舌尖只觸了觸酒液便知無毒,且那魚籃一族釀酒自有其秘法,香薰濃郁,美味無比,少年人酒量又宏,抑首便是一壺見底,隨扔了酒壺又伸手再取,案前侍女沒見過他這般兇惡相,一時害怕忙閃了開去,卻又彷彿傾慕段驚霆年少英俊,身子雖往後退,目光閃爍不住的往少年周身打量。
張入雲聽出段驚霆心生變化,正在疑惑,卻見得鳥群所過之外的海礁上陡然間捲起衝天的煙嵐,烏雲絞結,來回往縱,將無數生命吞入風嵐中瞬時不見。
說著也不待張入雲再度張口,便順手拋於他一隻皮口袋,少年人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囊鐵蓮子,色做金黃,外裹一層藍光,手指還未觸得便是徹骨的奇寒,雖只有細指尖般大小的數十粒,可提在掌中卻是出奇的沉重。張入雲知道不是凡品,一時看了這些鐵蓮子竟有些愣神。
張入雲點頭笑道:「正該如此!」說話時分,便已將五行遁術收去,二人現出形跡來,在個晶光四射,如白晝一般耀眼的冰宮極是扎眼。
二人這一路上鬥口,倒好排遣寂寞,張入雲平日里本來話不甚多,可與段驚霆相遇,總如邪星照命,不肯落對方一些下風。至於邪龍子更是火爆性子,便是憑口一句話也不能相讓的,此時有遐觀玉護持,兩人再不用顧忌寒風,一路行的極快,腳下不停,不但鬥智還在鬥力。直走了一日一夜,才終見到了一座諾大的海島。
聞言,少年人只得抱拳笑道:「不敢!不敢!」
再說那金冠赤尾鳥,飛縱的兩人身前不過百丈,便在空中收羽頓住,兩眼射電看著眼前正被沙嵐折磨的白羽禽鳥,即不上前相助也沒有一些離去的意思。其身後二少年看了,心裏古怪,不約而同想的都是這神鳥過會兒恐要顯些靈異。
不料女子這面敢敢得手,身後便傳來警訊,邪月目光何等敏銳,知是段驚霆展動經天身法偷襲自己,她雖得剛剛施展剛力,略錯了內息,可一身本領還在,當時腦後長發倒卷,身出青絲,化了寒蛇,張開血盆大口便向了段驚霆周身亂咬。
張入雲本還想再多說一句,可聽得對方解釋周詳便也止了口,閉目凝神調動坐練起來。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便睜開了眼睛,再見段驚霆則已是早醒了過來,神情嚴肅,正立身往北望去。
再說邪月出手寒星,滿以為段驚霆就不被自己殺死,也定是避的一陣狼狽,未知少年見她出手,只將左臂一伸,輕輕巧巧把個寒星握在掌中,旋即額頭上青筋亂暴,竟將那寒星融入掌中,化為己用。段驚霆來時本還有些疲憊,此時得寒星補益,反倒是精神見漲。
少年人欣喜若狂,正待向前,卻被段驚霆拉住道:「你急個什麼?這裏危機四伏,你見了老婆不顧性命,卻也別這樣無端妄送了吧!」
可自使至終段驚霆也不發一言,只將冰錐一枚枚打入仇霸海的身體,待將妖早渾身上下再無立錐之處,這才往妖人頭臉上照呼,不想那妖蟲稟了天地靈氣,一副頭骨竟是修鍊的比太白金英還硬,段驚霆冰錐難能動其分毫。而正因如此,卻將少年激得愈加興奮,左掌中冰錐越凝越巨,待的後來卻是變了冰鋒,冰柱,直砸了個多時辰也不見仇霸海頭骨有一絲變形。
段驚霆不奈道:「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羅嗦,我知道你有隱身術,自己一人前去又不是不能的,何必多此一舉!」
眼看著人魚就要得手,不料清嘯聲中,張入雲已自搶身向前,一拳將水箭打了個四散,面對那漫天魚鱗卻是全不知道的避讓,就聽得一陣悅耳的叮冬聲,少年周身一串火光迸走也是闖了過來。口底驚吒右掌一個翻動,便將人魚長發連根拽起提在了空中,奮起左拳攥的似一團火樣,徑往其面門打去,直把妖女嚇得魂飛魄散,自以為絕無幸理,只得閉目待死。
她這一答讓張入雲好生不解,想著莫非眼著這魚妖當真叫做「魚」只怕也不定。正在思忖,掌底卻又傳來一陣訊息,當下忙將手臂抽攏,不想這一回的獵物卻比身邊人魚要靈動的許多,明明金鉤滑動,已鉤住了對方的腸胃,卻終是被吐了出來。張入雲驚覺,忙將水晶魚線放動,欲二次纏了女子身體將其收縱,不料也是被對方讓開頸項要害,隨著少年人內力勁吐,水晶線火光疾走,這才勉強勾勒住獵物的一根手指。張入雲內勁何等厲害,只一落實處,便復又來纏對方身體,誰知對方也盡有對策,繞動良久才又勾住人魚一條魚尾,張入云為防時間長了生出禍亂,當下也不顧再制對方要害,手臂一抽便將魚線收回,那人魚力氣好大,掙扎良久也只與張入雲鬥了個旗鼓相當。
話音未落,眼前段驚霆已是左掌一翻,一拳打向水潭邊金帳,拳風過處將個諾大的金幃帳催得稀爛,其中更有一赤身魚女被打中腳踝,當時呼痛哭叫,想是骨頭已斷了!再聽得段驚霆氣勢衝天的與自己喝道:「你以為我辦不到嗎?」
可好景不長,正在火邪得意,燒得邪月顏面一陣作紅之際,不知怎地,好似惹惱了棲在朱仙子肩頭的火鳳,當時聞得梟聲犀利,也是一聲驚鳴,振翅當空,吐出一粒火丸與火鴉鬥了個正著,解了邪月一面不利。那火鴉本是為張入雲混天綾操動才得祭出,此刻主人忙於閃避邪月進擊,少了祭動,登時氣焰弱了好些口而恰於此時朱仙子想也是不樂介入雙方爭鬥,當時喝與火鳳道:「東君回來!」那火鳳得了主人號令,這才收了羽翅復又棲於美人香肩上。
這一次張入雲卻是直聲道:「老先生不用猶豫,不如由我猜一猜,說出來。若有不對的地方再請你指正!」他這話說的極合老人心意,當時一顆瘦頭點了又點。張入雲見了笑道:「如我猜的不錯,千三年前斗神界主人便該是巨猙獰,月魁殺了它取而代之,又將它金甲佩在身上助自己功力!對不對?」
