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只聽他咳嗽一聲，舉起面前酒杯向著鄭袁淑華道：「大妹妹，這趟爹爹生毛病還要麻煩儂回來，真是辛苦了。為兄敬儂一杯。」

根據現有史料，筆者大胆推斷陶女士其實是袁先生父親的私生女。因為某種原因，父女不便相認，因此袁先生代父親收陶女士為義妹……」

鄭袁淑華神情自然地點頭回道：「謝謝大阿哥關心，屋裡廂還蠻好啊。」

袁淑華嫁的是鄭家長子，鄭垂。

我們的袁大師也只好親自出馬「活絡氣氛」了。

到時候，袁大師的大妹夫鄭垂會官拜偽滿洲國國務院秘書官。「幸運」的是，他在46歲壯年之時就暴病身亡了。

「……」

話說他這麼一位註定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怎麼能有這門親戚呢？

而當袁燕倏回國之後又聽到了一個噩耗，陶夫人聽到自己丈夫亡故也一病不起，撒手西去。

小陶子從容地來到顧太太身前，行了一個中式福禮，嗓音清脆地道：「見過太太。」

這場家宴既沒有什麼「男女不同席」的說法，也讓二姨太和三姨太這兩位小妾上了桌。

我們的袁大師在回來的路上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雖然她話是這麼說，不過桌上的氣氛肯定是變得壓抑了一點。

雖說辛亥之後老鄭只能在上海噹噹「海藏公」，不過他可是我大清的名臣，www.hetubook.com.com還當過宣統爺的帝師。在賽里斯的遺老圈子裡面，他儼然就是我大清孤忠之臣的首領人物。

我們的袁大師如今也習慣在別人的服侍之下用餐了。而且比起他的Mistress布魯克斯女士和他的未婚妻魏明珠家中鐘鳴鼎食的STYLE，眼下根本就是一個小場面。

知書達理還能去當漢奸了？

沒錯啦，袁老爺子的親家翁，袁大少爺的姻世叔，袁家大妹的公公正是我大清天字第一號的遺老——鄭孝胥。

義薄雲天的袁二爺哪裡還坐得住，因此丟下家裡面的事情直奔嘉興把陶紫薇給接了出來，還收為義妹。

原崑曲表演藝術家的四姨太照顧袁老爺子不方便來，袁家老二上班，袁家老三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所以客堂間的大圓桌旁坐了八個人。

胃口本來就超大的他也不用擔心長胖和糖尿病的問題，加上真的有點餓了，所以吃的那是酣暢淋漓，風捲殘雲。

等兩人幹了這杯之後，袁燕倏十分「關切」地問道：「大妹妹，儂屋裡廂還好發？」

不過錫幫菜有個非常鮮明的「特色」，那就是——SWEET。

這個「屋裡廂」問的自然不是老袁家，而是老鄭家。

顧太太認完了這個過房女兒，午飯時間差不多就到了。於是順理成章m.hetubook.com.com地來了一場家宴。

無錫的「錫幫菜」是淮揚菜的一個分支，實際上，江南地區的大部分地方菜系都源自淮揚菜。

所以一想到他父親這一番心血最後搞出了一個漢奸親家，袁燕倏真的就想吐血啊。

袁家大姐也端起杯子道：「大阿哥言重了，這是小妹的本分。」

前者就是自家人了，一般情況是要改姓的，而後者不過就是西方的教子教女而已，屋中眾人一聽這話，同時躬身致賀道：「恭喜太太，恭喜四小姐。」

這家裡面還不是一個兩個漢奸，而是全都落水當了漢奸。

眾人頓時啞然，因為哪怕是作為家中的嫡長子，袁燕倏這話問得還是過頭……甚至可以說是無禮了。

而且還有一個蹊蹺之處，在美國留學過的陶女士父親除了袁燕倏先生之外，沒有一個人認識。

不過我們的袁大師兩輩子都是無錫人，就好這一口。

既然是家宴，那麼規矩也就不是那麼嚴謹了。

「陶女士的身世在史學界一直爭議不斷，原因就在於只有書面材料而無相關佐證。有人甚至走訪過嘉興所有陶姓家庭，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門親戚。

顧太太一看自己兒子這個吃法，頓時就……傷、心、不、已！

聽到自己母親這麼說，袁燕倏也只好放下筷子，出言勸慰道：「這是m•ｈeｔubｏoｋ•cｏｍ.cｏｍ天將降大任於兒子也，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啊。」

