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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阿九點頭道：「對，而且你還不如謝金寶，他入了洋教，一切罪行都可赦免。佛門還講究一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他們則不需要你放下屠刀，哪怕是犯下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罪行，只要誠心懺悔就能得到原諒。懺悔之後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犯罪。」

徐世傑歪著頭想了想，撇嘴說道：「倒也沒什麼別的問題，就是覺著洋人雖然也會說咱們官話，可腦袋都是進了水的，聽不懂別人說話。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跟他講話是驢唇不對馬嘴，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能聽懂，我說的每一個字他也能聽懂，可偏偏連起來就互相都聽不懂了。尤其是那個老和尚，那副拿腔作勢的噁心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天王老子呢，結果讓我扇了兩耳光之後慫得跟條狗一樣。」

恍惚之間，又回到了現實之中，彷彿剛剛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似的。但當徐世傑轉頭看向縣衙那邊的天空時，那裡的金色光芒已經和圖書消失不見。

徐世傑不忿道：「憑什麼啊？」

洪阿九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洋人的老家距離咱們這兒有好幾萬里，你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實屬正常。我告訴你，其實洋人的想法很簡單，在他們的那個信仰裏面，所有人類都有原罪。換句話說，就是所有人都是壞蛋，只有他們的神靈可以洗清罪孽，把壞人變成好人。如果你不是信徒，他跟你講話的時候，心裏就會下意識地把你當成是壞蛋。既然你是壞人他是好人，那無論他怎樣害你心裏都不會有半分愧疚。」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感覺自己變大了無數倍，站立在這遼闊無垠的大地上，抬頭似乎就能觸及無盡的星空。儘管天色未明視線昏暗，蒼茫大地都籠罩在霧靄當中，但他憑藉著直覺意識到，自己腳下的大地就是大明的國土。

洪阿九皺眉道：「你今天還嫌鬧的動靜不夠大嗎？我且問你，你大師父讓ｈｅｔｕｂook•coｍ.ｃｏｍ你看洋人，你可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他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的家鄉，如同螞蟻窩一般坐落在自己的大拇腳趾旁邊。可還不等他細細觀瞧，已經微縮了成千上萬倍的世界又驟然膨脹，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洪阿九被他纏得煩了，無奈道：「我這桿槍重二十八斤，你現在使不了的。」

就在世界即將恢複原樣的那一瞬間，他看到洪阿九輕描淡寫地出槍，收槍。那柄長槍化作一條銀白色的龍影，徑直穿過近百丈距離的縣城街道，刺入到縣衙上空半透明的金色教堂當中。

洪阿九忍不住翻白眼道：「少聽評書，那齊天大聖的兵器還有一萬多斤呢你也信？我當年出師的時候，只靠一根白蠟桿行走江湖，後來被你大師父給毀了。這桿槍是我花費重金托一位外國朋友買來鑄造槍管的合金材料，又去請墨家大匠親手打造的，只可惜……工期長了些，等槍做好，卻也沒有了用武之地。二十八斤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分量其實重了些，也就是我自己使著順手罷了。」

徐世傑嬉皮笑臉道：「二師父您使一路槍法給我看看唄？」

「此槍名為游龍，自鍛成之日起便未見血，既沒有趕上當年南京城下那場大戰，五年前也沒來得及痛飲外寇鮮血，洪某此生深以為憾。」

「你看懂了嗎？」

此時此刻，縣衙方向半空中的金色教堂已經大放光明，映照得半個縣城金碧輝煌。洪阿九凝視著教堂面沉如水，突然沉聲大喝道：「兀那蠻夷，傷我子民，不知悔改，合該受死！」

徐世傑不解道：「那也不是很重吧？我聽說關二爺的那把青龍偃月刀足有八十二斤重呢！」

男人的笑容竟然也可以如此美艷……用美艷這個詞來形容一個成年男子自然是不恰當的，不過在這一刻徐世傑由衷地感受到了大師父口中那位魔教妖女的心情。

那座金色的教堂轟然炸裂，就像是在夜空中點燃了一顆璀璨的煙火。

徐世傑被www.hetubook.com.com這套理論給說懵了，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合著我在他們眼裡就是謝金寶那樣的？」

師娘當時一定都看傻了吧？

徐世傑興奮道：「那我要怎樣才能讓他們做狗？」

洪阿九突然展顏一笑。

徐世傑立刻指著外面說：「咱們出去！找沒人的地方！」

不是自己變大了，而是整個世界縮小了。

天地間的風雪都為之一靜。

洪阿九沉聲說道：「當然是憑他們足夠強大，只要足夠強大，就算是拉屎出來也是香的，再怎麼狗屁不通的道理講出來都會被搖尾乞憐者奉若圭臬！世傑你要記住，跟洋人打交道只有兩種辦法，一是給他們做狗，二是讓他們做狗。他們不懂中庸之道，沒有中間選項。」

徐世傑平時極少見到這位二師父面露笑容，總是一臉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樣子。大師父說，他是心裏裝著太多事情放不下，早晚把自己憋死。

不過今天晚上二師父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從房間里拎著槍出來時，嘴角的笑意就幾乎和圖書收斂不住，直到此時突然展顏一笑，竟然讓徐世傑腦海中浮現出一幅雪中梅開的驚艷畫卷。

徐家內宅這邊，徐世傑對洪阿九手裡這把兵器提起了好奇心，連面都吃得不香了，湊過來眼巴巴地觀瞧。

洪阿九似乎也覺得自己情緒不穩過於放浪形骸，立刻收起笑容，對徐世傑正色說道：「我原想等你妹妹長大成人之後，再將這柄鋼槍送給她做兵器。不過到那時候天下神兵都任她挑選，真未必能看上我這夥計。你要是喜歡的話，傳給你也未嘗不可。你不是要看我的槍法嗎？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看你能領悟多少。」

洪阿九左右看看，搖頭道：「院子里地方太小，施展不開。」

洪阿九扶住微微震顫的槍尖，屏息凝神片刻后輕聲說道：「這就是我的槍法，名為咫尺天涯，游龍一剎！」

徐世傑就站在洪阿九的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手中那桿銀白鋼槍驟然綻放出無量毫光，一瞬間天地變色，周圍庭院直接湮沒在眼前無法用肉眼直視的光華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