邪龍子聞聲笑罵道:「你說這些話是故意找罵嗎?那個姓沈的峨嵋女弟子……」說話間,少年人仔細回憶,待想起沈綺霞人物,又罵道:「那姓沈的丫頭,倒也算是個有資質的,只是她好出身卻架不住你這無賴勾纏,今生今世定要是毀在你手裡了!」
「我對這些沒興趣,即已到的此間,哪裡還能走回頭路,不過一隻扁毛牲畜而已,會操的一點火,便能將我嚇阻嗎?」段驚霆此刻心潮澎湃,早將平日冷靜拋在腦後,為眼前水路繁長,惱恨不已。
段驚霆看著眼前往日熟悉的音容,眼眶又是一片晶潤,雙手探動不自覺的便待往女子懷中撲去。可待觸指魚女冰滑的肌膚一霎,猛然間醒悟,口底一聲哼叱,便將女子甩過一旁,重重跌倒在地,連滾了十幾滾才止了身子。張入雲見他手狠,眉頭一皺,卻聽見少年已大聲喝叱自己道:「張入雲!這條魚是你釣上來的,該由你自己看管,再要是讓她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把這裏所有人的都殺了!」
張入雲亦冷聲道:「我的氣性你也知道,惹是能被你一句話嚇倒,你我也不會相鬥這多年了!」
好在正當他為難時刻,半日不起點波的水潭竟是無風起浪,如煮開的沸水一般。當時便將所有人驚動,魚女們顧是露出驚懼害怕的神情,段驚霆則一改先前頹勢,立於潭水前,虎視眈眈看望著水底,一身殺氣好似芒刺一般的激出體外。當察覺張入雲也往水潭前挨近時,立時喝道:「張入雲!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你今天要是出手壞了我的大事!我定把你二雲觀一把燒作灰燼!」
張入雲見了巨爪向自己一面抓來,也是奮力將獸神爪運動。可到底威力差了好些,自付不能抵亂,少年人吸取前一番妄進的教訓,電念之間運動真力,將個獸神爪列光化了五指曲伸的青爪,與邪月龍爪一觸便是借了勢子,繞身再進。不想邪月真力非同小可,雙爪只一接觸張入雲縱有猙獰甲護持即時間也是半各臂膀垂了下來。幸得他足下功夫天下無雙,萬難之境趾間一點,身休就如陀螺般擰了開去,生生繞開了龍爪的進擊,就再有些餘力也被自己風車般轉動的身休御下,只是如此一來,少年人轉攻為守,到底失了先機口好在空中赤鴉依舊不避寒霜將火焰射下,邪月忙於應付,無暇再顧及自己。
哪知張入雲笑道:「這裏本是龍潭虎穴,段兄本就是立了死志來的,怎麼到了此時反倒沒分曉了!」
段驚霆只當沒有見道,仍舊譏笑道:「怎麼,你何時成的親?可是明媒正娶,迎入你二雲觀的!」見張入雲懶了心思回答,又損道:「哼,你也就是一身倚仗了女人的伎倆,如今出力往西北走一趟,也是怕日後少一個靠山!」
魚籃老人見他開口說出,心氣一松,點頭道:「不錯,正是月魁聖母,可這原先斗神界持掌卻是……」說到這裏,老人又顯了驚怕。
正在張入雲無計可施,只得按落雲頭,有些不甘願的看著段驚霆一馬當先,卻不料駐身後這一瞥,卻從同伴身上看出些端倪。原來段驚霆加速飛奔時,一條冷龍臂也是微微泛出一層晶光,先時張入雲聚力驅寒未曾留心,此時停下了身子仔細相看時,卻是一眼看出。看到對方多少也是仗了外力避寒,少年人心頭一點鬱悶倒是稍稍一泄。張入雲也是心細的,見段驚霆有所倚仗,自己隨身法寶也不算少,施展起來也定能有些效用。
就在她以為得計時分,不料邪龍子竟是拼起平生鬥氣,將周身運動的一陣精光,也不顧寒蛇侵犯,仍是搶步上前,與邪月對印了一掌。當時打得少年一陣倒退,邪月也禁不住對方巨力,身體搖晃,一時堅持不住,撐手在冰案上扶了一把。朱仙子見她竟不敵一個無命後生,一時看在眼裡,目光閃爍,瞧出邪月確是受了內傷,一直未有痊癒。
張入雲未料自己近身十丈來竟埋伏下陌生人,自己卻一無查覺,當時好不驚訝,又知段驚霆此時心情很不好,怕他暴起傷人害了那人性命,忙也起了身往來人落身處縱去。誰知他與段驚霆還未開口喝訓,那黑影已然匍匐在地,口稱聖使,山呼饒命!如此倒令張入雲莫名其妙,正待命對方起身,段驚霆卻沒他這般好心意,運指成風,即時便將來人禁制在當地。
老人聞聲不答,只立了身,環顧四周同族,在他目光下,所有族人也不待其號令便都得行前與廳台前彙集。魚籃見了,猶豫半日指手從人群中挑了十人走近台前。張入雲當眼看時,就見老人指點的都是年輕貌美體格健康的少年女子,一時心上思忖,不由生起一古怪念頭。
段驚霆怒聲道:「誰耐煩變成你這樣的蛆蟲,我煉這雙獸臂,為的只是今日好將你這妖精活活凍死,讓你也嘗一嘗什麼叫做奇寒徹骨?」
哪知艷娘一落地,卻是當先罵道:「怎麼這麼蠢,把我遐觀玉,送落了人手都沒能將傷了這賤人!你放了暗器本事不用,在這裏和她磨蹭什麼?快給我用金燕鏢打瞎她的雙眼!要是再手下留情,就是你想我死在這寒窯里!」說著便催少年動手,不用再顧周進寒蛇。張入云為其逼不過,只得將金燕錁甩出直取對方要害。這金燕錁到底是張入雲慣用的暗器,飛縱經天,當時划起海碗大小的金銀二色的金花。邪月聞聲得了警訊,當時一口寒霧射出便欲將金錁鎖住,哪知張入雲在這金燕鏢上浸淫幾有十余年,威力非同小可,先時已有所算,划動空中的飛鏢竟在空中迭價擊撞,繞了旋子倒打邪月後頸、咽喉兩處要害,其中還有空余的二枚居然又多繞了一個困子還是向了邪月雙睛去的。
段驚霆從不人前示弱,可此刻竟喪盡了往日威風,周身勁道一泄,當時便坐倒在地。張入雲見狀知他心裏難過,正想走開一旁留段驚霆一人獨自清靜。誰知就見得才剛蘇醒的女人,竟起了身走到少年身旁,忽取了雙掌托起段驚霆的臉仔細打量了半天,方深情款款道:「我好像見過你!你知道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
