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鄯善王原本還在寢殿之中休息，忽聽下屬慌不擇路來報，「東面……東面有大沙暴來了！」

涼州方面主將徐榮乃是遼東人士，州府長官陸苑乃是揚州出身，朝堂官員之中涼州系出身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十一月里，各方的調兵調糧已然就位，以馬超張郃為先鋒，傅干徐榮馬岱等人為中軍的，陸苑虞翻段煨等人為後方策應的一列兵馬出玉門關，直撲南疆而去！

這當然得是大漢兵馬。

他們總不可能是什麼來歇腳的商隊。

若非并州所植的棉花早已在一年年中擴增了不知多少倍，這些出塞而戰的士卒身上也都穿著兩層棉衣，這場西域發兵之戰對涼州兵的損耗實在不小。

段煨曾經跟隨董卓入主洛陽，也在董卓退往長安后，成為替他戍守屏障的重要將領。

相比于鄯善，實力孰強孰弱還真不好說。

那絕不是他過於膽小，實在是對方所表現出的實力太可怕了！

這兩道指令的下達，對涼州系官員來說，簡直是一枚再有用不過的定心丸！

起碼車師國不能！

西域境內國與國之間的語言文化各異，又分作南疆和北疆兩部分，選擇徐榮為鎮守此地的主將原本就該算是奠定了基調。

在玉門關與陽關之內還是水草豐腴之地，可當穿過玉門關，順著久未經修繕的漢長城與疏勒河河谷往西而去的時候，風雪混雜著新月形沙丘之中飛揚而起的塵沙一道，徑直撲面而來。

隨著對方的漸近，也便是在鄯善王登臨城頭遠望的那一刻，他已能清楚地看到，那沙塵之中襲來的不是自然災害，而是——

可當他登上扜泥城牆的那一刻，卻見下屬所說的絕非虛言。

他因早年間的跟從，加上在王業興替之中立下的不可或缺功勞，在這天下已定后坐鎮一方，他的長子也有了一份只要不犯大錯和_圖_書便絕不會出事的職務，但他也依然在期待著看到今日的這一幕！

可今日的情況好像不大一樣。

大沙暴？什麼大沙暴？

這是一出真正意義上的人馬齊備的出兵！

「將軍歸附董卓之過，乃漢廷舊事，然今已是大雍之年，不必拘泥於此。」

數百年間根深蒂固的涼州官員將領難入中央偏見，雖因喬琰早年間便開始促成漢羌共治、重啟絲綢之路而令人看到了轉變的希望，但——

他幾乎是用已因驚恐而變調的聲音喊道：「快……快攔住他們！」

扜泥城所在之地實為這片地界上最為繁盛的綠洲之地，便是放眼望去也多為綠意。不過是因凜冬降臨而顯得有些荒蕪罷了。

「昔年涼州三明之中段紀明終其一生也難於朝中尋得立身之本，被迫黨附宦官，以保富貴，至於晚節不保，牽連下獄，飲恨而終，將軍附庸董卓，攻伐洛陽，引兵長安以來，與董卓並非同路之人實不難見。若只為金城一地之都尉，實乃平生大憾。」