這個時間點上的老袁家可是沒有絲毫的敗落之相。

鄭垂的長子，就是袁燕倏的大外甥名叫鄭廣元，娶的是溥儀的二妹，也算是偽滿洲國的駙馬爺。

她褪下了一隻碧綠生青，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翡翠鐲子，拉過陶紫薇的手帶了上去道：「各是姆媽給你的見面禮。」

「迅哥兒，儂這樁事體做得對。」

眾人飲了幾杯子淡酒，吃了幾筷子甜菜……

就在這時，門帘一掀，兩位年輕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不消說，正是袁淑華和袁淑英。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迅哥兒，這幾年真真叫苦了儂了。儂還吃了兩場官司，被人開槍打傷了。一想到這些事體，姆媽心裏面就……」

相反，隨著袁燕倏這位留美博士的歸來，那更是錦上添花。所以多收養一個小女孩對這種大戶人家根本就是一個小CASE。

照理說問到這裏也差不多了，不過誰也沒想到袁大少爺眉頭一皺，出言追問道：「伊拉（他們）鄭家待儂還好伐？」

為了這樁婚事，袁老爺子那是費了很大的心血，不但欠下了無數人情，光是嫁妝就填進去袁家當時的一半家產。

畢竟這兩家的門第有點……確切地說是很是有點差距。

陶家只留下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孤女。不用問，這種情況肯定就有人想要吃絕戶了。

「再講，兒子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好孩子。」顧太太轉頭向著室內眾人肅聲道：「今朝開始，伊就是阿拉袁家的四小姐，我呃過房女兒了。」

這下子不但連袁家大妹，其他人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非常難得的敦厚人」最後還不是也當了漢奸，還成了「非常倒霉的早死鬼」。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顧太太打量了她一下，點頭贊道：「生的真是標緻。以後叫我姆媽，覅叫我太太。」

顧太太聽完了小陶子的來歷，便給自己大兒子點了一個贊。

更何況，袁大師此種「汝妻子吾養之，汝勿慮也。」的義舉完全符合賽里斯傳統道德，就算顧太太心中不喜，表面上也要過得去的。

「咳咳咳……」

只可惜這個國不是中華民國而是偽滿洲國！

「姆媽，兒子我不是跟你講過了嗎……」

而站在袁燕倏身邊的袁家三妹的小臉之上閃過一絲不予之色，不過她最後還是低下頭不甘願地同聲賀道。

說到底了，他們老袁家還是不夠有小錢錢吶。

——節選自《關於陶女士真實身份的推測》，《袁燕倏研究》第十三期

別說菜里不大放糖的北方人了，就連慣於吃甜的南方人都不一定習慣。

當然啦，客堂之中還站著好幾wｗｗ•hetuｂoｏｋ.coｍ•cｏｍ位服侍他們吃飯的傭人。

顧太太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道：「是哦，是哦，儂回來就好。今朝是替紫薇接風，就不講這樁事體了。」

過房女兒（兒子）和乾女兒（兒子）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日後還要飛黃騰達一次，就成了國務總理兼陸軍大臣兼文教部部長。

卻說袁燕倏在紐約之時遇到了陶紫薇的父親，這位陶老兄乃是他的至交好友，一起逛……那個圖書館，一起打……那個小白球。總之吧，他們兩人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好基友。

幸好這個時候，顧太太出來圓場道：「當然好呃了。鄭家可是知書達理的大人家，大姑爺又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敦厚人，哪能會對阿英不好呢？」

敦厚又有個屁用？

聰明的小陶子也不推拒，雙眼閃動著感激的光芒，帶著一點哭腔道：「謝謝太……姆媽。」

堪稱賽里斯第一甜的錫幫菜，可不就是甜菜嗎？

還沒等這兩位問安行禮，顧太太便指著陶紫薇笑說道：「倷兩個來得正好，這是倷呃新妹妹……」

好吧，她還不是原配，而是續弦。而且鄭垂出生於1887年，比鄭家大妹要大了十幾歲。

「過來讓我看看。」她和藹地對著陶紫薇招了招手。

可惜天妒英才。這位陶老兄不幸在異國染病身亡，臨終就把自己妻女託付給了袁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