邪龍子聞言略作思忖,終是開口道:「行!就依你,只是若不成事,可別怪我到時手狠!」說著便將寒光劍收攏,駐于身前抵擋邪月冰擊,自己一面卻將左掌冷龍臂泛起,當時一片冰雪向著眼前士衛掃去,果然轉眼收了奇效,得段驚霆冷龍精氣,即時將兵衛們雙足與腳下冰面凍成一線,再不能近前,而張入雲一面則覷了空子,已是一聲清嘯向了邪月一面殺了過去,少年先時已蓄足了力道,當時施展,當真驚若飛鴻,化了白虹一道在殿中躥走。且人還未到,一道紅練已當先飛至邪月身前,來卷案前拘束艷娘的水晶球。
黑龍護痛這才認出對面少年正是當日殺的自己大敗,與謝紅蓮做一處的男子,如今見對方又傷了自己,暴怒之下,頭頸一晃,就見得一顆巨首自衣領間穿出,身後拖了長軀,當時躍在空中。雖說是五毒出身,可竟也被他修鍊至龍形,腮下已顯了龍鬚,四趾爛銀也似的鋼爪,更顯其威猛,只是周身還未披龍鱗,依舊是蜈蚣一樣的罩身環甲,肋下也一樣存得數不盡的細小毛爪,飛騰空中,細爪來回划動,滿口的腥誕落地便是一陣藍火,端地是猛惡非常。
就見得為首的黑龍第一個沖向戰團,想是一心為主,也不顧忌滿天雷火,搶身便是擋在了主人面前,先將布放陰雷最多的艷娘一面接下,他出身靈異,天生的對雷火不怎避忌,當時艷娘陰雷打其身上竟是不得即時爆裂,艷娘見此,運動功力將神雷炸響,未知雷動過後,只將黑漢打得一陣亂顫,一身衣履燒毀大半,其人卻亦如前番一樣的生猛,張牙舞爪仍向了艷娘殺來。
魚女們此刻已驚懼的說不出話來,耳聞得遠處傳來腳步聲,嚇得渾身錦鱗倒堅,直求救似的緊緊抓住張入雲衣襟手腳,鬧的少年人滿把軟玉溫香,可卻滑膩膩的好不難受。
他這一番話說的魚籃老人及至地藏一族盡皆驚色,張入雲見了趕忙解釋道:「老先生不必擔心,我這位朋友向來愛開玩笑,說話當不得真的,諸位也請不要在意。」
果然那寒鴻島內藏玄機,兩人透出地下不過十丈遠近,便已閃入寒鴻島中空的地穴中,只是那地洞雖寬廣卻是一條水路,張入雲與段驚霆法力終是有限,過不得多時只能收了本事顯了形跡在水道中穿行。那水路宛延曲折,歧路甚多,也幸得兩人飛騰本領一流,可以不沾腳下冰水,不然就不凍死,至少未遇敵之前也要將一身精力虛耗許多。
張入雲看了眾魚女舉止皺了皺眉,開口道:「你準備將這些魚人怎麼處置!」
段驚霆卻沒有他這般與人為善的心腸,阻止道:「先別忙放人,是友是敵還沒鬧清楚呢!再說這老東西怎麼也說是這裏地主,就不殺他,也該從他口裡探聽一點消息。」
張入雲看在眼裡笑道:「我也不知道,本是艷娘收俘的靈物,怎麼?她很重要嗎?」又嘆聲道:「但這物事妖龍邪月倒似是很看重,今次一番麻煩,也都是這妖女為此物尋仇招致的。」
邪龍子譏諷道:「所以才說你是偽君子,明知道一番道理,自己卻常做著憐生又殺生事,沒有力量卻只知道說著大話,最叫人看不起!且由你,我也沒功夫和你鬥嘴磨牙,你有能為也不用苦飛數萬里,到人家裡救自己老婆了,幸的這一回的邪月是個女的,要是換了個男妖精,我怕你現在可沒這麼悠哉了吧?」
老人見了鬼爪上的猙獰甲便是大驚失色,再見得還有鬼母金纏絲束甲連眼睛也瞪的大了,半晌說不出話。臉色也變的煞白,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張入雲本想請教他約束獸神爪的法門,此時看來老人是多半不得說了,於是道:「老先生若是怕泄露什麼機秘,入雲也不敢強求!」說著便欲將獸爪放入囊中。
張入雲尋思片刻,心上會意,又問道:「照魚籃先生口氣,你定是在地龍島修行好久,對乾坤教中事極是熟悉的,在下是乾坤教後進好些事理不明,正好請教先生!」魚籃連道擺手直道不敢,但有張入雲求問便俱是詳細妥當的解答,他地藏一族又是鬼母一脈親族,所知所識甚多,當下言無不盡,直至https://m.hetubook.com.com今日少年人才得將這魔教內里知道些個仔細。
朱仙子皺了皺眉道:「即是你這樣不在惜你妻子的性命,我也無意與你爭鬥,此事且放一放,只是猙獰甲我確實極想要到手,就便公子能攜了妻子逃得邪月冷寒宮,我也不會讓公子輕易就走的!」她說話時氣定神閑,神情篤定,如訴家常一樣,只一點也沒將張入雲放在眼裡。
魚女這才知道原來是先前加害自己的少年救了自己,心中一陣迷茫卻又有些歡喜,但腳下卻不由自主往張入雲身前走去,待到了身前竟是一曲身盤跪在少年身前,坐觀少年人垂釣。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杵聲才得停息,正在閉了眼睛的眾人長吁了一口氣,卻聽得一陣金屬滾動聲往了張入雲身前送來。當時嚇得的魚女們齊聲驚呼,待張入雲睜眼來看,果然是仇霸海一副頭骨,眼耳口鼻連同舌頭已被剜去,麵皮也成了稀爛,只裂了森森白牙,雙目早成了血窟窿,黑洞洞似正盯著眼前眾人。
「哼!這該死的獸頭當真好硬!」段驚霆彎腰自張入雲腳下將仇霸海首級撿起,提在手裡饒有興趣的看著。先時為其收俘的三尾人魚雖是心驚膽戰,可終是棄了懷中張入雲,重又匍匐于少年腳下。
少年人半日不語,終是沉聲道:「也許吧!我一廂都是個冷漠的人,行事對人,總不夠誠心!」
「再等一會兒!」段驚霆說話聲中,右掌竟放起赤火,將個仇霸海首級燒化,瞬時間皮肉盡去,只留下一逼骷髏頭,少年人又嫌其下齶鬆動礙事,一把扯下丟于地上,手中便多了一副金光閃閃的鋼錘,段驚霆手上有的是龍筋鐵甲,片刻間往複穿掇便制得一副索子錘,當下置於肩頭,將龍筋于手臂前胸做了英雄扣系了,一眼望去真箇是少年英勇,殺氣衝天。