而他這話非要說的話，還真有點話糙理不糙的意思。

蒲昌海這片荒漠綠洲的東面，便是如今的羅布泊。

走南疆之路！

這出在敦煌諸將處得到了一致認可的進軍方向，很快在敦煌商隊和西域嚮導的協助之下，形成了一番完整的進軍計劃。

元昭二年的旱災平穩度過，已令朝堂之上的銳意進取之聲越發分明，也讓喬琰在與大司農商榷了各地府庫屯糧后當即拍板——

好在，他們有指南針，能在風沙干擾視線的情況下令自己在瀚海之中也不至迷失方向。

而這出發兵西域，參与其中的涼州將領實不在少數，有皇甫嵩代為坐鎮涼州，正可保證後方不失，同樣是這位陛下對他們給出的保證。

那是敵襲！

他們也有裝備著由大宛寶馬和圖書與邊地名駒交/配得來的戰馬，加之馬蹄鐵的武裝，令負責開路的前軍能有著如履平地之能。

混蛋啊！

只見上頭在正兒八經的文字後頭還跟了一句——

北面強敵車師雖已不再因北部聽令匈奴南部聽令大漢而相互攻伐，卻也因百年分裂所積聚的影響力，再難回到一體的狀態。

一派蒼涼渺茫之色已在眼前。

「既如徐將軍所說，車師前後國之間各處天山南北，我等倘因地勢不熟而令一方北逃，逃遁入北匈奴西遷之地，以至西方之康居、貴霜先一步獲知我方動向，反為不美。」

這樣一來，即便西域三十六國的實力和他所說的其實相差無幾，在這片地廣人稀的土地之上，能形成的大規模聚居，甚至以國為名的群落，在人數上也相當有限，在大漢積威已在這裏殘存無多的情況下他想要以輾轉作戰的方式快速奔行於多地，可實行性上著實不高。

「不若兵出南疆，直搗鄯善。昔者樓蘭夾于漢匈之間，樓蘭王無能，倒向匈奴，為漢廷所殺，改立新君，南遷昆崙山下，改名鄯善，今也該當歸於大雍國土！」

不過……陛下的記憶力太好，對於他們這些下屬來說偶爾也不是好事。

這根本不是在西域地界上該當出現的東西。

可他旋即聽到那城下的將領朗聲喝道：「你錯了。我等乃是大雍天子麾下將領，漢朝王業已盡，今之中原，乃大雍天下！」

賈詡：「……」

若是連這等身份的人都能得到建功立業，或者說是戴罪立功的機會，那麼其餘涼州將領憑藉著本事扶搖直上，也就更有了一番機會。

但賈詡有沒有對段煨的忠告，顯然並沒有那麼要緊。

這裡在如今還未到飛鳥不渡的慘淡處境，只是正如嚮導所說，因孔雀河的改道，這周遭的水域萎縮得厲害，也hetubook.com.com給居住于扜泥城中的鄯善子民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何況，他們的頭號目標可不是讓西域三十六國為他們所剿滅，將其中的百姓全部變成大雍子民，而是將那更遠的西方那位潛在的敵人給擊潰出境。

這也與徐榮等人運送棉花寶馬的「走商」大不相同。

段煨這位早年間的董卓舊將，在得到喬琰恩准，將董卓安葬于涼州后，本已做好了永守湟中，駐兵金城的準備，卻沒料到會得到被喬琰調兵北上的指令。

那些終於在此時沖入綠洲地界的騎兵也從原本模糊的身影，變成了遠處一個個清晰起來的黑點，帶著一種神兵天降一般的威勢踏入了這方國土。

與之毗鄰的且末、小宛、戎盧、精絕等國要麼聽令於他，要麼聽令于再西側的于闐，總之無有敢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

漢室戊己校尉與西域長史的調兵記錄也早從漢室府庫之中調入涼州，作為陸苑等人與西域各國謀划邦交的參考案例。

距離上一次中原王朝出兵西域，已過去了大幾十年的時間了。

而即便有這等防寒之物，他們所面臨的挑戰也絕不只是一個寒冷而已。

但凡喬琰不是念在他在華陰屯田，有庇護百姓之心的份上，他早就應當被誅殺論罪了，哪裡還能有後來被調往金城駐紮的可能。

這便是陸苑給出的選擇。

與此同時，令太尉皇甫嵩坐鎮高平糧道，督轄涼州羌人，以防在陸苑、徐榮、段煨等人相繼出玉門關后，涼州地界上有心懷叵測之人，意圖在此時掀起什麼動亂。

文和早年間謊稱為故太尉段紀明之孫，以避盜匪之禍，忠明將軍與段紀明乃是同輩兄弟，不知臨將行軍，文和有何可教之？

在長安那頭髮出涼州調兵委派指令的時候，賈詡將青州經營狀況的文書也送到了長安，在隨後得到了wwｗ•heｔｕbｏｏk.cｏｍ•ｃｏm從喬琰這邊送回的批複。

「你……」馬超一句話當場被梗在了喉嚨里。

正如喬琰所說，段煨追隨董卓，那是漢朝時候的事情了。

可這哪裡是什麼沙暴！

「何不隨同征討西域，以戰立功，令武威段氏之名重載史冊。」

多少年沒見過這等場面的鄯善王只覺腿腳一軟。

來者不善的意圖在對面強勢的來襲里表現得淋漓盡致。

身在青州的賈詡在聽聞了這出調度后都不由在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也可確保關中、金城軍屯、武威軍屯的糧食能源源不斷地運抵敦煌。

