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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著眾人再次問道：「諸位還有什麼高見嗎？嗯，張女士必有教我！」

一百年後有條網線就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一百年前要旁徵博引那真的必須飽覽群書還要有個好記性。

此時此刻的全場聽眾和這張桌上的三條蕾絲邊一樣，不由得竊竊低語了起來。

基本上，晚清的新式知識分子絕大部分都是反對纏足的。

「……」

維新派之中康梁這兩位都進行過反纏足的宣傳。1888年康大聖人還在家鄉廣東南海聯合一些開明鄉紳創立了不纏足會。

「夫子這是說，我們人類美好或醜惡的念頭都深藏在心，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要想徹底搞清楚……舍禮何以哉？」

——節選自《二十世紀的大演說家們》

「英子，我難得同意小如一回，你大哥他不會被那群瘋女人給吃了吧？」

至於袁家三姐妹為何沒有被纏足呢？

「裹足！」

劉海粟在他妻子張韻士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後者也主動站起來道：「袁博士，這是古人……和這個時代某些男子的落後且愚昧的審美趣味，他們就喜歡弱不禁風，柔如扶柳的嬌柔女子。」

而我們的袁大師見此情形便提高了聲量道：「諸位沒有聽錯，兄弟我說的就是……SEX！」

「而兄弟我這個魯男子倒是也做過一些這方面的研究。根據史料記載，至遲在九百年前的北宋宣和年間，纏足就在我們漢人之間大行其道了。東坡居士寫過，並立雙趺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而他的弟子，蘇門四學士之一的秦少游也有『腳上鞋兒四寸羅』之句。」

「先生……哦，儂就是剛剛那位先生！」

「鴻漸先生，你慢點……」

袁燕倏又點了幾個人，等他們說完之後點頭稱讚道：「諸位不愧是新時代的知識分子和進步青年，果然能看破這個封建的反動的吃人舊社會的本質。」

「盡情底享受陽光雨露！！！」

「所以請讓兄弟我幫諸位摘下有色眼鏡，用科學的方法來窮一窮男女和Fashion之間的關係。」

袁老大把孔老二抬出來，眾人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到了前明婦女纏足之風更是大盛。明太祖將與其對抗ｈｅtubｏoｋ.ｃｏｍ•ｃoｍ的張士誠舊部編為丐戶，下令浙東丐戶中的男不許讀書，女不許裹足。這說明是否纏足成為社會地位、貴賤等級的標誌，可見當時社會對於纏足的推崇。」

袁燕倏終於在聽眾們的臉上看到了認真傾聽的神情，也用非常嚴肅地口氣說道：「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一句兩句真還說不清。那麼兄弟我還是來舉個例子吧。比如說……」

「嗯……」

「快走啊！」

不得不說，小日本在這方面的研究確實非常嚴謹。

就算「哈佛三傑」這樣學貫中西的大學者，能像他這樣隨時隨地戳大師球嗎？

衝過來的袁燕倏一把拉起她的妹妹，跳到了黃包車之上，向著那個有點臉熟的車夫大吼道。

「中國最後一位狂生」確實有狂的資本，他的資本就是……金手指！

不過畢竟時代不同，「無所顧忌」的袁燕倏還是有那麼一點顧忌，他撓了撓頭道：「所以呢，你們懂的。」

「熱烈底綻放！！」

「黃包車！」

「這既不公平，也不人道，更不是我們全體人類正確底發展方向。」

「快快快，跟上前面那輛黃包車！」

他的音調又低沉了下來：「這，就是兄弟我要說的Fashion……」

「兄弟我看到今日在座的大部分是女同胞，兄弟我也看到女同胞之中有些並非天足。」

「Very Good！」袁燕倏高聲點了一個贊道：「孔小姐請坐。」

要知道，這年頭可沒有搜索引擎，甚至還沒有大型圖書館，要把某個歷史現象追根溯源可沒有那麼容易，非得下一番功夫不可。

劉文如不由得好奇地問道：「學姐，我不懂，你懂嗎？」

他環視眾人，開始了最後的表演：「就在一戰之前，西方女性和我們東方女性一樣，也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了庭院之中的人工盆景。」

其實吧，真還不是所有的聽眾都懂的。

而根據在場諸多歷史名人，比如劉海粟先生，還有黃素瓊、袁英（她在日後去掉了自己名字中的「淑」）、劉文如、孔岸汀這三位女士的回憶錄中的記載，這場演講和袁先生日後幾乎所有的公開演講一樣，相當之精彩，也極具感和-圖-書染力。