千鈞一髮之際,就見得邪月周身白光驚顯,寒霧重圍,陡然間本是極纖細的兩各臂膀,平空暴漲了十倍,銀光閃閃已自顯了兩茶神龍臂爪,向了張入雲二人兩種迎來。寒光乍現處,將二人寶物拳風俱都比了下去。段驚霆趁足了勢子一擊,有進無退,見邪月顯了真身,右掌抵了左肘一聲斷喝,剎那間冷龍臂亦是跟著暴漲,堪堪與邪月對個正著。
段驚霆從旁解釋道:「我知道你暗器手段比我高強,特意備了這些蓮子給你,都是海膽石化的,不但威力還有奇毒,小心點,沒解藥的,自己中上一點可有好大麻煩。我聽說你不是有一門鐵研針的功夫嗎?到時要是再手軟不放縱,可小心我隨時背後取你性命!」段驚霆本以為張入雲聞言定會與自己爭辯,不想對方只會心一笑,便將鏢囊揣入百寶囊中。心中一陣古怪,哪能料得張入雲回憶起往日首度出山偷襲敵人,隱娘也曾交待過他類似的話。
張入雲不知其中究里,卻也瞧出氣象不好,回首再看,那神鳥早在金光沒了身影,便不再多言仍往前路趕去。待飛不過百里,兩人面前便出現一座諾大的島嶼,因得魚籃老人提點,果然覺得那海島古怪,彷彿浮於水面上一般,隱隱隨了海流飄蕩。張入雲多年海外行走,見得多是靈山翠谷的寶地。本以為寒鴻島就不比別個總有些靈奇處,誰想卻是一寸草不生比地龍島還要荒涼的惡島。島上一無遮攔,只中央勉強立了一座小山丘,余者就是平原,只命一人登高便可俯瞰整座島嶼。
張入雲見老人打開話匣子,自然樂得聽從,笑道:「如此還請老先生指教,入雲洗耳恭聽。!」
眼看著段驚霆沒了招架處,不料少年右掌里一片晶瑩,寒光生處,竟將自己數點冰星吸了個乾淨。邪月看的清楚,原來是張入雲遐觀玉此刻已落在段驚霆裏手中,當時借寶物之力將自己寒星破去,正在少女驚異,段驚霆卻不落她空閑,手下冰拳已是縱了過來。
而艷娘覷空暗暗持咒,那遐觀玉是她護法第一重寶,早已煉得氣血相聯,玉中雪魅更是幾化了神魔一般為其馭使,邪月初得遐觀玉時又知覺張入雲並不是寶玉正主,不怕他再祭法收回,不想艷娘掙脫梏桎,即時行法運動,為其插在腰間的靈玉即時升起衝天寶光,一個驚乍便已飛起在空中,銀先拋散更是將邪月一身護體冷光收去好些。防不勝防,輕輕巧巧被艷娘收了回去。
見段驚霆著惱,張入雲笑聲道:「這我也知道,不過為人總是該存一點仁字在心,就算是物兌天擇,輪迴常轉。人之所以為萬物靈長也為的心懷了一點仁和。你說我迂腐也罷,不過要我以仁之道,卻去效法禽獸的生存法則,小弟可是不能苟同。段兄,這也許就是你與在下的不同之處吧!呵呵。」
為女子們誘惑,段驚霆欲|火涌動不能自禁,當時捅了女子在懷裡便下了廳台,眾女子見他走了,倒會自行分排,當時分了一半人數跟上,卻又留下當地若干人。段驚霆回首望了留步的女子們笑道:「你們不用多尋思了,這姓張的是個假道學,外人面前不會顯露本性,況且他家裡還有兩個悍妻,長的雖漂亮護起男人卻比惡鬼還凶!想打他的主意,還是等他死了老婆再說吧!」說時節,又伸長了胳膊來拉攏眾女。女子們不置可否,只得回望魚籃。
可段驚霆卻冷笑道:「怎麼不當真,明日與邪月一戰,你我二人生死未卜,他這洞里即有寶物可添我威力,我憑什麼不取?如我明日身死,就是殺了這般人又當如何,告到閻王老子那裡我也只有一條命陪他們!」說了又看著魚籃獰笑道:「所以老頭兒!且把你洞中寶物全搬出來,免得等我自己動手,可就晚了!」
論口才張入雲確實比不得段驚霆,且他又正說中張入雲痛處,當時聞言一驚,忙弱了聲連道:段兄教訓的是。
可這裏邪月才將身體扶穩,腦後又是一陣拳風,一時間女子駭得魂飛魄散,勉強讓過後腦要害,肩頭到底中了一掌,回著看時,就見本為自己冰封的張入雲此刻已是震開了堅冰揮拳相向自己,掌中獸神爪激動,放出七尺青鋒,吞吐不定,當時暗道自己該死,竟失智忘了張入雲還有這一樣寶物在手。
正在兩人睜大了眼睛細看火鳥發威時,未想耳中卻先多一道極細的金屬雜訊,還不及二人掩耳,兩少年頭腦間便如鑽鑽入了兩根金針,刺的自己耳鼓奇痛。出其不意,心下大驚連忙運了真力相抗,而遠方那火鳥則已是引頸高歌,將個剪子一樣的長喙一個吞吐,即時金光暴漲,卻是燒天也似的一隻光球自其腹中射出,當即端端正正的打在那巨嵐上。
魚籃老人聞聲大喜,連忙拜了又拜,當時也不作勢,只道聲:「屬下斗膽賣弄!」說著提了枯木杖往草一杵,張入雲足下一晃,便如墜了雲霧樣陷落在地下。轉瞬間被老人排開岩體數十丈徑深,三人已身至一處極廣大的地府之中。沒想到那地龍島外間那般嚴寒,這地下卻是溫暖如春,張入雲兩人一路北往,都是運動真氣禦寒,凍慣了的,此刻地底溫暖,當時收了功勁,渾身上下登時一陣輕鬆,只是這地府中土腥味甚重,空氣也有些黏濕,叫人有些不耐。張入雲看在眼裡,暗道:看來這北地終是苦寒難養人。可再往眼四周,地穴中兩壁上又生了好些放了晶光的斑斑點點,張入雲是經歷過的,一眼瞧出那些晶光中蘊育的多半是纏玉石,想不到能在這地龍島遇上這樣的寶物,且又是這般多法,少年人心上不由又是一陣疑惑。
見此段驚霆又嗤笑道:「哼,老頭兒!你這一族能脫的獸形,怕是當年也用的這般手段吧!」
張入雲本以為老人是乾坤教教眾,因忌憚自己夜精石威力所以這般害怕,可事實卻並不如他所想,就聽得魚籃答道:「不是,屬下是聖母親兵,今日地龍島有幸得聖使光臨,屬下不能不叩見!」
只是二人縱是身負絕技奇寶,這累番寒流侵襲下來,體力也是耗損極劇,待閃身出了水路,至的一座冰宮時分,也是精疲力竭,回了好半天真氣,才將精神略略恢復。一時節又用張入雲施五行遁術掩了段驚霆奔走,可是周遭四壁都是堅冰,五行不入,以張入雲修行護得兩人行走實是甚為勉強。好容易輾轉多時,才見得一放了精光的殿宇,張入雲見那光彩妖艷,是艷娘修羅刀的寶光,心中大喜忙掩了過去。果見得諾大一處冰殿中央石案上正放了十四柄妖刀,其餘桃花扇與艷娘諸般寶物也在其內。更叫少年人狂喜的卻是案頭還立了一隻手掌大小的水晶球,內里彩影浮動,目光定處,正是艷娘神魂被收了拘關在晶球中。