可這些在倉促之間迎敵，在鐵弓鐵箭的數量上並不充沛的鄯善士兵，如何有可能攔截得住馬超張郃等人的腳步？

好在鄯善畢竟曾有過樓蘭之輝煌，已能算是這臨近地界上最大的西域國家了。

「行了，都先少說兩句。」陸苑眼看馬超的氣勢已因虞翻的一出調侃而回落了幾分，當即開口說道。

「今奉陛下之命，討逆不臣，你等還不速速歸降！」

他本已功過相抵，何必再於大雍之年扼殺起重被啟用的希望？

的確像極了沙漠中能見到的沙暴還未直衝天際之時的樣子。

而在這個出兵的決定之外，還有另外一封調令在同時抵達了涼州。

他當年說自己是段熲的外孫是為了逃避死劫的不得已之舉，又不是真要給自己認個外公，也沒有要讓段煨也因此成為自己的長輩！

他也已有不知多少年沒有見過這等精良的甲胄刀兵。

陛下也絕不會允許他們只一味圖謀建功立業，便採取什麼貿然出兵的行動！

陛下雖已坐有天下，為四方之事所擾，卻顯然沒有將自己早年間的任何一句承諾忘在腦後，辜負他們這些臣子。

馬超雖長在涼州，但因此前河西四郡隔絕於烏鞘嶺之外，就算是他，也從未抵達過河西走廊的另一頭。m.hｅtuｂoｏk•com.ｃｏｍ

比起武力攻伐一戰定勝，喬琰更傾向於將大雍兵馬的武力用在對抗「外敵」，譬如北匈奴和貴霜，而以恩威並施的手段鎮住這西域三十六國，行陸續歸化之策。

胡天八月尚可飛雪，何況是這十一月里，更是一番令人幾乎難以忍受的寒凍。

直到這一道指令的下達，才讓人越發清楚地看到了這位陛下一改此種局面的決心！

「自孔雀河開始改道，蒲昌海周遭由西域大河所產生的湖泊水窪之地已是縮小了許多，若是還按照這等情況發展下去，鄯善所居之地還得再往西遷移。」當地的嚮導向著陸苑解釋道。「不過現在我們只需循著這條路往下走，抵達扜泥城之所在便成了。」

除了河西走廊另一頭的大漢，無人能在此時以這等方式攻入鄯善境內。

虞翻這人狠就狠在，他這雖是在勸阻馬超的想法，卻連自己都給罵進去了，愣是讓人想要直接對他做出什麼反駁，都覺得自己有點沒道理，唯恐還能從他的嘴裏說出什麼更加離譜的東西。

自東面響起了有若奔雷一般的聲響，正在以令人不容忽視的速度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迫近，連帶著揚起的沙塵也絕非尋常風吹而起的狀態。

陛下您的惡趣味可以不必到這等地步。

他會選擇追隨喬琰，不正是因為這位陛下治下有令涼州人與其他人公正一爭的機會嗎？

這份進軍奏報在數日之後被送到了喬琰的面前。

不過是須臾之間，那列騎兵便已將巡防士卒給吞吃了個乾淨，更是頂著那城頭的羿射，抵達了城下。

他們也有足夠的軍糧儲備和化飛雪為己用的儲水裝備，令他們能維繫著溫飽需求。

他藏匿在這城頭之後，朝著下方哆嗦著問道：「漢使何故如此？」

就算他為一國之主，也絕不可能在一時之間拿出這樣多的好馬。

他在一打眼之間難以數清的騎兵！

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