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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鳶強忍著怒火咬牙切齒道：「我們禁煙土，分田地，反抗暴政，驅逐外虜，打下半壁江山，有千萬民心所向，怎麼就變成一條死路了？」

在察覺到那一槍到來之前，穆勒神父首先看到的是獵魔人弗朗索瓦突然一個暗影步後撤，退出足足二十英尺的距離之外，像是犯了羊癇風一樣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碎物品，甚至自己的破魔複合弩都毫不猶豫地扔了出去，以標準的高台跳水姿勢投入到黑暗的暴風雪當中，瞬間無影無蹤。

在那一刻，憤怒的暴風雪化作無數縱橫交錯的透明蛛絲，死死地纏繞住穆勒神父的靈體，使他再也施展不出任何神術，就連思維都停滯下來。

但這非常的不合情理。

穆勒神父驚怒交加，以他的淵博學識，很快就從這些看起來像是蛛絲一樣的無形之物中察覺到了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自己的某種行為觸及了塵封在古老歷史中的某些禁忌。

然後，那ｈｔｔｐs://ｗwｗ.ｈeｔｕboｏk.cｏm•ｃｏｍ撕裂天穹的流星便悄然而至。

他當然很清楚對方出手的動機，就是因為第一名強行徵召者的死亡。

洪阿九從側門裡走出來，站到她面前，看著她身上的傷勢微微皺眉。

這個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少女面露驚喜之色，單膝跪倒在地，低頭抱拳行禮道：「末將李雲鳶，參見護法天尊！剛才看到游龍一剎，就知道是天尊到來。原來您還活著，真太好了！」

李雲鳶用盡全力大口吸著氣，可還是止不住眼淚。

「沒用了，已經沒有人記得西征軍，再過些年，人們就連天王神教的名字都會忘記。沒有人會在乎我們做過什麼，史書上只會記載我們是造反的逆賊。就算讓你見到龍女又能如何呢？龍女只是個孩子，我們這些邪魔外道都沒有做成的事情，你指望一個孩子能做什麼？」

她傷得很嚴重，從頭到腳幾乎全都是流血www.hetubook.com.com不止的傷口，一條手臂幾乎被齊根斬斷，胸前還插著一支粗大的弩箭。從傷口中流淌出來的烏黑腐臭的血液，順著她白皙的雙腿一直滴落到地面，很快便凝結成冰。

為什麼要殺我？

那些倖存下來的修士們蜷縮在驛站的廢墟中瑟瑟發抖，他們親眼見證了庇護聖所在那一瞬間的破滅。穆勒神父死了，獵魔人逃跑了，再沒有任何人可以為他們提供保護。至於那些被召喚出家門的平民，等他們清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凍得半死自顧不暇，修士們又哪有勇氣去接近他們呢？

穆勒神父口中高呼著聖父聖子聖靈之名，但頭頂上陰沉的烏雲阻擋住了他與天界的聯繫，沒有獲得任何回應。他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像是剛剛從夢中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腳下的祭壇似乎有些不妥。

她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洪阿九，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流淌下來，顫聲說道：「末將還能再m.ｈｅｔuｂｏok•ｃｏm.ｃｏｍ戰！天尊你也還活著，兄弟們肯定沒有死光，天國怎麼就沒了？」

這都是什麼東西？

她一邊哭一邊艱難地繞過洪阿九，朝著徐家的側門走去，嘴唇顫抖著，輕聲啜泣道：「憑什麼，憑什麼啊！我們的夢想，我們的信仰……我們不怕死……」

李雲鳶站起身來後退一步，按住胸口的弩箭，眯起眼睛看看洪阿九，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徐府，臉上閃過一絲毅然之色，慢慢喘勻氣息，冷聲說道：「天王軍……還未死絕種！」

他的呼喚並未喚來主的注視，反而驚醒了那些沉睡在古老時光中的，不可名狀的邪物。一尊尊通天徹地的虛影睜開雙眼，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越過洪阿九投向徐家，臉上露出恍然之色，下意識地自語道：「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們沒有真正的龍女庇佑嗎？」

你為什麼在他死之前不出手救他呢？

如果你不願意看到平民傷亡的話，為什麼不告和_圖_書訴我呢？你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我們難道不能通過理性對話的方式解決問題嗎？

洪阿九皺眉不語，看著少女艱難抬起腳步，踉蹌著朝自己走過來。

他的意識飛快地消散，沉默到無邊的黑暗當中。

看著眼前已經身受重創卻依舊憑藉著意志強撐不倒的少女，洪阿九臉上浮現出幾分憐惜，幾分落寞，沉默良久之後低聲說道：「天國已經沒有了，護法天尊也沒有了，你……自去吧。」

他的話像鋼針一樣深深地扎在少女的心上，比那支弩箭帶來的傷痛還要劇烈十倍。

洪阿九向前走了一步，擋住她的視線，輕聲說道：「這不是你該摻和的事情，回山裡去吧。」

漫天的風雪逐漸消散。

龍影已至，足以抵擋住艦炮轟擊的庇護聖所失去神術的支撐，瞬間崩塌毀滅。那些被穆勒神父強行轉化為信仰之力的異種能量直接倒灌回他體內，將他的軀體硬生生撐爆。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細想了。

其實她知道，和-圖-書只是她不願意相信。

身軀已經四分五裂，意識即將消散的穆勒神父心中仍然抱有這樣的疑惑。

洪阿九嘆氣道：「不關旁人事，是我們自己的路走錯了。走上一條死路，自然維持不下去的。」

她咬緊牙關，握住胸前弩箭用力向外一拔，污血頓時噴射出來。這一箭射傷了她的心室，又塗抹了專門針對異種的劇毒，即便以妖怪的強大恢復力也難以痊癒，甚至有可能致命。

從洪阿九口中說出的這些話，對她而言無異於心中一直堅持的信念驟然崩塌。

衣不遮體的少女站在徐家門口。

李雲鳶捂著胸前的傷口，慢慢擦去臉上的血跡和眼淚，對洪阿九一字一句地說道：「吾乃天王神教西征軍麾下，第六路先鋒掌旗使李雲鳶！」

諸如此類很多很多的疑問縈繞在他心頭，可是都得不到答案了。

洪阿九長嘆一口氣，伸出手按住了她的後頸。

但在這個時候，她已經全然顧不得了。

李雲鳶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洪阿九。