張入雲搖首笑道:「你以為我想多管這些閑事嗎?」說著取指便點了女子的穴道,不想魚人體質有異,並不似人體,少年人一擊不得成功,只好指尖生力將女子震暈了過去。先一位魚女見同伴倒地,大吃一驚忙沖了過來將其抱住,口裡不停呼喚著「真!」這個名字,因見其不醒,便抬頭滿眼失望的看著張入雲。張入雲見了覺著自己好似做了惡人一般,無奈只得軟語安慰對方,並命她先將姐妹帶出洞外。不料人魚並不領情,指了指他,口手並用,瞧意思已是打定主意要待在少年身旁一樣。
段驚霆一路行走,不發一言,只一心想著怎樣到的地頭,手刃仇敵,如今見得張入雲畏寒,鄙夷道:「你要去冷龍處救人,竟耐不得寒?還救個屁!」說著又手指南方道:「從這裏向南數萬里,有一細小的迴廊無有風雪,不過路上都是邪月爪牙伺服,我和你只一照面便絕是被其知覺,你要是不怕打草驚蛇,只管走那條路就是!」言罷,彷彿故意與張入云為難,一個沖身倒加了急的往前路趕去。
張入雲笑答:「你倒是知機識人,不錯,我確是心中忐忑。」
張入雲見魚籃老人說一句頓一句,顯是心中驚懼,不想一切是非均有自己口中道來,當下照拂其意,垂首思忖,一時回道:「我若猜的不錯,該是月魁斗姥吧?」
魚籃老人見對方沒能領悟的自己懷中意思,只得暗嘆一聲,自己言盡於此,若是被鬼母知道自己多此一言,一族性命只怕難保,當下眼色一黯,便欲領了少年人往主室中歇息。恰在此時老人事先吩咐的族人正魚貫捧了累年打造的兵刃法寶獻上,張入雲無意這些外物,並不願為此耽擱時辰,只是主人即有盛意,自己總得做做樣子觀晌一番。果然他地藏族當真得有奇技,一門寶物俱是出色細緻到極點,縱是顧少陽老人怕也不過伯仲之間,且他族中眾多,一應的法寶齊全,少年一時流連倒是耽擱了不少時間,因見眼前寶物奇幻想起自己一對獸神爪兇險詭異,便取出與魚籃老人請教。
「你敢!」段驚霆縱聲道。
哪知段驚霆聞言哼聲罵道:「這關你屁事,是這般女人主動找上的我,算來還是這島上人欠下我的,我如今多帶了些兵器,大家兩清正好公平。至於這些護符,我又沒開口向人討要,是她們硬要塞給我的,要與不要本還的看我心情,我憑什麼要像你說的一樣,自覺對這班丫頭有些愧欠的。你一個人有兩個老婆就已搞的頭大如斗,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莫非要讓我一樣丟了老婆,飛了數萬里卻不得嗎?」
不想張入雲一句話若得邪龍子大發雷霆,怒喝道:「不會的!絕不會!我一定會活下去!倒是你,以你這般猥瑣人物有什麼本領能活到明日?難道還是像以前那樣,每次都是靠女人救了你嗎?上次在金龍洞中的救得你的那位沈綺霞呢?她在哪裡?而今次這個艷娘又是什麼人?你的相好這多,每次都得搭救,可今次怎麼就你一人上路?想不死都難!」
邪月看了,狠聲道:「原來你竟能將這神龍臂膀操動的如此熟練,怎麼?就憑你也妄想化身神龍嗎?還是只有如此,你才有膽量與我相鬥!」
張入雲聽得這裏,不由疑問道:「怎麼?鬼母已經知道我要來這裏嗎?」
邪月聞聲大笑道:「你!竟然會想將我凍死?哼,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呵,天下間竟有你這般蠢人?見你如此,你那一班死去的兄長姐妹只怕是死也不得瞑目了!」這一句話如觸段驚霆逆鱗,勃然大怒,左臂揮動便是一道寒虹驚顯,迎面向著邪月擊去。見對方拳來,邪月一絲也不放在眼裡,只取了手掌相向,欲將對方寒虹生生收了去,不想觸掌便是一個抖手,雖將那白虹擋下,可自己玉掌上也凍上了一層寒霜,邪月看在眼裡,幾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聽得耳邊傳來段驚霆一聲斷喝,又是一道寒光向著自己而來,晶光閃耀比方才寒虹還要刺眼。少女知來的是飛劍一流,因一隻左掌被封,只得換了右手將體內寒冰鑽運動出來與敵人飛劍交擊一處,誰想空中一個驚叱,運劍雙方都是一個搖晃。見段驚霆寒光劍威力並不在自己冰鑽以下。邪月兩番震驚,眼睛也瞪的大了。
可她這裏疏神,另一邊廂的段驚霆卻又殺至,當時寒光劍與冰鋒相交一處,顧是將段驚霆震得倒縱了出去,可邪月也是一樣周身亂顫,心底震驚,直道段驚霆本領卻比張入雲這鬼母授使高出不止一籌,因欺段驚霆被自己震的倒縱,無及抵擋,少女又是連環將寒星拍出,一意的想去少年性命。
她這陰雷比浮雲子正心雷陰損的多,初看不過一點豆大的熒火,待一中的人身便是霹靂也似的驚爆,且不只有毒,還有陰火,尋常仙家中了登時要被蝕穿皮肉,燒成一血窟窿,便是邪月鱗甲堅密,也是被艷娘陰雷打得一串焦黑。何況艷娘手法陰毒,陰雷施放所在都是邪月要緊必救的要害,一時她段驚霆聯手當真珠聯璧合,打的邪月無個分身之術,張入雲見他兩個招招根毒,自己在一旁竟有些插不上手。
張入雲聞聲將遐觀玉提在手中,看著明玉輕聲道:「如此說來,明日確是沒有一絲取巧之處,前番趨退這隻毒|龍,合靠的是我一眾同門的力量,也許明日我二人許要葬身寒鴻島呢!」
這般寒氣自然不放在邪月眼力,只是段驚霆一身剛力也容不得邪月小覷,當下仍不得不運指成風將來拳抵擋。邪龍子是有進無退的本領,一但得了先手,便是不做一絲餘力的進擊,當下不只拳風疊浪也似的打來,又趁了百忙中,運平生力將遐觀玉做了暗器射至,邪月見遐觀玉白虹閃沒,連點了三指竟也沒能將其攔下,只其中有雪魅不懼自己寒氣。心中一陣作惱,可她心裏又暗貪遐觀玉是一件奇寶,欲趁勢將其收歸己用,當時一頭流水冰瀑的長發一個披散驚乍,發了絕大的龍鬥勁氣,即刻將及身的拳風與遐觀玉一同擋落,再轉了一口真氣,玉手伸出,正輕輕巧巧的將個寶玉接在手裡。
