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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將軍時還是個豆丁呢！將軍一隻手就能給他拎著走！

孔融一開了這個遠看道貌岸然，近看禮樂崩壞的頭，在座的諸位文士立刻歡樂地討論起來。

孔融在雒陽的宅邸不算大，布置得也很簡樸。

「頗合辭玉將軍的性子，」徐庶笑眯眯地說道，「聽說鄉野中有許多兵士自備糧米，也要進京來赴一赴這場盛會呢。」

「足下去不去？」有人突然說道。

箭塔上正在東張西望的弓手趕緊將頭轉回來，重新對著營外。

以陸廉的脾氣，登門勸誡應該是不至於被一頭創死的，公卿們想了想，但被她趕出來也很沒面子！

太史慈應該是很尷尬的，但就這場盛會而言尷尬的人多去了，武將尷尬，至少還是有個名正言順與同袍們一較高下的理由掩蓋過去的。

那位參軍回頭看一眼，「無事，無事，只是幾個親兵聒噪，已被將軍懲治了。」

那個小鬍子參軍就立在營門前，有點尷尬地用腳摳摳地上的土，又望望轅門兩側的箭塔，再狠狠咳嗽一聲。

——大將軍辦了這樣的盛會, 為的是什麼呀？

有人沒忍住，忽然就把頭轉過去了。

「孔公如此說，」徐庶還是笑眯眯，「不如在下去往胡林登門拜謁——」

大漢三興，不僅雒陽處處要新建，各地的秩序也要重新建立起來，為此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他們是沒有這樣的閒情逸緻一點點裝飾自家宅邸的。

這話說得很不妥當，軍法官立刻把眉頭皺得緊緊的，「將軍庶務繁忙，既有士卒于帳前無禮，你我正該上前替將軍分——」

我們要去參加大將軍ｍ•hetｕbｏok•com•ｃom的婚禮！將軍！我們要打著為你討回顏面的幌子去討一討獎賞！將軍你且忍忍吧！

但更多的人還是很穩，連東張西望都沒有。

——兄意若何？

將軍走上前去，飛起一腳，嗓門最大的那個新兵仰面朝天, 結結實實地被踹飛在地上，摸著屁股哎呦哎呦, 眼淚就差點掉下來。同袍見他遭難, 有狡猾的已經準備開溜了, 有厚道的上前扶了他一把，有自私的竟指著他笑, 笑得還賊開心。

偏偏周圍的人第一時間都沒有同他講話，這人就更顯眼了。

但問題是和他有什麼關係呢！和司馬懿也沒有關係呀！他們雖年輕，卻也已經成家……況且就算不管這一條，將軍也不會看他們的好吧！

他們這樣嗡嗡地討論來討論去，其中一個坐得很端肅的人就顯得有些顯眼。

——若是作辭賦的話，在下或可一試，但若論騎射，在下，在下恐見笑於人前呀！

這位太中大夫不僅有大把空閑時間，而且所有人都覺得，給他多一點空閑時間，讓他鑽研學問也好，寫寫文章也好，回家裝修裝修房子也好，反正只要不讓他對朝政說風涼話，那就什麼都很好呀！

他的脖子有些僵硬，轉起來就「咯咯」地響。

所以將軍聽了這個大嗓門在那裡亂嚷嚷就沒忍住, 一掀帘子就出來了, 氣勢洶洶：「爾等不用心操練, 在此喧嘩, 成何體統！」

「長文應了？」楊修快樂地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長文必去的！」

那人像是綳得很緊的神經被人撥了一下，有hetubook.com.com些反覆在腦內演習過許多遍的話突然就飛快地說出來了：

「既為野宴，」孔融一本正經道，「原不該拘泥於軍中之限呀！也該令辭玉將軍看一看世家郎君們的風度！」

「那倒也不必。」孔融立刻接了一句。

兩個人一問一答后，非常突然，又非常自然地看向陳群。

所以孔文舉就悠閑地拿了自己那份祿米，並且成功活成了雒陽世家羡慕的對象，再加上他算是很早就入股劉備集團的股東之一，那來他家中做客，順帶誇一誇這宅子的人就更多了。

陳群有點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

但竹子長得茂盛，且不雜亂；池塘里的魚活潑，但不瘦小；長廊走起來帶著一點咯吱咯吱的響，但還頗結實。配上半舊的竹簾，半舊的竹席，以及那麼兩三件被擦拭得乾淨剔透的茶具，這屋子就處處都惹人喜歡了，特別是這群文士過來作客，那就不只是心曠神怡了。

這樣的看法並不稀奇，朝堂上已經有公卿這樣批評過了，當然批評歸批評，陛下說，「我既已應了她的請，便不當再改口，不若卿登門勸誡，令其改了主意便是。」

——陛下既然必定到場的，咱們豈能不去呢？

「以孔公高見，當云何？」

——大婚時還要比試比試，那這就很明顯了對不對？肯定是大將軍對新郎還有些猶豫，不滿意的地方！

反正將軍還沒進青廬，那就可以再放手一搏！

那新兵被扶起來時齜牙咧嘴，又氣又急又不敢吭聲, 只能乖乖趴地上, 聽將軍氣勢洶洶地罵幾句場面話。

就算尷尬，那也有限呀！

和*圖*書「營中可出了什麼事？你何故攔我呀？」

青州兵看著都很乖, 但趴著聽訓時竟還擠眉弄眼——他們有充足的理由擠眉弄眼。

「驃騎將軍大婚之事，諸位可有耳聞呀？」

——將軍！將軍同大將軍是什麼樣的情誼？可不要泄氣呀！

畢竟陸廉是當世名將，既然有這麼場盛會，武人們其實也不太在意她那些小八卦。以陸廉和陛下關係之親厚，到時候陛下一定會到場，那在天子面前出出名，亮亮相，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