「鴻漸先生，小女子認為這是一種變相的男女隔離制度……」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三寸金蓮』之說開始深入人心，甚至還有裹至不到三寸的，以至出現女子因腳太小行動不便，進進出出均要他人抱的『抱小姐』，而且這樣的女子在當時還很受歡迎……」

另一條蕾絲邊發現自己真的是看不懂自己的大阿哥了，難道說當年讀書不求甚解的他去了趟花旗國學業上就突飛猛進了？

「Excellent！謝謝張女士，還要謝謝張女士的愛人。」袁大師很是欣慰地點點頭，繼續問道：「還有嗎……」

「兄弟我看到的是，裙子越來越短，鞋跟越來越高，和裹足一樣戕害女子身體的緊身胸衣也開始被人唾棄……」

只聽這位學富五車的英俊男子朗聲問道：「那麼兄弟我就要問了，為什麼纏足能在這將近一千年的時間里一直是我們中國人Fashion呢？以至於現在還有人認為不纏足的女子是醜八怪……」

「前清開國的時候還曾經試圖禁絕纏足，可是我們的祖宗寧可男子剃髮易服，也不肯讓女子放足……好吧，有人把這塗脂抹粉為『男降女不降』，用來證明我們漢人的氣節。既然如此我們這些後人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吧。」

沒等臉色古怪的袁淑英回答，孔岸汀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孩子別瞎問！」

「學、學、學姐，你大哥是說『SIX』還是……」

因為前面提到過了，現在算是「老派人物」的袁老爺子在前清可是一位「新派人物」。

只留下劉文如和孔岸汀木立原地，相對無言。

「兄弟我來總結一下，大家說的主要是兩點，一則理學禁錮，二則審美趣味。」

因此不管對「纏足」的史學研究是否能上大雅之堂，眾人都不能不承認台上這位留洋博士確實是有料的。

只見她大哥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地疾奔而來。他頭髮也亂了，襯衫也破了，鞋子都掉了一隻，看上去那真是狼狽不堪。

「不懂也就罷了。」

「袁博士，我的看法是大男子主義的表現……」

說一句題（劇）外（透）話，袁燕倏之所以往後能https://m.hetubook.com.com「嘴炮無敵，懟人不敗。」，那真的是因為他有料。

「在此之後的咸豐年間，不論貧富貴賤，全中國的女子都紛紛纏足，作為一個女人，是否纏足、纏得如何，將會直接影響到她個人的終身大事。」

所以說做男人還是要出手大方一點，他們恰好又坐上了來的時候坐的那輛黃包車。

「學姐，果然是盛名之下並無虛士，你大哥還真的挺有學問呢。」

「《禮記》上都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至聖先師說得，兄弟我這個留洋博士就說不得了嗎？」

當然，袁先生那種誓要打破舊社會的壯志豪情也深深地感染了他們。

尤其剛才提到的四位女士，她們在此之後都義無反顧地加入了袁燕倏倡導的文化新革命之中……」

他說的真還沒錯，張愛玲她媽就是小腳。

我們袁大師說的這一番話就讓全場聽眾認真傾聽了起來。

心懷感激的車夫也沒有多問，抄起車把便使出吃奶的力氣絕塵而去……

袁淑英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兩個好（追）朋（求）友（者），她只看見她大哥給了自己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回到正題，現在的Western的Fashion是什麼樣的呢？」

「但是呢，其實裹足還有SEX方面的意味。」

劉文如臉色緋紅地輕聲說道：「真的是SEX啊……學姐，你大哥還真敢說呢。」

「而現在，她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身體應該如同田野之上的天然花朵一般……」

「Perfect！」

「學姐，我們就這麼走了？你大哥他會不會有事啊？」

「說到裹足和SEX呢。其實這不是兄弟我的獨創性看法，立成公……哦，就是辜鴻銘先生，還有一些日本學者也都做過相關研究……」

他身後還跟著一幫緊追不捨還如泣如訴的小姐姐們。

眼鏡娘悻悻地說道：「真是的，誰是小孩子了？我看你也不懂吧……」

「阿英，等等我！」

「我們如今應該知道夫子之『禮』在我們這個時代是沒有什麼用的，真正有用的是『賽先生』！」

他故意抽了一口雪茄，環顧四周一圈之後，才開口滿足了眾人的好奇心：m.hetubook.com.com

「不管纏過足或者沒有，諸位女同胞對纏足肯定不陌生。」

有著兩位帶頭，聽眾之中有些人便跟了上來。

「袁博士，別跑啊……」

「自由底生長！」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大家一致認為袁大師是在做嚴肅的學術演講，自然要留下來聽個明白。