果然二人才一現身,便聽得身後殿門關啟的聲音大作,那玉砌冰削也似的殿堂兩案冷光叢生處,即時顯出不下數百名武士來。段驚霆見了笑道:「當真如你所言,已是候了我二人多時了!我早說你五行隱遁不入流,與人家這般手段比起來,實在是不堪入目!」
魚籃席間極盡奉承,令張入雲很不習慣,當聽得老人有言自己地藏一族已在這地龍島上盤踞了數千年,想起寒鴻島離這裏不遠,便問道:「即是你一族舊居此處,可知道不遠處西方寒鴻島的究里?」
「我與邪月一斗大敗,窮二雲觀眾兄弟之力才得將其趕走,你與她想是多番爭鬥的,眼看明日便要大戰,段兄若是知道這妖龍有什麼弱點,還望能不吝指教!」可不想張入雲開口詢問好久,也不見對方回答,張入雲知段驚霆比自己仇怨邪月百倍,大戰前昔,心潮澎湃,為此也不再想打擾對方。
張入雲見段驚霆取笑自己,知他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主意,當時也不多話,便將祥天交與自己的五行遁術使出,將自己與段驚霆一道施法隱了身形,往島上飛去。而一到了島上段驚霆也是使出自己地行的法術,當時也不在島上雲路飛騰,而是鑽入了地府,直接殺入寒鴻島要害。
張入雲未料到魚籃老人會想讓自己與商暮雲聯手,他雖說精細,卻一時也難以明白老人話中的意思,思忖半晌後點首道:「先生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只是我與商暮雲幾次見面都是惡面相迎,只怕他不得答應,但若真是邪月勢大,我與段驚霆不能相敵,救不得艷娘,倒真可行此一策!為入雲私事,倒讓老先生費心,真是慚愧!」說著抱拳相謝。和圖書
邪月見少年撫了自己臂膀,一道藍光隱隱在其上來回耀動,當即認出是何物,發了雷霆之怒,也不再與對方鬥口,彈指便是將一點冰星打向段驚霆一面。其屬下衛士見主人出手,如得了號令一般,也紛紛踏足上前,整齊劃一,顯是明日操練的極是精熟。
哪知一切都是人魚的詐術,一待張入雲掌力收斂,周身白鱗便是一張,窸窸窣窣將個刀刃般鋒利的魚鱗散了個漫天花雨,打向少年人周身要害。這般伎倆是張入雲見怪了的,雖有些事出意料,當下也不再意,真力透出,手中墨玉釣竿便化了麵條也似的細軟,于空中一裹竟將漫天銀鱗盡皆擋下。正在張入雲暗贊這釣竿和魚線精緻,為真氣操控竟能如人手一般的靈活,不料滿眼銀鱗叢中竟還加了一隻人魚口中射出的水箭,力道無比,電光火石樣的向著自己咽喉要害打了過來。
段驚霆得了金錘,不無得意道:「哼!這金錘指不定也是一件破妖龍的利器,就不知道是砸在了龍身上到底有多痛!」說了大笑,提肯快行比張入雲穿身出了洞外。
張入雲此時已算是道門中人,仙術雖不得,但內里門徑還是知覺一二的,聞得這些護符是一班女子百年貼身佩制的,曉得這些東西幾是眾女的防身第一法寶,如被用來替身擋災劫,身為原主人的女子也要有妨礙,差不是和隱娘當年本命蠱一般的東西。眼見得段驚霆不顧女子們愛惜一時取了這許多,不由沉了聲道:「如此說來,段兄還是不要辜負了這班女子才好!你們本是一夜緣分,如今看來這地龍島兄台日後還要常相往來呢!」
段驚霆冷笑道:「那是你少見多怪,這裏雖是冰原,可一年裡總有兩三個月的功夫遇上暖風,到時氣像大不同,飛禽也回來這裏安家,至於這螞蟻平日里藏了土中沉眠也只等了春歸時才浮土而出。此刻即有食物,自然才得將其喚醒的!」
正在二人縱身上路,不想遠處海面多出一點赤光,速度絕快,斬瞬即至,以段驚霆二人身法眼力竟來不及躲避發覺,驚覺之間,赤光飛渡,已是從自己身邊不遠處閃過。兩人目光非凡,當時瞧出只一隻金冠紅羽,長頸細身的俊鳥,如流星也似赤艷艷的自空中躥過,因是一身赤羽鮮艷之極,飛動時分尾后也彷彿拖動著火光一樣。兩人均是見識極廣的,可當時卻沒有瞧出那鳥兒的一些來歷。待運的眼色查度時,反覺得那俊鳥回瞥了兩人一眼。當時二少年心頭一震,如遭了霹靂一般,心中驚動,只覺雖是一隻鳥兒,可眼珠卻如人一般靈動,目光靈動,透著人一樣的機智。
邪龍子疑心甚重,怕張入雲這般說話是來套問自己生世,當時思忖了半天,也沒開口。正在猶豫時,忽然驚覺身前草叢中有異動,當時怒喝道:「什麼人!」說著將個左手冷龍臂耀得一片晶光,直打得草平地陷三尺,生生將一黑影從地底震出。
段驚霆聞聲笑道:「老頭兒!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一雙眼睛和鼻子雖能觀人好壞,你腸腑里藏了些什麼東西,我閉了眼睛單憑氣味就能聞得出,連食香那樣的老鬼都得倚重你這一族,你手底定藏了些好東西,我也不要你什麼刀劍之流的兵刃,你有什麼奇巧的東西只管拿來我瞧,若是我看上眼自然拿走,若是有藏私,我臨走之前定將你個不透氣的洞府砸個稀爛!」
原來地藏一族本生在食屍界,萬年前得天地造化施化了人形,其間繁衍生息,直到得今日才有眼前境地,只奇怪的是鬼母雖殘忍,可這一隻親族卻是心性溫和,嚮往人間福境,恥于那食屍界中苟存,數千年修積才能循機升座人間界,鬼母念其同根本族倒也不怎麼干預,由其自生自滅。好在這一族雖是溫和不忍殺閥,卻有一門制器治金的本事,所鑄器具均是極上乘的法寶,為此上鬼母倒有些倚重此一族來,這地龍島因在狹間邊緣,靈氣極盛,地下纏玉石盡有,一族人靠的一門本事為食香鬼母造器,千多年來也得了個平安。只是到底為鬼母束縛,前日顯身命其招看張入雲一行二人,一族人哪有不奉敬的道理。