孔融籠著袖子，將臉板住，「此正農務勞重之時，那般兵卒既已解甲歸田，她便不該又將他們好勇鬥狠之心挑起來。」

儘管正在默默喝茶，但諸葛亮沒有溜號呀！他聽到孔融和徐庶在那裡嘰嘰呱呱一唱一和講些什麼了，無非就是想給年輕的士子們也拉出來遛遛，湊個熱鬧！

大熱的天，對面的軍官就懵了，不明白他這是在故弄玄虛個什麼勁兒。

「我觀孔北海此人，」司馬懿也小聲道，「看熱鬧沒夠。」

要是叔父尚未成親，要是叔父在此！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有人氣息一滯。

「仲達看我作甚？」他小聲道。

「今日操練已畢！」儘管老兵們不怎麼懼怕將軍，但仍然很精乖地縮頭縮腦，假裝出一副鵪鶉模樣，只有那幾個新兵年輕氣盛，剛剛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將軍！將軍！帶小人們去見識見識吧！」

參軍立刻伸出一隻手，神神秘秘地擺了一擺。

陳群突然住嘴了。

諸葛亮有點發愣地看著這人。

眾所周知, 古代士兵的地位其實是不太高的，但他們自和*圖*書己沒什麼概念，軍官們對此也沒什麼概念。

太史慈氣都要氣鼓了！

所以這麼一大群各種出身各種年齡的武將湊在一起，子義將軍在其中多半是作為出類拔萃的那一個被讚賞被羡慕以及被挑戰的。

所以各路投降過來的武將就摩拳擦掌，立刻開始了魔鬼特訓，而那些被陛下當成子侄看待的晚輩們也準備在這一次盛會中大顯身手——關羽張飛趙雲都是有兒子的呀！大的二十幾，小的也有十七八啦！都是意氣風發的青春正當時，他們也很想讓陛下看看他們的真本事，讓陛下知道他們不是混吃等死的勛貴二代呀！

這宅邸最出眾之處在於——它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處新建起來的宅子，它和它的主人，都像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雒陽一樣，處處透著那種閑適的優雅風度，這怎麼不令這群也在雒陽待過，也對雒陽很有感情的文官們羡慕呢？

連陛下都是這樣認為的！

當然今日誇這屋子的人不太多，因為他們多半都來過不止一回，並且他們來這裏時也都各懷心思。

那脖子還特別靈活，一轉就轉了個角度特別誇張的彎，給後面默默喝茶的人嚇了一跳。

「將軍且細思呀！若到了那一日，文遠將軍敵不過將軍，他們并州兵也敵不過咱們青州勇士，他張文遠憑什麼——哇！將軍！哇！將軍饒命！小人不說了！」

——為咱們將士們？那是自然的，但這場盛事歸根結底, 不是大將軍大婚嗎？

要說看上也是看上他叔父呀！

……但是，孔融有。

當然，羡慕是羡慕不來的。

——怕什麼，我與子義將軍營中的一位牙門將ｍ.hetuｂｏok•com.ｃｏｍ相熟，我請他來指點你一番就是！

「諸君既去，為何獨我不去呢？孔公所言甚是，雖為野宴，也須——」

坐在他身邊的楊修笑嘻嘻地同他身後的簡雍說道，「雖說將軍看不上在下，但在下也願勉力一試，為軍中將士們助助興嘛。」

有人也接了話，但這些事早都已經處理完了，要等這位太中大夫想起來才管的話，百姓們早就把懷裡的黃布條掏出綁頭上，來一次經典活動復刻了。所以孔融問，幾位文官回，一來一去又耗費了一點時間，順帶讓僕役再倒一次水后，主人家終於覺得閑話說得差不多了，開始了正文：

他們會用各種優美的詞句來誇讚這裏，但他們心裏想的卻不是那些東西。

於是他們只能心有不甘地板著臉回到家裡，將自家兒郎們都拉了來，高矮胖瘦挑一挑，看看有沒有能在這場野宴上奪得頭籌，謀得陛下青眼的人。

有軍法官聽到營中喧嘩，匆匆忙忙奔著這邊來時，還未進營，就被相熟的同袍給攔住了。

軍法官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趕緊也將頭轉過去，從營門前溜了溜了。

太史慈自然是不曾泄氣的，他居高臨下望著這一個個賊眉鼠眼，苦苦哀求的腦袋，聽他們或囁嚅或嘟囔，或哀求或牢騷，反正中心思想都是一個：

孔融摸摸鬍鬚，講了幾句廢話，比如天氣如何，比如往年天氣如何，比如今歲各地下不下雨，下多少，那些旱了澇了的地區，朝廷有沒有派人去管一管呀？

說話間將軍帳前那陣聒噪低下去了，突然就又有一聲冒出來，飄到了營門前。

但文官們尷尬起來，那就無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