他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大吼著道：

「但是呢……」他停下來抽了口雪茄，賣了個關子。

「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嗎？」

「那麼SEX和Fashion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英子，果然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大哥我以前是小瞧了啊。」

「在座諸君應該知道這句話後面是什麼吧……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故欲惡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

侯秋吟館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重，眾人也不再把我們袁大師視為插科打諢的丑角和口頭花花的流氓。

我們的袁大師終於掐滅了手上的雪茄，躬身道：「謝謝大家！」

好吧，接下來這話饒是膽子頗大的青青小姐姐也說不大出口啊。

「不要跟我搶，袁博士……不對，這輛車是我的！」

雖說老佛爺在1901年下達了禁纏足的懿旨，在政府法令層面宣布纏足違法。但是眾所周知，一直要到新中國成立之後，才在賽里斯真的禁絕了這種戕害女子身體的噁心的惡行。

袁家二妹回過頭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臉色突然一變。

要是沒有之前的兜底，那麼在座眾人肯定以為袁燕倏是在嘩眾取寵，有的聽眾說不定「非禮勿聽」，直接拂袖而去。

「嗯……」

「如今Western的Fashion就是要展現女性的自然之美！」

「……」

「先生，儂放心！」

只聽台上的袁大師沉聲說道：「兄弟我只不過是舉個例子，說明SEX和Fashion之間的關係。」

「由於袁燕倏先生歸國之後第一次公開演講沒有記者在場，也沒有專人記錄。所以這場演講並沒有確鑿詳實的文字記錄和現場錄音，只有當時聽眾們事後的個人回憶。

孔岸汀的俏臉上倒是露出幾www.hetubook.com.com分佩服地道：「英子，你大哥還真不愧能寫出《妻妾成群》的大作家啊。」

他們和現場聽眾全都聽得如痴如醉，不但被袁燕倏先生的個人魅力所傾倒，也深刻體會到了他淵博的學識，深邃的思想和敏銳的時代感。

「誰說我不懂了？不就是、不就是、不就是……」

「冊那，儂不要管我是啥人，快點幫我跑起來！」

「而那些日本學者治學態度非常嚴謹，他們經過實踐之後發現女子纏足后，為了正常站立行走，兩腿及骨盆肌肉需要經常繃緊，所以呢……咳咳咳……」

這位小姐姐還真的挺有個性，居然自稱「學生」。

「辜老認為，裹腳能使血液向上流，這使臀部變得豐腴性感。這和Western的高跟鞋的用途是一樣的。」

不得不說，當蕾絲邊也是有好處的，她們這三位就沒有像其他女聽眾一樣陷入癲狂狀態，朝演講完畢的袁大師撲了過去。

袁淑英更是顯得心事重重，也不顧她大哥陷入重圍之中，反倒是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侯秋吟館。她的兩個「好朋友」也只好跟了出來。

他還真的看到有人舉起手來了，於是高興地說道：「哦，請孔小姐賜教。」

被他這麼火上一澆油，在座聽眾……尤其是女聽眾胸中不由得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這是要把整箇舊社會、舊傳統、舊道德都燃燒殆盡的漫天大火！

所以袁家三姐妹才算是逃過一劫。而袁家大少爺也能毫無顧忌地打「死老虎」。

「你耳朵白長的嗎？英子的大哥明明說的就是『SEX』！」

而停在哈同花園門口的另外幾輛黃包車瞬間也被一搶而空。

孔岸汀沉著地站了起來道：「鴻漸先生，學生以為這是因為北宋末年理學大興，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裹上了小腳就能讓我們女子無法拋頭露面，只能局促在閨閣廳堂之中。」

「通過這個例子，諸位應該也意識到了，裹足這種舊的Fashion只是考慮到男性的感受，而無視了女性的痛苦。」

實際上，性感這個漢語詞彙正是他老人家發明的。

就連這兩條蕾絲邊的四隻杏眼之中也冒出了亮閃閃的小星星。

「什麼只能坐兩個人？我們五個……那個六個都是小姑娘坐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