張入雲先時怒火衝天,卻是天性善良,不能狠毒至段驚霆這般境界,起先還能忍耐,可時久也是皺起了眉頭。至於身後的人魚,也有驚懼的也有見了血腥殘暴而歡喜的,但到了兩個時辰之後,所有女子都為了段驚霆殺神惡鬼一般的形態嚇得渾身顫抖,再不敢生一些歡愉的神色。而張入雲知此時出手阻攔,段驚霆絕是和自己一場性命相搏,當時無奈,乾脆閉目盤膝與自己地上運功療傷。
張入雲見段驚霆說話時,嘴角眉頭俱都扭做了一處,知他不是在做假,當時心間一陣煩悶,生怕還未與邪月見面,自己又將與段驚霆較量一場。段驚霆生負血海深仇,又是個乘張邪氣至極的性,越是臨近寒鴻島他一身殺氣越重,卻不要到頭來拿了這地藏一族試刀才好。
「哼!做多了愧心事的人都是這樣!」
那地藏族女子最能觀人眼色,雖然張入雲一身龍陽並不在段驚霆以下,但只憑氣息便知他不是好色貪淫的人物,多半不能如一族所請,于這地龍島下留得遺族。當時勉強留在當地,只為的是長老在場,今見張入雲開了口明是鼓勵眾人隨段驚霆而去,因腑內已為欲|火煎熬竟是不再等的魚籃應允已是捅了邪龍子而去。直樂得段驚霆縱聲大笑,就是性高如他這般男子,此時也經不住的得意忘形。
可艷娘自收回隨身法寶,便將寶物紛紛祭動,一時間刀影縱橫,鬼魅亂舞,竟比段驚霆還要猛惡,當時於三人中居了主體,反是二少年從旁輔助,張入雲本在救得艷娘心思有些鬆懈,可想起段驚霆此來是為了與邪月清算血海深仇,一旁艷娘又是一副邪月不死絕不得甘心的意思。張入雲外柔內剛,知今日若留下邪月性命,日後二雲觀與百花谷絕有無邊後患,當時心腸硬起來,也施了辣手,彈指神通擊出,均是往了邪月死穴射去,鐵蓮子驚飛,也儘是落向邪月要害,他三人都是雲龍一眾中出類拔萃之輩,一旦聯手威力無窮,尤其張入雲與段驚霆各門本領均是差相彷彿,相互輔助,只打得邪月一些反擊的機會也沒有,大佔了上風。
朱仙子聞言即時答覆道:「你是擔心自己與你妻子的安危嗎?若真是這樣你倒盡可放心,我即得了你好處,絕會放得你與妻子一條生路。只是你身邊這位少年,他與邪月有舊怨,我卻不好為他開脫,怎麼樣?這樣的條件你可滿意?」
張入雲笑道:「不好意思,這遐觀玉是我妻子的護身寶物,若是丟了她,定要被她罵個厲害!」張入雲開口時臉上還掛了笑,可言及艷娘,麵皮便已顯得僵硬,想著從未在人前開中言其是自己妻子,反倒是今日與個最不相宜的段驚霆面前稱道,早知當日應該在佳人面前多透露些心事,也好搏艷娘歡喜,而此刻艷娘被擒,照其性氣,勢必受更多折辱,是以眉頭深皺,滿臉憂急!
好在段驚霆此時心顧著怎樣上島,只冷哼一聲,便再不言語,未用再藉機恥笑少年。
張入雲搖首笑道:「既然段兄開口,我倒不好不賣些情面了!老人家,若有住處,麻煩引薦,我二人也睏乏了,想逗留一晚。」說著指動清風,即時將老人身上禁制解了。
正在激斗中的張入雲哪裡能料的這些,他與段驚霆被近身衛士與邪月寒星打得兩邊交困,招架不及,片刻間已是險象環生,若不是二人都有一身極深厚的外門功底,只怕累也將二人累死了!可是如此下去終是有敗無勝的局面。張入雲心系艷娘,怕段驚霆臨到危急時不顧身邊人生死,使出雷霆般手段,情急智生,心念閃出,當時細聲與段驚霆囑咐一道良計。
張入雲陪了小心道:「就如此,邪月終是年深功厚的乾坤授使,法寶出從,怕也難保不被人查覺,有段兄地行術與小弟隱遁相合,當能收奇效,定不會使對方察覺。」
老人也頗頭痛,回首欲請張入雲示下,卻又哪裡好意思張口。倒是張入雲先笑道:「段公子早得冷龍臂,一身精氣無人可及,數年前又取了一半金龍龍陽,更是威猛。眾位姑娘倒是不用為公子身體著意!」說到這裏少年人也覺過犯淫邪,住了語言。
老人臉色驚懼,大了膽子指了少年手中金鱗道:「聖使手中這金鱗乃是天地奇獸巨猙獰的防心背甲,從共一十五片,本是被斗母月魁聖人圍了防心要害的,聖使可知道?」
越離得寒鴻島要緊處近,張入雲心思也越是不安寧,想著艷娘近在咫尺,只差得一線功夫便可將人救走,少年人也是不計較危險其他。待的眼前水路匯聚成潭沒了去向時分,見段驚霆一個猛子扎向潭底,張入雲想也不想也是跟了過去。
段驚霆見了冷笑道:「怎麼?剛才你不是還笑的很開心嗎?如今怎麼又收起來了!你不知道嗎?你一副少女外像音容,笑的時候著實不難看呢!」
見此張入雲翻手再抖,即時紅綾旋又暴漲,繞過冰幃再取水晶球,卻不邪月長臂揮動,已將水晶球撥過一邊,只差了寸許終沒讓少年拘中。而此刻先時被震飛的寒蛇重又殺來,張入雲已是無暇再運動混天綾,就在邪有自以為得計時分,那一直安穩在案頭的水晶球,卻在這當兒無風自動,向著紅綾方向滾了兩滾,即時被張入雲翻手拿了,當下也再不顧寒蛇來襲,硬是拼了將護身真氣放出,挨了兩記妖蛇重擊,也將晶球后了回來。待一入手,少年人便於掌心發力,拼了再捉動純陽真火耗損內力,但聽得一串悅耳的碎響,張入雲身前一片霧光,登時多了一人來。
正在二人爭峙時分,身邊魚女見狀,忽地近前,取雙掌也來幫襯張入雲,只是並不用力,手掌按下激起水晶魚線一陣顫抖,將訊息傳了下去。張入雲也算精細,趁獵物收到魚女信息瞬間遲疑的當兒,又運了平生功力將釣竿直劃了個滿月一般,一個水浪濤天,終將獵物提離了水面,水花四濺,來人亦是重重摔倒在潭邊。
張入雲見敵人來犯,皺了皺眉,也是運指成風,雙手十指連番彈動頓時白虹如布了羅網樣的驚顯,打得眼前寒宮冰屑飛濺,人抑馬翻,待塵埃落定,已是倒下一排敵人。正在少年人稍緩了一口氣,被洞穿要害的衛士卻又是翻身再起,身上的傷口卻如冰雪一樣自動凝結,復又歸了平整。張入雲見此,轉眼瞧了邪月一樣,果然少女腳下散得一層冰霧,與那數百位衛士聯成一線,任自己怎生殺手,衛士們也是不曾傷分毫,到此境地張入雲也住了手,知道不重傷邪月,這班冰人是怎麼也不會被殺死的。
那魚籃是個精細的老人,見張入雲注意到兩壁,當時也不說破,只當先領了二人往地府深處行去,段驚霆自然也看出這地下藏的寶石,只是他至今並未信任老人,一路上仍是留神戒備,並未將纏玉石放在心上。
邪月見她要走,挽留道:「朱姐姐莫忙著就走,今日鬼母新收的授使也來,姐姐多少也該看看他的本領后再做去留吧!何況冰晶我也還未交與姐姐,等我將這二人打發了,再與姐姐取來不好嗎?」
張入雲聞言點了點頭,與魚籃道:「對不住,倒不能放你就走,我二人還有一些話想請教你!」
及至洞外時,果是段驚霆已不耐等候,正將洞外礁石踢的飛沙也似,一見張入雲行來,便是拔空往北就走,也不顧跟隨自己的人魚。張入雲見他縱身也只得跟著躥出了勢頭,只是身後即刻傳來一聲驚呼,回首只見「魚」與同伴大聲呼喚自己,當時只得囑咐眾人道:「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段驚霆難有被張入雲諷刺的時候,聞言卻未變色,反罵道:「你知道些什麼!我自然是不耐這些零碎的小玩意,可這班婆娘都說這些是自己貼身保命的護符,他地藏族有些古怪門道,這些首飾都是自這些女子自幼年起始貼身佩帶的,沾染了數百年靈氣,多少應該有些作用,我取來是為了防身用的,你當是定情的信物嗎?說的真是可笑!」
段驚霆正在一旁喝酒,聞聲忍不住大笑:「你胡說些什麼?那個鬼母又腥又臭,能安好心待這笨蛋,就真說了這些話,也是套定的圈子,就等這蠢貨去鑽!再退一萬步說,這班通天手段的老鬼們會為了他這麼小不點兒相互制氣?張入雲就是再蠢,你這老兒也該換些能唬得住人的話來編排!」
稍時段驚霆背了一頭白熊自海外踏浪歸來,少不得二人剝皮削骨,合作燒吃。雖是兩個男子,廚藝卻都來的,時辰不大,火上便已飄出肉香。張入雲外功深造,近日雖已能服氣避谷,可要吃起來仍是食腸寬大。可不料段驚霆的肚腸竟比他大上一倍還不只,一頭白熊,被兩人連吃帶精揀,恰是堪堪吃完,余了骨架在當地。
段驚霆撫了自己一條臂膀,冷笑道:「你不過就是只滿口流著腥涎,躲在冰窟里的長蟲而已,到你這寒窯何震什麼膽量?」
尋思間,便伸手往了百寶囊中探去,不想第一件觸碰到的便是艷娘的遐觀玉。少年人當時心間一動,取在掌中仔細觀看,但見玉光流溢,雖已被艷娘鍛煉成一塊冷玉,可此刻張入雲透骨奇寒,觸手卻是一片溫曖,內里雪魅化身的女子還在,依稀認得張入雲,當時見了也守了主人的禮數,拜了兩拜。
不想這句話卻惹來段驚霆一陣恥笑,道:「你就是用這樣的方法才賺到那麼多侍妾的嗎?性急起來,竟連這些未開化的畜牲也不放過!」照張入雲往日心氣自然要與對方一陣口角,可話到嘴邊即覺得太過傷人,無奈一聲苦笑,便是當先上路,隨手又將銀瓶描繪的寒鴻島海圖拋于了段驚霆。
朱仙子不料邪月竟然會落了下風,她一直立於邪月身旁不過七尺境地,周身常為交戰雙方驚雷波及,可佳人卻似個沒有實體的虛影一般,一絲也沒不受眾人攻擊威脅。當時見雙方斗的久了,終不耐道:「邪月仙子,你今日以一敵三俱是強手,其中更有鬼母授使,就是落些下風也不見得有甚難堪。你我相識也有數百年時光,何必人前爭這一點點意氣,趁早將這些人打發了,我好取了寒精歸返!」
而一浪過後,就見又是一浪打來,勢比先時還要猛烈,張入雲見了皺眉,只得縱身再往回落,以避那些毒水。不料洞頂的段驚霆卻是得訊一聲大吼,足間一點便往了水花深處落去。張入雲與段驚霆幾番交手,知他並無避毒的本領,正在心驚,就見縱起身勢的少年已是揮起左拳,排出一串冰星,晶光閃處,竟將個撲天的水浪與瞬間俱凍做了寶藍色的堅冰,如水晶花般四濺,似龍蛇樣躥走,煞是奇幻詭異。而段驚霆冰掌又是一伸,便見寒光劍冰鋒透掌而出,直往冰浪中心躥去。再聽得一聲慘叫,少年這一劍竟是輕輕易易得手。
「不錯,不錯!這巨猙獰便是當年玄武嘯天,玄武者斗神也!以斗母威力竟終將戰神殺死,聖使!您這一去寒鴻島當要小心謹慎才是!」老人衝口而出道。
段驚霆則冷笑道:「你這雪妖也是冰雪中的精靈,自然招冷龍忌憚,不過與那賤人相比,這妖物還不成氣候,難堪大用,你用她避風雪尚可,比斗時若想倚其為勝那就只能是妄想了!」可他話雖是這麼說,一對目光卻是牢牢把定在遐觀玉上,不捨得移走。可誰知張入雲早將胸襟一裹,打消了對方心事,見張入雲舉止,段驚霆不由罵道:「你以為藏在懷裡我便拿不到嗎?且你平日最擅喬裝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此刻在人前將個女妖精捅在懷裡,就不怕傳出去為人恥笑嗎?」
果然魚籃聞言臉色一變,躇躊片刻,才開了口道:「本來我地藏族由聖母特允在這地龍島歸藏已是不聞世事的,可是數日前聖母竟顯得金身,命我族人迎接聖使……」
到了島上就見四野一片荒亂,沒見走獸飛禽,樹木也不見一棵,只有些肥厚的地衣苔蘚間或隱落在山丘下。段驚霆是無肉不歡的性子,左右回顧不見鳥獸,便開口命張入雲生火,自己卻是轉身又往島外去了。張入雲知他去打獵,並不攔他,擇了一背風處的凹穴歇下生起火來,好在那些地衣草皮倒頗能舉火,不過片刻功夫,竟被張入雲營起一小小火塘來。
張入雲笑道:「多謝你一番招待,段驚霆即已在這裏安卧,還請魚籃先生擇一處好教入雲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